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重传,做了些许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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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诗人找到萨米尔的时候,他躺在火堆旁,正打算睡觉。
夜深了,月亮黯淡地悬在天上,像挂在诗人腰间的弦月——那是她过去冒险的凭证。
半精灵德鲁伊起身靠在枕后的行李上,他睡意全无,但也不怎么清醒,他的舌头像被沙漠夜晚的严寒冻住,连最简单的问候都讲不出。
奇诺娅不同他客气,她自顾自地安置好坐骑,从骆驼背上卸下过夜需要的物资,接着径直去往火堆旁,在萨米尔身边坐下。半精灵女性的动作很流畅,绿林故都的痕迹似乎已被坎维的风沙消磨,侵蚀干净。
德鲁伊没说话,什么东西哽在他喉咙里头,咽不下去。
他们就这样坐了一会儿。
月亮病怏怏的,照得诗人也像生了病,暖橙色的火光盖在诗人脸上,倒让她生出一种古怪的僵硬,好像她会随着火光如蜡一般熔化似的。过去也有这样的夜晚:火堆烧着,四周很安静,无止尽的天穹与载着低语的风牵起不可见的帷幕,造出方寸一隅;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
萨米尔拿眼觑她。
“你跑什么?”诗人问。
她的问题没头没尾,也不包含过去常有的大段迂回客套。诗人近年来越发话少,只对着窗外发呆,还时常显出恍惚的状态。里德不放心她,即将快赶上他们初见时半精灵年纪的人类直截了当地问她发生了什么,半精灵却只说“我听到了月河的水声”。
萨米尔被问得措手不及,他一边担心诗人,一边又为此次旅行前发生的事心烦意乱。他吞咽一下,希望湿润喉咙,好让话语顺畅地生出,以应对诗人的诘问。
奇诺娅好像等不及,她很快又问:“你在躲我?”
“我躲你干嘛?”他回答。
“那是在躲老大?”
“我躲他干嘛?”
“哦,是躲着我俩。”
“……”萨米尔沉默一下,“我干嘛就非得是躲着什么?”
“你没有吗?”
“…………”
萨米尔不说话了。
Ⅱ
萨米尔的确是躲着什么。
在再次离开之前,他刚结束一次为期一个月的旅行。旅行本身没什么特别,这些年的经验足够他应付路上的各种状况,孤独和沙漠夜晚绝对的寂静也不是他的困扰。尽管他乐意同人来往,半精灵浮于人世的特性仍偶尔地显现。
那时候他回到小院——其实那是里德的房子,但他们都住在那里,也就随随便便地喊它小院——家里只有里德。奇诺娅出门了,她总在满月附近出门:找个地方唱她的诗,或者如过去宁古拉传来的故事里一般,游荡在荒漠。好在她会回来。
“咳,老大?”萨米尔坐在窗边,他干咳一下。
里德看向他,示意他有话快说。
“你和她……你们,呃……好上了?”
人类立刻明白半精灵话语中“她”的指代,这次他仔仔细细地看着萨米尔,几乎称得上观察。黄昏时刻血色的光透过窗户投在二人身上,照得他们像着了火。
“我跟她不是一直挺好吗?”
年过四十的里德回答。他说得不错,自二十年前三人相识,他们的关系就一直不坏,很快便成为互托性命的伙伴与战友。
“我是说,”萨米尔作出一个手势,“你们……了吗?”
影舞者点点头,痛快承认:“没错。”
接着,他又说:“你是在害羞?也太纯情了——我们睡了。”
“嘶……”萨米尔打冷颤般抖抖,“想想还真怪。”
出乎意料的,里德赞同道:“的确有点。”
对话到这里出现了短暂的停顿。萨米尔想起他一个月之前撞见的一幕:银发诗人的指头抚过人类眼角的细纹,她仔细检查着时间在人类身上流过的痕迹;金发的人类则将诗人圈在怀里,接着,诗人捧住对方的头,深深地看向他。啊,要接吻了。在这个念头被认识到前,半精灵男性已经转身离开。
这样的接触是他们之前从未有过的。
里德和奇诺娅之间关系的改变太过突然,让萨米尔感到有些跟不上。他牵着骆驼出门散心,沿途的景色却一点都没有入眼。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三人作为搭档经过了二十年,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他的疑惑没能在旅行途中被消化,德鲁伊试着回忆,没能从往昔里挖得丁点线索。
算了,他想,至少三个人还是在一起。
所以他回到遗都。
“那,”德鲁伊还是决定满足自己的好奇,“你们是怎么搞在一起的?你知道,都二十多年了。”
“她问我要试试吗,我说行啊。”
……也太随便了吧!
或许他的表情过分明显,里德逗他:“你要是也想试试……我反正没所谓的。”
“你少来!”
萨米尔挥挥手,接着问:“那你俩要再进一步吗?”
既然改变已经发生,他不情愿也没有办法。事实上,半精灵还没有从一个月前的那一幕中回过神,他的理解似乎追上了,情感仍停在原地,停在过去三人四处冒险的时候。不过,哎呀,看不出来那个奇诺娅还有这样的心思……
“不会。”里德回答。
“什么?”
“不会再进一步。”人类果断地说,“虽然不知道你说‘再进一步’是指什么……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这只是消遣,是‘玩玩而已’。”
“喂……”
“我明白你的意思,”里德继续,“她当然跟其他那些不一样,但正因为如此……”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只能是‘玩玩而已’。”
“为什么?”
半精灵无法理解。萨米尔现在刚过四十,以半精灵而论他仍是青年,在他看来,无名之城的冒险、黑晶石与荒鹫的结盟好像还是刚过不久的事。他自小生长在坎维,后来四处冒险,童年时的伙伴与成人后结识的友人都还活着,并且过得不错;他也从未经历类似前几天还一起游玩的同伴在眼前熔化之类的幻境。他喜欢旅行,还总能在路过城镇时寻访到过去的相识,能与他们喝几杯,聊上挺久——时间尚未对他现出残酷的面目。
“因为我是人类。”
“……”
“哈哈,说出来感觉有点俗套,不过……”里德笑一下,“我们的时间是不一样的。你知道的吧?”
你知道的吧?
萨米尔没有回答。盈满的月亮将溢出的光洒下,银白色的液体也落在二人身上。
“……刚刚的话,你对她说了吗?”
“那时是满月。”
又一阵沉默。
“好吧,”半精灵说,“不管怎样,变化已经发生。你们,嗯……或许以后我该回避一下?不便打扰,你懂?”
因为相识许久的伙伴们搞在一起了真的很怪,一不小心想象力就会收不住胡乱奔跑。这想法他当然留在心里,只是半精灵刚才的话在人类听来倒变成另一番意思,像他就要抽身离开(鉴于他刚进行过的逃避行)。里德站起来,将准备起身的萨米尔摁在椅子上。
他看着月光下半精灵仍然年轻的脸,想起那些一去不回的东西,想起他的选择和奇诺娅的选择。
啊,原来那时候她是如此心情。
里德几乎要笑出来,他让自己的额头与萨米尔的额头相抵,蓝色的眼睛看进粉色的眼睛。接着,他说出诗人也曾说出口的话语——
Ⅲ
“要和我试试吗?”
“什么?”
人类带着疑惑看向诗人,她少见地没在月圆之夜离开。
“要和我试试吗?”诗人重复,“据我观察,你并不反对这样的娱乐方式。”
里德不可置否地笑了一下。他的确不反对,更准确地说,他乐在其中。只是他从未把消遣取乐的目光投向奇诺娅,诗人被分在他内心的另一处地方,同萨米尔划在一边。倘若是二十年前、甚至十年前听见这番话,里德都少不了惊讶一番,同时伴随“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对哦,你是女的!”“这样一看,胸……”等胡思乱想。哈哈,那时候可真年轻。
哦,她还等着回话呢。
“怎么突然这样说?”他问。
奇诺娅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靠得更近,近到他们能看清对方的睫毛。
“发生什么了?”
诗人动作起来,她让自己的脑袋歇在人类肩上,又将手贴在人类的胸腔接近心脏的位置。这是一个依靠的姿势,几乎是示弱。诗人微微抬起脸,人类透过对方银色的额发看见她紫色的双眼。
“啊——”里德妥协了,“如果你坚持的话,好吧。”
半精灵没有动弹。
里德继续:“不过得先说好,玩玩是可以,但别太上心,行吗?”
“哈哈……”
奇诺娅的笑声通过他们紧挨在一起的身体传递到里德那里,里德心脏跳动的声响也被奇诺娅的双手拾起。
或许她感到了什么,里德想,诗人似乎被天上那个明亮的球体操纵,从头浇下的月光像被搅动的月河水,她跑也跑不掉,只能挣扎着攀附浮木。时间驱赶着前进,祂摧折枯木,雕砌山崖,改变一切有形与无形。
他们都在变化,这无关于他们自身的意志。
里德并不打算违抗时间,顺其自然算是他的人生哲学之一:他并不对过去所行后悔,打算平静接受将来。如果可以,他希望三人能维持目前的关系——就像诗人无意间的喃喃自语,“永远在一起”。
奇诺娅在看着他。
最近人类常常感到这种目光,它通常出现在午夜。诗人不知怎么习惯了在午夜保持清醒,她整宿整宿地不睡觉,什么也不干,只看着里德和萨米尔。有时里德会因注视醒来,有时不会,他将发现藏在自己心里。有那么一次,他侧躺着,借着朦胧的月光去瞧诗人。她可能没有注意,或者并不在意。青白色的月光像凝成了面具硬扣在诗人脸上,她一动不动地坐着,好似一尊雕像。
“如果,”诗人突然说话,“如果艾瑞克来带走你,你……”
“?”
“不,没什么。”
接着诗人也躺下,他们都没能入睡。
现在里德已经明白了对方未说出的话语,也清楚诗人同样想要维持现状,她明白自己一如自己明白她,她担心自己会毫不抵抗地听从艾瑞克的呼唤,她想留下自己。
她没有别的办法。
如今,在这个满月夜,诗人问他:
“既然你希望顺其自然,又为什么要拒绝我呢?”
Ⅳ
人类触摸诗人的脸颊,又让手指顺着对方身体的线条滑下,落在腰上。这不是朋友间的嬉戏打闹,而是真正带上了肉欲的、充满渴望的触碰。
他们睁着眼睛交换了彼此间的第一个亲吻。
Ⅴ
他不确定地让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
又用嘴唇去试探。
Ⅵ
萨米尔偏过头,他有些愧疚。
唉,这叫什么事儿?好好的伙伴关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德鲁伊想搓搓脸,又怕自己的焦虑影响到诗人。
“你明明知道。”
“什么?”
萨米尔转回来,又被诗人过分近的面庞吓到,他差点尖叫出声,拼命往后倒,试图拉开距离。
“你躲什么?”
“看着我。”
“看着我!”
被握住手腕的德鲁伊终于镇静下来,借着火光仔细看她。依照诗人的话,他让视线扫过诗人的肢体,是确认队友伤势的那种看法;随后,他看向对方的面容——
眼角处,那里已生出细纹。
半精灵有些迟疑地拿手去确认,他轻轻抚过另一个半精灵的脸。
诗人似乎满意于他的反应,她笑了几声,最后告诫般地说:
“时间不等人啊,萨米尔。”
End.
Side A
裴乾合上书,抬起头,扶了下眼镜。
“怎么,改主意了?”程彦文斜坐在椅子上,拿手撑着自己的头,室内还带着个墨镜。看到裴乾的动作,他一下子坐正,凳子腿“兹拉”一下,刺得裴乾皱了皱眉。
“图书馆内禁止喧哗。”在一旁检阅书架的同学提醒他俩。
“不好意思,这就走!” 程彦文朝勤工俭学的女同学一笑,拉上裴乾直奔门口。
等出了门口,裴乾才说话:“去干什么?期末不考啦?你也别成天整那七七八八的……上次老师不还说你吗?”
“那是他老人家瞎操心,我专业课好着呢!来,跟我念,how are you!”
中文系的小伙露出有点痛苦的神色。
“嗳,说真的,来吧!”外院的小伙说,“就当给我加油鼓劲,怎么样?”
说完,他将小纸片塞进裴乾拿着的书里,挥挥手走了。
Side B
室友挨着她,很是亲切地招呼:“小林,你真不去?”
林琴连话都懒得说,只摇摇头。
“你摇头是说不去,还是在否定我说你不去?”
这下林琴必须开口了:“不去!”
“真可惜!”室友伸手摆弄林琴桌子上放着的镜子,再一次检查刚涂上的口红。她叽叽喳喳又说了些联谊、恋爱的话,林琴嗯嗯啊啊地敷衍,又在室友说起“计院”一词的时候扑哧一下——她总是因为这个没品的谐音笑出声,精准如膝跳反射。等磨蹭到不得不出门,快乐的小鸟奔向南区操场,宿舍楼世代传承的木门阖上,旧锁喀嗒一下。
等走廊上脚步声消失,林琴才呼出一口气。何必叫我呢?她想,明明不想我去……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伸手把镜子盖下,复归原位。
Side A
程彦文站在台上,眼睛往下一扫,很快看到站在最外圈的裴乾,照样穿着白衬衫,戴个眼镜,面上有点不情愿的样子。
嘿,这小子!
“喂,喂喂,啊,啊——裴乾,裴乾!”他试了试话筒的效果,“到前边儿来,过来呀!”
场下的人都笑开了。裴乾的脸变得通红,他从来就不太喜欢自己的名字,单论字倒挺好,读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还是这种场合!裴乾有点恼,可他确实答应了朋友的请求,只能定定地站着,脸上也烧得不行。
这时候,他身边传来轻轻一笑。
谁呀!
裴乾转过头,他戴着眼镜也敌不过室内昏暗的光线和那股子热气,实在不知道是谁发出那一声轻笑。他皱了皱眉头,在程彦文再次开腔前挤到前台。
Side B
林琴早早去到阶梯教室,抢占后排座位。
这是一节通识课,挺水,老师只点名,别的一概不管。小林坦然拿出一本古龙,翻到有图书馆印章的那面,接着上节课的进度往下读。坦白说,这本写得并不如何,实在没意思,可她已经读了一多半,再不情愿也憋着一股对结局的好奇,只能臭着脸翻页。
“听说这本是别人代写的。”
小林愣了一下,她抬起头,原来是坐在旁边的男生。那男生朝她笑一下,压低声音继续:“我之前也借了这本,你看借书卡,我还写了名字呢。”
的确,字挺端正的。
老师在讲台上咳了一下。
男生转过头拿起笔,之后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你看了《欢乐英雄》吗?]
小林踌躇片刻,在端正的字下面添上一行被她高中老师称为鸡爪子抓的字:
[没有,我之前看《边城浪子》。]
[喜欢李寻欢?]
小林的脸更臭了,男生倒挺乐。
……
下课铃声响起,他俩都没动,任凭四周的同学奔向食堂。
“咳,这位同学,交流一下?”
Side A
程彦文唱了几首威猛的歌,裴乾抱着双臂站在台下,一幅不为所动的样子。他正暗自琢磨那几句洋歌词,程彦文拿起话筒,兼任起主持的角色:
“接下来是来自香港的歌曲——”
台上的人唱着粤语,裴乾抬头一瞧:女生烫着卷发,有几绺卷垂下来挡着额头,她穿着无袖的衣服,搭配牛仔喇叭裤。裴乾看着她,她也正看着裴乾——站在那儿愣愣的,和四周格格不入,真笨,笨得可爱!
等到了散场的时候,程彦文找到裴乾,说要交给他一个郑重的任务。
“天晚了,送送人家!”
原来程彦文身后跟着那个唱粤语的主唱,她朝裴乾笑一下,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来要握手。裴乾又愣住了,他认出来这个笑声,是他耳边那轻轻一笑……
Side B
“计院,哈哈!”林琴又没品地笑起来。
对面的男生挠挠头,估计也习惯了来自其他学院的调侃。
Side A
裴乾和女生走在晚十点的大街上。
Side B
林琴和男生并肩坐在水泥台阶上,看露天电影场免费放映的枪版电影。
等到十点,电影散场了,两人还坐在那儿。
老裴和小林穿着款式老旧的礼服,走在红毯上,他俩商量好了,走过去就算完。
等要到拱廊的时候,老裴忍不住了:“现在的歌还不如那时候呢!”
小林看他一眼,说:“老裴,你这话可真对!”
End.
出乎意料的是,老裴和小林相处得还不错。
现在他们已经在老裴初见时面露嫌弃的英伦范套房住了几天,在小林心中,这算共同出差的关系了。他们一来就被告知要举办婚礼,塞小鸡崽似地被分在一起,素昧平生的两个人得住在一起,别说老裴了,就连小林都想跑!可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不如住下,还算白赚一个假期,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要代自己的课,还好自己不是班主任。老裴不一样,他心里紧张,又不愿表现出来,面子上还要摆出一幅人生老前辈的样子,有什么问题非夹在一大段对话中才说得出。那这个小林就会了啊,现在的小学生懂得多早熟,一个一个真觉得自己是大人,但条件限制摆在那里,所以小林也得听他们叽里咕噜一大堆再来一句“老师,你能不能……”。
按这个方法处下来,他俩竟都觉得还行。
除去被绑来这里的惊讶和刚见面时的无措,林琴不再表现得像个刚入职场的愣头青。她把这一切当成是某个领导凭心情布置下来的任务,做一做弄一弄,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裴乾显然也是糊弄学的个中老手,他无愧于自己干到退休的公务员身份,虽然不至于健谈,但随口就来的话也是不少。一来一去,可不就聊起来了。小林喝一口热茶,怀疑是老裴在外头憋狠了,只能回房间猛说。
“唉,现在的年轻人,”老裴靠着软垫,“一天到晚只想着自己过得舒服,不考虑家里的长辈。早点定下来多好呢?老老实实过日子才是正经话。”
小林趁他不注意撇撇嘴,心里想,那你一把年纪也没定下来啊。
说完这句话,老裴像是想起什么,倒沉默下去,不唠了。他们之前抽到的迪斯科灯球默默转着,一闪一闪的,还挺寂寞。
说到这个话题是有缘由的。
今早他俩去吃饭,看见礼堂的破败样,还以为这地方终于要露出什么黑暗真面目,接下来就该卖保健理财保险三件套了。可谁知小猫咪喵呜几下,开口就是一段爱情咒文。老裴愣了,小林也愣了,他俩吃完饭回房,关上门讨论起来。然后退休老头讲着讲着就将话题拐向小林并不想要的人生商谈,还顺便批判了一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当代年轻人。
当代年轻人小林问:“怎么弄?咱俩去帮忙吗?”
抱怨过“哪有让客人动手道理”的老裴没说话。
小林又说:“老同志,发挥一下助人为乐的精神啊,组织需要你的余热!”
老裴还是不说话。
小林深吸一口气,学着年级主任:“老裴同志,在大家都在辛勤工作,力图为早日修复会馆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的时候,我们怎么能置身事外呢?而且越多人做事,说不定就能越早得到那个什么……爱之力,搞不好我们就能离开了!”
还没等老裴开口,小林又模仿道:“不要因为一个人耽误所有人啊!”
老裴看她一眼,最后还是皱着眉头站起来了。
他俩逛来逛去,最后拐进一条走廊。走廊两旁没窗户,全靠壁灯照明,倒还有点气氛。他们走进去,很快被走道两旁的画框吸引视线。两人边走边看,此时还未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嘿,你看!”小林指着其中一幅,“国产帅哥!”
画框里是个年轻人,梳着80年代流行的中分头,穿着黑色皮夹克,戴着那时候算得上时尚单品的蛤蟆镜,有点不情愿地看着镜头。小林越看越觉得眼熟,她对着大幅照片沉默许久,最后凭那个熟悉的皱眉解开谜题:
“老裴,这不是你吗?!”
裴乾戴上眼镜,装模作样地咳几声,面上倒显出一点得意来。
“嚯!”小林又仔细品鉴了一下,突然对后面的照片充满好奇。就在她兴致勃勃地往后看的时候,老裴叫住她:“小林!”
他指着走廊另一边一幅照片,问:“这是你读中学?”
小林猛回头,发现那正是自己最不堪回首的造型:遮住半边脸的厚头发(自以为能挡住老师上课的视线),眼睛下是黑眼圈(熬夜看小说的证据),再加上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表情(懂得都懂)。
站在讲台上才知道往下看有多清楚的小林当即发出一阵惨叫。
老裴当然不清楚年轻人的潮流,也不知道什么是“中学二年级”,只是单纯地感叹“年轻人造型花样真多”。
小林叫得更惨了。
“对着喜烛念诗?”老裴问,“你怎么不念,光要我来?”
“我教数学的啊!”小林光明正大划水。
写着玩的,太空歌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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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飞船的隔离门“喀拉喀拉”开启,露出状况还算完好的通道走廊。里德在隔离门下支起千斤顶,最后一次回头确认,他自己的那艘小型飞船正稳稳当当地停在外头,用来攀附的支架也牢牢抓着这老旧废船的外壁。拾荒者启动头盔的夜视功能,点亮胸前的电筒,走进通道。
这是一艘外表看来颇为老旧的飞船,于几日前前搁浅,还不停往外发送求救信号。这个相位太偏,航道又难走,左一个碎石环带右一个引力漩涡,还时不时刮一刮磁风暴,正经船不敢开,久而久之,这里就变成了偷渡走私的快乐小路,连打黑赛博彩那群开竞速船的都爱在这里争当飙船野郎。如此人才当然视航路公约为无物,就等着搁浅船只的维生系统失效,好趁火打劫把船拆了,有不幸活下来的船员更好,卖给海盗又是一笔外快。
里德倒不是来赚外快的。
他拾荒是本职,真碰到倒霉蛋也会救一救。在这个不黑不白的行当里,他有技术,脑子也转得快,嘴上什么话都能说,更有一张俊朗的脸,算是小有名气。那天他照旧在酒吧消遣,碰到人随口聊上几句,淘来这么一个消息。
不过都好几天了,还没被捡完吗?他当时这么问。
对方神秘一笑,露出一口烂牙。
金发青年罕见地一个人回船,他把脚翘在桌子上,靠着椅背想了片刻,还是决定碰碰运气。现在他走在通道里,心中越发谨慎。里德看东西很有些眼力,船内的设备都是些高档货,高档货意味着优质,耐久,就算折一折也能出个好价钱。可这些高档货完好无损地端坐原本的位置,行使各自的机能,显得接近时报个没停的呼救信号像一场恶作剧。可谁拿这个开玩笑?但那群打劫的也懒得废这个心思……他边想边走,很快走到通道尽头。
又是一扇门。
这门要高档些,有生体识别锁,下面还贴心的附上通用语键盘,称得上多此一举。里德乐得轻松,他从多功能腰带上掏出常用的工具,卸下键盘的盖板、拆出信号线,又咬着起子将信号线接入终端,程序跑起来,很快就算出密码将门打开了。他把工具装好,准备继续自己的探索。门后似乎是生活区,空间内摆着沙发、方桌等家具,最大的圆桌上还放着几把散乱的牌和装满烟头的烟灰缸,就像牌手们只是暂时离开,等会儿还要回来。里德心中疑惑更甚,他靠近几步,想得到更多信息。
金属抵上后脑勺。
里德立刻停下脚步,举起双手。
他感到身后人锐利的打量。
他们僵持了片刻。身后那人伸出手,准确地从他腰后摸走爆能枪,又拍了拍他的腰和大腿两侧,应该是在确认里德是否有携带冷兵器。而在他动作期间,抵在里德后脑勺的金属没有移动过分毫。
——手很稳。
这就是里德对萨米尔的第一印象。
彼此互通姓名是之后的事,在这个气氛紧张的当下,里德决定先为自己争取一把。
“我只是收到了求救信号,过来看看。”
对方没有反应,里德认为这是一个可以继续的信号。
“我连武器都在你手里。”拾荒者补充。
“……”
似乎是感觉到对方态度上的松动,里德又说:“我是正经开船的。”
“少来,正经船谁走这儿啊!
你也知道自己不正经啊,里德心想。抵着拾荒者后脑勺的枪被撤下,他心下一松,接着慢慢回头。潜伏在门旁的是一个年轻人,他刻意控制了自己的呼吸,脚步也轻得不像话,如果不是里德正看着他,金属的质感又太过真实,拾荒者估计会以为刚刚的遭遇不过是一场臆想。
在墙壁上应急灯的微光下,年轻人较里德更为浅淡的金发看起来倒更像蓝色。
金发的年轻人将刚刚收缴到的爆能枪抛还给里德,拾荒者伸手接住。他敏锐地感觉到手中物体重量的变化,再低头一看,能量匣没了。他默不作声地将爆能枪回归远处,询问起船只的状况来。
“燃料耗尽了!”金发青年回答,“还好这位朋友你来了,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里德正要回答,一阵晃动传来,他们不得不先稳住身型。晃动之后是一阵轰隆隆的响声,根据拾荒者的经验来看,挺像船体被拆除发出的动静。
“船上就你一个?”
“是啊!”年轻人面不改色。
那这是?
他们很快知道了答案。
啪擦、咚——
天花板的管道挡板从内部被暴力卸下,黑洞洞的口子里先落下武器,接着才是人。那人在落下的瞬间翻滚,卸去下落的力道,并借着半蹲的姿势迅速支起支架对准天花板的洞口、扣下扳机。里德和年轻人眼睁睁地看着一道弧光射向天花板,接着就是生物的嘶鸣。在刺耳的鸣叫和落下的天花板残骸中,不速之客抬起脸看向二人,那是年轻女人的脸。
她说:“快跑!”
剩下二人拔腿就跑。
力尽了。
简而言之就是,飞船上装着珍贵又危险的生物,生物是被捕猎、保护,又被一伙人偷盗出来的,他们要把这生物卖给一个专门买下一个星球来放自己收藏品的富商。飞船伪装成老旧的样子,其实里面的设备非常齐全。奇诺娅追着这伙盗猎者,之前就躲藏在船上的萨米尔以为女猎人追着自己,而里德只是想拾荒。里德的飞船被生物毁了,三人只能寻找船里的逃生舱,同时还要躲避已经被激怒的生物。里德问,既然是追捕盗猎者,为什么要拿重武器对付生物。奇诺娅回答,因为它已经吃过人肉了。里德点点头,明白了之前的船员去了哪里,而求救信号又是怎么回事。萨米尔则一个激灵,他现在知道躲藏在船上时偶尔的被窥视感是哪里来的了。经过一番斗智斗勇,三人各出所长,最后成功驾驶尚且完整的逃生舱离开飞船,在飞船爆炸的无声火光中飞向附近的救援站。
就在三人准备各自分道扬镳的时刻,银发的女猎人突然出声:
“萨米尔。”
一直以假名自称的盗贼反射性回头,看见女猎人的手枪正对着自己。而金发的拾荒者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摆明了准备看好戏。
萨米尔举起手,脑子转地飞快。他当然知道赏金猎人。就像自己常年“榜”上有名一样,银发女人也在某个圈子里相当出名——比起新时代的爆能枪,她更喜欢老实武器,装子弹的那种,一发打穿人体,附带形容可怖的创口。现在对着自己额头的正是一把形似左轮的武器。萨米尔看了看奇诺娅微笑的脸,心中评估片刻,决定搏一把大的。
只听星际盗贼深沉地说:“我赌你枪里没有子弹。”
奇诺娅的笑容扩大了些。
她拨动击锤,让子弹射向一旁。在里德好奇的注视下,她一下下地重复这个动作,直到6颗子弹全部打光。
接着,银发女人将已经打空的枪再次瞄向萨米尔。
她扣动扳机——
“Biu”
End.(?)
莫里·丹正压着自己的脾气。
他们一行人接了任务从暗月城来到安菲雷亚斯。他早听说过这座著名的决斗之城,心中也有所期盼。可别说青少年暗暗期盼的刺激冒险或者一场像样的决斗了,就连街头斗殴都没遇上,甚至还在图书馆里耗掉了一个白天。而他们的收获也不过一张纸条和基本剑术手稿。
“哎,丹!”一旁的妮可莉丝·法尔喊他,“那个什么……沉默出现说话离开的种族,你觉得会长什么呀啊!”
妮可莉丝说的是一张纸条上的内容,意思大致是有这一个种族,它们无处可在,又无处不在,随沉默出现,随言语离开。小队中的三人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在图书馆找了一天,没有任何与本次任务有关的收获,再加上一本剑术手稿的背面不知被哪个傻子涂了鸦,内容更让人生气。它是这样写的:“执此银短剑,微笑面对维斯剑,外佬(Dago)食大便”。他当时在图书馆内忍下这口气,火元素裔的问题把这口气又提到他喉咙口,再加上白忙一天的烦躁和忘记进食此时才发作的痛苦,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甩出一句:
“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嘛!凶什么凶!”
赫拉多尔·铁尘看他一眼,她冷静又无声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剑矮人见多识广又有决断,莫里·丹还愿意听她几句话。可他的脾气实在难改,也实在拉不下脸去道歉,因此只把头转向一边,摆出一幅“有问题的不是我,我实在受不了你”的样子。妮可莉丝也好无辜,不过问一个问题而已——哥哥几时让她受过这份气?所以她探着身子把自己的脸凑到丹的视线内,丹立刻撇头,妮可莉丝就换方向,来回这么几次,两个人倒都笑了。
正好,服务员热情地迎了上来。这是个很热闹的酒馆,生意很好。他们不得不提高自己的音量。决斗城的名声和“门”的开放为安菲雷亚斯招来了许多不同世界的顾客,而旅人总希望能吃上一两道当地的特色菜,这家酒馆的女招待十分熟悉应对这样客人的方式:她熟练地介绍了炖牛肚、白葡萄酒炖羊排和特色酱汁烤蔬菜,又为明显还未成年的妮可莉丝推荐加了杏仁乳、薄荷还有柠檬汁的碎冰饮料。赫拉多尔符合矮人一贯印象地要了杯发酵麦芽酒,莫里·丹则要了一杯牛奶。
妮可敏锐地感受到视线。火元素裔因自己的外表常受到些注视,她并不在意过路人的好奇打量,要看就随便看好了!毕竟自己有角,他们没有。可今天的视线不是少女往常感受到的那种,她抬头,看见丹用力抓着装了热牛奶的杯子。铁锈色头发的少年眉头紧皱,很明显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坏脾气。
矮人不动声色。
“久等了——”
女招待端着木托盘走到桌子另一边,她端上炖菜,附送一盘散发着黄油香味的烤面包片。
“各位可以试试用面包蘸炖菜的汤汁,本地人推荐!”
四周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因女招待的登场收回,又在她离开后如潮水般回扑。
“就是那些家伙……”
“的确……是这样听说的。”
“……感觉有可能……”
“我看到他们从‘门’那边昂首挺胸地走过来。”
真叫人倒胃口!妮可莉丝抿嘴,她不顾手上还捏着面包片,转头盯上坐在她斜后方的随便一个谁。她用力看着,狠狠咬下一块面包。
“哈,哈哈……”
少年讪笑着收回目光,他自以为隐蔽地指了指火元素裔,和同伴说了些什么。或许是这种用手指人的动作突破了某种底线,赫拉多尔·铁尘抓起木杯“咕嘟咕嘟”灌下两口啤酒,她“咚”一下把木头杯子顿在桌上,拿手抹了一下嘴,才开口:
“早听说这里要开决斗大会,怎么,有人想在上场前就来比试比试吗?”
整个酒馆都因为女矮人的动作安静下来。女招待和吧台的酒保熟练地缩进柜台下方的空间,莫里·丹拿手帕擦干净自己的手,妮可则快速将剩下的炖肉塞进嘴里——她还真的挺喜欢这个味道的。
“呃……”刚才指着妮可莉丝的少年眼神乱转,他似乎还不想就这样挑起冲突。他的同伴则不然。
“来啊!我可不会输给你这种意图谋害城主的小人!”
安菲雷亚斯尚武,当地民风虽不至于说剽悍斗狠,但也至少是充满对打架斗殴的热情。许多人将两人的对话当作开打的信号,纷纷站起。也不知道是什么规矩,两方开打前一定要互放一堆狠话。于是赫拉多尔说“还以为安非雷亚斯的决斗者有多讲道理,你们就是这样污蔑第一次见到的人的?”,当地人回“一脸凶神恶煞地瞪其他人,不是你们是谁!”;赫拉多尔说“哈,是谁在背后议论人啊!”,另一个人回“摆出一副大摇大摆的样子还怕人议论啊?!”;妮可莉丝说“哪有你们叽叽咕咕拿手指人的样子显眼”,又有人回“那是,厚脸皮谁比得上你们!”。来来往往几轮,莫里·丹站了起来,他说:“要打快打,菜都凉了。”
“怕你吗?”
那个被火元素裔少女抓包的少年似乎想在同伴前挽回尊严,他看了一眼站起来的莫里·丹,大声放话:
“不过三个女人,看我一挑三!”
妮可莉丝看着同伴的脸瞬间因怒气变红,他捏紧拳头,直奔那个当地小伙而去。他绕过桌椅,一把攥住小伙的衣领:“你说谁是女人?!”
说完,他出拳,一把将小伙的脸打得歪到一边。
这才是真正开打的信号。
赫拉多尔·铁尘仰头灌完剩下的酒,将木杯砸在一个打算从背后进攻的倒霉蛋头上。妮可莉丝·法尔抄起随身的长棍潇洒地转了个圈,扫倒三四个围过来的男人,又蹲下身躲避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板凳。莫里·丹——茉莉·丹——则抓着那个可怜小伙不放。“向我们道歉!不仅因为污蔑我们要谋害城主,还因为说我是女人!”维斯人因为他的执着挨了好几下,他不得不放开手,侧身闪过一个踢击,接着在对方来得及撤回前一拳击中那人没有防备的腹部。在完成这一串动作后,他又揪住小伙疯狂摇晃对方:“给我道歉!”
“对……对不起……”
“声音这么小,不够诚恳!”
“对不起……!!”
丹还是不满意,就在他准备继续的时候,赫拉多尔阻止了他。他们三人在这场混战中赢得了胜利。矮人不愿再节外生枝,她将手搭在维斯人肩上示意冷静,又礼貌地将那个被晃得眼冒金星的小伙请出酒馆。
小伙还没来得及庆幸,就看着矮人将剑横在一边,问:“是谁谣传说我们要谋害城主的?”
“……真的不是你们?”
“哼,”丹又皱起眉头,“谁会做那种事啊!”
“但我的确听说有威廉一派的人从‘门’那边过来了……”
妮可莉丝插话:“听说,听说,怎么别人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
赫拉多尔点点头,继续:“你们如果要把所有从门过来的人都当作坏人,那可真是有的忙了。”
“当然不是!”小伙急忙否认,“但你们成群结队又招摇过市……怎么看都很可疑!”
眼见丹又要发作,赫拉多尔赶紧赶在他前面:“你们真觉得想要谋害城主的人会这样高调行事吗?”
“我……我也是听其他人说搞不好就是你们!只是看了两眼,结果就被瞪了。”
矮人深吸一口气,她闭上眼睛,拿手指捏了捏鼻梁。
“那我还说是你们想害城主呢!”妮可莉丝说,“说不定就是想害城主的人故意这样子乱讲,利用你们害我们!”
“哪有像我这样单枪匹马地干活的!明显至少两三个人一起才更有效率啊!比如你们这样的!”
“略略略,不仅诬陷人,还背后说坏话。臭男人,不要脸!”
小伙脸一红。他转过头平息了一下,才慢慢说出赫拉多尔想知道的消息。一开始只是传言,说有威廉一派的人从“门”那头过来了,接着,又变成威廉要在决斗那天继续之前的阴谋谋害城主;酒馆内正好有人看见赫拉多尔一行从‘门’里出来,就在酒客之间传播这件事,结果两个消息一混合一扩散,就变成了“那些家伙搞不好是威廉的人”“他们要谋害城主”。
“下次动手前,”赫拉多尔看着安菲雷亚斯小伙,“记得先动动脑子。”
这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
夜深,三人回到歇脚的旅馆,合计了一下第二天的行程。他们看了看决斗赛程的安排,决定等天亮后去决斗场打探一下。莫里·丹在互道晚安后回到了房间,他简单洗漱后就躺上床,很快,睡意拖着他进入梦乡。
一阵欢快的笑声响在耳边,他不耐烦地挥挥手,那阵笑声很快消散了——就像昨夜浮动的光球一样。
全文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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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琴是被冷醒的。
她背硌得疼,脖子也扭得痛。睁眼一瞧,好嘛,直接躺地上了,还是地砖。小林抓着头发坐起来,四处乱摸。她手边有一片蓝色,像她旅游时常用的双肩背包,她拉开拉链,从里边摸出来一幅眼镜。等她把眼镜戴上,才看得清周围。
“……”
如果说平时她吞下骂声是顾虑同事和学生,现在她失语则因为全然的震惊:她似乎在一栋小洋楼内部,触目所及的夸张装潢模糊了这桩建筑自身的特征;四周还躺着些陌生人,跟她一样穿着轻便的衣物;她检查背包,里面是她周末和假期会穿去与朋友逛街玩乐的服装。总得来说,林琴并不能通过视觉搜集的信息来判断当前的处境。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极快,一大帮子人被告知要在这里举行婚礼,又得知这里的管家是只黑猫,最后得挑钥匙分配房间,房间里还一定会有个生活习惯未知的室友。林琴的后脑勺抽着疼,她短暂地考虑了恶作剧的可能性,最后决定自己并没有值得如此大阵仗安排的价值,于是她随便摸了把过夜房间的钥匙,并在进房间前找了个厕所换下睡衣,等确定自己看起来足够得体,小林才依着门牌号找到房间,将路灯状的钥匙插进锁孔。
她打开门,一进房间就看到一个老头。
“……”
老头明显也看到了她,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朝小林走来,他边走边说,看起来有些许激动:
“小同志,你来得正好!赶紧让他们别拍了,散了得了,没什么好玩的。”
林老师反射般地回答:“只有年级主任和发工资的财务可以这样跟我说话。”
“你这小同志怎么这样呢?”老头反问,“现在的问题是要搞清楚状况!你跟你领导、长辈也这么说话?”
“……”小林深吸一口气,“师傅,有事直说。”
老头看她一眼,又背过身伸手点了点房间:“这是那个什么……那个所谓的社情观察,对吧?电视上演过的,最后会蹦出来很多人说你被整了那种。快让扛摄像机的出来,别白费力气了,赶紧把我们大家伙儿的送回去。”
小林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是一个外国风情的房间,有着会在租界区房屋出现的装饰和BBC时代电视剧里大放光彩的考究摆设(有不少被杂乱地收进墙边的书柜,一定是眼前的老头干的)。总体而言,是林琴二十岁出头的时候会喜欢的风格:沉郁,昏暗,半夜能从墙里钻出来个没头尼克。
“小同志?小同志!正说着话呢!”
“啊?哦!”林琴抬头看向正双手抱臂、显得有些不耐烦的老头,她很想直接蹿进房间,但总归没法不去理会一个明显搞不清状况的老年人。就当和临时室友搞好关系吧!她劝解自己。
“是这个样子,”她抬了抬眼镜,“首先,一个社会观察节目不会投入这么大的财力和精力把一群互不相识的人拐到一个小洋楼,这在技术和目的上都不太可能;其次,如果是某种实验,那么被试起码应该呈现某种规律或一致的特点,但很显然,一切都是随机的;最后,我也很奇怪,我也不明白,如果能找负责人要个说法,我一定支持你。”
对方似乎被这一长串话噎住了,他皱着眉头想了片刻,最后问:“……你之前提到了教导主任,你教书?”
这一刻,小林猛地想起被她忘记很久的一件事。
“——我的教学进度!!!”
在再三确认这不是什么“年轻人胡搞的电视节目”后,老头和林琴简单介绍了自己。老头——裴乾,林琴决定喊他老裴——明显不满意眼前的一切,他皱眉瞪眼,说了些类似“洋玩意儿”“乱赶时髦”之类的话,林琴压根没听,她用应付领导开教职工大会的语气胡乱“嗯”了几下,心里想着刚才的约法三章。
他们抽中的是个套房,有两个卧室,一个共用的带淋浴的卫生间(附赠一个挺有年代感的浴缸),一个客厅和半开放式的厨房(厨房当然也是那个调调),还有一个小阳台。拿死工资的林琴市侩地算了一下这个套房等换算成两室一厅的价格,决定还是继续死皮赖脸住在父母家。两人定下的规则挺简单,个过个的,找人就敲房门,大致就是些靠谱成年人都知道的事。
想到这里,小林拿起在背包里发现的手机,点开锁屏看了看时间。现在正是上午9点左右,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她决定出去逛逛,顺便看看午饭要怎么解决。
“老裴!”
“没大没小的,喊什么?”
林琴就当没听见,她继续说自己的:“我出去看一看,等一下就回来!”
老裴不耐烦似地挥挥手。林琴带上没信号的手机,往兜里装上一包餐巾纸。她刚走到门外,又突然一个探头:“我上来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说抽家具什么的,你要抽吗?”
“我就不了,”老裴倒是很快就回答了,“你们年轻人闹吧。”
小林耸耸肩,走了。
裴乾坐在沙发上,他听到关门的声音,才放下端着的架子,一点点靠上他并不习惯的沙发软垫。“怎么这么软!”他自言自语,一伸手却拿过旁白的抱枕,试着将塞满棉花的靠垫赛到自己身后。
“唉,都是些什么事儿……”
他摘下眼镜,搓了把脸:家里就他一个,既没有老伴儿,也没有儿女,那些小辈只会拿相亲来烦他,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嘴上能提一提他的说不定还是公园里那帮棋友。
老裴正出着神,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个亮着彩灯旋转的光球。他赶紧戴上眼镜看过去,认出那是过去的士高舞厅常有的灯。裴乾很少去那种娱乐场所,他觉得不正经,仅有的几次还是被他的大学同学拉过去凑数的。那时候他毕业没多久,还算个愣头青,实在不喜欢舞厅,他头晕脑胀的,他那个英文系的同学倒扭来扭去,还要唱“阿里巴巴是个快乐的青年”。
“……”
他有点迟疑地站起来,想起后来他用一个月工资买的随身听,缓慢地开始尝试太空步。
吱呀一下,门开了。
那个叫林琴的年轻女老师站在门口。
一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动。
老裴就这样看着林琴走进房间,关上门,然后在迪斯科光球的照耀下摆出一个并不标准的霹雳舞“擦玻璃”的动作。
“……”
“……”
最后,他们在不停浮动的光点里沉默着回到各自的房间,默契地关上了房门。
TBC.
前置,全文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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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琴走在小区楼下,她鬼鬼祟祟往四周一扫,快走几步,使足力道踢飞一颗小石子。
“你几岁了?”老林问。
老林是林琴她爸,周围的邻居和同事都喊他老林。
“18!”
老林哼笑一声。
笑屁!林琴在内心痛骂。她胆子没大到敢把这句话说出口。
“这是你第几次把QQ上的年龄改成18?”
小林眉头一皱,当即讶异道:“你还看我QQ,还管这个?”
老林哈哈一笑,说:“你初中的时候,网名还叫——”
林琴当即发出一阵大叫,试图将老林的声音掩盖过去。老林放过这个话题,他们聊了聊其他的,在小区门口分开。
“——欸,先别急着跑,你妈问你回来吃晚饭吗?”老林叫住女儿。林琴头都懒得回,她眼看公交进站,随口喊了一句“不回!”就窜上公交,没影了。
公交沿着既定线路行驶,林琴运气好,没碰到堵车,安全在约定时间内到达与朋友碰头的商场。小林的朋友小江是个很看重时间的人,迟到1分钟能喷10分钟,小林不遑多让,她俩互喊垃圾已经有快二十年。两人见面后说了几句吹水的屁话,接着就手挽手走向一家新开的餐馆。
走着走着,小江一个急停,小林被扯了一下。
“咋了?”小林问。
“现在真是什么鬼东西都能做联名啊!”小江看着橱窗感叹。
小林跟着小江的视线看去,是一家只有在这个地区足够规格的商场中才会出现的甜品店,橱窗里展示的是当季新品和豪华多层蛋糕。小林伸手扶一下眼镜,眯起眼睛看标牌,说:“嚯,这不是星XXX吗?真稀奇。”
“所以上面那两个小人拿着的红条和蓝条是光X?”
“是X剑吧!”小林感叹道,“真不知道是哪个有钱冤大头订的。我也想要!”
小江点评:“做梦比较快。”
两人发出一串自嘲的大笑,走了。
小林回头撇一眼蛋糕,想起什么似地开口:“你还记得那谁吗?就以前班上那个……”
“那谁啊,怎么?”
“好像孩子都有俩了!”
“呜呼,真有钱。”小江说,“想一想学区房和择校费我就头疼。”
小林点点头:“还有补习班和一堆有的没的。”
“现在可不兴提补习班啊林老师。”小江笑道。
“江老师言重了。”小林正色道。
两人看到朝自己走来的带娃家庭急忙噤声,沉默着走进不远处的餐馆。
这天的记忆很快被林琴抛到脑后,她已经这样生活了好些年,在她看来,她与朋友的对话与平静的片段不过是过去有了很多次,将来也会持续下去的日常。
——直到她从学校收发室领到一张请柬。
End.
全文4220,很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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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仍拢在头上。
不死生物在离去时带走了那股几乎是团成絮状的浓雾,现在它落进海里消散,这世界原本的样子显现——太阳被薄纱遮挡,无非是雾多雾少的区别。
来自德菲卡的雪精灵尚未真正理解迷离的居民对“雾”的恐惧,她察觉到危险,却不知道威胁的程度。正当她看着巨乌贼远去方向时,争吵发生。冒险者们很快被动静吸引。
争吵发生在船头。绯红女巫号的船长背对着他们,雪精灵只能看到二副弗丽达·卡明微微涨红的脸,她毫无疑问是在发火:
“你说什么?你打算去追那只乌贼?!找死吗!”
在冒险者们好奇地看过去的当口,船员们仍忙碌着,专注于自己手上的活计,叮呤哐啷修补船体的声音也没盖过欧内斯特的反驳。
“不然呢!我们岂能抛下同伴!”
没人靠近他们。
“那我们的航行呢?船呢?!就不用管其他船员了吗?!!”一种区别于愤怒的情绪回荡在弗丽达·卡明的声音中,她意图展现出的怒意掩盖不住她想藏起的恐惧。这种恐惧回荡在船只,借由沉默扩大。由生存诞生的、对于未知威胁的恐惧算得上一种相当原始的情绪,它沉甸甸地坠在那里,几乎如掀起的海浪淹没船长的声音——
“可是怎么能就这样抛下同伴!”
掷出这句话的是兀烈卡卡的信徒,夏神的牧师梵塔西娅。她大步走向争执发生的地方,最后停在船长身边:“我们不会放弃他们!”
弗丽达怔愣一下,又说:“你也疯了?”
二副伸出手指向先前雪精灵看着的方向,她的手指忍不住发抖:“那是个怪物……埃比尼泽没了……你们的人不也被抓了一个?!”
“那我们更该去了啊!”诗人不知何时凑到牧师身边,她眨眨眼,将歪理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欧内斯特或许没料到来自冒险者的援助,他看着火红头发的精灵越过他,在他身前继续劝说:“那是我们同船的伙伴。”
那是我们同船的伙伴,所以我们应该救回他们。这就是梵塔西娅的想法,从这一点到那一点,一条直路,而她总会让两点连接。
来自北方精灵联盟的雪精灵罗维娜从另一个角度发言:“我觉得它不会满足于一两个猎物……要么杀了它,要么被杀。”
就像已经尝过人肉味的野兽。
在德菲卡的其他地方或许流传着这样的故事:苏利文山脉的雪精灵们饲养熊,把直立起来远超精灵身高的熊当成可以随意揉搓的宠物;他们可以安全地拍拍熊的头,在熊张大嘴将獠牙对准自己的时候伸出一只手掌随意地将熊脸拍走。这毫无疑问是流言。久经训练的猎人在面对成年棕熊时也得提起十二分精神,更何况没有狩猎经验的普通人。罗维娜记得一对钓鱼的父女,种族不明,父亲听到来自女儿的最后的呼喊就是“它正在吃我”……她拿这事警告苏利柯,他还觉得这是在吓他。简而言之,罗维娜不认为那个不死生物会这样简单地离开。弦理站在队友旁,无声地表达想法。
这话落在弗丽达耳朵里或许也成了一种恐吓。
“……所以我们更该走了!”船上的二副几乎要尖叫起来,“在它回来前赶快上岸!我们可敌不过那种怪物!雾里那艘船肯定也是被它毁的……我不希望我们的船也落得那个下场!”
梵塔西娅逼问:“然后在下次航行到附近的时候再遇到它,再被抓走几个同伴吗?”
“只要我们选安全的航线……”她嗫嚅,“别像这次一样冒进……”
“安全!”诗人笑嘻嘻地说,“安全的航线就永远安全吗?如果它的活动范围大一海里,你们的航行范围就缩小一海里,最后你们就不用出海啦!”
弗丽达说不出话,她动摇起来。
此时,诗人又放低声音,哄劝似的:“船上有一个特别——厉害的兀烈卡卡牧师,一堆冒险者,这事儿难道很常见吗?多难得的机会!难道下次它再来的时候,你要靠你的水手们去干掉他?”
梵塔西娅忍了她这一次。
诗人的话语发挥了作用,她几乎可以看见利益和恐惧在弗丽达的脑袋里转来转去。沉默又一次扩大了情绪,冒险者们没一个说话的,他们不愿打断诗人话语中的魔力。
弗丽达最终点了点头。
“好吧……但是,要是船有破损的可能,就要立刻返航。”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可不想葬身在这种海上。”
“放心,我们也没人会这样想的。”
听见弦理的话,她露出稍稍安心一点的表情。
“好,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事不宜迟。”船长发话了,“立刻起航!不要让它跑远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前去指挥船员,在离开前,欧内斯特在每个冒险者肩上都重重拍了一下(弦理在欧内斯特走后偷偷抻了抻衣服)。冒险者们趁着船只航行的时间做了些休整,他们没有等待太久,绯红女王号很快追上了雾中的残影,幽灵船的三角帆像鲨鱼鳍一样刺破浓雾,彰示自己的危险。
经过一番讨论,冒险者们决定乘着小船靠近。船员放下了绯红女巫号上备着的木艇,宵星拿起船桨。他们在浓雾中前进。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船桨搅水的声响,这种寂静更加重了附着在雾气中的情绪。剑客不由得绷紧了神经。她从前曾划过船,船上也载着人,可那时正是盛夏,珂宁的月亮挂在天上,风拂过树梢,引起一阵夏虫的鸣颤,苏利柯说这也是珂宁七弦琴的声响。
而这里只有寂静。
死亡中连回声也没有。
他们现在已离得足够近,近到能看清船只的细节。
“……”
弦理沉默一下,接着在全队目光的注视下拿起木艇上备着的绳梯,向半空中飞去:
这是一艘有些年头的船,船只外壁上攀着一些藤壶。宵星之前并未去过海边,她没察觉出什么不对,但这些动物外壳的奇异形状却叫曾在海岛逗留的梵塔西娅暗自吃惊。牧师曾听过些渔民的闲聊,说越靠近深海,那里的生物长相越奇特,而眼前这些奇形怪状的壳显然不同于她曾在其他船只上见过的那些。火红头发的精灵更仔细地审视眼前的船只,它老朽得有些过分,连涂过油的木板都已被侵蚀,更别提本该供人攀爬的绳梯。这也是为什么翼族同伴正在以不接触船体为前提找到足够牢固的地方捆绑他们自带的绳梯。
更为怪异的是,这艘船在已经腐朽到一定程度的前提下漂浮在水面上。它甚至没有下沉的感觉,没有每条船都该有的那条线……
寂静被打破了。
身下的海忽地变得波涛汹涌,冒险者们只能抓住木艇的船舷。他们在晃动中抓住及时垂下的绳梯,一个接一个的登上船只甲板。
“呃……”
不知名的粘液覆盖着船体,到处都是粘稠滑腻的,宵星要付出更多努力才能不打滑地移动。在空中,翼族几乎是努力躲避任意一处可能会滴下粘液的地方,他觉得这情形有些熟悉,一阵感觉击中了他,翼族向旁冲刺,借着力头落在甲板上,恰巧躲过来自乌贼的一击。
不久前才交战过的不死生物又一次出现在冒险者们眼前,它巨大的阴影投在船上,几乎将船淹没。宵星架起剑,让剑身与眼平齐、剑尖朝着可能袭击过来的乌贼的肢体,她边警戒边准备撤进船只内部。乌贼从斜后方进攻,出乎意料,它苍白的腕足压根没管剑客,直奔她身后的船舱——
奥菲利亚的手已经搭在木门上,几乎就要推开它。
剑客以右腿为轴心旋转自己的身体,同时将长剑举过头顶顺势劈砍。那根阻止诗人动作的腕足并没有被这一击斩断,粘液混合着坏死的血液从创口喷出,宵星忍不住皱眉。奥菲利亚和梵塔西娅的尝试还是失败了,她们被粗壮的腕足挡在门外。
“梵塔西娅——?”
夏神牧师看向腕足阻挡的地方,她加大声音:“乔治亚!你还好吗?!”
“除了门口这个东西之外,还好!”另一位夏神牧师回答。
弦理注意到她们的对话,他躲避着空中的袭击,问出自己的疑惑:“那里面有些什么?”
为什么不死生物将活着的人类带到这里,又为什么它只是尽力阻挡他们、试图将他们赶走,而不是像之前在绯红女巫号上一样直接损坏船体。
乔治亚喊道:“里面都是卵!这里是它的巢穴!”
这是一个值得信服的解释,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坎维人的下一句话则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那些卵里的怪物都是人变的!”
剑客的思维停摆了一下,她仍摆出战斗的姿势,脑子里却冒出一句实在奇怪的话:死乌贼如何生出活卵?
弦理又问:“大副呢?”
“他也在,只是状态不太好,恐怕没法战斗!”
更多的腕足围拢过来,试图将冒险者们赶下船,最初的那根腕足仍牢牢挡在船舱入口,既不让他们进去,也不让乔治亚出来。弦理在空中移动,试图引走乌贼的注意,为队友们制造空隙,诗人弹奏乐器,红发牧师在默默评估周围的环境,并把天炎从备选神术的名单中划掉。
宵星问:“这下面也都是卵吗?”
乔治亚回答:“整个船舱都是!”
同为雪精灵的诗人或许从她们的对话中感觉到了什么,她边弹奏安魂曲边说话,本就不同于别的诗人的演奏因此变得拖沓,几乎可以将死人从沉眠中吵醒:“我对你们的斩草除根的计划没有意见但是我能不能带一个——”
“不行!”
红发牧师在诗人结束语句前就否决了她的提议,接着,她移动到离队友足够远、离不死生物挡住船舱入口的腕足足够近的地方,深吸一口气,双手合拢,再缓缓打开——
严冬的力量随着牧师的手势释放。雪精灵听到一阵熟悉的、冰紧紧结在一起的声音,令人牙酸的咯吱作响,明显不同于浓郁雾气的白汽以梵塔西娅为中心弥散,它们的出现似乎抽干了四周空气中的水分,那股令人头昏的腥味变得不那么叫人难以忍受了。寒气攀附在已腐朽的木头上,反倒冻住它们、让它们变得坚固起来,那根阻挡在船舱入口的腕足受到了同样的影响,它被冻结在冰中。宵星后退几步,借着旋转和挥砍的力量将腕足击碎,乔治亚趁机拽着大副逃出了船舱。雪精灵剑客立即接应,举剑戒备在大副身边,而两位兀烈卡卡牧师对视一眼,同时举起双手,默契地使出了同一个神术。
巨大的雷鸣响起,它似乎不屑于借助迷离邪恶雾气的孕育,就这样凭空出现。
乌贼被电得抽搐了一下,愤怒地向打雷的两人挥来触手。
弦理从空中发动攻击,减缓了腕足的攻势,剑客也跨步向前,填补上牧师适时后退露出的空隙。梵塔西娅感到一种疑惑,她觉得似乎有什么逃脱了她的注意力,一种不和谐的杂音,可她没有多余的精力深入自己的想法。她继续战斗。紧张和危机扰乱了剑客对时间的感知,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战斗了多久,但总算,那只乌贼在四人的合力下渐渐沉入了海中。
“……结束了?”乔治亚看着不死生物沉没的地方。
“应该吧!”梵塔西娅回过头,鉴于它之前一直在保护卵,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很自然的事。现在,她终于抓住先前在头脑中滑过的念头,她怒气冲冲地直奔船舱,准备从中揪出临时旷工的诗人——安魂曲已经停了一段时间。
她差点和从船舱里钻出来的奥菲利亚撞上。
“那些东西就要孵化了!”诗人面带失望地通知。
“还不快走!”
红发牧师一把攥住诗人的手臂,拽着她走向先前悬挂的绳梯。
他们及时回到小船上,两位兀烈卡卡牧师在船行驶一段距离后立刻使用了天炎。从天而降的火焰点燃木船,也点着了那些爬上甲板的东西,空气里充斥着木板和腐肉燃烧的味道。冒险者们不再回头。
这便是他们在这趟航行中遇到的最大的危险。
在航行顺利完成后,他们便辞别欧内斯特,回到各自原本的计划中。因此,他们也不再知道关于绯红女王号的消息,也对二副弗丽达·卡明的升职和原本的大副埃比尼泽·利顿的失踪一无所知。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END.
全文3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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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终于到达莫塔索。
莫塔索是座大城,由石质的城墙包裹;城墙内又有许多砖土搭建的圆形墙壁,这些墙壁并不连续,往往建在民居后方作为区块的简单划分;多条道路由外圆通向内院,整个城市如同许多同心圆一样层层包裹。
血触小队在接头人的带领下进入城市。接头人是人类,他没有携带显眼的武器,也没有穿甲,只在装扮上下了功夫,看起来像个接收货物的商人。商人装扮的接头人在进城前对他们嘱咐:“最近城里有些似乎有些……不太平。所以还请各位在各种事情上小心一些。”
可能是害怕隔墙有耳,他还特意补充一句:“这东西可是我们花大价钱订的,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纳米兹·格林温尼斯问:“发生了什么吗?啊,这里也有杀人事件?”
“倒是没有那样的事……只是一种感觉。总之还是小心些吧。”
多瑞安没有参与对话,他自认为级别不够,于是偏头看着城墙底部的杂草和砖缝处的细小裂痕。这个城市看起来并没有它的范围和布局所想表现出的那样气派,杂草、裂痕、无人修补的半倾墙壁,街上人来人往,大多数店铺的老板坐在店里干等客人上门,少见外出叫卖的摊贩。小队沉默地跟随接头人走进一个看起来像商会公馆的建筑,又来到建筑深处的一个无窗房间。耶琳·奈瑞莱斯接过对方郑重递来的一个小物件——那是一枚种子。藤蔓似的细小枝条缠绕在紫红色的种子上,显得不同寻常。
“只要把它种在合适的地方,‘门’就会开启——吾主这样吩咐。”
奈瑞莱斯将种子收在随身的腰包里。她笑了一下,开口:“这就是任务的内容?……在‘门’开启后我们要做什么?”
“我所知道的也就仅仅是进入‘门’而已。”
血触小队的队长没有再多问。她点点头,对队员们下达了命令:“在这里修整一晚,明天动身。”
接头人为他们安排了房间。血触小队住在建筑西侧三楼,分完了那里的四个房间;接头人住在建筑东侧。明面上,那里是商会工作人员住的地方。莫塔索虽然处于鲜血骑士团的影响范围内,可血触这次执行的是机密任务,所以也就没有前往骑士团在这个城市的驻地,而是在这个伪装成商会的联络站停留。站点为他们准备了一些干粮和物资储备,奈瑞莱斯微笑着收下,转身就派多瑞安出门采购,因为“重要的食物要自己准备”。半精灵只能出门。
他们入城时已是黄昏。许多商店已经准备闭门谢客,不想再接待刚上门的客人,他只能往较为热闹的圆心部分走——城市中心是一片整洁的广场,某个半精灵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的塑像立在正中,周围栽种着一小圈鲜花。他一路搜寻,找到一家开在某个圆环状道路裂口处的小店。为着出行上的方便,多瑞安没有穿着他一贯的装备,只是披着兜帽,将大半张脸遮住。店家吓了一跳,仍依照眼前冒险者模样的人的要求备齐东西,他似乎习惯了各式各样的客人。在店主人备货的时候,半精灵斜倚在墙上观察周围:这家店位于广场往外数第二条环路的转角处,店面朝向路口,往右能走到广场,而店铺左边的街道深处似乎是暗巷;周围的居民很少往这个方向走,而从外环方向往中心走的有许多是身上混杂着酒味的男人;有什么声音,好像是醉酒后的嚷嚷和笑声,笑声是……半精灵皱起眉毛,试图听得更清楚。
他首先被强烈的气味呛到咳嗽。
然后是一阵在多瑞安听来做作的娇笑。
“哎呀,看看,是谁站在这里当木头?”
穿着大胆的女人从店铺间的小道走出,鲜红的唇色在逐渐黯淡的日光中也夺人眼球。她随意地瞟了身旁的高大男人一眼,接着便失去兴趣一般收回目光,将有着同样艳丽颜色指甲的手指搭在柜台上。
“老板,”她温温柔柔地说,“老板?”
店主拿着包好的干粮隔着柜台递给多瑞安,半精灵将准备好的钱币放在柜台上,他离开时听见身后隐约的调笑声。
“……”
他走向与联络站相反的方向。
这个晚上就这样过去。
事件在第二天发生。
纳米兹·格林温尼斯不悦地眯起眼,她心爱的小白马被斩下头颅,她在路上亲手编出的漂亮辫子也散落在血泊中。不止是她的马,所有马概中的活物都没能幸免。“这是挑衅。”她说,脸上露出一种好战的表情。耶琳·奈瑞莱斯蹲下身察看,她的手从沾染了血迹的枯草堆中拈出什么东西,随后又在马槽中翻检。毒使很快判断出对方的手法,她站起来,走向建筑东翼。
接头人死在自己的房间里。
“真是没用!”冷色头发的精灵叱责。
“唉,没办法。”耶琳·奈瑞莱斯也叹气,“只能先解决这件事了。”
多瑞安没多言语,既然队长发话,那么这就是已经被决定的事项。何况在暗处潜藏着敌人的情况下,他也的确无法安心进行任务。时常有阴暗想法的人也一定会认为他人都是阴暗的;半精灵在过去行过些计划周全的背叛,自然也会觉得与他接触的人都是准备妥当的行刺者。
小队从搜集信息开始。联络站的人已不可信任,他们也不能直接前往骑士团驻地以致暴露身份。克莱姆在这时充分活用了他的交流能力,很快带回来一条有用的信息。
“最近的欢乐街有些异动,对方没有说太详细,但有好几个人都提到这件事……这条消息应当还算可靠。”
“恩,做得不错,”奈瑞莱斯说,“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方向。”
他们动身前往莫塔索的欢乐街。
多瑞安逐渐有了一种预感,而这种预感在接近目的地时越发强烈——这正是店铺左边那条通向更深处的道路。他不动声色。白日的欢乐街显得有些冷清,夜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流莺们大都紧闭门窗躺在床上,就像昼夜颠倒的牵牛花晚上才开放。偶尔有几个涂着口脂的女人坐在门框旁,在看见与多瑞安和克莱姆同行的两个精灵后投来好奇的眼神。耶琳··奈瑞莱斯还偏偏走得很慢,她缓缓行过狭窄的街道,全然不在意两旁的目光。就在她停在巷子深处的那瞬间,精灵右边传来叫停的声音,看起来倒像是她因为声音而停下。昨晚唇色鲜艳的女人睡袍散乱,她抬起手掩住一个呵欠,又稍稍扭胯,全然不在意沿着衣料边缘露出的洁白大腿。
“女人到这里来,还真是稀奇。”
这本是一句挑衅话,可女人的语调很软,声音又轻,听起来倒像是情人间浓情蜜意的埋怨。
是昨天那个女人。
因着头盔面甲,她并没有认出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半精灵,多瑞安也自然不会蠢到在此时出声。倒是纳米兹·格林温尼斯迎上去,她迈步到与女人极近的距离,说:“我多来几次,不就不稀奇了吗?”
“呵呵,您真会说笑。”
“和美人在一起是多好的一件事呀,尤其是你这样的……”说着,精灵靠得离女人更近,她的嘴唇就快贴上女人纤长的脖颈。
“真是熟悉的香味。”冷色头发的精灵说。
女人伸出一根手指象征性地推了推格林温尼斯的下巴,笑道:“可别是把我和旁的人弄混了。”
“或许是吧。”精灵也笑起来,“唉,兴致没了。”
她们又调笑几句,最后女人将四个人迎进门里。这间屋子没有窗,只有屋顶最上面有些镂空雕花,在夜晚时将屋内暗黄的灯光与行乐的响动漏出去,与其他屋子的混在一起,共同形成这条暗巷的暧昧氛围。没人因这个羞耻。女人让四人等在起接待作用的客厅,借口准备回到自己房间。她关上木制的房门,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外边的声音。她听见四人坐下的动静,谈话声,接着是安静。女人从门上一个不起眼的孔洞向外看去——
她的视域突然变黑。
什么东西凉凉的。
疼痛。
她想要尖叫,又感受到喉部的疼痛。
“原来这房间里不止一个人呀,”罪魁祸首拉开房门,“真好,还省的我们一个个找。”
多瑞安走进房间,他没有给剩下的人出声的机会,很快将她们了结。耶琳·奈瑞莱斯走到房间角落的木桌旁,看向供奉在神龛上的黑色罂粟花。她将早些时刻在马厩捡到的黑色花瓣拿出,比在花朵残缺的地方。正好。
“哈哈,真是不错的表情!”纳米兹·格林温尼斯笑起来。她蹲下身,看着因恐惧和愤怒而面孔扭曲的女人,贴心地解释起来:
“你看,香水就得用好一点的呀。你现在用的那种可不行,味道太冲,不够高雅,但留香长,长到足够我们发现——啊,不过半精灵和人类可不行,得是精灵的好鼻子。
“当然啦,掉落的花瓣也实在明显,但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你的神不行啦!黑色罂粟花也保佑不了你,没用。”
说完,她欣赏了一会儿女人的脸,又俯身听女人喃喃的气音。
“嗯?什么什么,菲诺?还有什么?无聊!”
冷色头发的精灵不再理会女人,她用手指沾了些女人黑洞洞眼眶中流出的血,将尚且温热的鲜血涂在女人的嘴唇上。女人柔软的嘴唇又变得艳丽起来。
格林温尼斯歪头看着女人,说:
“我是真的、真的很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
说完,她提起短剑,结果了女人的性命。
Tbc.
本来想玩烂梗却连烂梗都无法玩成的烂文
全文3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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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面:
“哈……哈……”
气温下降,手上沾着的粘稠液体也随之变冷,最后凝固。那东西干巴巴地皱缩在皮肤上,又随着动作皲裂,边缘的破片扎着皮肤,像要刺进去、寄生在身体里。
我讨厌这样的触感,又不知怎么收拾眼前的一切,更恼怒于罪魁祸首一脸轻松写意的闲像。我还很害怕。只能一边动作一边哭哭啼啼地骂起来:
“你为什么……怎么就……?”
“快点。”
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真叫人恼火,我一下子站起来,并且还因为蹲久了有点眩晕,脚下打滑。
他哈哈大笑。
“都是你的错!”我不得不压低声音,“你干嘛这样做?干嘛非得在今天?!”
“我们是朋友啊。”他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会帮我解决的,对吧?”
我忍不住骂他:“你妈的!”
“别这样。你看,今天不是刚好……哈哈!”
我低下头。他说得对,我们不能被发现。
我只能蹲下去,继续手中的动作。
“咔擦——滋滋——”
刀子劈砍骨头,横拉几下,那东西被割开。
我沉默着作业。
B面:
耶琳·奈瑞莱斯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
此时,血触小队已行过一个补给点,又经历过一场埋伏站,尽管没有表现出来,疲劳也仍在积攒。按照理想的状况,他们能在这个镇子休息一会儿,补充物资与武器,接着加快速度早日到达目标地点。一味地催促进度只会造成身心的疲惫,纳米兹·格林温尼斯的烦躁越发明显,她过多地挑衅多瑞安;半精灵忍耐也逐渐接近极限。作为队长,她希望任务完成前不要节外生枝。
——他们可以在任务结束后一较高下。
“不好意思,”棕头发的精灵开口确认,“也就是说,我们在祭典结束前都不能离开?”
镇长点点头,说:“不过也没那么那么久。明天就是祭典的最后一天,你们后天就能走了。”
听到这里,血触小队队长面色稍霁。她最后微笑一下,表示对话已经结束,接着就和在旁边等着的队员一起前往镇上唯一一个旅店。
这个不起眼的镇子名叫伍德罗特,一眼看去没什么大不了;但如果有人能从空中俯瞰,会看见镇上房屋的排列如同树根一般从一点开始,向四周散开,而处于“源头”的那一点上坐落着一桩巨大的树桩,据说和镇子的起源很有些渊源。不过耶琳没兴趣,也就没细问。她关注的只有:他们究竟什么时候能走?
“真是无聊!”纳米兹一脚踢开脚边的小石子,“对了,有什么不能做的事吗?一般都有的吧!比如什么禁忌的地方、不能做的事、绝对不可以触碰的宝物!”
嘴上说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三流恐怖故事中绝对会被做的事,冷色头发的精灵倒显得很兴奋。如果一个衣柜上贴着“不要打开!”(加粗加重)的字条,她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啪!”一下拉开柜门吧。
“今夜不要靠近树根。”
说完,奈瑞莱斯敲敲腰边的盒子。格林温尼斯明白了她的暗示,挑挑眉毛。不过她也明白任务的重要性,因此并没有如在其他人手下时一般发作。
再说,难得有合心意的上司,干嘛为了一点乐子而丢掉大局呢?
在心中作出如此结论后,她又高兴起来,盘算起武器补给的事。
这天晚上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去了。
A面:
他又哈哈笑起来。
我快烦死了,要不是场合不对,我非得踢他一脚。
作为事件的主角之一,捷特站在前面,他的脸涨得通红,下颌紧咬,原本俊朗的脸因为他脖子上绽起的青筋显得古怪扭曲。看到他那副样子,我不由得往人群里缩了缩。没人会在意我的动作——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捷特对面的人。在铠甲外还罩着一层兜帽的男人站在他们那个团队(“凶手!”有人这么叫)的最前方,也正是因为他那样子,今早镇子上的居民去叫他们时还算礼貌。男人后面是两个女性精灵,站在他们中间的是镇长和一个壮年男人,他今天才到镇子上来,自称是那群冒险者的朋友,正试图为友人洗刷冤屈。
有凶手就会有受害人。
我最好的朋友,或者说那个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的东西,躺在地上。她的头被摆在“那个”树桩上,胴体和四肢分开,肢体也从关节处被卸开。被切割的不成样子的躯体凭借下面挖的浅坑立稳,四肢随随便便地由什么东西串起来,野外宿营时串肉串的串法,左手的小臂插进右腿大腿的中间,右手的小臂插进左腿的小腿,再插进立着的胴体。
——看起来就像一株树。
就算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如此美丽。
我不由得哭起来。
我哭了一会儿,听见深棕色头发的精灵说话:“的确不是我们。一来我们与她素不相识,二来我们只是路过……”
“她的意思是‘我们干嘛费这事儿’。”他笑嘻嘻地说。
混球!
“除了你们还能是谁?!”捷特大吼起来,“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自从你们来了……都是你们来了!!我们明明都要……”
人群中的谈话声大起来。我躲在人群里偷偷瞧他。
冷色短发的女精灵嗤笑一下,说:“我们可没那个磨洋工的时间。”
“这女人了不得。”他点评道。
“三天!”自称是冒险者友人的人也提高音量。他举起三根手指,试图用大声音压下四周的议论:“给我三天时间找出凶手!”
镇长叹一口气,同意了他的请求。
“虚伪,”他又说,“这老头只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妈的!还不是因为你!
我看不下去了,准备转身离开。在我最后看向捷特时,我注意到另一道目光。是那个棕色头发的精灵。
她看着我,微微笑了一下。
我赶紧离开。
B面:
“我等不下去了。”纳米兹·格林温尼斯宣布。
奈瑞莱斯笑一下,说:“才第一天都没过完呢。”
“可是亲爱的,我们不是还得赶路吗?”精灵战士靠过去,“我们今天就走吧!好不好,好不好?”
多瑞安没说话。他被从原来的屋子里赶出来,不得不和队内的另外两个精灵住在一起,这让他更显阴沉。半精灵想起之前被那个人类拽住领子时奈瑞莱斯的一句“住手”,那是下达给他的命令。他不能理解,这还有什么好忍的?
“喂,你也很想走,对吧?”
格林温尼斯突然将话题抛给多瑞安,多瑞安侧过脸,看她一眼。
冷色头发的战士翘起唇角:“我看见了哦,你当时把手搭在剑柄上了。”
你不也是吗。黑发的战士抿一下唇,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咚咚。
女精灵还打算说什么,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她。
他们互相看一下,最后耶琳·奈瑞莱斯起身,走到门边。
“是谁?”她问。
“送饭的。”
精灵停顿一下,打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金黄发色的青年,看起来乐观开朗。
“刚刚真的有点对不起,”他说,“捷特平时不是那样……等他冷静下来想清楚了,你们应该也就可以走了。”
“……”
血触小队的毒使沉思片刻,随后露出一个微笑。
A面:
那伙人立刻就可以走了。
一开始我不信,可后来他们的确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我挤进人群,看见他们围着捷特和他的好朋友。
他伸脖子看了一眼,说:“真可惜,那男的人还不错。”
我不懂他的意思。
旁边的大人看见我,对我说起话来。我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贝鲁和捷特,男人已经死了,面上显出死亡的灰色。他的七窍流出鲜血,胸前一道深刻的伤痕。捷特跪在地上,将他的头抱在怀里。
“嚯,了不得,”他说,“听见那老太婆说的了吗?现在变成了贝鲁因为嫉妒打算横刀夺爱杀死新娘,又不知发什么疯打算杀了那伙外来的,结果反被对方一刀砍死。哎呀,真过分。”
“不可能!”我忍不住尖叫起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因为、因为——
旁边的婶婶见到我这副样子,开始安慰我:“哎,我知道你和那孩子关系好,和贝鲁他们也不错,可惜……”
“大家都看见了……”
“他突然——”
议论的声音渐渐淹没我。
B面:
“哈哈哈哈哈!”纳米兹·格林温尼斯笑得东倒西歪。
“啊——”她擦一下笑出来的眼泪,“我的好队长,可真有你的!”
耶琳·奈瑞莱斯微笑着收下这句夸赞。
“只能说人类真是太笨了!眼睛没我们看得远,耳朵没我们听得细,脑子更是蠢得像猪!线索明明有那么多,他们却只看见从别处来的我们——”
突然,她话锋一转,带上点考察的意思:“好队长,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什么时候……大概从看见那个脚印是开始吧。”
冷淡发色的精灵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下去:“就是啊,那明明是个小姑娘的脚印嘛!”
A面:
我在镇子外围的农田里看见那个女人。
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细颈玻璃瓶,里面装了些粉末,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还挺好看。
“呀,你好。”她一边朝我打招呼,一边将瓶子里的粉末倒出来。那些粉末乘着风落在农田各处。
我装出一副什么也不怕的样子,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你?我找的可不是你。”
不是我?这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来找我的咯?”
我的嘴动起来。不对,这不对,为什么我听见他的声音。我慌起来,想闭紧嘴巴,可什么也没法改变。
“既不杀了我,也不放过我……你到底想怎样?”
“为什么要那么做?”
哈哈哈哈哈。
我听见我自己的笑声:“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因为嫉妒吧。哈哈,那是什么表情,你觉得很无聊?你根本不懂!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她。可她为什么不看我。她为什么不看我?我好恨……我好恨!凭什么!最懂她的是我,和她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也是我,她却偏偏选了别的人!……”
“剩下的那只手呢?”
“哈哈,反正都现在了,告诉你也无妨。……我收起来了。我把皮肉剔下,留下骨头,做成笛子。她要永远陪着我。她要知道我的唇吻着她的骨头。”
是我在说话。
深色头发的精灵咪一下眼睛,说:“好,我们现在来玩个游戏。我数十下,你跑,要是你跑得快,我就放过你。现在开始。”
十。
九。
八。
……
B面:
听到这里,纳米兹抱怨起来:“干嘛放她走啊!”
耶琳却笑起来。
她说:
“因为,这不是很有趣吗?”
本事件End.
旅途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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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未出现的烂梗如下
阴沉面具男:队长,你是了解我的。我只对折磨人感兴趣。
纳米兹:队长,你是了解我的。我一向干净利落。
队长:我看出来了,你们是个个身怀绝技。
全文2533,bgm:あんなに一绪だったの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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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见弓弦拨动的声音。
格林温尼斯抽出轻剑,她的手在行进时一直搭在剑柄上,因此她抬手时,剑身恰巧来得及挡下疾驰的羽箭。拉弓的人使了十足力气,精灵剑士的虎口因这一击发麻,她眯一下眼,翻身下马。
正是精灵挥剑的瞬间,隐藏在落叶下的绊马索被拉直。奈瑞莱斯抽绳解开绑着盒子的活结,另一手撑在马背上,她借着力道在空中翻身划出道漂亮的弧,最后落在地面。在那里,多瑞安已持盾戒备。怀抱盒子的精灵被护在盾后,躲过另一支飞箭。克莱姆从格林温尼斯的马背后跃出,化成人形,他左手垂落,袖中似乎藏着什么武器。四人小队站成三角队形,警戒着尚未现身的埋伏者。
“啪嚓”,枯枝被踩断的声响。
奈瑞莱斯转身,不详的绿光自她手中飞出,又在半路被拦下——长枪自上而下,打落来自毒使的短针。使枪的战士从树丛后跃出,尖锐的枪头直指血触小队的队长。纳米兹·格林温尼斯从侧旁攻击,她的细剑迫使人类战士向旁侧倾倒,他在落地那刻翻滚,躲过精灵战士用力刺下的短刃。克莱姆弯下身,在敌人看不见的隐蔽处,不起眼的小石子经由狸猫人特有的幻术披上短刀的幻象,他捏着石子的样子正像捏着刀柄。多瑞安仍警戒在怀抱盒子的奈瑞莱斯附近,他扫视逐渐收拢的包围圈,缓缓抽出那把形状独特的长剑。
“……是你,就是你!!”
原本占据着较高视角的弓箭手从树枝上落下,他动作不算轻盈,可也没有人类特有的笨重。弓箭手盯着持剑不动的多瑞安,眉头紧紧皱着,巨大的愤怒涌动在他的身体里,他棕色的眼睛像火在燃烧。
半精灵弓手认出了那把夺走友人性命的长剑。
多瑞安仍旧没说话,倒是格林温尼斯笑起来:“看来是找你的。你还真是——”
“就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们……!”
深棕色头发的弓箭手瞄准半精灵战士,接连射出羽箭。浅色头发的剑士皱起眉:“我讨厌说话被打断!”她足下使力,剑刃却直接劈向弓箭手所在方位的对面——在那里,红铜色头发的森精灵巡林客悄声无息地出现。巡林客也拔剑而上,在钢铁相碰的同时,木精灵憎恶的眼神也与高等精灵冷淡的目光相撞。
“明明是个精灵……”
这句话巡林客在过去也曾听过。她的丈夫因这句话而死。或许在部分血脉崇拜者眼中,精灵就如同雪山巅峰不化的积雪般纯洁,而净水在下流的过程中染上杂质,混入腐土,最后变成只能任人踩踏的泥泞,连奴隶的双脚都较不洁的血脉洁净……可在他们看来,生命就是生命,他们有着共同的源头,最后又将迎来平等的宁静。她原本并不在意这些事,精灵或人类都不过生存在大地上……是他让她明白人的温暖,体会到与人心灵相通的幸福。安稳来得如此不易,毁掉却只需短短一瞬。巡林客的丈夫因自己的善意过早迎来生命的终局,被留下的痛苦只能以血抚平。
聚集在这里的人有着相似的理由。
“不义之人!”她喝道。
耶琳·奈瑞莱斯环视周围,来人约有五到六个,看来对小队正在进行的任务一无所知。她再次确认木盒的稳妥:那东西被她系在身上,借着多瑞安的盾,没人看见她的动作。毒使并不在意来人的意图,她只想快些解决掉目前的麻烦,尽早完成任务。精铁制的刃器划破被作为遮蔽物抛出的斗篷,因淬毒而闪着光的尖刺也从另一面闪出,先前被纳米兹阻挡的人类战士再次找上她,而浅淡发色的精灵正饶有兴味地与有着一头红发的森精灵缠斗。
“是为了复仇?”她躲过一次劈砍,“那为什么要和人类联手?真是自降身份!”
“……”
“真是可惜。”
“你太吵了!”
巡林客侧过身,手中的剑刃随着她的动作划出圆弧。她已将敌人逼进一个死角,可队伍中的弓手盯上了寡言的剑士,她没有等到来自空中的支援。血触的精灵相当敏捷,她灵巧避开地面上设置的陷阱,一脚蹬上树干,落在巡林客背后——下一个瞬间,锋利的长剑就刺透巡林客的胸膛,短刃接着跟上,从侧边割开森精灵的脖颈。血液混着泡沫与一句似乎是名字的低语从切口漫出,纳米兹没有再多看尸体一眼。
不过这也是必然,纳米兹·格林温尼斯想,自己才是被眷顾的。
如果他们真的有自己所称的那般正确,倒下的就会是自己。
——毕竟我更强嘛!
强即正义。
她经由此事再次确认心中的信念,满意地攻向下个敌人。
森精灵与高等精灵对决的同时,半精灵与半精灵的战斗也在展开。弓手射出的羽箭为一旁游荡的袭击者提供掩护,人类游荡者总能避开半精灵战士的剑锋,而他从刁钻角度刺出的匕首也会被对方那把形状古怪的长剑挡下。盛怒下的弓手一心复仇,他只顾着眼前的敌人,羽箭一根接一根射出,他不断向背后的箭袋伸手。他摸了个空。游荡者原本如流水一般的战斗出现了停顿。
有什么一闪而过。
来自毒使的长针扎进游荡者的眼睛,附着在金属表面的毒素立刻作用:黑红而浓稠的血液从人类的眼眶中流出。
多瑞安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他几个跨步向前,有着波浪般弯曲的剑被他举过头顶向下劈砍——又在途中转向,拦下长枪兵最后的一击。人类的皮肤被淬毒的刺破开,奈瑞莱斯对毒有着相当的研究,但同街头小巷流行的话本不同,猛毒总要致人死地也需要时间。半精灵战士的剑刃相当锋利,木制的枪杆被折断。奈瑞莱斯回身一刺。一声喊叫从人类战士的喉中吼出。瞎了眼的游荡者听到队友最后的提示,将手中的匕首甩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直线,打在半精灵战士的面甲边缘。
重物落地的声音。
半精灵的手反射性地抬起,似乎想要拦下别人投来的目光。但很快,他克制住自己的动作,转而握紧手中的剑柄。仍戴着兜帽的头转动一下,半精灵弓手认出他灰绿的眼睛。一株带着绿叶枯死的树。
多瑞安抬起头,露出他疤痕遍布的脸。
为什么。
弓手的嘴唇动了一下。他的表情由错愕、怔愣转为更大的愤怒。复仇的决意没有丝毫变化,被背叛的痛苦和名为恨意的柴木将火烧得更旺。剧烈的感情驱使情感,他体会到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头昏,血液在沸腾,冷,意识指向一点。
他抽出腰边的短剑,直冲向半精灵战士。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血触小队的战士举起手中的剑。
“明明约好了……!!”
半精灵迎上去。
“叛徒——”
砰!
“多瑞安!!!”
剑刃相撞的声音。
此时,耶琳·奈瑞莱斯和纳米兹·格林温尼斯已经结束各自的战斗。她们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看着两个半精灵的战斗——弓手是剩下的最后一人。战斗的节奏很快,半精灵弓手充分运用他的优势,试图利用不停加速的节奏打乱战士的步调,情感遮蔽了他的头脑,他的判断变得迟钝。金铁撞击的声音越发密集,他被诱导至某个点,接着,波浪起伏般的剑刃自下而上,斜劈进他的躯干。
为什么。
怀抱着疑问,他跌进死亡的虚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