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一.未来的东大生  </p><p>  </p><p>  </p><p>“哈啊？我没听错吧？你刚刚说什么？”  </p><p>竹内法树的脸扭曲起来。他扔掉了手中的手柄，控制的角色被青木夕纪按在地上一顿爆锤。青木夕纪眼皮都不抬一下，用要把手柄搓烂的力度虐待对手：“我说我要考东大啊，你怎么了小树，在未来的东大生面前失去战意了吗？”  </p><p>“啊啊啊啊啊——”竹内法树惨叫起来。他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唯独对自己的青梅竹马束手无策。他们从小就认识了，所以他完全知道，这家伙看起来漫不经心，但想要考东大却是认真的！  </p><p>“可你的偏差值只有40啊！”他完全不指望青木听了这话就清醒过来，只是如果不说点什么，他就要疯了，“只剩一年了，要是其他学校还有希望，可那是东大！东大啊！”  </p><p>“是东大没错啊，所以要加倍努力才行，”青木夕纪说得理所当然，她满意地看着屏幕里和屏幕外都已经倒地不起的竹内，拍了拍手，“所以小树把你的学习资料都给我，我要好好学习！”  </p><p>竹内法树颓然倒在榻榻米上，一边点头一边叹气。东大这家伙肯定是考不上的，就她那种乱七八糟的努力程度，就算给她三年时间也未必能考入东大。但肯努力本身就是好事，说实话，他一直相当担心青木夕纪的前途，如果能努力一年考上其他的什么大学，也算是不错了。  </p><p>他认命地从榻榻米上爬了起来：“那我去整理一下，明天把笔记什么的都给你。还要再来一局吗？”  </p><p>青木夕纪罕见地摆了摆手：“不玩了，我要去做题了！”  </p><p>她真的是认真的，竹内法树想。他有时真羡慕青木，这种对自己毫无理由的自信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的。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去东大读书。虽然他成绩不错，但评估过自己考上东大的可能性后，他便果断选择了其他的大学。他并没有后悔过，只是青木说起东大时的眼神太过耀眼，让他觉得有些触动罢了。  </p><p>青木夕纪扔下手柄，真的回卧室做题去了。竹内法树认命地收拾好客厅，从青木家的冰箱里拿了一个布丁，边吃边往青木夕纪的卧室走。  </p><p>卧室没有关门，竹内法树轻轻敲门，把门推开一道缝，看见青木夕纪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  </p><p>她也是辛苦了啊……竹内法树觉得有些欣慰，眼角余光却瞟见习题集上的字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算你真的不知道答案，也不要把‘我不知道’这几个字写在试卷上啊！”  </p><p>青木夕纪睡眼惺忪，抬起眼皮：“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嘛……”  </p><p>竹内法树气得转圈。他用手指去戳她的脑壳：“你这样的脑子根本上不了东大吧！”  </p><p>“我是很笨啦……”青木夕纪半梦半醒地嘟囔着，“可是再不努力的话，小树就要去好远好远的地方了……”  </p><p>搞什么啊，竹内法树捂住了脸，丢下吃剩的半个布丁落荒而逃。  </p><p>  </p><p>午夜十二点，竹内法树的卧室仍旧灯火通明。他觉得自己可能在成为程序员之前就即将面临脱发危机，这一切都怪青木夕纪。  </p><p>他一个大学生，为什么还要熬夜整理高中的学习资料啊！！！！必须让青木请客，他要点三个梦幻豪华大芭菲！  </p><p>第二天一早他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青木家，把学习资料一股脑地堆在青木面前。青木夕纪两眼放光：“是宝库耶，我会好好珍惜的！”  </p><p>“我要三个芭菲，不，要四个。”竹内法树坐地抬价，青木夕纪大手一挥：“没问题，只要我考上东大，八个都行！”  </p><p>“除了东大，你有没有考虑过……其他的学校？”竹内法树犹豫了一下，“比如，我的学……”  </p><p>青木没等他说完，便迫不及待地表达自己的决心：“除了东大我哪所学校都不考虑！定目标要从一而终，不然变来变去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p><p>“这样啊……那只能祝你好运了。”  </p><p>“嘿嘿，谢谢小树！”青木夕纪挠了挠头，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冲竹内法树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一点。  </p><p>竹内法树稍微有些紧张，但还是把耳朵凑了过去。女孩轻轻的气息让他觉得耳朵一阵发痒，他的喉头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身体却一动都不敢动。  </p><p>只听青木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p><p>“小树，吃剩的布丁……以后不要丢在人家房间里哦。”  </p><p>  </p><p>好想死啊，竹内法树面无表情地想。  </p><p>  </p><p>二.曾经的夏日物语  </p><p>  </p><p>青木夕纪真的是个笨蛋，竹内法树第一万次这样想。  </p><p>在第五次一无所获之后，青木终于忍无可忍，张牙舞爪地挥动着手中破掉的纸网，大声嚷嚷着一些让人皱眉头的话。“这么难捞到，肯定是因为故意给金鱼多喂了食吧”，“这个纸是不是做得太薄了，一沾水就会破掉”，诸如此类。小摊老板大概是见惯了她这样胡搅蛮缠的客人，根本不理她。青木咬着嘴唇，一副委屈的样子，转头看向竹内。  </p><p>“小树，完全捞不起来啊……”  </p><p>竹内法树叹了口气，把袖子往上挽了两下，从钱包里掏钱出来。捞金鱼没有那么难，他只试了一次就成功了，青木在他身后用力鼓掌，把刚刚自己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p><p>他把装金鱼的袋子递给青木，青木开开心心接过来拎在手里，转头看见卖苹果糖的小摊，便像风一般消失了。竹内法树叹了口气，那金鱼说不定今晚就被她颠死了。  </p><p>青木风风火火跑回来，把啃了一口的苹果糖塞进竹内手里：“来尝尝！很好吃！”  </p><p>竹内把苹果糖转了个圈，在另一边浅浅咬了一口。他早就习惯青木这种毫无边界感的行为了，如果他表现出一点难为情，反而会被青木嘲弄。“什么啊，在担心间接接吻这种事吗？小树还真是纯情呢～”这种话，青木是真的讲得出口的。  </p><p>“你都没有咬到苹果！”青木大声说，“要像老虎那样，‘啊呜’地咬才行！”  </p><p>已经不是小学生了，要那样吃苹果糖还真是难为情呢。竹内叹了口气，又咬了一大口，当然，并没有发出什么啊呜的声音。清甜的苹果脆生生的，的确很好吃。  </p><p>青木见他吃了，心满意足地把苹果糖抢了回去，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烟花……什么时候开始啊？”  </p><p>“大概还要半个小时吧。”竹内看了一眼手机，说。  </p><p>“好久……”青木抱怨，“我腿好酸。”  </p><p>她眼珠一转，对竹内说：“背我。”  </p><p>竹内瞪她：“你以为你很轻吗？”  </p><p>“怎么可以说女孩子重呢！”青木给了他一拳，事实上并没用力。竹内甚至有些欣慰，她也到了明白打人会痛的年纪了啊……  </p><p>“不背就算了。那我们下次来看烟火大会，小树你去找个轮椅来怎么样？”青木开始不着边际地瞎想，“你推着我过来，这样就不用走路了。如果你累了，换我推你也行啊……对了！”  </p><p>她掏出手机，手指在键盘上按了一通，弹出几张图片来：“你看，就是这个！我们攒钱买一辆吧！”  </p><p>竹内凑过去瞧，发现是电动双人轮椅。  </p><p>“你是笨蛋吗！”竹内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p><p>  </p><p>人群开始慢慢拥挤起来，这是烟火开始前的预兆。  </p><p>“跟着我，别走散了。”竹内回头嘱咐青木。青木哦了一声，直接抓住了他的手。  </p><p>即便是青梅竹马，这家伙也太没自觉了吧，这家伙根本没有把我当男性看吧，她的脑子是不是还寄放在幼稚园里没有取出来啊，竹内想着，脸上却微微发热。青木夕纪的手很温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这样牵着她的手，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牵手这个动作被自然而然地赋予了其他的意义，而正是这样的意义，让竹内的心脏如擂鼓一般跳动。青木知道这个简单的动作代表了什么吗？她大概是知道的，只是竹内被她自然而然地划分在那些意义之外，那些看似暧昧的举动，只是因为彼此间过分的熟稔。  </p><p>他们随着人流移动，青木在他身后噼里啪啦讲个不停，他没怎么听清，只是一门心思地担心着手心有没有出汗。他们刚刚找到位置站好，一道道火光便长啸着升上天空，在人们头顶接连绽放开来。  </p><p>青木夕纪因这绚烂的场景兴奋起来，她摇晃着竹内法树的手，大声喊着什么。  </p><p>震耳欲聋的烟花声把一切其他声音都吞没了，竹内指指耳朵，示意她自己听不见。青木夕纪大笑起来，松开竹内的手，去扯他的耳朵。竹内不甘示弱，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扯她的脸颊。两个人闹了一会儿，头顶的烟火也渐渐停了。  </p><p>“刚刚你想说什么？”竹内问。  </p><p>“我是说，明年也一起来看吧。”青木笑着说。  </p><p>她仰头看着他，眼睛里似乎倒映着已经消失的绚烂烟火。  </p><p>“啊，明年也一起。”竹内偏过头去，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他内心的烟火大会似乎才刚刚开始，心脏代替烟火发出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的震耳欲聋的响声。  </p><p>紧接着，烟火大会便被青木的一句话强行中断了。  </p><p>“前提是，明年我还没交到男朋友。”  </p><p>青木并不知道自己的青梅竹马在想什么，她一边晃着装着可怜金鱼的袋子，一边说着让竹内心碎的话：“还没有谈过恋爱就结束的青春也太可悲了吧，我绝对绝对不要那样结束！但是至今为止都没有人来找我告白过，明明我是如此聪明又可爱的美少女，这也太奇怪了吧？难道是现在的男子高中生都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了？难道说，我暗地里其实还蛮受欢迎的？”  </p><p>“也不是没这种可能吧……”竹内垂着肩膀，毫无灵魂地敷衍。  </p><p>“啊——好想跟男朋友一起来看烟火大会啊，还可以一起吃章鱼烧，一起捞金鱼，想想就觉得超浪漫！”青木捧着脸，沉浸在幻想里，“很多少女漫画都会有那种桥段吧，在烟火大会上牵着手一起看烟花什么的！”  </p><p>果然啊，这家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还在跟一位男性手牵手看烟花。竹内叹气，指望青木意识到这一点，短期内似乎是不可能的。  </p><p>但他也并不打算打破现状。拥有青梅竹马这个身份的他，被青木自然而然地排除在了恋人的选项之外，打个比方的话，大概就是那种游戏里的不可攻略角色吧。但如果他不再是她的青梅竹马，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可攻略角色，青木还会像现在这样，毫无戒心地亲近他吗？  </p><p>竹内看了一眼依旧说个不停的青木，又叹了口气。  </p><p>啊，没救了，青木也好，自己也好，都是无药可救的笨蛋。  </p><p>他不动声色地拿过青木手中的金鱼，趁她愣神的时候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p><p>“好了，走吧，我们回家了。”  </p><p>“咦？咦？小树，快把金鱼还我啊！”  </p><p>“不给，你都要把它晃死了。”  </p><p>“不会死啦，金鱼在大海里比现在还要晃呢！”  </p><p>“金鱼是在海里生活的吗？”  </p><p>“金鱼想在哪里生活就在哪里，要你管！”  </p><p>  </p><p>与青木吵闹的间隙中，竹内法树突然想到，像这样两个人一同度过的夏天，也许所剩无几了也说不定。如果他们的故事在这样的夏天里结束，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  </p><p>但果然，还是不想结束，竹内想。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