<p>日常一、剑饵 </p><p> </p><p>“你这把剑没有剑饵，就算是个中高手，酣战中也难免伤手，更别说你根本不懂剑术了。” </p><p> </p><p>明紫芽有一柄拔不出鞘的无镡剑，她虽不懂剑术，却总随身带着它。就如赫连楸所说，这把剑没有任何装饰，甚至连剑口都没有，剑柄与没在鞘里不见天日的剑身之间毫无阻隔，一不留神就会割伤持剑者的手。 </p><p> </p><p>光看外表，这绝对算不上一把好剑，甚至像个半成品。只要明紫芽想，随时都能有看起来比这好上数倍的替代品，但她从来不提，只是日复一日的抱着这把剑，不说要换掉，也不提这把剑的来历。 </p><p> </p><p>“没有用无镡刀剑的修士吗？” </p><p> </p><p>她抱着剑眼巴巴地问赫连楸。他是个剑修，使的是一对双剑，剑口是与他本人极不合衬的灿金色，还被雕琢出精妙的叶脉纹络，初次见到的时候明紫芽便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这对剑很美，但与主人简直大相径庭，剑修不都是会挑与自己最为合衬的剑吗？ </p><p> </p><p>“我不曾见过，但未必没有。” </p><p> </p><p>眼前的铁匠已年过五旬，身形却依旧健壮。他盯着手中这把奇怪的剑端详许久，依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这剑绝非是锈了，定有其他古怪。” </p><p> </p><p>“此话怎讲？” </p><p> </p><p>铁匠用手指敲了敲那黑亮的剑鞘，道：“这是桐木制成的白鞘，你们江湖人的规矩我老头子是不懂，但极少有人会给桐木镀漆，更别提这还是白鞘——我瞅着你也是个用剑的，应该不用我多话吧？” </p><p> </p><p>“那是自然，你请继续。” </p><p> </p><p>赫连楸点了点头，示意铁匠往下说。 </p><p> </p><p>“如你所说，这把剑烂在鞘里十几年了，老头我方才试着拔了下，这剑纹丝不动，可不是锈在鞘里的手感。”铁匠再次掂了掂手中的剑，他半辈子都在打铁铸剑，对于各种铁料可谓是烂若披掌。以这把剑的长宽来看，比寻常铁剑沉了二两；若是生锈，铁锈重量比生铁要轻，绝不可能是现在这个重量，更别说这把剑丁点锈腥味都没有。 </p><p> </p><p>这就是一把不知为何拔不出的怪剑。 </p><p> </p><p>“你这把剑老头是修不了了，还是另请高明吧。”将剑扔给赫连楸，铁匠摇着头踱步至里头的锻刀房去了，“铸了几十年的剑，头一次见到拔不出来的，怪也、怪也！” </p><p> </p><p>赫连楸白跑一趟也不恼，在柜台上留下几枚银钱便走出了铁匠铺。 </p><p> </p><p>铁匠铺对面是个小食摊，他让明紫芽在那坐着等他。小姑娘很乖，说了等他就绝不会在他来之前挪一步，此时一名佝偻老太正扯着她衣袖说着什么。赫连楸听力极佳，隔着一条小路就听到了她们在说什么，忍不住摇头。 </p><p> </p><p>他也不晓得明紫芽到底是把“好骗”二字写在了脸上，还是天生就是容易招惹坏人的体质，带着这小姑娘一路走来，遇到的骗子小偷简直车载斗量。明紫芽现在又招惹上了个拍花子，那个装瘸老太扯着她衣袖，不停地扯谎说自己老伴倒在前边小巷子里了要她跟着去看看，见小姑娘满脸为难，她甚至开始强拽。 </p><p> </p><p>“怎么了？” </p><p> </p><p>听到熟悉的声音，明紫芽赶忙抬起头来：“赫连先生！这位婆婆说她老伴在前面巷子里晕倒了，我们一道去看看吧……” </p><p> </p><p>赫连楸瞟了一眼那老太，也不拆穿她，只是点头：“好，烦请你带一下路。” </p><p> </p><p>拍花子忍不住心里暗骂，好不容易遇到个人傻钱多的漂亮小丫头，结果被这家伙坏了好事。不过——她打量了一番赫连楸，体格瘦弱还断了只手，想来也不难对付，干脆一并骗进巷子里药倒了完事。 </p><p> </p><p>赫连楸倒是不在意这人那点歪心思，他将剑递给明紫芽，也不跟着走，只是低头道：“这趟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过会儿随我去趟驿站，然后就往平江去吧。” </p><p> </p><p>“欸？好的……但是……”明紫芽还在看那位老太，只见她走了几步，突然脚下一个打滑，眼看着就要一头撞上小食摊的土灶。只见她踉跄了几步，怀里揣着的药包洒了一地，此刻这人是背也不驼脚也不瘸了，刚站定便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绊老娘！” </p><p> </p><p>“……啊呀。”明紫芽发出一声小小地惊呼，“原来你不瘸呀……” </p><p> </p><p>赫连楸看都懒得去看，径自转过身去：“走了。” </p><p> </p><p>“欸，好、好的！” </p><p> </p><p>明紫芽回头看了好几眼才追上去，抱着剑亦步亦趋的跟在赫连楸身后，声音有点低落：“她又是个骗子呀……” </p><p> </p><p>“也别想太多，世上终归还是好人多的。” </p><p> </p><p>“赫连先生以前被坏人骗过吗？” </p><p> </p><p>“有。” </p><p> </p><p>“啊呀……”小姑娘有点难以置信，“你明明这么厉害的……” </p><p>“厉害就不会被骗了？”赫连楸觉得有点好笑，“你延先生这么厉害，都不知道被骗过多少回了。” </p><p> </p><p>“那、那不一样嘛……”小姑娘嘟嘟囔囔，觉得有一点委屈，“去驿站的话，是先生的信到了吗？” </p><p> </p><p>“嗯。” </p><p> </p><p>“我好久没看到珧珧了，上回的信里说他们要去同方塔玩，那里好玩吗？” </p><p> </p><p>“不晓得，没去过。” </p><p> </p><p>“那……” </p><p> </p><p>明紫芽总是有各种各样数不清的问题，赫连楸不清楚她是不是从前也这样好问，好在她虽然问题多但并不聒噪，懂得适可而止。 </p><p> </p><p>去驿站取了信，信封上用红墨画了盏不怎么像样的花灯，想必那两人是已经去过了同方塔，大致扫了一遍信件，他把信递给明紫芽：“不去平江了，改道去玄天山。” </p><p> </p><p>“哦……”明紫芽低头看信，她对行程向来没什么想法，赫连楸说去哪儿便去哪儿。 </p><p> </p><p>“兴许还能遇到风家人，问一问你这把剑的事情。” </p><p> </p><p>小姑娘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剑，从她记事起这柄剑就是拔不出来的，无环无镡，甚至都不能算是一柄剑，上面绑着的同心结丝绳儿都抽丝掉色了。 </p><p> </p><p>拔不出，便不能当做一柄剑来用；若是拔出来了，没有剑环，一不留神就会伤了手。 </p><p> </p><p>“赫连先生为何会修剑呢？” </p><p> </p><p>她仰起头，问了个有些突兀的问题。 </p><p> </p><p>“我爹修剑，死后把山水风雷给了我，我便也修剑了。”赫连楸语气平淡，回答也相当平淡，“日后我死了，珧华要是依旧修剑，我也会把山水风雷传给他。” </p><p> </p><p>“好随便呀。” </p><p> </p><p>明紫芽忍不住发出小小的质疑。 </p><p> </p><p>“修道本就不是什么严肃的事情。” </p><p> </p><p>小姑娘想了想，终于下了决心。她攥紧怀里的剑，扯了扯赫连楸的衣服袖子。 </p><p> </p><p>“赫连先生，其实我真的不在意这把剑的来历……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也可以，不用再为了我费心了。” </p><p> </p><p>赫连楸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为何？” </p><p> </p><p>“……咦？为何？” </p><p> </p><p>明紫芽没听懂他的意思，眨了眨眼睛，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p><p> </p><p>“我方才见那边拐角处有家做糖的铺子，那里的玫瑰牛乳糖别处都没有，且买一些吧。” </p><p> </p><p>“真的吗？我好像没有看到呀……” </p><p> </p><p>听到糖，小姑娘本来就不多的心思顿时全被吸引了过去，赫连楸也不再提这把怪剑的事情，带着她买糖去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