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都是这样。
从现在只剩残垣断壁的孤儿院开始,行走,辗转,从不停留。
虽然中途Mio扔下我去了某个地方,那样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走过的路就是我走过的路,她看着的世界就是我看着的世界。
即使世界不同,我们依然是相同的。那么微妙纤细又秘密,无法断绝的联系。
在那完全漆黑的世界中,我的血融进她的血,我的骨缠绕她的骨,我们是无数个世界都仅有的,独一无二的半身。
我就是我,你就是你,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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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记得经过了多少年,也不记得去过了多少个世界。
有些世界拒绝了我们,有些世界迎接了我们,有些世界包容着我们,有些世界排斥着我们。
然而被时间之流所抗拒的我们只能继续旅行。
有一次交上了朋友,所以在同一个地方度过了稍微漫长的时间。
就像是普通的欢笑,普通的谈论,普通的像随处可见的人类一样。
我们租住的房间一再的续约,渐渐从毫无生气的房间变得繁杂混乱,变得像是人住的地方。
她从明朗的少女一路欢笑着成长,即使发现我们毫无改变,却仍然以相同的态度对待我们。
我们在那个世界度过了整整五十三年的时光。
春天花落,夏天蝉鸣,秋天红叶,第五十三个冬天,我们共同的朋友死在了那个地方。
那一次我的半身受了迄今为止最严重的伤,血色大面积的蔓延疯长,浸染淡蓝色的裙摆和白色的蕾丝,半身碎裂能够看见白骨,呼吸像是破败的风箱。
我的世界在那一秒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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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来的时候我被包围在满地的尸体和漫天的落雪当中,Mio用双色的单眼看着我的脸。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露出那样的表情,眼神马上就要哭泣,好像能听见幼兽长长短短的哀鸣,哭泣而无助,受了无法愈合的不停疼痛的伤。
但是嘴唇却微微的浅笑,和抚上我脸颊的手指一样柔软没有血色,在漫天的白雪中冰冷而颤抖。
那些日子,那些欢笑,三个人一起的时光,全都沉没在寂静的雪中,覆盖我们三人的身体,混合着鲜红的血液肆意的流淌。
在从天穹而降的雪中,我只剩下一只手臂的半身哭泣般微笑,像是被猎人追赶的幼兽一样流着泪颤抖,恐慌而仓皇。
她说这个家也不能再住了,我们得出发了呢,Mein。
但是对我来说,那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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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那个黑暗的房间度过了六年,在吵闹的孤儿院度过了九年,在最开始的世界度过了八十七年,在我们唯一的朋友身边度过了五十三年,在旅程中度过了无法计数的,漫长而无尽的时间。
就像坐在奔驰着的列车当中,周围的人一直来往更换,只有她坐在我的对面,安静的微微笑着,用她惯常的那种面无表情的笑容。那笑容非常的温柔,温柔的像会从那个黑暗窗口落下的雪,不发出任何声音从天穹而来覆盖这个空旷而冰冷的世界,吸收所有的寒冷和恐惧,温柔的像是一声叹息。
只要她还微微笑着,我就能够像幼时在她膝上一样沉睡,毫无阴影的安心。
此心安处,永远都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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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只是我们的,无尽旅程的其中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