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菲尼克斯诊所
认识了菲尼克斯医生这么久,索里亚太太第一次进入二楼的手术室,干净整洁的手术台,一尘不染的无影灯,还有放在周围无菌消毒柜之中的手术用品,这里应有尽有。
“今天我们在这里进行检查。”身穿着手术服的菲尼克斯医生请索里亚太太躺在手术台上,“可能需要打些麻药与开刀,如果您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没问题医生。”索里亚太太的声音稳定且平和,她是非常信任眼前的这位医生。
几天前复诊的时候,索里亚太太知道了自己真实的病情,但她并没有向自己儿子说明这件事,只是说以后复诊要去菲尼克斯医生的诊所,并且让儿子只负责接送。
儿子听了之后虽然很不情愿,但拗不过母亲的意愿,只好照办,只是每次来的时候都一副菲尼克斯欠了他很多钱的神情。
而这场手术,也是他跟索里亚太太商量过之后才定下来的。
为索里亚太太做过一切测试,结果良好。睡眠针发挥作用之后,菲尼克斯才开始进行局部麻醉,他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剂量,他今天想看的地方只有患病的背部。
麻药注射后过了一段时间,他看了看手表,仔细盯着指针的位置,感觉药效差不多开始起效,而后他用针试探着在索里亚太太完好的背部皮肤上扎了扎,对方没有任何的感觉。
手术刀轻轻切开靠近患处的健康皮肤,鲜红的细线随着刀尖的划过而显形。为了避免肢解的皮肤碎片掉入身体内部,他仔细清除了已经碎裂的皮肤,并且清理了手术创口周围。
随着创口的扩大,表层皮肤下面的血肉被拉了变形,粉红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鲜红的血管之中能看到血液在安静流淌。小心避开健康的部位,菲尼亚斯查看着那些病变的部位。
不同于死人的苍白皮肤,健康人的病变皮肤仍然有一部分透着粉红的色彩,就像风景画中的桃花之色,鲜艳欲滴,诱人可口。
一个小时之后,这场手术结束了,菲尼克斯慢慢将打开的创口缝合,就像是替一件皮衣拉上拉链。
他将索里亚太太整个人翻回仰卧的姿势,请等在外面的克里亚斯先生帮忙将人转移到病房之中。随后他拿了一本书坐在旁边守护,等待着对方的醒来。
“医生?”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安眠药失效,索里亚太太悠悠转醒,“麻烦您了。”
“没关系,感觉如何?”菲尼亚斯合上了书,关心的问着索里亚太太的情况。
“还好,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
“嗯,回去之后不要乱动,也不要吃那些会影响伤口愈合的东西。”医生耐心的叮嘱着,虽然这些他已经跟索里亚太太的儿子克里亚斯说过一遍,但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口舌。
“我知道了,医生,你不用担心。”有些虚弱的索里亚太太温柔的笑了笑,“以医生您的技术,一定没有问题的。”
“就算这个手术是微创类型,也不要引动伤口,有任何问题,即使让克里亚斯先生通知我。”
“明白了,知道啦,这个时候的医生就很唠叨。”索里亚太太无奈的笑了笑,有些疲劳的她再次睡了过去。
这不是唠叨,这只是我对你的关爱,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菲尼克斯热切的注视着索里亚太太,将心中的话语隐藏,他知道,这是没办法说出口的关怀。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当人们想要让它慢一些离开的时候,它却消失的比任何事情都要快速。
索里亚太太的病情已经被发现了五个星期,而菲尼克斯一直没有找到任何的治疗进展,就算是用他自己研究的成果来进行控制,也只是勉强控制,连延缓的作用都做不到。
“你不是说你没问题吗?”前进的时间迈进第六周,索里亚太太即将进入CDS的第二个阶段,克里亚斯先生对着菲尼克斯大吼着。
“……”菲尼克斯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他只是在思考,思考如何能够进一步的去让自己的研究起效。
“克里亚斯……”变得更加虚弱的索里亚太太拉住了儿子的手,“医生已经尽力了,不要这样。”
“可是……”
“听我的话。”索里亚太太的语气柔弱却严厉,“如果我的病没有办法治愈,就把我的遗体交给菲尼克斯医生。”
“太太?”菲尼克斯略有些震惊的抬头看着眼前这位温柔却异常坚强的太太。
“妈妈?”克里亚斯不解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您为什么?”
“能够在死后也给菲尼克斯医生帮上一些忙,我觉得自己也算是发挥了余热?”索里亚太太笑着解释道,“毕竟,您是个热心帮助我这个病弱老太太的好人啊……”
好人?我吗?哈哈,居然有人说我是好人?
菲尼克斯没有回答任何话语,他只是微笑的点了点头。
病情的进展就像索里亚太太自己预料的那样,进入CDS一阶段六周,病情无解,不见好转,进入CDS三周时间,病情仍然是无解,不见好转。
而最后的CDS三阶段,一家人陪伴着虚弱的太太,尽量让她能够安详的离去。
在被禁止继续治疗索里亚太太的三周之后的第三天,菲尼克斯接到了克里亚斯的电话,“您好?”
“妈妈去世了。”克里亚斯的语气很冷漠,他并不想听从自己母亲的遗言,但身为人子,他一向不会违背母亲的遗愿。
“……节哀,我明白了。”菲尼克斯的声音低落而哀伤,但他的脸上却是喜悦,眼睛放着光。
是新的试验品,他终于等到了这个试验品的离世。
“想要遗体的话,三天后来接人吧。”对方说完,直接将电话挂断。
三天,忙碌中,转眼就渡过。菲尼克斯如约开着车抵达索里亚太太家的门前,将车稳稳停好。
“非常抱歉……我也……”他说着抱歉的话语,但克里亚斯显然不打算说任何东西,只是跟家里人将母亲的遗体抬上车,并且恭敬的送别,而后便带着家人回到了房子之中。
遗体被搬到了地下室的手术台上,这里是他专门用来解刨尸体的地方。
玛莉亚……
他看着手术台上的遗体,拥有着一头火红的长发,此时却面目溃烂,CDS让他最爱的人毁容,就算是用最好的尸体修补技术也无法重新复原。
玛莉亚……你就这么丢下了我们吗?
他心里这么念着,手中却举起了手术刀,他要进行一项工作,而这工作非他亲自动手不可。
胸腔被手术刀稳稳的划出一条细线,金属的手术夹左右一分,轻而易举的将皮肉翻出,已经没了血色的肌肉任由他摆布。
体内的器官看上去还是完好无损的样子,除了,胸腔中的两个肺,那里已经遭到了CDS的腐蚀病变,几乎化为了无法组成完整肺部的碎片,并没有办法重新拼合在一起。
在手术台旁边摆了几个装有福尔马林浸泡液的罐子,他先将能够找到的肺部碎片一片一片找出来放进一个罐子当中。而后是毫无生气的心脏,略有些瘦小的肝脏,软塌塌的胃,不知道有多长的肠道,还有看起来毫无光泽的肾脏。
每一样在他眼中犹如艺术品的器官被他取出,轻轻放入玻璃罐中,那些美丽的脏器在液体中一上一下的漂浮着,仿佛还可以继续充满生机。
罗谢尔将器官一样一样的稳妥放入装满了液体的瓶子中,那是已经历经了几十年的器官和人体组织,他不晓得这些能分析出什么来,但起码是一组可以观察的标本。
他将这些刚刚封好的罐子放在地下室四周的架子上,那里已经摆放了好几组他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得到的组织标本,虽然因此也惹上了不少麻烦。
处理好了一切,罗谢尔从桌边拿起了最新写出来的研究报告,走到他精心打理过的置物架前面,最当中的一个罐子中放着一颗没有跳动的大脑,上面贴着红发美人的照片。
玛莉亚,对不起,实验再次失败了,这次我仍然没有找到正确的路。不过下次,下次你一定可以帮我的对不对?我们可以找到那条对的路。
男人对着自己妻子的遗体罐喃喃自语,那是他的寄托,也是他确立自己前进方向的路标。
黑暗之中,只有坚定者才能够持续前行,无论遇到何事,男人心意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