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1 -  </p><p> 龙墨不是个擅长回忆的人，也许是因为一切来得太过突然，那些本应遗忘的过往才会再次出现在他脑海里。  </p><p>从小，龙墨就不喜欢糖果。当身边的同龄人每天哭着闹着要吃一颗的时候，他已经对这种甜腻腻的东西敬而远之。这种特性延续到了以后各个年龄阶段，使龙墨总显得比同龄人更成熟。  </p><p>人生中拿到第一颗糖，是在初中。  </p><p>送糖的那个女孩，龙墨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只记得对方总规规矩矩地穿着比自己大了百分之三十的校服，像只企鹅一样笨，做操的时候，老爱转过身来，借机去看站在队末的自己，视线对上时，又慌张地低头。  </p><p>那个年代，仿佛空气都散发着微甜的气味。  </p><p>后来，龙墨因为父亲的工作调动，在初二时转学。班导宣布这个消息的当天下午，龙墨在自己的抽屉里发现了那颗糖，和那封承载了一位少女美好的感情的信。  </p><p>龙墨意外地将那颗糖记得很清楚。  </p><p>透明的包装袋，上面印着一颗柠檬，还有龙墨并不了解的品牌名称，里面包裹着一颗黄色的硬糖，看上去就是人工色素和糖精的混合体。  </p><p>那颗糖是什么味道，龙墨不清楚。他把那颗糖取出来，稍微看了两眼，就把它扔进了垃圾箱，连带着那封尚未拆封的信。  </p><p>第二次拿到糖，就是现在。  </p><p>十一颗颜色各异的糖果，等着他们去选择。几乎是知道题目的下一瞬间，龙墨便联想到了色值，他轻轻扫了一眼，对于错误答案有了个准数，人已经走到台前，到这里为止，都是“解题本能”在起作用。接下来，那份久远的记忆和那颗糖一并闯入龙墨的脑海里，促使他在十个正确答案中拿起了黄色的那一个。  </p><p>淡黄色的糖，质地是硬糖，但指甲能在外层留下痕迹，看来是比较精细的糖果，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龙墨想，会不会跟被他扔掉的那一个一样是柠檬味呢？  </p><p>“喂，应该好好想想再选吧？”名叫维克多的紫发男孩打断龙墨的思绪，他是所有人中最后醒来的，此刻正用手机查询着什么。他皱着眉看向龙墨，显然没有想到那么快就有人拿走了糖果。  </p><p>“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况且，”龙墨漫不经心地把那颗糖捏在指间，“十一分之一的几率，我不相信自己运气会那么差。”  </p><p>“墨墨说得对呢！”不知为何一直黏在龙墨身边的少女葱白，几乎是前脚后脚的差距，跟随龙墨走到台前，“那我也选好了，就是中间这颗！”  </p><p>她欢快地说着，毫不犹豫地用两根手指轻轻捻起那颗枚红色的糖果，爽快地扔进嘴里。  </p><p>“唔唔唔——真好吃——”她鼓着腮帮子，眯起了眼，把糖嚼得嘎吱嘎吱响，“是玫瑰味的耶，还有夹心！”  </p><p>“……”老实说，这样豪迈的行动让龙墨有点儿震惊，没神经到这地步，还活得好好的，这日子过得得多幸福啊……  </p><p>不过这对龙墨来说是好事，他刚巧在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虽然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过这些糖果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还是需要有人亲身试验才能明了。留意着少女的身体反应，无视对方“你怎么不吃呀？”的问题，龙墨把糖握在手心，走到另一边去。其他人也陆续得到了答案，纷纷取走糖果，龙墨看到维克多在错误答案和正确答案中间犹豫了两秒，最终拿走了正确答案。  </p><p>还不算蠢得无可救药。  </p><p>众人纷纷吃下了糖果，龙墨优哉游哉地把玩着自己的那一颗，忽然察觉到某股视线落在他身上。那股视线带着的情感实在太过明显，简直如芒在背，龙墨不禁去寻找它的主人，很容易就发现它来自先前一直远离人群的那个黑皮小鬼，龙墨只记住了他的姓，鬼见。  </p><p>鬼见仍旧站在人群外围，却不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而是牢牢盯着龙墨——准确地说，盯着龙墨手上的糖果。  </p><p>有趣，龙墨挑挑眉，自己似乎在不经意间拿走了别人心仪的糖果。不过谁在乎呢，这本就是个先到先得的游戏，就像那位行动最慢的粉发女孩，最后只能拿走错误的糖果一样。  </p><p>幼稚的小鬼啊。  </p><p>龙墨把糖扔进嘴里。  </p><p>果然是淡淡的柠檬味。  </p><p>  </p><p>- 2 -  </p><p>  </p><p>唐糖死的时候，龙墨松了口气。从一开始，他就不认为这个问答竞赛仅仅只是普通的竞赛，如果是那样，对方就不会用绑架这种粗暴的手段将他们集中起来，危险的行为往往伴随着危险的结果，唐糖的死证明了他的想法。  </p><p>幸存的人有那么一瞬间的混乱，受到影响最大的，大概是维克多，毕竟那颗糖一开始是被他选中的，只是后来，他换掉了。  </p><p>这种局面令大多数人难以接受，长冢适时地发挥了一名长者的作用，他发言将大家集合在一起，并有效地安抚了惊慌的情绪。龙墨虽然受到的影响颇小，但也很给面子的站在了人群中间，直到下一题发布为止。  </p><p>听到“求救电话”这个游戏时，大家多多少少是有些激动的，龙墨却不打算去进行这个游戏。既然这个竞赛的主办方能够如此大方地提供一个求救机会，那么他就肯定有百分之百的自信，无论这个电话打给谁，说了什么，都不会影响他接下来的行动。  </p><p>基于此，这个电话打或者不打，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至于线索，龙墨不打算争取，他相信自己，所以不想做无用功，于是他退到人群外围，靠着墙坐了下来。  </p><p>第一个打电话的是长冢，大约是打给了家人，很顺利地通过了游戏；紧接着是维克多，这个看起来有些软弱的男孩在通话期间，忽然崩溃般哭了起来，他哽咽着握紧手机，呈现出一种在危难当中感受到短暂安心的脆弱，不少人上前安慰他，鬼见在这段空隙里使用了电话，龙墨一直在留意这个男孩，但并不知道他打给了谁，说了什么，总之是相当平静地通过了游戏。  </p><p>“墨墨，你不去打个电话吗？”正当龙墨准备开始思考谜题答案时，葱白来到了龙墨身边，无视对方紧绷的表情，一屁股坐了下来。  </p><p>“没什么好打的。”龙墨已经懒得去纠正她的叫法，只是没什么情绪地回答她，“没有意义。”  </p><p>“是没有什么意义呀，”葱白托着下巴，用一种研究者特有的眼神望着龙墨，“不过人类是追求安全感的生物，这种时候打个电话总能让自己情绪放松一些，没什么坏处吧？”  </p><p>“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龙墨不悦地说，“明知道没有意义还去做这件事，只能说明蠢而已，追求安全感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世界上最蠢的事。”  </p><p>“……墨墨，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呀，你可以跟我说的，没关系……”  </p><p>“你烦不烦？”  </p><p>“你难道真的没有想要联系的人吗？不求救也没关系，单纯的聊聊天也行呀。”葱白坚持不懈地问。  </p><p>龙墨珉紧了嘴唇。  </p><p>葱白一看有戏，更加起劲地说：“对呀，反正没有意义，那么给现在最想通话的人打个电话，随便说点什么，浪费掉这个机会，也无所谓吧？”  </p><p>龙墨站起身，他指着葱白说：“你不准跟过来。”  </p><p>这个时候，大家基本上都已经打过了电话，正围在试验用的道具旁边进行各种尝试。  </p><p>龙墨拿起那支还残留着不知道是谁的体温的手机，皱着眉拨通了一个号码。  </p><p>“喂？”电话很快接通了，龙墨没有吭声，沉默了一会，那边就传来小心翼翼的询问：“……墨墨？”  </p><p>“不准这样叫我。”龙墨说，这句话在他大学生涯里说过无数遍，没有一遍像现在这样冰冷，“你没有资格。”  </p><p>“墨墨，你现在怎么样？”对方却如同以往一般毫不在意龙墨的冷漠，急切地问：“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p><p>真令人作呕，这是龙墨最佩服莫奇的地方，明明做了那样的事以后，还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的话，这是连他也办不到的事。  </p><p>龙墨拿着电话，垂着眼，从表情上看不出他的情绪，可想要偷偷靠过来的葱白却停下了脚步。虽然性格非常恶劣，但龙墨从来都不是个难以接近的人，可是此时此刻，龙墨却比任何人都要难以接近。  </p><p>“……墨墨，当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  </p><p>莫奇说。  </p><p>“……罗琳怀孕了，墨墨，我不能出事，你……明白吗？”  </p><p>他的语气变得急促，带着点恳求。  </p><p>“其实我很妒忌你，我承认那个时候我起了歪念，可是后来我清醒了，对不起，墨墨。”  </p><p>“我已经联系了警察，他们正在找你，很快就能找到了，你再坚持一下……”  </p><p>“墨墨，你在听吗？”  </p><p>“莫奇。”龙墨开口，他淡淡地说，“为什么我现在能打电话给你，旁边是不是有人在监听，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比较好，这些事情，想想就清楚了吧，一般这种时候，会在电话里提警察的事吗？”  </p><p>“……”听筒的另一端陷入了沉默。  </p><p>龙墨根本不在乎对方的想法，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p><p>“我打电话给你，只想说一句话。”  </p><p>他轻声说。  </p><p>“莫奇，你真是个废物。”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