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全文4220，很水   </p><p>—————————————————————————————   </p><p>   </p><p>雾仍拢在头上。   </p><p>不死生物在离去时带走了那股几乎是团成絮状的浓雾，现在它落进海里消散，这世界原本的样子显现——太阳被薄纱遮挡，无非是雾多雾少的区别。   </p><p>来自德菲卡的雪精灵尚未真正理解迷离的居民对“雾”的恐惧，她察觉到危险，却不知道威胁的程度。正当她看着巨乌贼远去方向时，争吵发生。冒险者们很快被动静吸引。   </p><p>争吵发生在船头。绯红女巫号的船长背对着他们，雪精灵只能看到二副弗丽达·卡明微微涨红的脸，她毫无疑问是在发火：   </p><p>“你说什么？你打算去追那只乌贼？！找死吗！”   </p><p>在冒险者们好奇地看过去的当口，船员们仍忙碌着，专注于自己手上的活计，叮呤哐啷修补船体的声音也没盖过欧内斯特的反驳。   </p><p>“不然呢！我们岂能抛下同伴！”   </p><p>没人靠近他们。   </p><p>“那我们的航行呢？船呢？！就不用管其他船员了吗？！！”一种区别于愤怒的情绪回荡在弗丽达·卡明的声音中，她意图展现出的怒意掩盖不住她想藏起的恐惧。这种恐惧回荡在船只，借由沉默扩大。由生存诞生的、对于未知威胁的恐惧算得上一种相当原始的情绪，它沉甸甸地坠在那里，几乎如掀起的海浪淹没船长的声音——   </p><p>“可是怎么能就这样抛下同伴！”   </p><p>掷出这句话的是兀烈卡卡的信徒，夏神的牧师梵塔西娅。她大步走向争执发生的地方，最后停在船长身边：“我们不会放弃他们！”   </p><p>弗丽达怔愣一下，又说：“你也疯了？”   </p><p>二副伸出手指向先前雪精灵看着的方向，她的手指忍不住发抖：“那是个怪物……埃比尼泽没了……你们的人不也被抓了一个？！”   </p><p>“那我们更该去了啊！”诗人不知何时凑到牧师身边，她眨眨眼，将歪理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p><p>欧内斯特或许没料到来自冒险者的援助，他看着火红头发的精灵越过他，在他身前继续劝说：“那是我们同船的伙伴。”   </p><p>那是我们同船的伙伴，所以我们应该救回他们。这就是梵塔西娅的想法，从这一点到那一点，一条直路，而她总会让两点连接。   </p><p>来自北方精灵联盟的雪精灵罗维娜从另一个角度发言：“我觉得它不会满足于一两个猎物……要么杀了它，要么被杀。”   </p><p>就像已经尝过人肉味的野兽。   </p><p>在德菲卡的其他地方或许流传着这样的故事：苏利文山脉的雪精灵们饲养熊，把直立起来远超精灵身高的熊当成可以随意揉搓的宠物；他们可以安全地拍拍熊的头，在熊张大嘴将獠牙对准自己的时候伸出一只手掌随意地将熊脸拍走。这毫无疑问是流言。久经训练的猎人在面对成年棕熊时也得提起十二分精神，更何况没有狩猎经验的普通人。罗维娜记得一对钓鱼的父女，种族不明，父亲听到来自女儿的最后的呼喊就是“它正在吃我”……她拿这事警告苏利柯，他还觉得这是在吓他。简而言之，罗维娜不认为那个不死生物会这样简单地离开。弦理站在队友旁，无声地表达想法。   </p><p>这话落在弗丽达耳朵里或许也成了一种恐吓。   </p><p>“……所以我们更该走了！”船上的二副几乎要尖叫起来，“在它回来前赶快上岸！我们可敌不过那种怪物！雾里那艘船肯定也是被它毁的……我不希望我们的船也落得那个下场！”   </p><p>梵塔西娅逼问：“然后在下次航行到附近的时候再遇到它，再被抓走几个同伴吗？”   </p><p>“只要我们选安全的航线……”她嗫嚅，“别像这次一样冒进……”   </p><p>“安全！”诗人笑嘻嘻地说，“安全的航线就永远安全吗？如果它的活动范围大一海里，你们的航行范围就缩小一海里，最后你们就不用出海啦！”   </p><p>弗丽达说不出话，她动摇起来。   </p><p>此时，诗人又放低声音，哄劝似的：“船上有一个特别——厉害的兀烈卡卡牧师，一堆冒险者，这事儿难道很常见吗？多难得的机会！难道下次它再来的时候，你要靠你的水手们去干掉他？”   </p><p>梵塔西娅忍了她这一次。   </p><p>诗人的话语发挥了作用，她几乎可以看见利益和恐惧在弗丽达的脑袋里转来转去。沉默又一次扩大了情绪，冒险者们没一个说话的，他们不愿打断诗人话语中的魔力。   </p><p>弗丽达最终点了点头。   </p><p>“好吧……但是，要是船有破损的可能，就要立刻返航。”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可不想葬身在这种海上。”   </p><p>“放心，我们也没人会这样想的。”   </p><p>听见弦理的话，她露出稍稍安心一点的表情。   </p><p>“好，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事不宜迟。”船长发话了，“立刻起航！不要让它跑远了！”   </p><p>他一边说着，一边前去指挥船员，在离开前，欧内斯特在每个冒险者肩上都重重拍了一下（弦理在欧内斯特走后偷偷抻了抻衣服）。冒险者们趁着船只航行的时间做了些休整，他们没有等待太久，绯红女王号很快追上了雾中的残影，幽灵船的三角帆像鲨鱼鳍一样刺破浓雾，彰示自己的危险。   </p><p>经过一番讨论，冒险者们决定乘着小船靠近。船员放下了绯红女巫号上备着的木艇，宵星拿起船桨。他们在浓雾中前进。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船桨搅水的声响，这种寂静更加重了附着在雾气中的情绪。剑客不由得绷紧了神经。她从前曾划过船，船上也载着人，可那时正是盛夏，珂宁的月亮挂在天上，风拂过树梢，引起一阵夏虫的鸣颤，苏利柯说这也是珂宁七弦琴的声响。   </p><p>而这里只有寂静。   </p><p>死亡中连回声也没有。   </p><p>他们现在已离得足够近，近到能看清船只的细节。   </p><p>“……”   </p><p>弦理沉默一下，接着在全队目光的注视下拿起木艇上备着的绳梯，向半空中飞去：   </p><p>这是一艘有些年头的船，船只外壁上攀着一些藤壶。宵星之前并未去过海边，她没察觉出什么不对，但这些动物外壳的奇异形状却叫曾在海岛逗留的梵塔西娅暗自吃惊。牧师曾听过些渔民的闲聊，说越靠近深海，那里的生物长相越奇特，而眼前这些奇形怪状的壳显然不同于她曾在其他船只上见过的那些。火红头发的精灵更仔细地审视眼前的船只，它老朽得有些过分，连涂过油的木板都已被侵蚀，更别提本该供人攀爬的绳梯。这也是为什么翼族同伴正在以不接触船体为前提找到足够牢固的地方捆绑他们自带的绳梯。   </p><p>更为怪异的是，这艘船在已经腐朽到一定程度的前提下漂浮在水面上。它甚至没有下沉的感觉，没有每条船都该有的那条线……   </p><p>寂静被打破了。   </p><p>身下的海忽地变得波涛汹涌，冒险者们只能抓住木艇的船舷。他们在晃动中抓住及时垂下的绳梯，一个接一个的登上船只甲板。   </p><p>“呃……”   </p><p>不知名的粘液覆盖着船体，到处都是粘稠滑腻的，宵星要付出更多努力才能不打滑地移动。在空中，翼族几乎是努力躲避任意一处可能会滴下粘液的地方，他觉得这情形有些熟悉，一阵感觉击中了他，翼族向旁冲刺，借着力头落在甲板上，恰巧躲过来自乌贼的一击。   </p><p>不久前才交战过的不死生物又一次出现在冒险者们眼前，它巨大的阴影投在船上，几乎将船淹没。宵星架起剑，让剑身与眼平齐、剑尖朝着可能袭击过来的乌贼的肢体，她边警戒边准备撤进船只内部。乌贼从斜后方进攻，出乎意料，它苍白的腕足压根没管剑客，直奔她身后的船舱——   </p><p>奥菲利亚的手已经搭在木门上，几乎就要推开它。   </p><p>剑客以右腿为轴心旋转自己的身体，同时将长剑举过头顶顺势劈砍。那根阻止诗人动作的腕足并没有被这一击斩断，粘液混合着坏死的血液从创口喷出，宵星忍不住皱眉。奥菲利亚和梵塔西娅的尝试还是失败了，她们被粗壮的腕足挡在门外。   </p><p>“梵塔西娅——？”   </p><p>夏神牧师看向腕足阻挡的地方，她加大声音：“乔治亚！你还好吗？！”   </p><p>“除了门口这个东西之外，还好！”另一位夏神牧师回答。   </p><p>弦理注意到她们的对话，他躲避着空中的袭击，问出自己的疑惑：“那里面有些什么？”   </p><p>为什么不死生物将活着的人类带到这里，又为什么它只是尽力阻挡他们、试图将他们赶走，而不是像之前在绯红女巫号上一样直接损坏船体。   </p><p>乔治亚喊道：“里面都是卵！这里是它的巢穴！”   </p><p>这是一个值得信服的解释，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坎维人的下一句话则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p><p>“那些卵里的怪物都是人变的！”   </p><p>剑客的思维停摆了一下，她仍摆出战斗的姿势，脑子里却冒出一句实在奇怪的话：死乌贼如何生出活卵？   </p><p>弦理又问：“大副呢？”   </p><p>“他也在，只是状态不太好，恐怕没法战斗！”   </p><p>更多的腕足围拢过来，试图将冒险者们赶下船，最初的那根腕足仍牢牢挡在船舱入口，既不让他们进去，也不让乔治亚出来。弦理在空中移动，试图引走乌贼的注意，为队友们制造空隙，诗人弹奏乐器，红发牧师在默默评估周围的环境，并把天炎从备选神术的名单中划掉。   </p><p>宵星问：“这下面也都是卵吗？”   </p><p>乔治亚回答：“整个船舱都是！”   </p><p>同为雪精灵的诗人或许从她们的对话中感觉到了什么，她边弹奏安魂曲边说话，本就不同于别的诗人的演奏因此变得拖沓，几乎可以将死人从沉眠中吵醒：“我对你们的斩草除根的计划没有意见但是我能不能带一个——”   </p><p>“不行！”   </p><p>红发牧师在诗人结束语句前就否决了她的提议，接着，她移动到离队友足够远、离不死生物挡住船舱入口的腕足足够近的地方，深吸一口气，双手合拢，再缓缓打开——   </p><p>严冬的力量随着牧师的手势释放。雪精灵听到一阵熟悉的、冰紧紧结在一起的声音，令人牙酸的咯吱作响，明显不同于浓郁雾气的白汽以梵塔西娅为中心弥散，它们的出现似乎抽干了四周空气中的水分，那股令人头昏的腥味变得不那么叫人难以忍受了。寒气攀附在已腐朽的木头上，反倒冻住它们、让它们变得坚固起来，那根阻挡在船舱入口的腕足受到了同样的影响，它被冻结在冰中。宵星后退几步，借着旋转和挥砍的力量将腕足击碎，乔治亚趁机拽着大副逃出了船舱。雪精灵剑客立即接应，举剑戒备在大副身边，而两位兀烈卡卡牧师对视一眼，同时举起双手，默契地使出了同一个神术。   </p><p>巨大的雷鸣响起，它似乎不屑于借助迷离邪恶雾气的孕育，就这样凭空出现。   </p><p>乌贼被电得抽搐了一下，愤怒地向打雷的两人挥来触手。   </p><p>弦理从空中发动攻击，减缓了腕足的攻势，剑客也跨步向前，填补上牧师适时后退露出的空隙。梵塔西娅感到一种疑惑，她觉得似乎有什么逃脱了她的注意力，一种不和谐的杂音，可她没有多余的精力深入自己的想法。她继续战斗。紧张和危机扰乱了剑客对时间的感知，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战斗了多久，但总算，那只乌贼在四人的合力下渐渐沉入了海中。   </p><p>“……结束了？”乔治亚看着不死生物沉没的地方。   </p><p>“应该吧！”梵塔西娅回过头，鉴于它之前一直在保护卵，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很自然的事。现在，她终于抓住先前在头脑中滑过的念头，她怒气冲冲地直奔船舱，准备从中揪出临时旷工的诗人——安魂曲已经停了一段时间。   </p><p>她差点和从船舱里钻出来的奥菲利亚撞上。   </p><p>“那些东西就要孵化了！”诗人面带失望地通知。   </p><p>“还不快走！”   </p><p>红发牧师一把攥住诗人的手臂，拽着她走向先前悬挂的绳梯。   </p><p>他们及时回到小船上，两位兀烈卡卡牧师在船行驶一段距离后立刻使用了天炎。从天而降的火焰点燃木船，也点着了那些爬上甲板的东西，空气里充斥着木板和腐肉燃烧的味道。冒险者们不再回头。   </p><p>这便是他们在这趟航行中遇到的最大的危险。   </p><p>在航行顺利完成后，他们便辞别欧内斯特，回到各自原本的计划中。因此，他们也不再知道关于绯红女王号的消息，也对二副弗丽达·卡明的升职和原本的大副埃比尼泽·利顿的失踪一无所知。   </p><p>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p><p>   </p><p>END.   </p><p>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