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文：小矮 </p><p>关键词：剪影 </p><p>文体：小说      </p><p>标题：《不连续脚印》 </p><p>· </p><p>他存在于人类注意力与记忆力的间隙。 </p><p>· </p><p>“……现在是别离时刻了。” </p><p>· </p><p>在早晨，按掉闹铃。死躺一阵后，猛地翻身起床。 </p><p>房子里只有卫生间亮着暖色灯。天还没亮，光照之外一片漆黑。 </p><p>“又赖到这么晚，你又打算跳过早餐了。” </p><p>正在刷牙，含着泡沫，他发出声音意义都含糊的应答。传来一声拿人没办法的叹气。 </p><p>直到擦干净脸上的水，拿下毛巾，他往房间门外一望。那里有一个浅浅影子？定定睛，并没有。 </p><p>他定了两秒，然后去穿衣服收拾背包，准备出门。 </p><p>刚才有发生什么对话吗？似乎有。似乎是幻觉。对话的记忆，之后的犹疑，在几分钟后就全都忘了。随着走上寒意大街，已经去思索今日要忙碌的工作了。 </p><p>以前有发生过类似的事吗？似乎有。似乎是人脑自骗的既视感。 </p><p>不知什么时候发生的转变。再一抬头，天已经大亮。 </p><p>· </p><p>“午餐打算吃什么？” </p><p>“啊，”他已经匆匆走出办公楼，“最近那边新开了一家，口味不错，又正在开业优惠。” </p><p>“但那样人肯定不少吧。” </p><p>“去晚了就没座位了，得赶紧……”他一愣。没停步，转头看空荡荡的身旁。 </p><p>什么。哪里来的声音？可能只是我自己脑内的对话吧。他随意想想，继续往前。 </p><p>可是那个与我对话的声音，那嗓音又是源自哪里。有点熟悉。是真的熟悉吗。 </p><p>在开始想点什么吃之前，隐隐感觉视野边际确实出现过一片影子。如果去追究细节，好像能看见说话时的张口，围巾一端的飘摇。 </p><p>但是分辨不出鲜艳色彩。轮廓也片刻就在新的思绪中完全融化，完全摸不着了。 </p><p>· </p><p>不对劲。有点不对劲。 </p><p>虽然记不起一点清晰的短期经过，但有些之间有关联的事情，一定正在反反复复发生着。虽然也记不起多少次了，就像记不起昨天中午吃了什么，不知道具体在哪里曾发生，只是……有那么点痕迹。辨识不出来一丝信息，除了表示曾经有存在的痕迹。 </p><p>那影子在余光处重复出现。一个细节都抓不住，但他没自然产生陌生存在突然出现于近处的威胁异样感。 </p><p>“你怎么又不自觉睡在这儿了。也不披条毯子，天气已经这么冷了。” </p><p>他静静靠在躺椅上，半睁着眼。有影子，灰色的影子就在视野正中。但是没有任何感觉之外的物理证据，那么说着，也从没有伸出手帮他移动什么，留下什么，把旁边丢下的长外套拿过来帮他盖上。所以一切都可以解释为他不清醒时看到了幻觉。他从来没清醒过。 </p><p>“……” </p><p>那是什么？小动物？没有恶意的某种东西？想迅速弹起一把抓住，想要质问。但冲动还不够强，落到身体表面纹丝不动。就那么轻微看着，能清晰看到模糊影子就要离开了。 </p><p>别忘记。一个字一瞬影子都别忘记。就算会忘记绝大部分，一如往常。能多抓住一点就是一点。能多前进、看明一点就是一点。 </p><p>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想弄明白的心情，如此强烈，在发觉时，就显得要扑翻一切。 </p><p>· </p><p>“我希望你能……” </p><p>· </p><p>进步很缓慢，但在发生着。不能预期任何时候事情的发生，但可以在其中保持更多清醒。行动还是不显得他有意识到。似乎是不想打草惊蛇。似乎是还无法突破某些屏障。 </p><p>“周末有什么计划？” </p><p>“好好睡一觉，然后去看场电影吧。好久没去了，最近听说有……”他说着拿出手机，现在才买票可能晚了点。 </p><p>搜索了几家影院，合适时间与上座率。他在放大的选座页面选上两个相连座位。然后他看着自己手指的习惯性动作，停了停，又去掉一个。 </p><p>转去结账。 </p><p>“……有一部新上映的，正好评如潮。” </p><p>“这样啊。我更想看看没人关注的那一类。” </p><p>“我知道，你就是这种人。” </p><p>我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谁，是什么样的人？ </p><p>一点都记不起来。但他可以把这从后往前的线索紧紧抓住。一片容易漏出指隙的轻薄碎片。尽量抓住。 </p><p>· </p><p>“……别那么做。” </p><p>· </p><p>一片影子的灰色碎片。一片又一片。又不像拼图有轮廓可循，全都像是从哪随意撕下的一片纸。但还是将它们聚在一起，在脑中漂浮翻转，像分子自由运动一般任意地相触、拼接。一点也没有意寻找逻辑，因为也找不到。但它们自己聚集起来，就会像旅鼠，自行冲刺向结局。 </p><p>终于有一天，它自己拼出了一个完整的人形。一份完整的记忆片段。还差最后一片。 </p><p>那一片出现了。 </p><p>他对这记忆，一点也不觉得陌生、崭新。 </p><p>像是打开一本新书，却发现内页都被翻出许多指痕了。 </p><p>明明有太多痕迹，说明有这么一个人曾经存在，就在身旁。为什么从前都一直毫无察觉？ </p><p>“你又回到这里来了。” </p><p>· </p><p>“对不起，我必须与你告别。” </p><p>为什么？为什么？询问到嘶哑。是谁、做错了什么导致的？不能挽回吗？ </p><p>“怪不了谁。我们本质就是不同存在。现在我该回到原本的地方去了。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 </p><p>太突然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在骗我。 </p><p>“我不会骗你。我离开后，你还会偶尔见到一些我的影子。那只是你在适应期自己产生的残留幻觉。即使再真实，你也别当真了。” </p><p>叫我别当真？这听起来更像是在骗我了。 </p><p>“……我没有骗你。我只是希望你能，离开这里，继续轻装向前。” </p><p>就必须没有你在吗？有什么困难、对我有什么不满，都可以直接跟我说啊！没有什么事是没法克服的！ </p><p>"正因为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在普通中如此耀眼。你从来无法放弃。我衷心希望你放弃。有些事是永远不可能的。" </p><p>你这么说我更不可能放弃了。 </p><p>"是啊。大概这就是我们，是人类。都不能顺心如意，也无法合理自控。于是永远生活在纠缠循环之中。" </p><p>什么……那是什么意思？ </p><p>"本来我是不该告知你的。这段记忆也会被你忘却。可能不会忘却，但会沉在你记忆最深处。祝愿你，不要意识到，不要想起来。" </p><p>· </p><p>记忆中最后的影子，是那人转身离去的背影。 </p><p>满是缝合线的痕迹影子。他轻轻捧着它。 </p><p>所有经历都会留下记忆痕迹，或浅或深。我还活着，我就不会忘，我珍视之物，我就一定会想起来。 </p><p>意识到了，我就一定会去全力争取。 </p><p>无论你是想不想我这么做。我一定会最终取得好的结果，让你不服不行。必须无奈地朝我微笑，不得不夸我两句，然后轻声跟我说"辛苦你这一路了"。 </p><p>从闭上眼睛，睁开眼睛的下一瞬间开始，我就会展开行动。 </p><p>· </p><p>他睁开眼。自然醒的早晨，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明亮温暖。 </p><p>想不起是怎么睡去的了。反正和以往也没什么差别吧。他坐起身，想着无事的周末该随便做些什么大发时光。 </p><p>"再多睡会儿也行哦。" </p><p>说得没错。他拉了拉窗帘，又躺了回去。片刻的声音与身影，又消失于意识间隙。发生了什么，有发生什么吗？梦境的一缕波纹也想不起来。海波一起一伏，沙滩上陷着贝壳与植物的碎片，但见不到任何人曾经过、停留的脚印。 </p><p>无所谓，都不重要。作为组成的大部分，承载着人顺流前进的无意识这么认为。什么都不用留于我之中，再也分辨不出来源形状的那些溶化组成，你不用注意到，你不用倾身于此，你什么也不用改变，也改变不了什么。 </p><p>用专注又空洞的目光与脚步，望向前路。 </p><p>他闭上眼，渐渐睡去。     </p><p>· </p><p>免责mode：笑语/无声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