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十五题(上)】
1.消失
啊啊,好无趣。
绝望学园也不过如此。单纯的谋略后厮杀,再伪装成侦探妄想着一语道破。那些被杀掉的招人恨的家伙也早就该死了,无趣。
自己仿佛已经置之度外了,来到这里有什么意义。
可是已经出不去了。
消失吧,我。
推开窗户,轻跃至窗台上,静静感受拂过的微风,四周的绝望氤氲而起,交织成悦耳的音符。
下方景色怡人,只欠纵身一跃。
嘴角上扬到不自然的高度。
“天景天景——”抱着布偶的银发少年从门外冲进来,“你又在……?!”
相比于自杀癖,总是忘记关门才是最作死的。
想到某些不愉快的回忆,我放弃了跳窗的念头。
2.死前十秒钟
在人死掉前的几秒钟,整个人生会走马灯般地浮现。
真想见识一次。于是我吞下了小半瓶安眠药。
意识开始昏沉,身体仿佛陷入沼泽,一点点顺着漩涡下沉,堕落。这种感觉,是回忆吗。
“自杀,好帅气啊。”我将憧憬之人的书放在弟弟面前,满脸喜悦与向往。
“你会变得不幸的。”弟弟没有理会我,埋头于他的学术理论中,半晌又昂首凝视着我,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想沉溺不幸之中是你的自由,但是你却把不幸一起叠加于我,”在父母的葬礼上,弟弟面无表情,“你应该去你该去的地方。”
他所言的我的归宿,是精神病院。
城市的暗处,老鼠们永远都在做着见不得光的事情。那在逆光之地捕杀老鼠的我,算是什么呢?啊啊,虽然没什么关系,姑且自诩为自杀狂吧。
为什么到了这种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学园也总是死不了啊。我苦恼着。
都是那家伙的错吧。明明跟我没关系,还总是坏我好事。装什么好人,打肿脸充胖子也要有个限度。想到他就不爽,跟他在一起自己就会变得怪怪的。
“天景,不可以自杀——”
这句话你每天要说多少遍啊。
“天景,珍惜一下生命吧——”
“天景——”
如果继续回忆下去一直都是这种东西的话——
“吵死了。”怨气带起了发自肺腑的声音。
洁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3.他杀
这样下去会被烦死的。我双拳砸在墙上,咬紧牙根。
干脆让他消失算了。莫名地涌起这样的杀意。
自杀是我的生命。我的生存意义,就这样被他夺走了。明明自己跟他毫无关系,却一味地被阻挠。他理解不了我的,那种假惺惺还没玩够吗。自杀是我尊敬之物,我不想跨过这条线去改变别人的生死命运。
所以,别逼我。
“天景!你又要对着墙做什么?!”他又跑了过来,似乎依旧对前车之鉴有所防备。
啧——
底线被乱耳的话语敲得粉碎,我忍无可忍,拽住对方的领子顶在墙上。
娇小的少年毫无抵抗之力,睁大无辜的双眸望着我,“天景……?”
啊啊,很遗憾,你要死了,肯定会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吧。我手上逐渐加深的力气让对方闭紧眼睛,却依稀吐出“天景你没事吧”这类的字眼。
……
——真是个笨蛋。死到临头还挂念我,你就没有对别人有过怀疑吗?
——没有怀疑……他……信任……我……
蓦地松开手,我对自己摇头。
算了吧。
4.安眠药
出大事了。
我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安眠药全都不见了。
用手指想也能知道是谁干的。
我气冲冲地踹开隔壁房门,咬牙切齿:“月读弥社——别以为我对你之前那些事的沉默就是放任!你这样做无异于是在削减我的生命!!”
“诶……?我什么都没做啊?”弥社对我的行为习以为常,立刻扑上去检查自己的门,看到它没有什么损坏,松了口气。
“别装傻了我的安眠药呢?!”我指着对方的鼻子。
弥社无辜地摆弄兔子玩偶,“安眠药?我没动啊?”
“你再装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拎起弥社的领子,我把他推到窗口。
“呜啊啊啊天景别闹真的不是我啊!”
“除了你还能有谁!我数三秒你再不承认我就放手了!”
“天景真的不是我啊别闹我恐高啊啊啊——”
“噗……”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酒井笑了出来。“又在演八点档呢小两口。”
“呸谁跟他是小两口。”
“未央快救救我!”
我们俩同时喊道。
“啊,那个安眠药啊,”酒井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你偷了我这么多书我就拿点回报了。”
“……”我放开弥社,没管对方咚地摔在地上,冲向酒井的房间。
“对不起,绷带超人禁止入内。”酒井似笑非笑。
“忍忍吧,自杀狂,实在不行跪下来求我啊。”
我有种想开枪崩死她的冲动。
要不是装填的子弹只有一发……
一发足够了?才不是,留给自己这种万全之策是理所当然的吧。
5.福尔马林
安眠药没有了。
该死。有没有什么替代品。
记得是有的,叫什么来着……
福马尔林?马尔福林?福尔马林?
天,难道安眠药吃多了记性会变差这种事是真的吗。
不,这种事无关紧要。
记错名字找错药的话,后果会很严重的……
比如说太宰先生屡次自杀不成原因的其中之一,就是佣人把安眠药名错记买成了泻药什么的。
泻药吃一次要真有三天的药效还不如去死。
啊啊,虽然本来的目的就是去死。
做个抉择吧,津岛天景。
自杀重要还是没有痛苦重要?
……
我虽然是自杀狂,但没有痛苦地自杀是终极目标啊。
……
不对,这种学校里怎么会有福尔马林!!
啊。
原来是叫福尔马林。
6.葬礼
视野中只有黑色和白色交织,编成沉痛的乐曲。
人群早早散去,礼堂空荡荡的。正前方本是主席台的位置摆放着两个黑白相框,周围花束环绕。
我除了面对它们静默站立之外,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想做,什么也没有权利做。
另外一个人——弟弟九十九,坐在前排的位置上,从背后抱臂注视我。他的目光仿佛像是法官在法庭上给妄图灭国的罪犯死刑审判,憎恶,蔑视,又带些怜悯。
在时间的横轴上,从零到正无穷全部取值缄默。
“你的眼睛,还有后半生通通都是代价吧。”许久,弟弟终于开口,“可笑的是,就像一个吸毒犯,自己败光了积蓄还要连累可怜的家人。家人究竟多么可怜,我感受到了。”
“……”
从几天前的意外直到现在,我没有做出任何思考。
——不想归咎自己——尽管都是自己的错。最重要的是,不想承认。
——十五岁的我,害死了父母。
身为生物学家的父母都是出色的人,我们一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只是那生活过于风平浪静,和谐得令人生厌——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我吧。至于弟弟那种除了学问其他事情从不放在眼里认为理所当然的人,只有失去了才来向我叫嚣,本身也是一种对父母薄情薄义吧。所以,他无论怎么样,于我无所谓。
至于被取出的左眼,反正右眼还能看见没了也无所谓吧。
为什么什么都无所谓啊,我在这世上还有意义吗?
——没有……?
——啊啊,那就去死吧。
我在弟弟面前,解下绷带,勒住自己的脖子。
弟弟不屑的面孔渐渐模糊。
——不行。
——我……
弥留的最后一刻,我再次松开了手。
7.割腕
现在正是需要创新的时刻——不能总是用枪而且弹药有限,从酒井那拿回安眠药又得等候时机——我便迟迟找不到自杀的好方式。
我现在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用吗……
书?算了吧枪都打不死我还能被书砸死?
CD?不行,碎片虽然很尖锐但是摔坏就不能听了啊……
绷带?万一在这待很久的话……肯定会不够用吧。
杀了酒井算了,要不然就炸她屋子去。
突然变得信誓旦旦,我从床上爬起来,腿被口袋里的东西顶住。我把它掏出来,眼前一亮。
小刀!我把它忘了!
——割腕吧~
似乎得准备点温水。我哼着随意的调,来到浴室往浴缸放水。
水欢快地迸溅开来,我趴在浴缸边用手划出波纹荡漾。
——很有趣的样子呀。
「公告公告——」
广播里突然出来让人不愉快的声音。
「发现尸体了——发现尸体了——调查时间开始——」
……
嘁。
8.百合花丛
据说在百合花丛中睡着就再也醒不来了。似乎是百合散发什么分子让人长时间处于松懈状态然后不知不觉就死掉了。而我,为了表达不满而翘掉调查时间在学院里乱逛,刚好发现了一大片百合花丛。
这种毫无痛苦还非常有美感的死法简直——
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
我义不容辞。
躺在百合花丛里,倦意蔓延,我长长舒了口气,等待着。
煞风景的声音在头顶回旋:“津岛,学级裁判了。”
我被一个人拽起来,迷迷糊糊地拎到了裁判厅。
此后的几个小时,完全没参与调查的我被迫听冗长的辩论听到想当场自杀。
而至今我都没搞清那个坏我好事的人到底是谁。
根据朦胧的印象——大概是那个卖艺的久石吧。
对了,到底谁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