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菈弥亚的舞者今天穿着不适合舞蹈的衣服。
它像是从商店的吉祥物上拆下来的,把他罩了个结结实实。
她看一眼自己的衣服——和登台时差不多的轻薄两截,转起圈裙摆会飞旋,只不过换成了小恶魔主题,还附上了蝙蝠翅膀和一根尾巴。
虽然对于怕热的菈弥亚来说这还挺合适。不过她更情愿和他匀一匀,叫他不要那么热——她都能感觉到断眉身上在冒蒸汽了。
菈弥亚走近他、发现他正调酒。和她不一样,他显然不是在东找一点酒、西找一点果汁地玩儿,他的手腕很轻地抬起,抖动杯子的动作轻盈得像某种模仿鸟类求偶的舞。
再往前走就没法看得那么完整了,于是她停下来,在最好的音乐和灯光下望他。
“极光”就是在那时靠近的。
“我有印象……”她捕捉到黑发青年的只言片语,“断眉先生,以前那杯酒是你给我的吗?”
他的神色很是茫然无助,视线像暴雨天的海鸥般在酒杯和断眉之间徘徊不定,几番犹豫才落定。
可后者的神情同他一样困惑: “我没有回想起关于过去的任何事情,如果可以的话,请详细说说’那杯酒’的事吧。”
“喝了无酒精的饮料却醉了……我记得以前好像有这样的事。而那时我好像看见了你。是你把我带走的吗?”
“——听上去是下了药。”
菈弥亚去到舞者身边,扒住那身可笑的衣服,拉得他往自己身边斜。“请问!那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季节啦、衣着啦、房间里是暖烘烘的吗?还是很凉快呢……?”
她悄悄牵住他的手,发觉它很是潮湿,像刚捂过泪水弥蒙的眼。
但他还在以平静的、克制的语调问,“请问你还记得回去以后都发生了什么吗?”
人群逐渐聚集,极光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抱歉,让你回想到了糟糕的记忆。”断眉也不追问。他向极光致歉,目送他离去。可在菈弥亚看来,他是在为也许比现实更糟糕的想象道歉。
“我们去换衣服,然后我和你去跳舞。”她以歌唱般轻快的语调说。
断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我准备去湖边走走,你不用再等我了。”
“我想待在你身边。”
“你不必勉强自己,菈弥亚。大厅很热闹,你喜欢热闹的地方吧?”、
当然啦,我喜欢热闹的地方,我喜欢快活的人!菈弥亚想,但她的舞者如此低沉,她的心跟他一起落到深深的水底,舞会的快乐浮在遥远水面,变得模模糊糊的了。
“我喜欢很多东西,现在我最喜欢和你待在一起。我今天还没教你跳舞呢,我们可以在月光下跳……还是说你更想自己待一会儿呢?”
她有些央求地盯着他,握紧了他的手。
而他终于捧起她的手,回应她,“比起一个人待着,或许我更想和你一起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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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菈弥亚终于能协助断眉换掉这身厚壳,他的衣服已经汗湿地贴在身上。她把那身壳往上拽,看到他满是伤疤的后背。
“你不知道是不是?这儿的镜子不方便看后背。从这儿到这儿……有道很长的伤疤。”她比划不好,索性用指尖从他伤疤的这端划到那端。
就像是按中了什么开关,断眉一下挺直了背,险些跳起来:“这太近了,菈弥亚!”
“你曾经伤得这么严重……!现在还有没有哪里疼?”
“不,没有。”
菈弥亚把恶魔套装的爱心型尾尖当一根教鞭,指示着他伤口的位置,“你记得这个吗?再或者这个?”
鞭子划过的皮肤有的呈褐色,有的则比周边要浅不少。她能认出其中一些是怎么来的,但不是全部——他受过的伤可真不少。
“真没有疼。”断眉背对着她。他的耳朵热得烧红,却说“好了菈弥亚,帮我把衣服放下去吧……你是在为什么担心吗?”
“为你。”
“……如果……我不是所谓的【好人】,你会失望吗?”他的语气很平静,声音却颇有一点颤抖,总是打开的肩膀也向内收着。
菈弥亚想起那些搞砸了事情还硬撑着不逃跑的小孩。她横了他一眼,摇摇头:“不,你就是你呀,好的坏的都是你。不过。你要是做了很坏的事,就要进监狱去弥补了……你被打得留下这么多伤痕,这一定不是意外。”
她碰碰他的脸颊,想,你是遇到了什么事呢?
“……如果能找回记忆就好了,抱歉,让你为我担心了。”
“这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呀!你的过去是你的一部分,我的情绪是我的一部分,我们要接受它们……好啦!我们去跳舞吧?”
菈弥亚收拾好了衣服,绕到她舞伴身前等着他发出邀请,可他只是坐在原地,视线像是望着她,又像穿透到了更远的地方去。
“你在想什么?”她凑到他面前,直到看见他的眼里有自己。
“在想你真像一只春天的小鸟。”
“不……您是想起什么了但是告诉我。”菈弥亚的直觉这么告诉她,于是她更加往前去,几乎鼻梁贴鼻梁地观察他。
“不,我什么也没想起来!我们去湖边吧,菈弥亚。”断眉坚持道。他甚至努力自控着不把身体后倾,可随着菈弥亚越来越凑近,他最终从从椅子上翻了下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啊呀,可这样还不足够让菈弥亚放过他。
她看得仔细:虽然他抱着头翻来滚去,像是撞到了脑袋。可摔下时他的手肘分明在地上撑了一下,做了个受身又翻回正常的姿势,一点儿没伤着。
菈弥亚依旧蹲到他面前,像只小动物一样地观察他。
“您怎么看待欺骗呢?”
“嘶……骗人是不好的,但是有的时候、善意的欺骗、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才不会是没办法呢,你可不要骗我呀。”菈弥亚用力拉他起来,“你刚才就没撞到头……我看得出来!”
断眉放下手,点点头。可菈弥亚还是不放心——他会不会觉得我有接受不了的事情呢?她捉住他的手晃了晃,郑重地说:“我不会哭的。”
她手上绕着一根串着日元硬币的项链,它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她的舞伴也被吸引了注意力。菈弥亚于是把它褪下来给他看:“4枚500日元……!不过5才是好兆头吧?为什么会用500呢?”
“或许是因为看起来更富有?”
你也会更喜欢500日元的这种吗?” 他看着项链,菈弥亚看着他。她悄悄褪下另一只手上的东西——那是原本打算给他的,但大概换成更大的面值会更好。
“说不上喜欢,但也算不上讨厌。”断眉对上她的视线,也看到她的手,“可以看看你握了什么吗?”
“本来就是给你的!”菈弥亚于是摊开手掌。她捡到项链以后才想起五日元会带来好运的事情,于是四处找了一枚,又拆了根发绳改成手绳(正好是红色!),好方便他四处带着。
“护身符?能帮我戴上吗?”这会儿他倒是积极啦,主动把手伸到她面前。他的手腕有些细,但菈弥亚看得出来,这不是因为瘦弱,而是因为他的肌肉紧实。她做的手绳短了一点,不得不先调整了绳结,而后费了点力气才系上。
“大概没有护身的作用,但我听说这里有寺庙,看到神龛的时候你可以把它放进去,请神给予好运……好啦!”
“都搞不懂菈弥亚你到底信不信神了。”
“你呢?”
断眉举抬起手,看着那根简陋的手绳,“或许世上会有玄妙而无法解释的东西存在,但应该没有[神明]吧。”
“神不也是无法解释的东西吗?”
“世界上会存在「偶然」、「运气」这种无法用科学理论解释的东西,但是「神明」只是基于人们的愿望所产生出的情感寄托物,只是一种错觉罢了。”
原来“信”是“相信”。
菈弥亚这下能够回答他了:“如果是这一种信,那我相信神是存在的。它们是生命的一种,就像狼群的首领、蜜蜂的王后。祂们掌管我们不可见的世界,不会招呼我们这些生灵……也许偶尔可以打到招呼,但即使每天、每天地呼唤祂们,这种偶然都是不会累加的。
“……所以如果是信仰的信,我就又是不相信神的了。他们只是偶尔听到、又偶尔会帮一些忙。”
就像是亡灵节。每年有那么多的人呼唤已死的魂灵、为它们歌唱舞蹈。可会回到生人梦里的也只有极少数罢了,还有过被叫的魂灵走错了路、没去妻子梦里反而去打扰了邻居的事情。
——可除了一个更长久、一个像朝露,说到底他们和神也没有不同。
“原来你是以这样的心情去看待[神],抱歉,菈弥亚,我说了失礼的话。”她的头发被轻柔地揉了揉,“这或许也是文化差异的一部分吧?在我们看来,神并不是像风一样自由的存在,更像是某个戴上了枷锁的信仰结合体……这么说来,或许我也在信仰着某个神。”
神真可怜……!
菈弥亚抬起头。她想问,我的舞者、你是给谁戴上了枷锁?
可在那之前他就比出了[嘘]的手势,说,这是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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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节预告
突如其来的关系确定
恋人过去的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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