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放下書包、察覺到班級裡異樣的空氣之後，蕪木才有了今天是情人節的實感。 </p><p>少年們如同偵察兵一樣敏感，恨不得能從蛛絲馬跡中馬上得出今天會不會收到巧克力的結論，少女們則各藏心事，隱隱窺探著同伴的反應，臆測好友送出的巧克力是否是自己想的那個。放在書包裡的巧克力不知道是會被當面交付還是悄悄藏在鞋櫃裡是班級裡共同的話題，硬要說感覺的話，就像是本該沸騰的鍋子遲遲沒有冒泡那樣，讓空氣有點悶熱。 </p><p>比起往常，教室裡格外的嘈雜。 </p><p>“蕪木，你覺得誰會送給你啊？”從背後傳來的是友人佐藤的聲音。 </p><p>“不知道，猜也沒用吧。”蕪木嘟囔著，將最早那節課的課本從書包中拿出來，“如果真有人送的話，就想想回禮⋯⋯大概是這麼個計畫。這麼關心我，也就是說你想好送的對象了？” </p><p>“我希望波多野同學能給我一份巧克力，雖然感覺她不是會送給人巧克力的類型⋯⋯”波多野涼子是班上的美人，不過因為脾氣差並不受歡迎，只有佐藤這樣來者不拒的抖m才會喜歡那樣的女孩吧。蕪木心想。當然，想是想，實際上並沒有說出來。 </p><p>“祈禱一下她有帶義理巧克力吧？” </p><p>“有帶就好了呢！等等，作為朋友你就默認我會被送義理巧克力而不是本命巧克力嗎？也太過分了！” </p><p>“說是這麼說，但是你也沒有和波多野同學好好聊過吧。“蕪木將筆盒放在平常熟悉使用的地方，攤開慣用的筆記本，”只是每天上學的時候會特意說早安而已。“ </p><p>”誒呀，但是萬一她注意到了呢？你看，我今天早上特意塗了髮油。雖然波多野同學沒有看出來，但那是因為早上太暗了，到中午的時候我對她說午安時就知道了吧。“佐藤摸了一把自己的短髮，老實說，就連天天和佐藤聊天的蕪木都看不出這個佐藤和平時的有什麼區別，大概頭髮確實是比平時要硬一點吧。少年這幅一廂情願傾倒好意和戀慕的樣子讓蕪木忍不住笑了出來。 </p><p>“別笑啊。”從耳邊傳來了佐藤惱羞成怒卻又半開玩笑的聲音，“等著瞧。” </p><p>蕪木原本的笑意蕩然無存，他打開水壺，檢查裡面的容量，作為舒緩心情的契子，“所謂的日本人，真是悲哀又可憐的民族。明明平常都沒有勇氣去搭話，現在卻在期待互相贈送巧克力。” </p><p>“會這麼想的蕪木是個無可救藥的朋克青年啊，還有，我才不是日本人叻。” </p><p>“嗯嗯，是佐藤嘛。”蕪木敷衍性質地答道，在佐藤‘日本人不是佐藤、佐藤不是日本人，這是對佐藤的歧視’的抗議聲裡擰上水杯。蕪木的視線不經意間掃到了窗邊的座位，熟悉的位置上，粉色頭髮的少女嚼著鉛筆，輕輕地點數著什麼。 </p><p>那孩子不知道會送給誰本命巧克力，應該是隔壁班的男生吧，經常看到她看著窗外的樣子。 </p><p>這麼想著，蕪木的心情似乎稍稍鬱悶了一點。 </p><p>“怎麼啦，在看源同學？”已經準備好了課本的佐藤詢問道，語氣裡刻意做出一股好奇的意思。 </p><p>“嗯，感覺她昨天好像沒睡好的樣子。” </p><p>“我說你啊，真的不喜歡她嘛？” </p><p>“主要是擔心。“蕪木擰了擰眉頭，在筆記本上留下今天的日期，”要說起來大概是哥哥對女兒？” </p><p>“噗哈，那是什麼描述啦。”佐藤似笑非笑地把橡皮丟到蕪木頭上，後者從地上撿起來橡皮，“你說，我要不要去和波多野同學告白比較好？畢竟平常都沒有勇氣搭話嘛⋯⋯” </p><p>“可以試試。” </p><p>下午第一節課開始前，桌凳裡多了一包巧克力。 </p><p>雖然是意料外的東西，但是包裝普通，分量也不大，只是很普通地用絲帶紮起來，應當不是義理巧克力吧。蕪木拆開包裝，從裡面拿出來其中一個吃了起來。意外的甘甜感在舌尖綻放。剝落的糖紙上寫著幾個秀麗的小字。 </p><p>“是義理喔。” </p><p>是香音的字，這麼繞著彎的方式確實很像她的風格，而且糖果太甜了。 </p><p>另一邊，則是垂頭喪氣趴在桌子上的佐藤。 </p><p>“被波多野同學拒絕了？” </p><p>“不、被送了義理巧克力，但是被罵了，嘛，雖然我很喜歡被波多野同學罵啦，但是如果是情人巧克力就更好了⋯⋯” </p><p>“早上的時候還想要義理巧克力呢。” </p><p>“男人總是貪心的嘛。拿破崙也是很貪心的，如果拿破崙是高中生，一定是全校所有女生，包括老師和保潔阿姨的巧克力都想拿到的人吧。”佐藤嚼著大概是從波多野那裏要來的巧克力，維持著那幅樹懶似的姿勢，一副沒了動力的樣子，“嘛，不過蕪木你大概是威靈頓上將吧。” </p><p>“什麼？” </p><p>“沒事啦沒事啦，今天晚上也要和香音一起回去是吧？真好啊，青梅竹馬什麼的。”佐藤笑著拍了一下蕪木的肩膀，後者不知所措地應了一聲。 </p><p>不知是否是因為早上時大家的精力都花在巧克力的爾虞我詐上，上到下午最後一節課時，課堂上的氣氛已經疲軟了。即便老師分發給學生的巧克力，大家也沒有提起勁來。下課後，蕪木像往常那樣去找香音回家。 </p><p>最初只是因為自己的父母應是要自己陪著人家上下學而已，理由是“女孩子一個人上下學不安全。”但一起回家不知不覺就成了蕪木的生活習慣，哪怕早早做完了學校裡的事情，也會在教室裡等著香音。 </p><p>今天也是這樣。兩人心照不宣地在班門口集合之後，向往常那樣乘坐熟悉的12公交車，再走到公寓門前。這樣，一天似乎就已經接近了尾聲。 </p><p>“今天在學校裡過得怎麼樣？”蕪木裝作不經意地問起這件事。 </p><p>“嗯，很開心喔。” </p><p>“對了，等一下。”蕪木心裏一沉，為自己而感到不齒，但還是從書包中拿出來那份早就準備好的巧克力。“這個是回禮，可能壓壞了。” </p><p>“欸⋯⋯啊！但是白色情人節還有一個月喔。”看著香音的臉色從驚訝轉到困惑，蕪木開始有點緊張了。 </p><p>他咬著牙哼了一聲，回答道：“我知道，但是我不太喜歡男生女生分開慶祝一樣的事情，也不太想遵守情人節的規則。所以，情人節快樂。” </p><p>“欸、為什麼⋯⋯？哈哈，是這樣喔。”香音輕輕笑了出來。 </p><p> “嗯？” </p><p>“小映雖然說著自己不會隨其他人一樣過情人節、也不會遵守情人節的規則，但這樣也不壞。不如說，我很喜歡這樣的小映。”香音白皙的臉上泛起一陣緋紅，笑到，蕪木這才注意到對方的耳尖也紅了一點， </p><p>“啊⋯⋯” </p><p>“當然是妹妹對哥哥的喜歡啦⋯⋯！那、明、明天見？”少女幾乎是有些慌亂地帶上了公寓的門，書包帶子還不甚卡到了門縫中一次，她連忙陪著不是縮回了屋子裡。 </p><p>啪嗒，公寓門合上了。 </p><p>我是笨蛋吧。少年確定了這件事後，從口袋裡摸出了自己的鑰匙。 </p><p> </p><p> </p><p>注：威靈頓上將（阿瑟·威爾斯利），被視為英國的拿破崙時代終結者，以小心謹慎聞名。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