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云不分明,白成一片,飞鸟从上空划过留在人眼里的只有黑色的影子,即使是抬头仰望也看不见阳光,所见之处只有灰白的天灰白的云灰白的建筑。
世界都是灰色的。
他突然想起有一个少年这么和他说过。
阴霾的天气里所有人显得都有些死气沉沉的,尤其是在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白色的大褂,这让Ken有些不太适应的抽了抽鼻子。
他坐在等候区,面前排队的人几乎看不到尽头。今天是来复查的日子,腹部的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叹了口气他将胳膊撑在膝盖上,抬头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群。
老人、小孩、青年、壮年。在医院里容纳了几乎是所有年龄段的人,他们如同一般的上班族一样,没有什么互相关照,打招呼更不必说,他们只是步履匆匆的走向自己的病房或者科室,虽然有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在这个医院里回荡着,但都不是出自这些走过的人们口中。人与人之间的交谈似乎在文明愈发发达的时候开始慢慢泯灭,到最后他们是不是再也不会交谈了?
Ken胡思乱想着,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急忙打消自己的这个念头,在心里自我安慰一般的说:再怎么说,交谈还是必须的嘛,不交谈怎么行呢。
这么想着,面前走过一个看起来较为小巧的人,嘴里还自言自语着什么。
……咦?
Ken有些惊奇于这个人的服装以及他的自言自语,以至于他下意识的抬手拉住了那个人。
突然被扯住衣服,那人受惊一般的愣了一下,随后转过身来看着Ken,眼神仿佛是在说:你找我干什么?
“呃、啊……”本来就只是下意识的拉住了人的衣服,现在哪里能找得到话题说?Ken支支吾吾了一会还是说出了实情。“呃……因为……咳、因为听见你在自言自语稍微……有点好奇……?”
这话说出来让Ken有些脸红,他不由得撇开了视线并在心里暗暗腹诽自己,同时赶紧转移话题:“啊,我叫Ken……呃、你好?”
“……”大概是因为对方一连串的话语和跳跃性的话题,那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左右看了看,还有些疑惑的指了指自己。“我……?”
“呃……对,是在和你说话……”Ken只觉得自己现在处于一个相当尴尬的境地,在一个医院里随手扯住一个陌生人,原因居然只是因为他在自言自语,自己居然还会因为这种理由随随便便扯住人……啊……想想就羞耻的不行。
“你好。”那个人确定了Ken是在对自己说话,才轻声的回答了,“名字是,莲沼鹤见……叫莲就,可以了。鹤见,不可以。”
说话的语气与断句都相当奇怪,这让Ken有些好奇的又开始打量这个人,不是很高也不是那么矮的身材显得瘦削,穿着让他显得小巧,头发似乎是被染成白色的,只有尾端还是黑色的头发,脸上毫无表情,他那双黝黑的眸子此时正看着Ken。似乎对于Ken的观察感到不适,他开口带着生硬的腔调说:“你在,看什么?”
“呃?呃、啊,抱歉抱歉,不小心就习惯性的……”
糟透了,随随便便扯住人家还随随便便乱打量……
Ken在心里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懊悔着自己作为侦探的失职以及他的职业病完全无法更改,同时扯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对着莲。
“……习惯性的,什么?”莲一脸迷茫的眨了眨眼,然后接着自言自语起来,“习惯性的,打量人?听起来,有点可怕……”
“呃……是职业病……”完蛋了完蛋了被讨厌了……Ken在心中泪流满面。
“职业病?”莲看着Ken,“什么职业,的职业病?是,找人的职业吗?”
“呃……不能说不是……”Ken挠了挠头,稍微带了点骄傲的笑起来,“不是找人的职业,是侦探。”
“侦探?”莲歪了歪头,“是说,比警察,还要厉害的,侦探?”
…面前这个人是不是日剧看多了呀。Ken在心里这么想着然后又马上告诫自己:不行不能这么吐槽别人这样不礼貌……
见到Ken毫无反应,莲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为什么,不回答我呢,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啊……也不是不对……呃、警、警察里面也有比侦探厉害的人啦这个没有可比性。”Ken听见莲的自言自语,立刻认识到自己走神了,带着非常非常重的负罪感Ken慌慌张张的快速对莲说着。
“……听不懂。”
听见莲的回答,Ken无力的捂住了脸。
我今天是怎么了尽做蠢事……
羞耻感,以及妨碍到别人的罪恶感让Ken差点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不过在这钢筋水泥的森林里完全没有土能给他挖就是了。要挖也得拿电钻来吧,大概。
对于莲来说他可能是碰到了一个怪人,自说自话的拉住了他又莫名其妙的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想来现在他也是莫名其妙的吧。
“那个……莲,今天妨碍到你真是抱歉了……你要有事的话你可以先走了不用管我……”Ken一边捂着脸一边闷声说着。
“再见。”莲倒是干脆利落,道了声别之后就径直走远了。
然而Ken还沉浸在他的懊悔和羞耻之中,连道别的话都忘记说了,Ken突然回想起之前他想的如果人们都不用交流的世界,现在这么想想,那个世界几乎就是天堂一样的存在。
让我到达那个世界吧——
Ken在心里呐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