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区·菲尼克斯诊所-街道
再次沉睡后的一觉醒来,罗谢尔感觉到自己的眼角干涩,恍惚中他伸手摸了摸,那是已经干掉的眼泪。
……唉,他现在的心情很糟,但也只是糟而已,就像是重新走过了自己不想去踏足的地方,能有什么办法呢?
穿好了灰色像是天空阴云的衬衫,外面是有些褶皱,不知道有多久没洗的白大褂,他检查着腿上那根试管绑带,确认需要的东西都在身边。
地下室,是他进行试验的地方,不同于上面太阳所带来的光明,这里只有人工的痕迹。冰蓝色试验台放在屋子的中央靠近里面的位置,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外形不同的试管、试剂瓶、导管、蒸馏瓶和将这些仪器们浮空的架子。
罗谢尔绕过了放在屋子中央的手术台走到了试验台的后面,那里他很少使用,毕竟,没有那么多的患者家属肯同意他的做法。
实验台上摆放着一台精密的高精度显微镜,双视镜筒,几种不同精密度的观察视镜,是他研究用的老伙计。
“那么,该开始了……”他双手向上,一个伸展动作过后,才从旁边拿过来一块上面盛放着已经做好切片的玻璃载体。
索里亚太太的病理细胞,外层他已经在显微镜下观察过,灰色钙化,层层叠叠,看起来就像是熔岩过后冷却下来的石灰岩一样。轻轻用手术刀切开之后,里面是还在流动着的活性细胞,但活力也没有那么健康。
会找到什么呢?罗谢尔带着这样的疑问,将双眼靠近视镜筒。
那是一个看上去不那么绚丽的世界,最显著的颜色是粉色,染色液的颜色。细胞核,细胞质,细胞液,他数着镜下细胞的结构,细胞……细胞膜?
本应该存在于细胞外侧的细胞膜不见了,怎么会这样?他自言自语道,哦,在这里。
他又仔细寻找了一会,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也解答了自己刚刚的疑问,为什么细胞的结构没有被破坏?
细胞膜没有消失,也没有被破坏,它只是变薄了,薄薄的一层,几乎无法看见,好在它还能勉强挡住细胞内的东西。
“某个细胞的细胞膜异常薄弱,跟周围的变化不同,具体原因未知。”他在放在旁边的研究报告上记录此句。
再一抬头,时针走到快十一点的位置。转瞬间,他投入到研究中已经两个小时,却没什么大的进展,没有参照物,一切都只是他的自行研究,根本不知道方向对不对。但他确很自信,至少心里很自信,认为自己的研究没有问题。
就算有问题,只要再调整方向就好,他收拾好实验室的东西,想着。
换好了外出的棕色大衣,放下白色实验服与试管绑带。
今天同索里亚太太约好了,十二点要到她家去,做复诊。
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这条路菲尼克斯已经走得很熟悉,今天是替索里亚太太开始治疗的第三周,也是CDS一阶段的一半时间。
希望今天会有进展吧,脸上略带疲惫的男人抬头仰望青空,一道轻烟被他缓缓吐出,飘上天际。
“菲尼克斯医生!”还差一段路程才到目的地,正在思考的男人却听到了自己患者的声音。
循声望去,他看到了兴奋的索里亚太太,有些瘦小的她正在疯狂对自己挥手。
“……”他赶紧将手中的烟踩熄跑到了索里亚太太的身边,“您怎么来了?不是让您不要随便行动吗?”
“因为今天有些事情要问您啊,菲尼克斯医生。”索里亚太太偷偷看了看周围,“我儿子在的时候,肯定不会让我问题的,我只好提前来这里等您。”
“您说?想问什么?”菲尼克斯的胳膊被索里亚太太紧紧拉住,就像是女朋友牵着男朋友那样,紧紧地,紧紧地拉住,还有些微微颤抖。
“我……”一向有什么说什么的索里亚太太却犹豫了起来,她在纠结,在害怕,她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在加速流转,她不知道自己要问的问题会得到什么答案,但她在几秒种后还是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医生,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嗯?”菲尼克斯被问的一愣,他挂着职业的笑容回答道“不是跟您说过,是心脏病?”
“您不要骗我了!”索里亚太太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她似乎是完全忘了以前菲尼克斯对她的嘱托,“如果是心脏病,您根本不用每天都来观察我的情况,而且我发现自己的后背渐渐没有了什么感觉。”说着说着,索里亚太太脸上露出了失落的表情,“克里亚斯还给我买了很多宽松的衣服给我穿,您说我是不是得了……”她没有敢说出那个词语,她希望自己不是。
瞒不住了吗?菲尼克斯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头,他也在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
“我们先坐下?”怕事实过于震撼,刺激到这位和蔼的老太太,他决定先让对方坐下。
“好。”幸好路边就有一个蓝色的木质长椅,看来是供过往行人所用,索里亚太太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说的事情,可能会让您很恐慌,但您要相信我好吗?”菲尼克斯温柔的握着索里亚太太的手,柔声的问着。
“嗯,您说,我听着。”索里亚太太的情绪此时也有些缓和,她深信这位医生不会害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您现在得的病,是CDS,慢性解体综合征,也叫Chronic disintegration syndrome,是最近几个月刚刚开始爆发的一种疾病。”菲尼克斯尽量用索里亚太太能够听懂的语言解释着,“这种病会让患病者的血肉慢慢开始病变,脱落,由外向内,一点点侵蚀患者的身体,直到死亡为止。”
“目前还没有能够根治这种病症的方法,甚至连减缓的办法都没有。”他感觉到索里亚太太抓着自己的手在发抖。
果然,在害怕吗?他边说,边如此想着。
“我已经跟克里亚斯先生谈过了,我会尽量替您治疗的,您放心。”他轻轻温柔的拍了拍对方那双已经满布皱纹的手。
“嗯,我相信。”明白了一切的索里亚太太轻轻点了点头,她擦了擦抑制不住的眼泪,“我相信您的医生,我会全力配合您的。”
“那就感谢您了,您真是位善良的太太。”菲尼克斯站起身,将手伸向索里亚太太,“我们回去吧?”
“好。”
晴空下,一高一矮,缓缓走向那有些温馨的棕色小房子,那里是索里亚太太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