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
【坐观细水长流,陪你一起看最美黄昏。】—
女孩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又穿上那套最爱的塔夫绸露肩白裙。
男孩也穿上此生穿过的除了以前老大买来撑派头的顶级西装外最贵的衣服。
两人坐上男孩租的保时捷911跑车。
畅行无阻一路飞驰。
终于到了那座已经过气的曾经因为《东京爱情故事》而火爆一时的山。
他们绕过羊肠小道,趟过林间小溪,终于到达山顶,男孩牵着女孩,女孩抱着一人高的巨大的轻松熊。
男孩给女孩摘下了眼罩,女孩张开双眼。海风徐徐扑面而来,脚下涌动着翻滚的海潮,面朝大海,天边橘色与红色交融,云翳稀薄,像是一幅顶级绘画大师震撼世界的旷世巨作。黄昏时景有种让人窒息的美。
女孩说,这个世界很温柔。
她第十一次离家出走时曾在十字路口痛哭,二十一岁的女孩因为不知道怎样穿过十字路口而痛哭。她觉得这个喧嚣的世界好可怕。
但此刻,她说这个世界很温柔。
也许是男孩太温柔。
女孩在小本子上写虽然这个世界很温柔,但是它不喜欢我。
“世界喜不喜欢你,只取决于你的朋友喜不喜欢你,每个人都有几个真正的好朋友,他们喜欢你,就是这个世界喜欢你了。”
“什么是好朋友?”小本子上字迹浮现。
“就是那种很神经病的朋友,不管怎么样都会相信你,不管怎么样都会跟你在一起,”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有种巨大的悲伤和强烈的酸楚充斥着男孩的鼻腔,他不知道那种情绪从何而来,只觉得自己要被那冰冷的、浩荡的悲伤淹没,“如果世界真的不喜欢你,那世界就是我的敌人了。”
女孩像一只小猫悄悄地靠近男孩,轻轻的打量,好似在观察他的神情,终于,她张开双臂,紧紧搂住男孩。
最美的黄昏之下,这是男孩和女孩此生最后的相拥。
月光清澈皎洁,男孩带女孩在海边踏着月光散步。女孩赤着脚迈过礁石,还去捕捉水洼里缩壳的寄居蟹。
时间到了,男孩急匆匆地带着女孩到了月台,女孩上了车,他细心的叮嘱她。时间卡的刚好,车门关闭,男孩原来就没打算上车!他要送走女孩回到她的家族中去,女孩的身体不足以她继续逗留在他身边,他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
“Sakura到底是谁?”
“我该怎么联系Sakura?”
女孩将本子紧紧的贴在玻璃上,神色焦急的快要哭出来。
“绘梨衣要听话。”男孩这样叮嘱。
两人隔着玻璃对视,直到列车缓缓驶出月台,越来越远。
这么近,那么远。
被男孩电话通知的蛇岐八家大家长,女孩的兄长,在终点站的月台已等候多时。车门开启,源稚生看着绘梨衣,终于笑了。女孩突然昏了过去,源稚生赶紧将女孩抱起送去医院急救。
以女孩的身体来说,能撑到现在,都是因为那个对她来说最重要的男孩。
【曲终人散,谢谢你陪我走过花开花落。】—
东京的大半已经被海水淹没,整个城市陷入无限的恐慌。
白王苏醒,仿佛要让世人见识作为世界王者的高昂姿态。
猛鬼众大举入侵高天原,男孩窝在隐蔽的酒窖里默默买醉。
他叹息自己的懦弱,自己的无能。他救不了任何人,甚至不能自保,此时高天原里到处都是吃人的死侍,此时此刻只能在这里用酒精麻痹自己。
也许自己废柴的一生就会这样终结吧,他这样想着。
手机振动了。
Line上唯一一个好友“小怪兽”的头像映入眼帘,那是女孩,他俩都只有对方作为好友。
“Sakura在哪里?我去找你,我很害怕。”
男孩应和的回答说他会去找她。女孩要被家族送去韩国,只有在那里,女孩才能被隐藏身份安全的生活,这是她的兄长,上战场赴死前的最后决意。
“那Sakura要多久才能来找我?”
男孩说少则三个月多则上年。他为了让女孩安心,开始撒谎,他说韩国的首都首尔有一棵特别巨大的美丽的海棠花树,你每次去的时候就买两个冰激凌,说不定我哪天去了就帮你吃一个。
“那我们是在海棠花树那里见面么?”
“Sakura你还在么?我还没有到机场,路上很颠簸,我有点头晕。"
“我在韩国的名字叫金熙嫒,护照号码GM87019820。”
“哥哥说我会住在韩国江南区的一个公寓里,地址是205-8Nnhyen-Dng,-Gu,Seul,SuthKrea"
“Sakura你还在么?Sakura跟我说话好不好?”
“Sakura我觉得冷,我能听见那东西的吼声,它好像在跟我说话。"
满屏幕都是女孩的消息,因为在她的世界里,男孩好像就是她的唯一。
男孩将自己要发出去的信息又删掉了,他认为此刻他的话只会阻碍女孩去那个真正安全的地方,除了徒增女孩对他的依赖外再无好处。
男孩沉默了。
他忽然想起要关掉Line的定位功能以免女孩会不顾一切回来找他,虽然他也不确定女孩是否能无师自通的用好这个功能。关闭定位后,男孩习惯性的去看了一眼女孩的定位。
从天而降的极度恐惧降临,男孩呆若木鸡,定位显示,女孩在红井。
那是白王的苏醒之地,是混血种与龙王决一死战的最终战场。那里是一切的终结。
又一次,男孩挂档开足马力,兰博基尼飞驰着,这次他的心中只有惴惴不安,好像他这次真的来晚了,已经有什么事情无法阻止了!
预感是对的。
男孩的恶魔兄弟也帮不了他了。
男孩真的来晚了。
十几分钟以前,被恶鬼抓来的绘梨衣表情高速地切换,时而是男孩所熟悉的那个女孩,时而是狂怒的王者,这一刻她的表情是害怕得要哭出来,下一刻又流露出君王之怒。
白王的圣骸枯骨咬破了她的皮肤,钻到了她的神经中枢里去,将她操控。
女孩的身上生出了细细的白丝,和八岐大蛇苏醒时从井底涌出的白丝一模一样,那些白丝从她精巧的鼻尖、下颌、发梢、指尖延伸出去,和整座山周围的白丝贯通。
她如同一个被遗弃千年的人偶,身上挂满了蛛丝,但事实情况恰恰相反,一场进化正在白丝结成的茧中发生,源自白王的基因正在改造她的身体。
她被赫尔佐格作为一个过滤白王龙血毒性的容器,将那王之血液与自己衰老的血液交换。女孩痛苦的挣扎,还在用最后的力气喊着那个她日日夜夜都挂念着的名字。
“…Sakura——Sakura——Sakura!"
女孩生前最后的呻吟。
男孩长跪不起,他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抽走了脊梁的狗。最后的最后她还在喊他的名字,一个可笑的假名,他是她生命中最大的英雄,但他来晚了。
面前的女孩面无血色,被吸干的肢体像是枯老的树枝。
男孩小心翼翼的将那截圣骸挖了出来,动作十分轻柔,生怕弄疼了女孩,可是他已经忘记了女孩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死人是感受不到疼痛的。
他像个疯子那样跑去拿了金属工具来砸,用瓦斯喷枪烧,用液氮喷射,把浑身的力气都用在这截枯骨上,即使已经无济于事。
男孩把女孩枕在自己的膝盖上,又打开了女孩那个红色的小皮箱。
箱子里塞得满满的,男孩给她买的那几件裙子被折得整整齐齐,以前常穿的巫女服倒是不在里面,除了穿着出门的罗马鞋,还有白色的细带鞋,头绳、发卡、丝袜和缎带单独打包在一个塑料袋里。再就是她最宝贝的那些小玩具了,还有一件很占地方的东西,居然是一本相集。
男孩打开那本厚厚的相集,才发现里面不是相片,而是明信片。都是东京的旅行明信片,上面是东京天空树、浅草寺、迪士尼、明治神宫…每一个男孩带她去过的地方都有,不知道她怎么收集来的。
明信片背后写着时间和简单的话。
“04.24,和Sakura去东京天空树,世界上暖和的地方在天空树的项上。’’
“04.26,和Sakura去明治神宫,有人在那里举办婚礼。’’
“04.25,和Sakura去迪士尼,鬼屋很可怕,但是有Sakura在,所以不可怕。’’
“Sakura最好了。”
女孩的手机也在,手机屏幕背景是爱媛县的山,男孩的背影坐在夕阳下的神社旁,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偷拍的。
男孩无声地笑了,他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在另外一个人的世界里是那么重要。
男孩从箱子里拿出裙子和鞋子给女孩穿上,他想遮住女孩干枯的身体,那至少会让她看起来漂亮一些。他将女孩的玩具一件件摆在她的身边,也许这样她就不会害怕了。
放轻松熊的时候,他无意看到了玩具底下的标签。“Sakura&绘梨衣のRilakkuma",Sakura和绘梨衣的轻松熊。
男孩努力保持的镇静瞬间被打破了,他用颤抖的手把每个小玩具翻过来看它们的底部,“Sakura&绘梨衣のHelloKitty"、“Sakura&绘梨衣のDuck”...
所有的玩具标签都被换过了,所有的玩具都被标明是Sakura和绘梨衣共有的,整个世界都是他们共有的。
这个女孩拥有的世界就这么大这么多,她第一次把这个世界跟人分享。
你以为她是公主,她拥有全世界,可她以为她只拥有你和她的玩具们。
这个名为路明非的男孩发出野兽般的吼叫,跌跌撞撞地退后,很久很久才恢复平静。
“交易达成,下一个1/4你拿去。”路明非低声说。
魔鬼交易生效,路明非用去他四分之一的灵魂,虽然无法复活绘梨衣,但是他要为绘梨衣报仇,以锋利之剑,将这位新生的王杀入谷底。永远从这个世上抹掉。
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我重临世界之日,诸逆臣皆当死去。
天谴之矛铺天盖地,达摩克里斯之剑陨落。
新生的白王赫尔佐格带着他亘古不变的野心一起沉没在冰封之海,像是宿命般,像当年黑王尼德霍格将白王打入极地冰封之海一样。这里会将所有的罪恶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