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4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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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诺娅坐在自己房间的凳子上,握着笔,面对眼前空白的信纸一筹莫展。
这是个半精灵,她在菲薇艾诺出生,后来作为吟游诗人辗转踏上旅途前往无名之城——现在改叫暗月城了,随后,她追随着冒险时的队长来到遗都,并结识一生的友人。几个月之前,她告别朋友再次前往暗月城,同冒险者同伴一起结束一场损伤惨重的危机。这次危机由悲荒遗孤引起,一个名叫琴•月聆的半精灵作为议员潜入暗月城,在时机成熟时,她刺杀了市长,然后在城市的中央公园布下法阵,与此同时,她的同伴,其他的悲荒遗孤则在城市的各个区展开行动而。在此之前,他们都曾是被托以重任,前往各个世界种植门的冒险者。
“……也许德莫拉商会的人会趁议员换届的机会,大量抢占席位,增强自己的力量,到那个时候——”
半精灵诗人停下手中的笔,抓住纸揉成一团,随手抛向身后,这团纸幸运地落在她床上,没有混进散落在地上的杂物里,不过它们终归是要被扫进火堆的。
这个时候,日头已经偏西,正午刺眼的白光已经溶成黄澄澄的腌蛋黄,半个埋进沙子里。落日的余晖有些黯淡,渐渐熄下去的光对于半精灵来说有些不足够,尽管另一半血带给她较为优秀的夜视能力,但摸黑写字实在不好,况且她也不知怎么和柯洛•格利泽讲述她在暗月城的经历。柯洛•格利泽是荒鹫的首领,主要在北荒活动。奇诺娅在护送商队的过程中与她结识,在经过抢劫与反抢劫后,他们同荒鹫结下盟约。作为信物,镶有博特乐神徽的弯刀被诗人佩戴,这把刀在冒险中帮了诗人不少忙。
就在奇诺娅再次对着空白的信纸发愁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黑暗从房屋缝隙的角落里钻出来,一点点啃咬掉残存的光,直到蜡烛燃起,照亮小片空间。
她再次展开对方寄来的信,那上面只写了些家常,也许是经过一两年的交流,最初只言片语的荒鹫首领也开始写自己的生活,但那通常都是寻常话。柯洛十分细心,诗人无法从她的字句里判断对方现在身处何处,正在做什么。
时间已经晚了,遗都的日落在不知不觉中结束,奇诺娅强迫自己从桌子前离开,第二天她将作为雇佣兵出发,现在该养精蓄锐。
第二天很快到来,诗人在约定的地点与伙伴顺利碰头。
“那么,哪一个好?”萨米尔站在酒馆外的任务板前态度闲适,就像他挑选的不是接下来要进行的任务,而是商贩贩售的零碎小东西。
里德抬起手随意指了一下:“北荒这个不错,利耶不是回北荒了吗,说不定可以碰见。”
“我倒觉得仙人掌的任务可以试一试,”奇诺娅从上往下扫视着,“说不定和水源有点关系,之前唐吉坷德也说过,遗都没水不行。”
这话有道理,不仅是水源的问题,这些日子遗都的“门”也不太稳定,兴许不久之后就会有影响遗都安稳的大事发生。但未来总是不可预测,现下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尽量找到可供使用的水源,中央水井可能撑不了太久。
“那么就去吧,偶尔做些轻松的活也不错。”里德这样作了决定。在任务定下之后,佣兵们就动身前往发布任务的植物学家家中。任务发布人的住地有些远,他们往遗都的西南走了好一会儿才到,是座和居民区隔了段距离的民宅。那位植物学家对他们的到来很是欢迎,他兴高采烈地打开门,挥舞着双手将佣兵们迎入屋内。
“实在不好意思,家里有些乱……”植物学家灵活地穿过书堆与书堆的夹缝,然后轻巧地在散落的书本里落脚,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可能得益于他那瘦弱的体型。
“他真的给得出佣金吗?”萨米尔环视周围,最后将视线落在对方那打着补丁的袍子上。
奇诺娅以同样的小声回应:“他会给的。”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十分贫穷的植物学家已经搬开了地上的书,清理出一小片空地,在他的热情招待下,佣兵们坐在了地上。
“那……您需要我们去调查什么呢?”萨米尔问道。
“是这样的,你们知道遗都南边有一片小规模的仙人掌丛吧?”他兴致勃勃地开始说道,“身为遗都人,从我们的祖先开始就有使用仙人掌肉质茎叶和果实的习惯…………”
接下来是一段冗长沉闷的解说,他们都没怎么认真听。
“之前,蛇鼠一窝的人把仙人掌酒带去暗月城, 据说也获得了广泛好评,再加上最近不少地方也开始流行养殖小型的仙人掌…………”
“增加一些人工种植的仙人掌,对遗都的将来一定会大有裨益!”
“所以为什么遗都南方会有仙人掌,而北边没有,我准备针对这点进行深入的调查!”
“嗯……嗯,”萨米尔点了点头,“南边有地下水吧……”
“不不不,”萨米尔的猜想很快被否定,“遗都的水源是从北边拉多郎湖而来的地下暗河,如果南方有水,北方也一定会有,气候上也没有太大差异,所以两边的区别一定是在土壤上!”
“那我们要做的是?”
“我希望你们能够去遗都北边,取回那里的土壤样本交给我分析。”
“有更具体的位置吗?北边可太宽泛了。”诗人追问。
“从遗都的中轴线向北两公里,向左右每隔一公里取一次,范围的话……总共十公里就差不多了吧。”
不擅长辨认方向的半精灵诗人决定把范围的划分交给同伴们。
“土的保存有什么要求吗?还是直接兜回来就行?”
“啊,说道这个……”
他起身从抽屉里拿来一些袋子,交代佣兵们将取得的土样放在里面,扎好口,还要用炭笔标上取得的地点。此外,他还预付了50金币,剩下的等任务完成后再支付。
在萨米尔的提议下,他们在市场找人租了骆驼,并付了一人10金的押金。在路途中,两位遗都本地人向奇诺娅介绍遗都北部的状况,尽管有之前的佣兵经历,但诗人对坎维的了解仍然不够。
“商人时不少,不过他们一般会走中轴线……”
阳光从头顶直射,他们骑在骆驼上,每个人都裹着长袍,这让他们避免晒伤。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佣兵们来到预定地点。
“就是这里。”里德说。
他们翻身下了骆驼,中轴线上的土地看起来还算可以,但再往远望,就会发现土地渐渐向沙过渡,更远些的地方是完全的沙子。
“我们来猜猜看,”萨米尔随意地说,仿佛顺口提起“这下面会不会有沙虫呢?”
“你把头埋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诗人回答。
“谢谢,我们还是留点悬念吧,这样比较有意思。”
在两个半精灵吵嘴的时候,里德默不作声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他将这扁圆形的东西抛起又接住,然后说:“先往西吧。”
接下来就是枯燥的土壤收集过程,炭笔在布上较难着色,佣兵们不得不花费时间来处理这一问题,最后诗人实在不耐烦了,她掏出简易墨瓶,让笔头蘸上墨水,然后大刺刺地在布面上标注地点,丑是丑了点,清楚就好。
等西边的土壤全都收集完,三人小队回到中轴线上,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现在怎么办,先回去?”萨米尔抬起手掂了掂手中装有土壤的布袋,里德已经将布袋安置在骆驼上。
“我们可以留在这里,看看星星。”女诗人格外不着调的说。
萨米尔也将沉甸甸的布袋安置在骆驼上,他伸出手抹下额头上的汗:“在家边上扎帐篷,听上去格外心酸啊。”
“我听到拉玛的低语,今夜也许不会平静……”信奉预言者的诗人用上她那种轻飘飘的语调,“何况我们也很久没有一起看星星。”
后面的话多半才是真的,奥菲克的冒险带来的影响仍未散去,偶尔,半精灵还会在梦里见到逐渐融化的德鲁伊和悄无声息逝去的影舞者人类,那句虚伪的誓言还会回响在耳边: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她从未将这些对同伴提起,也许是之后的某一天,但不是现在。
“……真没办法,”萨米尔抓抓头发,“那就生火堆吧。”
今晚他们决定留下。
萨米尔是第一个守夜的,开始时一切正常,直到声音打破夜晚的宁静,听音辨位的话,大概是猛禽从东边飞来,往遗都的方向去。这声音本来就足够明显,再加上他们之前和荒鹫打过交道,不由更加注意。
“奇诺娅,快醒醒。”萨米尔摇晃着靠着骆驼的诗人,他的动作没有丝毫顾虑,“你鸟呢?”
“……上次柯洛来,跟着柯洛走了。”女诗人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怎么?”
“我们可能得去东边看看。”
奇诺娅点点头,然后叫醒了里德,在很快地处理掉留宿的痕迹后,他们朝东边赶路。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他们身后有了夜明的迹象。
“萨米尔。”半精灵诗人叫住同伴,她转头示意。
半精灵德鲁伊也看向同样的方向;“我也听见了。”
就在不远处的一个沙丘后,传来交战的声音。他们很快下骆驼,小心翼翼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行走,注意不发出任何声音。接着逐渐亮起来的光,他们发现交战的两拨人里,有一些穿着他们相当熟悉的、带有荒鹫风格的服饰。荒鹫的人总会将羽毛绑在挂饰上,或是随着流苏垂下来,或是干脆插在头发里或耳后。而另一方则是遗都原住民的里德和萨米尔更熟悉的,沙卡•艾菲力诺的战蜥人,他们有着蜥蜴的脑袋和粗壮的尾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恶臭,这景象对菲薇艾诺来的女诗人来说还是头一次。
都算得上是老朋友了。
奇诺娅扫视一圈,没有在这些零散的人里发现她的笔友,柯洛•格利泽。
“我们怎么办,要打吗?”
旅团和荒鹫曾是名义上的盟友关系,但旅团已经撤出遗都,这份关系的存续就成了问题,尽管没人挑明,但荒鹫大概是当盟约不再存在。
就在他们思索的空档,对面的战蜥人已经砍死了一个荒鹫的成员。
情况变得紧急起来,和本没有龃龉的沙卡•艾菲力诺结下梁子也实在多余,让他们停手才是首要。
“月亮升上来
她的倒影投在水里
银色的光辉是桥梁
通往梦的王国
来吧,来吧
触碰水面,推开门扉
平静将你我包裹
来吧,来吧
投身其中,沉浸其中
白羽小船,带你前往
梦的王国”
这歌唱的有些迟了,一个战蜥人在诗人开口之前就发现了她,他冲同伴喊了些什么,诗人凭借天生的好听力只分辨出“黑晶石”这个词。随后那个战蜥人便跑了,诗人连射箭都来不及。
“也不算没有收获。”萨米尔拿出长绳,将被摇篮曲催眠的战蜥人一个个捆起来,他像是不放心似的,打了好几个结。
接下来的工作明朗起来,佣兵们分成两拨,分别盘问战蜥人和荒鹫的成员。从荒鹫成员口中得知,他们是跟着柯洛来这一代“做生意”时受到了战蜥人的突袭。
战蜥人那边则复杂一些,他们并不讲通用语,而是说龙语。诗人从没接触过这方面,菲薇艾诺那些学识高深的精灵们也许会有些研究,比如她曾经的队友鲁诺莱亚,但半精灵自己可完全不行。她半路出家当上诗人,尽管也能解读文字,那些过于古老和高深的语言对她还是难了些,但要说起流言传说,她就擅长多了。最后,战蜥人交给了曾跟着精灵生活过的萨米尔。战蜥人对德鲁伊十分不友好,他们恶狠狠地等着他,说这些听不懂的话,偶尔有几个可以辨认的词,也都是“荒鹫”“走狗”“不会让你发现”之类的词,可见别种语言的入门通常从脏话粗口开始。
“你们之前和战蜥人打过交道?”萨米尔问道。
“没有,他们可能以为我们是哪来的商队吧。”
那还真是巧了,诗人没将这个想法说出来。
“夜里那只鸟是你们放的吗?”萨米尔想起他注意到的异动。
出乎意料的是,荒鹫的成员们面面相觑,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时,女诗人插入谈话:“柯洛呢?”
“打着打着就散了,甚至连声音都不见了,我们也奇怪是怎么回事……”
线索到这里为止。
tbc.
全文3299,凑够十万字打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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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丽蒂亚再次整理自己的行装,方才的地震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她即将踏上战场,面对未知的危险,谨慎些总没有坏处。
诸神神殿位于暗月城的北面,整个城市北高南低的位置使得站在神殿区的人有办法勉强看见较南的地方发生了什么。尽管有神殿的高墙阻挡,但瑞图宁的信者还是找到了一个能够远眺的地方,刮得人骨头疼的寒风从中央公园的方向往山上吹,雅丽蒂亚不得不伸手拢了拢厚重且带着毛边的兜帽——这是那个雪精灵硬给她罩上的。瑞图宁在上,她并不是不感谢沃玛兹牧师的善心,可要她对过去曾残忍杀死春之女神的严冬之父毫无芥蒂实在太难,可宽恕者自己都已表示原谅,虔诚的信徒便不好再发作什么,更何况那佩戴着雾凇圣徽的牧师到底还是个精灵……
雅丽蒂亚向城市南方看去,纵然暗月城没有白天一说,即使东南方与西南方就距离来说实在不算近,精灵天生的好视力帮了她的忙,她看见本该是城市一部分的土地在不可抗拒的力量下缓缓滑入星海,要是离得够近,她也许还能听见那两块土地上的居民痛苦而绝望的尖叫。
“愿瑞图宁女神宽恕……”
雅丽蒂亚合上手祈祷,她悲悯无辜者,他们被迫卷入与己身无关的战斗;她抚慰抵抗恶的战士,他们为驱走寒冬、让春日重回而献身;她同情悲荒遗孤,怀抱着无法实现的愿景在理想中溺死。她会引导他们回到正确的道路上,瑞图宁的怀抱向每个人敞开,那位宽厚的女神将无私地赐予他们新生。
结束祷告后,雅丽蒂亚坚定自己的脚步,向城市南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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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游诗人站在楼顶,她已经用掉了半筒箭,而那只寒冰凝结的肢体还没有半点要燃烧的迹象。
实在是太冷了。
被简易投石车投掷出去的动物油几(乎是片刻间就冻结成坚硬的冰块,它的硬度着实叫人吃惊。有几次卫队的箭成功点燃了小片火焰,可那一点用也没有,在火焰来得及烧起之前,低温就又冻住了火焰。同奇诺娅在一起的另外两人没有一个是从深林来的,他们同样不知所措,事实上,卫队里恐怕还没来得及迎接来自深林的定居者,那里的“门”才刚开不久。冒险者作为佣兵在坎维活动时遇见过类似的现象,夜晚的沙漠十分寒冷,滞留在沙漠中的旅人通常会围在篝火旁取暖,这还不够,他们得裹上厚厚的毛毯,背靠着自己的骆驼才能不被冻僵。当然,如果有能力搭起帐篷,就用不着那么麻烦。有时候,商队会在帐篷周围插上绑着火把的木棍,这对于荒漠中的危险生物是很好的震慑,但在寒冷的夜晚,当扫过沙丘的风太强,强到熄灭火焰,第二天负责收拾的人就会在火把那浸了油的布条上找到油凝固后形成的白色膏体。在少有的几次稳当护送中,诗人曾见过凝固后的油,那与现在完全不是一个情况。
“我们得找几个兀烈卡卡的牧师,”诗人松下拉满的弓,她转头看着之前那个红发森精灵,“这样的攻击还比不过最无害的虫子叮一口。”
精灵卫队成员摇了摇头,她露出困难的神色:“天炎的范围和威力都太大了,而这里是居民区……”
“居民区?”奇诺娅皱起眉头,她试探地问道,“居民没有撤去北部神殿区吗?”
回应她的是卫队成员尴尬的沉默,半精灵吟游诗人压下一阵突然的笑,她的喉头滚动了几下,但最终,诗人决定什么也不说。拉玛在上,诗人想,连里兹的市民都知道在内乱时关好门窗躲在家里。
“我去找卫队队长,”诗人最终下了决断,“这事情非解决不可。”
不再等待回话,某种程度上相当特立独行的诗人通过阶梯到了地面。再同他们讲也不会有什么解决方法,而即使不使用天炎,冰结躯体也太过危险,很难说下一次的攻击会不会落到暗月城居民的房屋上。
“这很难,女士。”卫队队长这样回答,“有很多居民不愿意到神殿区避难,他们宁愿待在屋里。”
“那恐怕您得采取一些强制手段,先生。”诗人回答,“原谅我粗浅的言辞,但我想没人愿意体会被巨大的手掌或脚碾成泥的感觉。”
“恐怕那将会非常不适宜,”卫队队长露出一个苦笑,“我并不是没有尝试。”
奇诺娅并不是不能理解对方的回答,总会有人抱着侥幸的心理,也许这厄运不会落到我头上,也许我恰好能躲过这一次;有的则是舍不得自己的财产,站在他人的境地上讲,钱可以再挣、物品损失了可以再买,可对于当事者本人来说,明白道理和做到就是两回事了。倒也有人想要在混乱中求得一条生路,可现下的战场和平日里充满活力的城市相差太远,这样的反差使得恐惧被加倍放大,毫不留情地夺去了求生者的体力和精神力。
“……它来了!”
就在女诗人和城市卫队队长交流的时候,冰结躯体中的一个已经朝城市卫队所在的方向走来。在来得及反应之前,一座房屋就被巨大的脚掌毫不留情地踩碎,时间似乎在这一瞬停止了片刻,随后就像潮水上涌一样,嘈杂迸发,数不清的箭从屋顶射向目标,它们杂乱无章却目的集中,那脚几乎就要停止了。
“收队!收队!”卫队队长大叫,他的手随着话语挥上挥下,“一列、四列继续攻击,剩下的帮助撤离居民!往北方的神殿去!”
“看来不这样做不行了,”这位有着棕色卷发的人回过头来对着诗人,“能再次请您帮忙吗?请牵制住那东西,时间拖得越久越好。”
在诗人来得及答复之前,他就已经将自己投进手头上的工作里,很快,一队全副武装的战士就来到了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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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诺娅再次睁开眼睛,她所见的仍是陌生的天花板。
“日安。”
半精灵吟游诗人转过头,声音的主人是位精灵,她正侧着身子照料诗人的腹部和腰侧的伤口,那是在和琴•月聆的对决中留下的。本就只做了应急处置的切口在战斗中再次被撕扯开,渗出又凝结的血块被细心清理,带着春之女神治愈力量的清泉洗涤着伤口里的织物纤维和杂物,平心而论,这实在不什么适合让牧师来处理而是应该交给医者,但这位女士就是如此冷静稳重。
这位瑞图宁牧师——依据她绿色的衣装及泉水来判断——有着深褐色的长发,她侧着头,再加上头发的遮挡,这使得诗人无法看见对方的眼睛。等到对方将缠绕的纱布打出一个漂亮的结、回过头,半精灵才和她对上眼。
那是春天的绿色。
“请允许我陈述感谢。”诗人撑起自己,她朝对方低下头,“原谅我的无礼,现下的状态我没法对您行礼。”
“帮助处于困境中的人是我应做的,”对面的牧师极快地弯了下嘴角,“我只是遵循瑞图宁女神的旨意。”
随后她姿态优雅地站起来,动作行云流水,柔软的发尾划出流丽的弧度,这是位受到良好教育的人。瑞图宁牧师伸出手指了指放置在奇诺娅枕旁的一叠衣物:“请穿上这些吧,您原本的衣物怕是已经无法使用。”
那是城市卫队的队员制服,应当是匆忙间找不到能够替代的物品,才不得不在紧急中将卫队制服拿给冒险者使用。在说完该说的之后,瑞图宁牧师便掀开门帘离开帐篷。
雅丽蒂亚走出临时搭建的帐篷,浸泡在冰冷的空气里。方才的半精灵是由卫队队员抬来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腰腹的伤口实在严重,再加上城市卫队的拜托,瑞图宁的牧师是断不会照料她如此久,还有很多伤者等着她伸出手拯救,半精灵并不值得她花费太多时间。来自菲薇艾诺的精灵脑子里还想着兰蒂尼亚,就在不久之前,她遗憾地得知那位让她的心脏再次跳动,想要耗费上一整天为其描绘画像的悲荒遗孤已经在艾瑞克的指引下踏上了彼岸。
怎么可以呢?目睹她终结的应当是我,我才是那个为她献上终末的祝福,引领她回到瑞图宁女神怀抱的人。
是我。
一阵风奔过街巷,使雅丽蒂亚得以从自己的思考中脱身而出。
她该继续自己的路。
“请稍等,女士。”
雅丽蒂亚回过头,站在她身后的正是刚才那个半精灵,她已经穿戴整齐,擦去脸上的血迹、换上得体服装令她看上去精神许多。此刻,半精灵走到雅丽蒂亚面前,她身后背着弓,腰间还挎着箭,实在不是诗人的打扮。
“再次感谢您,女士。”半精灵行了个夸张繁复的礼,带着浓厚的菲薇艾诺风格,这多少让雅丽蒂亚感到舒心一些。尽管眼前站着的是个半精灵,是她心爱的阿尔芒曾多次反对的人类与精灵的结合物,可她毕竟长得不错,还很有教养,虽然划过右眼的伤有些煞风景,但并不会让自己像面对之前那个严冬之父的信徒一般想转身就走。
“您多礼了。”瑞图宁的信者点点头,她不太愿意逗留过久,教养又告诉她不能显得太冷淡。
“如果您接下来打算散播春之女神的圣恩,请允许我与您同行。”有着紫色眼睛的半精灵眯着眼睛笑起来,在雅丽蒂亚来得及拒绝前,她继续,“不必太过忧心,我只同行到找到我想找的人,您也不必担心我会故意找无趣的话题闲聊,我将会是一个安静的陪同。”
后面的话是故意的,她看见了自己想掩藏起来的部分。
话说到这个份上,雅丽蒂亚也就不再好推拒,高等精灵只得点了点头,默认了对方的陪伴。
end
全文2051,使用霜之悲歌给尼格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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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险者们通常都需要一些运气。
古板的老家伙们总是将“不要依赖不可靠的未知”、“练出真本领才是硬道理”等老掉牙的说辞挂在嘴边,师傅们也常对偷懒的弟子给出类似的训导,听的人心不在焉点点头,说的人事实上也明白运气同样是实力的一种。
正如从坎维宁古拉流传出的故事一样,那位倒霉的德鲁伊正是因为遭到了命运的戏弄被匪盗夺取性命,这正是一系列悲剧的开端;在半精灵诗人与半精灵战士的比试中,正是紫眼睛的诗人抓住了对方一刹那的失误从而获得胜利,这对她来说就是好运气。
吟游诗人的好运气似乎还在持续。
增加的那部分躯体——寒冰凝结的左手——捶向地面,新一轮的震荡扩散至暗月城主体各处,一些裂缝蔓延在城市的街道上,遭到破坏、本就不稳定的危房摇晃甚至倒塌。中央公园自然受到了波及,法阵已经被破坏,但街道上遍布的冰柱与冰棱仍然存在,震动使得这些危险固体砸到地面上。此时,拉玛信徒已经昏倒在一堵冰墙边,她不再有躲避的气力。倒下的墙体将半精灵埋在一个较为安全稳定的三角空间内,坠落的冰柱尖端碎裂在作为掩蔽物的冰墙上,碎冰渣散落在地上,它们十分恰当地避开了晕厥的吟游诗人,她没有受到更多伤害。
尼格勒和乔治亚很快就循着之前听到的吼叫来到了奇诺娅所在的地方,把不算矮小的诗人挖出来费了些力气,很快他们就发现这并不算是最难的部分。
“我想我能够撑得起她。”乔治亚试着将半精灵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她们的身高相差不多,“不算太难。”
“走得动吗?”尼格勒站在旁边,他手里握着之前在地上拾拣的弓,翼族法师轻易地认出这正是他弓术老师的那把。
人类牧师试着朝前迈出步伐,她的确在向前移动,可完全失去意识的人和还保有部分意识的醉汉不同,先下半精灵没法配合夏神牧师的动作,她的脚蹭在地上,为前行带来阻碍。
“也许我们应该换种方式。”尼格勒让乔治亚将诗人的弓背在身后,他提出自己的建议。
奇诺娅是在晃荡中醒来的。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天花板,说这是天花板甚至还有些抬举它了。风从帷帐的缝隙间钻进来,突如其来的寒冷让半精灵不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不自觉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她忍不住发出了“嘶”的抽气声。
吟游诗人动作缓慢地掀开盖在身上的毡毯,在确认伤口已得到妥善的处置后,她才支起上半身观察起周围的环境。很明显,这里是个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安置所,被简单固定的木桩之间用粗绳连接,厚重的布帘就搭在粗绳上,四角有铁丝固定,地面上铺了几层布,所幸脚下是平整的街道,因此直接躺下也不会有被小石头顶住的感觉,除此之外,这里就没有更多的摆设,诗人的弓被放在角落里。在片刻后,吟游诗人决定直接出去,等待实在无聊。
她差点和掀开门帘准备进来的牧师撞个正着。
“看来你恢复的不错。”黑头发的牧师很快反应过来,他选择了一句常用的寒暄语。
“托您的福,先生。”诗人观察着眼前这个穿着新绿长袍的牧师,毫无疑问,这位是瑞图宁的信者。
“主要的伤在你被送来时就已经愈合了大部分,我只做了些后续的处理。”瑞图宁牧师摆摆手,“应该是你的牧师同伴做的,你是被她和另一个翼族小伙子一起抬来的。”
“那他们人呢?”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吟游诗人停顿片刻,然后才重新开口,“抱歉,我是说,现在情况怎么样?”
瑞图宁牧师苦笑一下,他示意诗人往后看,女诗人照做了。
“——拉玛在上。”
但就视觉而言,巨人般的一双手和单独一条腿出现在城市里实在是件毛骨悚然的事,在许多地方的传言里,如果一个人反过身子用四肢着地行走,那么他十有八九是被恶灵缠上了,眼前的画面很有些像那些城市传说。而对于冒险者们和暗月城的居民而言,冰结躯体的增加只说明了形势的严峻。
“……他们去解决那个了?”
牧师没费劲就理解了诗人话里的“他们”是指的谁,他点了点头,解释道:“他们把你送过来之后不久就走了,时间有些紧,人手又不太够。”
女诗人的声音变得有些冷硬起来:“总会有冒险者在主城,人呢?”
“不知道,女士,我不知道。”
奇诺娅叹了口气,她再次发问:“那么卫队呢?我去帮他们。”
“抱歉,人手实在不足。”负责和冒险者们接洽的卫队队长诚恳地道歉,“你受了伤还得来帮我们。”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先生,我并不是不能动。”半精灵吟游诗人跟在他身后,他们通过楼梯来到一片连成较为完整平地的屋顶,这里已经有两个人在待命,他们一个人操作着微型投石工具,另一个准备着器材,同样的配置还出现在其他的屋顶。投石工具是暗月城里的工匠们临时赶制出来的,负责后勤与补给的人员把在低温下结成块油装进脆弱的容器中,这些填满了材料的球状物将通过投石器抛向冰结躯体中的一个,等油淋满离这里最近的腿上时,再由弓箭手射出燃着火焰的箭矢。
在说明结束后,卫队队长就离开了。剩下半精灵吟游诗人和卫队队员留在屋顶上。他们没有进行多余的交流,时间紧急是一方面,并且他们也没熟络到能闲谈,逃避尴尬的好方法之一就是专注于工作。
终于,在他们这一据点的油弹储备被用完后,负责填装的那个卫队队员打破了沉默:“你们觉得这有用吗?”
那是个精灵,精灵出色的视力足够她看清被寒冷冻结在着落点的动物油。
“不知道,女士,可我们总得试试。”
奇诺娅回答,她拉开了弓。
tb不知道c不c
全文8066,我尽力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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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听到巨响到感受地面的颤动也不过用了数秒。
漂浮在星海中的城市很少有灾害这一说,没有阳光,也就不会有曝晒;肉类、果蔬及必要的调料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不同的世界,这在以前都是没有过的。总的说来,除了多愁善感或热爱戏剧性发展的人偶尔会抱怨无法赞美太阳之外,暗月城的生活实在称得上快适。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当震动传来时,大多数人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动作并未持续很久,比起传闻中或书上留有记录的地震,它更像是掰开什么东西时产生的冲击带来的相互作用力。
尼格勒在奇诺娅和乔治亚放开手后升上天空,诗人的手劲有些大,他被抓得有些疼。
翼族法师拍打着翅膀升上天空,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陆地裂开了。
这绝非是人类能够做到的,暗月城的东边与西边各有土地从城市脱离,这让原本东西向宽于南北向的陆地看起来更规整,这毫无疑问是那位漂浮于城市上空的神祉的手笔。之前经历过开城的吟游诗人曾不正经地开着玩笑,说也许那位先生是不是又被萨玛斐给冻了起来,不然怎么不见踪影,眼前的神迹正是对诗人调笑的否定。
如果让有着过分浪漫笔调的学者来叙述,他首先会装模作样地叹口气,随后抻直脖子讲起来,什么“正如悬崖边的顽石落入怒吼的深蓝”,什么“巨浪攫取砂砾如城市融入星海”,夸张的词句尽可以堆砌,可对于此时站在地面上的人来说,分裂的城市带来的只有恐慌与惊愕。
城市裂开了,就这么回事儿。
当尼格勒将这消息告知自己的同伴时,他看见了四处游荡的吟游诗人难得的惊讶,半精灵稍稍瞪大了眼睛,直到翼族法师说出另一条信息,她才改变自己的表情。
“有人在中央公园设了法阵。”
这又令诗人皱起眉头,在灾难刚起时,半精灵曾试图去往混乱的源头一探究竟,可最终她只能躲藏在街道屋檐下的阴影里,隔着厚厚的冰层浪费时间¬——通往中央公园的道路被封堵,天上还有来回不停的鸮型人。
“……你们撑得住吗?”诗人问,“接下来大概也不会好过。”
“没有问题。”夏神牧师回答,有一股力量抚慰着她的疲劳,她感到自己又多了一次使用神术的机会,那大概是第五季的力量。
一向喜欢饶舌的诗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沉默着拔出剑,带着未成年和刚成年向中央公园前进。
路上他们没怎么交流,即使第五季及时将还残存着“门”的土地割出去、让他们飘荡在星海,那些被污染的“门”仍给留在暗月城主体的冒险者带来了影响,但这多少比之前好了些。从神殿区到中央公园并不需要花费太久,很快,覆着一层薄冰的道路就出现在了眼前。
“……您有什么办法吗?”乔治亚把目光投向他们三人中历险经验最多诗人,她没见过这么大片的冰面,坎维是兀烈卡卡留下的一团火,只有在宁古拉,人们才能看见雪。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宁古拉山脉成为不少故事和传说的舞台,从这里流出的诗歌都带着沁凉的水汽。
半精灵遗憾地摇了摇头,她并没有什么在冰面上自如行走的经验与妙方。两年前的战斗大多是在雪地上进行的,持续好几天的大雪积蓄了足够的厚度,这让在其上行走奔跑的动作有了着力点和避免一滑到底的阻碍。
尼格勒歪头看着女诗人,说:“您说过您曾游荡在徳菲卡,深林城就挺冷。”
对于这个指摘,半精灵只是暧昧地笑了一下,随后就催促着前进,试图将这个话题糊弄过去。深林城处在苏利文山脉和奥伯森林之间,它的城墙由白色大理石累成,这让有着雪城别称的深林在夏季也像是被雪包裹。吟游诗人特地挑了个即将入冬,却离真正的冬天还有些间隔的时候去,却没料到深林的冬天和菲薇艾诺的冬天不是一个意思。冻得发僵的半精灵几乎将所有时间都耗在酒馆里,有不少次她都喝得过多,和当地那些个头高大的雪精灵一起围着酒馆中央的长桌绕圈跳舞,还大叫着“乌拉!赫鲁晓夫!”。
这实在不是能讲给未成年的经历。
最初的几步倒还好,半精灵诗人小心翼翼地踏上冰面,夏神牧师和翼族法师跟着她,他们三人像是刚破壳的动物,谨慎地探索全新的世界。情况和年轻翼族之前所说的一样,规模巨大的法阵覆盖了整个中央公园,他们脚下及视野所能见只是这个巨大法阵的一部分,并且他们对这闪着不详蓝光的法阵的用途一无所知。
“有法阵就一定有施术者,”尼格勒拍打起翅膀,冰面上的移动效率太低,翼族决定换种方式前进,“您可以去找到他吗?”
女诗人对尼格勒比了个手势,这手势还挺常见,在遗都作为雇佣兵活动时,萨米尔、里德之间就常用它交流,现在奇诺娅也学会了。
“至于法阵……”
“破坏其完整性就行了吧,”乔治亚拍了拍年轻翼族的肩,“我来帮你。”
尼格勒点了点头,在做好足够的准备后,他升上半空。
要找到施术者并不简单。
的确,现在的中央公园安静不少,连风拂过树梢带起的树叶沙拉声都不再响起,不正常的冰封住了这里的活力,也许连真正的墓地都比这儿更有生气。被冰层包裹的植物与建筑自然不必说,在这灾祸的发端,更多的受害者被夺取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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罹难者合为巨坟。
冰霜应该是在片刻间爆发的,随着吟游诗人的搜索,她发现越靠近中央公园正中心,被冰封住的人就越显得安宁。他们的表情大都带着茫然的无辜,哪怕尖锐锋利的冰棱刺穿了他们的身体,突如其来的灾祸翻弄着他们的性命。
在意识到之前就已经死去。
矗立着的冰雕和绽放的冰棱遮挡了半精灵的视线,专注于搜寻也使她忽略了身后传来的响动,等她意识到危险时已经有些来不及。她左后方的冰柱被大力击碎,一人高的碎冰墙就这样坍塌,吟游诗人想要闪避,脚下的冰面使得她的动作无法按自己的意愿进行。奇诺娅降低重心侧过身别过脸,她抬起一边手臂,让忘神信徒赠予的斗篷像是个帐篷一样挡住自己上方。半精灵的身体紧绷,厚重的冰块砸在她背后,即使有厚重的衣物作为防护,这也仍然不好受,更深重的寒冷笼罩住她,不少碎裂在地面上的冰渣又跳起来扎进支撑起她的双腿和护住头颅的手臂。
还好这很快就结束了,诗人快速掀开斗篷翻滚到她所在位置的侧面,碎冰块扎得她生疼,可这不是在意疼痛的时候。半精灵握着剑警戒,她仔细地不放过任何一些细小的声响。如果是她自己,她决计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说不定会趁着敌人呆在原地躲闪的时候从背后放冷箭,而那个藏在冰迷宫里的施法者却轻松放过了她。也许那个神秘施法者的目标并不是狩猎落单的可怜人,推到冰墙也只能拖延一些时间……
奇诺娅猛地站起来,她不顾随时可能会滑到的风险,大跨步向之前尼格勒离开的方向跑去。
翼族法师几乎是贴着建筑物围绕中央公园飞了一圈,法阵范围很大,这让他花了些时间研究具体该从哪个环节下手拆除。他没有在他的法术书或其他地方看见过这个法阵,因此也就不明白这个法阵的具体用途和原理,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这绝对带不来什么好的影响。乔治亚正在地面上进行勘察,翼族有意地降低自己的高度,想要征求一下兀烈卡卡信徒的意见。对方显然也注意到到了他的意图,夏神牧师主动往法师的方向蹭了几步,她走得很小心,尽量保持自己不会摔倒。就在尼格勒快要抵达时,乔治亚用手指着前方,也就是年轻的翼族背后,示意他往后看:
一只巨大的手臂从半空伸出,那手覆盖着一层泛着不详蓝光的冰霜,那冰霜从手臂根部延伸。乔治亚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巨大的手臂,在一些种族的叙述中,兀烈卡卡会化为手握巨锤的红发巨人,这位司职惩罚的神袛居于云端,他不会放过任何邪恶。可眼前的手臂明显来自于悲荒之神的力量,这令人感到不安。
尼格勒悬在半空,他必须不停地拍打翅膀才能保证自己妥当地停留在这个位置,空气中夹杂着细小的冰粒,这些质地较硬的颗粒被裹挟在寒风里,吹得他很不舒服。他转回身体对着自己的同伴,却发现牧师身后不远处站了另一个人。
“乔治亚!往前滑!”
似乎是感受到了翼族法师的焦急,又因为一同冒险渡过的这几个月,兀烈卡卡牧师听从了队友的话,她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片刻就迈开步子离开了原来站立的地方。人类牧师的动作很及时,她擦过落在她后方的硬铁,躲过了一次无声的袭击。来人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眼见第一次攻击没有得手,手持长枪的人很快调整姿势,再次持枪向还没站起来的乔治亚戳刺。
“!”
是箭矢离弦的轻响。
袭击乔治亚的人转过手腕挥动武器,接连打掉几支气势汹汹的箭。趁对方被分去注意力,乔治亚半曲着腿,蹬着冰层滑到了长枪能扫到的区域以外。
“这可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奇诺娅再次从身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白羽箭搭在弓上,她几乎是带着笑提出了双方都心知肚明的疑问,“您在做什么呢,议员女士?”
琴•月聆没有回话,只是沉默着稳住重心,准备着下一次进攻。
两个半精灵都在冷静地计算现在的情况。对于琴•月聆来说,她手上握着惯用的长枪,这是多年前就陪着她出生入死的好伙伴,甚至在她随船航行之前就已经习惯了手中的武器,它就像是自己手臂的延伸。而眼前吟游诗人打扮的半精灵则握着弓箭,若论击打范围,单点射击的弓箭赶不上可以横扫的长枪,可现在她们是在冰层覆盖的地面上,对于不习惯在冰上行进的人来说,光是迈开脚步就十分困难,更别提还要配合手上的动作变换步伐,在这种时候,中远距离的弓箭更胜于长枪。对方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紫眼睛的半精灵死死地盯着琴的一举一动,她的动作似乎在说“只要你敢动,我就把你射成筛子”,对于这一点,琴毫不怀疑。
“尼格勒,乔治亚,你们先走。”
在片刻的僵持后,赶来的女诗人对同伴发话。她并没有征求他们的意见,只是简单地下达了命令,这样生硬的语调对于平常的诗人来说实在难得,夏神牧师和翼族法师没有多说什么,他们小心地离开。
正常来说,被一个有着好技艺的弓箭手盯住的人会观察对方的动作,然后趁弓箭离弦的瞬间动作,想办法脱离弓箭手的桎梏。毕竟,冰面上难以行动的限制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同样的,容易打滑的地面逼迫得对方只能停留在一点瞄准,如果这里还是平时石板铺就的公园道路,那么自己也许还需要顾忌对方是否有着能在高速移动中瞄准的能力,可现在的条件要求人分出一部分精力去维持身体的平衡,这自然也就打消了弓箭手的优点。半精灵诗人似乎打定主意和她耗到那个人类和翼族拆毁法阵,她似乎认定琴•月聆会小心地不做多余动作。
琴忍不住笑起来,两年的蛰伏的确会给人谨慎的印象,没错,她的确小心。何况现在,法阵已经完成,悲荒遗孤摊开了自己手中的牌,并且久违的对峙点燃了她内心对抗的意识,更何况——
她不在乎。
不再理会眼前气势汹汹的半精灵诗人,琴•月聆扭转身体,她将长枪举起瞄准了天上的年轻翼族。吟游诗人射出的箭刺进了她的右肩,这疼痛还不足以使她松开手中的武器。琴拥有过一切,也失去过一切,再失去一只手臂或一条性命也不算什么。
只要能完成她丈夫的遗愿。
奇诺娅射出了最后一支箭,她使了十成的力道。早在之前与鸮型人的战斗中,半精灵就用空了她所携带箭筒里的箭矢,之前她用来阻止那个议员的箭矢还是她趁着战斗后短暂的休憩从鸮型人尸体上回收的。女诗人没有料到对方会直接转过身背对自己,更没有想到那力道十足的攻击并没能阻止半精灵战士松开武器,放弃袭击。
就要来不及了。
吟游诗人将弓和箭筒丢在一边,她顺着自己往前滑倒的力道向瞄准了尼格勒的萨玛斐信徒扑去。
大地的震颤再度传来,是那只手。
冰结躯体的击打引起了地震,震动的范围涵盖了城市主要部分,中央公园也不例外,这时候倒是被第五季分离出去的部分更为宁静了。
这变化实在出人意料,在琴被奇诺娅拦腰撞倒之前,剧烈晃动的地面就已经使她失去了平衡,半精灵战士不得不将长枪插进冰层来稳住自己。而在她来得及站直之前,吟游诗人从背后扑来,光滑的冰面和大地的震动促使她们滚成一团,撞在一旁的冰柱上。兀烈卡卡牧师已经不见踪影,翼族法师也回到了天空。
奇诺娅的情况有些糟糕,她之前并没有经历过地震,方才的鲁莽动作使她胸口挨了战士一击,这提醒她下次得记得穿甲;她的头撞上了冰柱的钝角,头部渗出的血液有一些流进了她的眼睛里,这阻碍了她的视线,倒不是说她手上还有弓和箭,只是不得不闭上右边的眼睛令她不十分习惯。被诗人摁在地上的战士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之前就有的冰渣和在地震中裂开的缝隙划伤了她,在她用手肘向后击中对方胸口的同时,冒险者也以和她认知中与诗人这一职业不符的力道捶打她的脊梁骨。但琴•月聆到底有着随船旅行的经验,她很快就适应了地面的晃动,战士用一只手握住自己的长枪,另一只手使巧劲甩开了压身上的吟游诗人,在将对方摔到冰柱上之后,琴将长枪向后一点,撑着武器站起来,随后她很快岔开双脚稳住下盘,用力刺向自己的敌人。
“锵”
眼前的诗人及时抽出了长剑,抵御住了这一次攻击。琴皱起眉头,她游历时的确希望碰到旗鼓相当的对手,这能点燃她争斗的热情,可放到现在,这样的敌人只会阻碍计划的实施,越早清除约好。
震动再次传来,奇诺娅趁此机会靠着身后的冰柱站起来。即使在剧烈的晃动中,琴•月聆也不忘抓住机会攻击她,女诗人勉强逃过了被刺穿的惨剧,同身上开几个洞相比,对方的武器在腰侧留下的伤痕算得上相当划算。
两个半精灵再次陷入僵持。
“法阵实在是太大了,”乔治亚扶着支撑物,现在她躲在一堵冰墙后,尽可能远离了那个手持长枪的半精灵,“只在几个节点破坏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翼族法师赞同地点头,他尽量避免分心担忧自己弓术上的老师,此时集中精力破坏法阵就是解决问题帮上忙的最好方法。
“你能再次使用天炎吗?”尼格勒向夏神牧师确认,在冰结躯体出现后,他发现自己多了一次使用法术的能力,这应该是第五季为冒险者们提供的帮助。
兀烈卡卡的追随者点了点头,她随后提出:“之前是向天空释放的,限制比较小,如果只是对着眼前的地面……”
“不必担心这一点,”尼格勒悬停在半空中,“我有办法。”
随着法师的语言与手势,乔治亚发现自己变得轻盈起来,就如同飞鸟一样,似乎下一刻就可以展翅飞上天空,超乎想象的,夏神牧师发现自己的确离开了地面。
“飞行术只能支持十几秒,要快一些。”尼格勒立在乔治亚旁边,他张开双手准备随时抱住人类牧师避免对方坠落。
惩罚的烈焰再次降临,这带着浓烈硫磺气息的劫火径直落在中央公园,也就是法阵的正中央。包含着兀烈卡卡怒气的火焰同萨玛斐带来的寒冰相碰撞,力量和力量的对抗带来的冲击引起了小型的混乱气流,浓烟混杂着碎裂的冰粒扑向四周,尼格勒握住乔治亚的手臂带她降落在中央公园旁的一处屋顶上,他们在那里躲避怒火之主的天炎所带来的余波。之前游荡在天空的鸮型人已经被冒险者们清扫干净,因此那屋顶还算得上是一处安全的地方。等到雾气散开后,翼族法师和夏神牧师清楚地看见法阵中心变成一片焦黑,而原本法阵运行带来的蓝光也黯淡下来。
他们成功地破坏了法阵。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的叫喊吸引了两人的注意,那声音从中央公园靠西边没有被天炎波及的地方传来。
奇诺娅双手握剑,勉力抵挡着眼前萨玛斐战士发狂一般的攻击。也许是准备多时却功亏一篑的失败刺激了眼前半精灵的神经,在发出一阵不成形的喊叫后,琴•月聆提枪向诗人杀来。这动作和之前的十分不一样,半精灵战士似乎抛弃了所学的战技与战法,只凭着本能屠戮、发泄。她的攻击猛烈又迅速,如疾风暴雨一般,萨玛斐的信徒灵活地转动手腕,那精铁制的枪头便转换了方向,从原来被对手的长剑阻挡的戳刺向上挑去,划向敌人的咽喉。女诗人的反应也不慢,拉玛信徒没有尝试往后退,战士的势头太猛,不管是后退还是翻滚躲避都会被刺中,相反的,半精灵诗人向左前方斜跨一步,迎上长枪的攻势,奇诺娅更用力地让剑格抵住枪杆,她就快逼近琴的面前,铁质的武器相摩擦几乎产生火花。
她明白自己撑不了更久。
长时间高强度的战斗已经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和体力,脚下的冰面令她分出多余的注意,更别提还有“门”和法阵带来的衰弱影响……她的剑也快支持不下去了,如果仅仅是和鸮型人对战,或者在战斗后他们有余裕进行武器的补给和保养,那么这场战斗还不至于那么煎熬,在之前应付琴•月聆的猛攻时,诗人就预见到了自己的武器注定破裂的结局,她只希望它的时间能拖的久一些。
对方看穿了她的窘况,战士操使着长枪从侧面击打,拉玛信徒只能将长剑横在身侧以求应付,这再次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穿甲的重要性。多次的打击使得被使用过头的长剑剑身产生了细小的裂纹,这一次的攻击则扩大了它们。
正如双方都预料到的那样,半精灵诗人的长剑碎成了两截。
这对于萨玛斐信徒来说是个好机会,拉玛信徒也料到了这一点,因此诗人没有任何迟疑地将剩下的半截剑向战士的脸投掷,紧接着,她绷直了小腿,用一种幅度很小的、奇怪的步子和战士拉开了距离。
她在深林当然不会只顾着喝酒,酒馆里的闲聊经常能提供许多有用的信息,不管是拿来改编成诗歌或作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派上用场的技巧都令人着迷,也许有的东西在当时看来纯属兴趣,但偶尔,它们会非常有用。绷直小腿、减小前后腿幅度和让身体的重心位于两脚中间,这是一个喜欢在冰湖上钓鱼的人传授的冰上行走的技巧。
“……没关系,没关系的,”琴•月聆开口说了除去那喊叫外的第一句话,“只要杀了你,然后把法阵补全……”
从心底里希望着复活悲荒之神的半精灵转过身,在之前的打斗中她也受了些伤,可她像完全感受不到痛意和寒冷,这些负面的东西对于她来说倒更像是欢愉。一种狂信者特有的混乱与宁静的平衡在她身上体现,曾经的城市议员再次摆好姿势,她微笑起来:“我一定会完成你的愿望。”
如果不是时机和场合不对,吟游诗人一定会拿起纸和笔,还要用上自己最循循善诱的表情和声音,想尽办法掏干净眼前这饱受折磨的可怜人的秘密。
“抱歉,不过我恰好也和人做了约定。” 诗人如此回答:
“我得拯救世界。”
这话在其他人听来只怕要爆发出一阵揶揄的嘲笑,可对面的战士却没有任何疑问地接受了,她甚至还点了点头,认为这是个十分有力的理由。
“那就没办法了。”琴•月聆说,“我得实现我丈夫的愿望,你又要实现你和人的约定……”
“正是如此。”
“我得杀了你。”
“尽管试试。” 奇诺娅抽出绑在身后的弯刀,那是荒鹫的女首领作为信物送给她的,这饰有博特乐神徽的武器曾不止一次救了她的命。
琴皱起眉头,她露出困惑的表情:“你不是诗人。”
“哎呀,这可就是您的落伍了,”拉玛信徒回答,“诗人带三种武器难道不是常识吗?”
半精灵诗人可以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大致的故事,曾经的冒险者为了死去丈夫的愿望改变了自己的信念,进入暗月城潜伏两年最终成功布下法阵,如果没有被尼格勒和乔治亚破坏,也许萨玛斐信徒的悲愿就会实现。奇诺娅很能理解对方,半精灵注定是游荡在世间的流浪者,她们同时拥有两方面的血,又同时被两方排斥,出于一些特别的原因,在这一点上诗人自己的体会甚至没有对方那么深,但她们都曾选择游荡。琴•月聆曾有过稳定又令人感到温暖的核心,她很快失去了他们,丈夫留下的萨玛斐圣经是她抓住的与世界维系的最后一根绳索,体会过幸福与快乐的失去更令人无法接受,再次回到原先的漂泊与疏离会比原先所习惯的更痛苦。
如果当时没有跟随唐吉坷德,后来没有与萨米尔、里德外出冒险,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状态?而在体会过有重要的人的充实与满足后,再次失去,将来的自己又会怎样选择?地下迷宫里的自己在死去的假象面前勉强保住了理智,而即使如此,诗人也在混沌和不知名的冲动下握住了逐渐融化的伪物的手,并许下永不分离的誓言。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自己会作出更好的选择吗?
将不断膨胀的杂乱想法抛到一边,奇诺娅逼迫自己专心应对眼前的对手。
抱着决意的对手是最不想对上的,琴•月聆已经不再理会自己身上不断增添的伤口,她只想着快一些、再快一些,寒冷令她浑身僵硬,但她不去理会,她的手已经冻得青白,皮肤撕裂和割裂处的血液和身上的织物冻在一起,动作幅度大一些就会引起撕裂造成二次伤害。她能感受到眼前的对手对她的理解,这使她对必须将彼此置于死地的事实感到遗憾,她必须胜利,她要完成死去爱人的愿望,然后——
一瞬间的空隙,拉玛信徒错步上前,此时将长枪收回已经来不及,萨玛斐战士将长枪往回带,试图用枪杆底部对诗人造成伤害。
寒光闪过。
琴•月聆死去了。
在确认过对方的彻底死亡后,奇诺娅体力不支地后退几步,诗人不再有站立的力气,于是她干脆放任自己靠着身后包裹着无辜死者的冰墓碑坐下。连续的战斗几乎搬空了她的精力,琴•月聆已经死亡,法阵被破坏的现实也帮助她确认了尼格勒和乔治亚的安全无恙,她自认已经做到了最好。
在朦胧的意识中,半精灵吟游诗人似乎听到了弯月传来的声音,那应当是尼格勒的呼喊。
“我休息一会儿……很快就去找你们。” 她喃喃地说。
此时,另一只手出现在天空中,它拍向地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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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死,flag插着好看
全文2028,使用顺势斩和卡勒斯之歌,剩下的我继续肝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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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翅膀必死无疑了。
夏神的怒火使他的翅膀融化,闪光尘的施展则短暂地夺取了他的视力,翼族法师自己都说不明白的恻隐没有为他带来生机——吟游诗人朝着坠落的鸮型人射出了她的箭。
那是死亡的箭。
奇诺娅的一击实在有些出人意料,尼格勒看着鸮型人从空中砸到地上,又看着女诗人握着剑冲到鸮型人身边后挥着剑切开了对方的脖颈。年轻的翼族待在天上,寒风仍在呼啸,他对眼前的一切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剥离感,似乎他浮游在另一个世界,正看着什么热烈的戏剧演出。
“门关上了!”
乔治亚的声音将他拉回暗月城,拉回此时此地,尼格勒扑扇了几下翅膀,有些摇晃地落回地面,他被短翅膀刺伤的翅膀还未得到妥善的处置。
奇诺娅和乔治亚很快就围拢过来,女诗人没对他提起短翅膀,他也就没作出更多的解释和说明。在牧师神术的治愈下,年轻翼族翅膀的伤已经止住血、结了痂,过不了多久,那痂就会掉,这伤对他来说已经构不成什么影响。
他们在原地停留,在这期间,乔治亚合起手,她的面上显示出某种安宁。
“……向夏神祈祷,”这吸引了女诗人的注意,“祈祷胜利吗?”
“不……这样做能让我感到安心,”乔治亚收起祈祷特有的动作,她往城市的方向看去,“看起来这还只是个开始。”
没有再对一片狼藉的战场投注更多的注意,他们朝城内前进。
很明显的,暗月城靠北的这一片区域受到的灾祸已经被控制住,牧师和医者忙碌着,他们奔跑在街上,还有余力的冒险者将伤患抬入神殿,战后控制正有条不紊地进行。他们的动作很快,未免打扰,往克里斯旅馆走去的吟游诗人转了个弯,他们拐进另一条稍窄些的道路。同刚刚那条忙碌的街道相比,这里的确安静不少,偶尔经过的冒险者也只是往里扫一眼,随后就不再理睬。
很明显的,这道路上曾有过一场惨烈的战斗,大量的血液泼洒在建筑表面,无法辨别原形的残肢毫无遮掩地摊开在地上,它们显得有些零碎,但考虑到鸮型人的作战方式,眼前的一切也就十分合理。
这里不再有活人,救助自然没有必要。
“……要换条路吗?”半精灵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人类和翼族,她没意识到自己正皱着眉头。
“不用。”乔治亚回答,像是为了打消女诗人的顾虑一般,夏神牧师快步前进。
落在地上的不止有被来自空中的袭击削去生命的居民和城市护卫队成员,还有不少皮肤表面结着焦黑的鸮型人,吟游诗人猜想这是雷击的杰作,兴许是追随兀烈卡卡的牧师,也有可能是德鲁伊。由此延展,半精灵不由得想起之前被她撇到脑后的鸟羽队友,小精灵锡里昂大概是不必担心的,两位年长牧师也有自己的本事,埃奎拉倒值得为他的处境流些冷汗——
阿维德也一定会活跃在救援的前线,倒不如说这次的环境正符合他的特长,寒冷之地搜救员出身的铁冰骑士比这里的大多数人更了解该如何救治受苦于冻伤的受难者。
他会贯彻他的理念直到最后。
就在诗人出神的时候,她视野里一个沾染了血迹的白色物体吸引住她,奇诺娅偏头去看,那正是翼族白色的翅膀。
那残破的躯体十分惨烈,近乎被生生扯裂的翅膀浸泡在血泊里,这尸体的头不见了,失去了辨认身份最有效部位的剩余以一种不成形态的姿势展现在诗人眼前,这人应该在打斗中伤了腿,那地方有着明显的弯曲痕迹。他的头就在不远处,只是他的身体实在惹眼,它近乎收取了半精灵全部的注意,这使她忽略掉尸体旁边的脑袋。而对于半精灵来说,这脑袋比身体更惹眼。
半精灵碰到黑头发翼族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熬夜做完报纸的诗人想着要去哪里放松一下,于是她随意地走进了一家酒馆。德莫拉祭典的氛围使得街道比平时更为热闹,冒险者则更不用说,在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行当里,不少人都抱有及时行乐的想法和处世态度,节日特有的煽动性鼓舞着他们,酒馆里闹哄哄的,甚至可以听见醉汉大声哭泣、抱着柱子说情话的声音。
黑头发的翼族坐在长桌一角,半精灵坐在了他旁边。
不知名的翼族有着紫色的眼睛,他很少让自己的眼神同诗人合上,这对诗人来说也正好。谈话的开始只是些细小的事,冒险、风景,翼族始终保留着特有的疏离,而这距离是诗人十分熟悉的,她自己便常常在自己和旁人之间制造出看不见的掩蔽,在恰当的时候来,在合适的时候离开,这还算得上是她的长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半精灵对眼前冷淡的翼族产生了 相似感,这相似感甚至让她在酒精的驱使下说出“等你喝酒”的邀请。
这邀请不会再有被实现的一天。
注意到女诗人的停留,乔治亚回过身,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认识的人吗?”
诗人点点头作为回应,她仍旧是那副表情:“真可惜,我还打算请他喝一杯沙棘酒。”
就在即将转身离开时,半精灵再次让自己的视线落在翼族的身体上,这一次的发现催促着她走到那不完整的躯体旁,奇诺娅蹲下身,伸出手触摸已经有些不成形的翅膀,她摸到一层已经有些融化的、薄薄的冰层——令人想起不久之前被她亲手射落在地的短翅膀鸮型人,那寒冰覆盖的翅膀正是萨玛斐力量的证明。吟游诗人再次皱起眉头,她仔细检查了一遍翼族的尸体,除了覆盖冰层的翅膀,她还在翼族腿部发现了明显的、被施展过缠绕术的痕迹,这应当是某个德鲁伊留下的。
“……”
某个念头在她脑内成型,正当诗人要对同伴吐露时,城市的东方和西方传来了轰然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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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试试。”
奇诺娅从箭筒中取出一支箭,她将那武器搭在弓弦上,又把弓拉满,接着她松开手。同样的,冰棱与冰柱从眼前的“门”里喷涌而出,冲着目标而去的箭矢被打落在地。
“切。”吟游诗人再次毫无遮掩地吐露恶态。
虽说自认为诗人,但半精灵对自己的弓术有着恰当的自信。她靠着唐吉坷德做的这把弓渡过了不少危机,最初是在冰封的无名之城,后来是在混乱的里兹……女诗人几乎不怎么存在的好胜心被眼前的难关挑了起来,就在她准备再次张弓时,翼族法师拦住了她:
“不仅仅是冰的攻击……体力似乎也有所削弱。”
尼格勒是正确的,奇诺娅逐渐意识到自己气力的削减并不是因为寒冷。这和半精灵曾在地下迷宫体验过的衰弱有很大不同,未知的古神从上方俯瞰着他们,战栗与恐怖从心底升起,那似乎是从血脉里唤起的畏惧将冒险者们钉在原地,令他们举步维艰。可这里不一样,不知名的力量潜藏在寒冷里,它跟着风一起剜过,不知不觉将精神力与体力窃走。
“只能想想办法了。”诗人挫败地叹气 ,“你们都会些什么?”
其实这问题早该问,可他们走得实在匆忙。夜幕就要降临,黑暗会是生着黑翼有着深色皮肤的鸮型人的好掩护,对于冒险者来说却是又一障碍。他们在向忘神信徒告别时想的是早些解决混乱,想的是快些将麻烦事甩干净(也许只有诗人这样想),很明显,这想法不大可能实现了。
“通常牧师会的我大概都会,”乔治亚首先回答,“此外,我是夏神兀烈卡卡的追随者,天炎的使用也不成问题。”
“正好,我想那会大有用处。”
“……无声幻影、隐身术、衰弱射线、变巨术、电爪、幽灵提灯,”尼格勒扳着指头一个一个数,“还有闪光尘和飞行术。”
“飞行术?”奇诺娅看似不惹人注意地瞟了眼翼族法师的背后,法师清楚她的戏谑,所以他干脆什么也不说。
就在他们低着身子讨论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门的方向传来,吟游诗人猛地扑向对面的人类小姑娘和翼族未成年,谈不上松软的地面接住了他们。半精灵几乎可以感受到敌人的刀锋划过她的后背,她也的确听到了“哧——”的声音,她几乎就要为如何将损坏的防寒斗篷还给忘神信徒而伤脑筋。
翅膀呼扇的声音多了起来,等到冒险者们再次直起身,天空中已经有了大概九个以上的鸮型人,领头的那个有着冰层覆盖的翅膀,它在星海和月亮的照射下发着光,这应当是一个小队。
“形势不大好啊。”奇诺娅拉弓戒备,面对空中的敌人,弯刀与长剑都派不上多大用场,对方的机动性很高,这让半精灵有些紧张,那句“伙计们”险些脱口而出,她差点忘了这里不是坎维的荒漠,而是暗月城的山麓。
“变巨术可以试试看,”趁着双方还在对峙,半精灵吟游诗人光明正大地说起打算,“拿个石头什么的,变大了当做盾牌,就是拿起来不太方便。”
“变巨术只能对生物使用。”尼格勒回应,他也不怎么在乎下一步的计划被敌人听去,该做的事情总是要做,何况他们的目的十分明确,看不懂才奇怪。
“那就抓一个下来,”奇诺娅接着提议,“变大之后顶着冲过去,握着背后的翅膀跟也会方便很多……啊,抱歉,乔治亚。”
半精灵的夜视能力帮助她看清了兀烈卡卡牧师的表情,她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看起来不太赞同诗人提出的计划。诗人倒也能理解,她口中的计划的确有些不正派。如果放在满世界跑的时候,鸟羽的队友也不会同意,锡里昂、埃奎拉先别说,阿维德铁定不会同意,不止如此,他只怕还要好好说教一番——
“就按你说的办。”乔治亚斩钉截铁地说,她再次将目光投向天空,在那里,鸮型人小队似乎达成了某种一致同意,那个有着特别翅膀的鸮型人——他是头领没错了——带着三个鸮型人朝暗月城的南方,也就是中央广场的方向飞去,剩下的七个则散开,摆成某种阵型。
“这样算下来,我们每个人只需要对付两个鸮型人。”奇诺娅瞄准了离她最近的那个,对方也盯着她,“也没太难嘛!”
“算漏了一个。”乔治亚指出了女诗人的错误,她将别在腰上的短刀抽了出来,武器很有些眼熟,诗人认出来,那正是里德的那把。
“还有一个用来盾牌冲击,没算错。”尼格勒脱下借来的防寒衣,他简单地将它叠起来、放在地上,“我上去吸引他们,等他们聚集到一起再由乔治亚放火。”
几乎是同时,翼族法师振翅飞向天空,半精灵诗人松开了手指,鸮型人开始行动。
看得出这些有着漆黑双翼的种族十分适应团队作战,他们分出四个朝尼格勒收拢,剩下的三个则朝地上的目标俯冲,很明显,他们也有计划。
就像明白自己射出的箭矢会被躲开一样,半精灵吟游诗人在弓箭脱离的瞬间就丢下了弓,她十分没形象地朝旁边打了个滚,避开了那个盯着她的鸮型人的攻击。战斗经验丰富的前佣兵现冒险者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她立刻调整好姿势、借着刚刚的余力跳起来,另一半血统让她同完全的人类相比更加轻盈灵活,但也就那样而已了,在她的剑刃能够接触到对方的脖子之前,那个鸮型人就扇着翅膀回到空中。
意识到这些鸮型人和之前追逐她的毛头小子们不大相同,半精灵收起常挂在脸上的笑容。诗人的笑容常让人忽略她划过右眼的伤疤,这使得她成为队伍中负责交流和套话的那个,而现在,几乎成为她标志之一的笑容被收起来,原本充满了诗人的女性特有的柔和也随之而去,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冷酷的战士。
女诗人已经有很久没有唱过诗。
她也不打算在这时唱。
奇诺娅戒备着重新拾起弓箭,她再次瞄准了目标。
如果情况允许,牧师们一般会选择站在队伍后方为队伍祈祷,通常身边还站着一个武僧或战士、巡林客之类的,但这扇“门”旁统共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在天上和敌人周旋,地上的另一个则手上不停地放着箭,本该占据空中优势的鸮型人在半精灵密集的攻势下东躲西藏,事实上,诗人的做法颇有些效果,她的敌人已远不如之前灵活,尽管牧师怀疑箭矢的大量消耗是否值得。
乔治亚尽量不放过每一处敌人可能进攻的地方,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认为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姑娘是最容易被击破的哪一个,因此他们直接丢下了猛攻自己同伴之一的弓箭手,转身集中对付眼前的牧师。
哎,有多少失败就是因轻敌而起。
乔治亚有着和自己侍奉的夏神兀烈卡卡一样的耿直,那位神袛以惩罚为神职,对于人类牧师来说,眼前的鸮型人正是扰乱了暗月城和平日常的敌人。她从半精灵诗人那里听说了中央广场的惨状,做出如此暴行的人无法原谅,祂的拥护者同样不该饶恕——这也正是她赞同吟游诗人的计划的原因。
曾在里德的指导下学习过一些防身之术的夏神牧师尽量快地驱使自己的身体以躲过敌方的袭击。在最初的几轮攻击过后,那两个鸮型人改变了方式,他们一前一后地朝着乔治亚俯冲,她躲开第一个鸮型人的刀子,第二个鸮型人的短镰随之而来,人类牧师不得不赶紧倒在地上,被融化的雪水浸湿的土壤沾在她脸上,她却没有机会擦拭,第二次袭击很快就来了。
看到之前的攻击方式十分有效,鸮型人决定继续使用一前一后的攻击方式消灭他们的敌人。乔治亚半蹲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朝她滑来的有翼种族,她握紧了手上的短刀,作出了准备反击的姿势。
这一次她有了帮手。
缀着白羽的箭从侧面贯穿了飞在前面的鸮型人的喉咙,射出这一箭的人使了很大的力气,锋利的箭头戳了出来,这个鸮型人被余力带倒在旁边。来不及仔细观察这算得上滑稽的情景,乔治亚朝第二个敌人冲去。幸运的是,女诗人的箭再一次及时赶到,第一次的箭矢杀死了一个敌人、打乱了另一个的步调,这一次的则插进了对方的翅膀。
“哎呀,抱歉,本来瞄准的是你的脑袋。”奇诺娅皱着眉头抱怨,她脚边是之前和她对阵的那个鸮型人的尸体。吟游诗人趁着对方的速度慢下来的机会,在他再次靠近时用柯洛•格利泽送给她当做信物的弯刀割下了敌人的翅膀,接着她毫不犹豫地揪住发出痛苦叫声的鸮型人的翅膀根,切开了他的喉咙。吟游诗人学着荒鹫女首领的样子甩了甩手上的弯刀,很明显,她没有对方那一气呵成的冷冽气质,刀刃上的血不但没甩干净,反而溅了自己一身。半精灵带着些埋怨瞟了眼被她杀死的尸体,躺在冷冰冰地面上的倒霉鬼还不断冒着血,带着细小泡沫的血液从他喉咙的伤口里涌出来,大概一时半会儿不会停。
影舞者向来是机会主义者,乔治亚的战斗风格在无意中也有了些里德的影子。夏神牧师没有放过队友帮忙的好局势,她双手握着短刃朝敌人冲去,利刃刺入皮肉的触感跟想象中很有些不一样,她压下松手躲开的冲动,将短刃再往里推,接着用力搅动了几下。
“啊,请小心一些,”半精灵吟游诗人及时按住了牧师的肩,乔治亚回过头去看,发现诗人又变得柔和起来。
“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呢。”她说。
在女士们战斗的时候,尼格勒也没太好过。
有着双翼的法师能够在天空中自由地活动,这使得他不用再地面上警戒着随时会到的土壤袭击,但也让他有了另一种层面上的危险。
就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样,围住他的四个鸮型人组成了一个包围圈,翼族试着突破他们的封锁,却总会被逼回去。在地面上传来一声痛苦的叫喊时,尼格勒往斜上方飞去,他眼前的守卫被同伴的遭遇勾去注意力,这是个突围的好时机。令人惋惜的是,鸮型人的翅膀强而有力,而尼格勒总还是个未成年,就在他即将到达预定的点时,另一个鸮型人挥舞着手里的弯刀朝他劈去,这让翼族只能退回原来的地方,他开始后悔没有向自己弓术上的老师讨要一件短兵器,诗人总拿着好几件武器。
他想起之前拟定的计划,再次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正如他所料,鸮型人们将包围圈缩得更紧,他们手上拿着武器,翼族必须小心计算彼此之间的距离,否则就会挨上一下。在经过多次尝试后,围住他的四个鸮型人已经隔得很近,他们似乎认定眼前这个同样有翅膀的家伙会继续向上,于是他们不停地拍打翅膀,想抢先将生路堵住。
这正合了尼格勒的意,他作出要继续上冲的势头,围在他上面的鸮型人们作好了准备,他们将手里的武器举得高高的,接着整齐划一地朝下劈。
只是一眨眼间的事,灰头发的翼族就这样没影了。他们疑惑又戒备地朝四周看,除了星星和风,什么也没有。
使了隐身术的翼族朝地面飞去,他在寒风凌冽中大声喊起队友的名字:
“乔治亚!!”
这是吟游诗人第一次看见夏神兀烈卡卡的神授力量被使用,带着浓烈硫磺气息的火焰从天而降,这火和那些可爱的焰火可完全不同,它自身便有着旺盛到溢出的生命力。熊熊燃烧的火炎降临在那支鸮型人小队上,明亮的橙黄红将天空映得犹如白昼,尽管暗月城从来没有白昼这一说。
这就像是太阳落下了。
“多么奇妙呀,”诗人眯着眼自言自语,“我该为这作首歌。”
兀烈卡卡的怒火很快逝去,半精灵吟游诗人本来还等着躲避从天上砸下来的焦黑尸体,可就像流传的那样,“任何触碰天炎的人都会灰飞烟灭。”
翼族法师成功地在天炎抵达之前脱离了它的攻击范围,这会儿他正站在地面上,皱着眉头看天。
“尼格勒,过来。”奇诺娅抽出轻剑指了指地面上躺着的鸮型人尸体,那正是被割破喉咙的那一个,“对这个鸮型人使用变巨术。”
“只能由他来做‘盾牌’了。”
翼族法师点了点头,他蹲下身,念起了变巨术的咒语。吟游诗人饶有趣味地盯着地面上这个被变大的尸体,似乎十分想弄清楚咒语的作用方式。
在施术完毕后,奇诺娅将已经大到足够作为盾牌使用的鸮型人尸体立起来,接着她示意夏神牧师站到“盾牌”背后,乔治亚听从了她的话,但还是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我听到了一些声音,”半精灵回答,“有点像是翅膀扑扇。”
吟游诗人的预感十分正确,在他们来得及戒备之前,一杆前端绑着尖石的简易投枪已经擦过了尼格勒的手臂。
之前那个有着冰层覆盖翅膀的领头回来了。
眼前的冰翅膀似乎和自己的队友商量了些什么,他们用的是吟游诗人从未听过的语言,教人无法分辨。
“我来牵制他。”尼格勒丢下这句话就升上了天空,乔治亚甚至来不及为他施展治愈的神术。
对应的,天上的鸮型人们也开始行动。冰翅膀手下的三人直接朝地面上的乔治亚和奇诺娅冲去,他们准备直接杀死敌人,抢夺种子、阻止关门。
“拜托你了,乔治亚。”奇诺娅用左手抽出弯刀,她催促着夏神牧师,“小心冰锥。”
半精灵的夜视在这时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吟游诗人没有躲避第一个朝她冲来的鸮型人,他手上拿着木棍,上面插了些尖石子,是个自制狼牙棒,奇诺娅朝旁边斜跨一步,巧妙地避开挥舞的木棍,她的左手不如右手灵活,却依然准确地削去了木头带着尖刺的前端。眼见一击不成,这个鸮型人准备回到空中,可他犹豫的片刻害了他,他在上升的途中感到什么东西刺穿了自己的小腿,接着那东西向下狠狠一划——
鸮型人的血淅淅沥沥洒下来,女诗人灵活地往后退了几步,接着,像是预感到什么,她没有片刻迟疑地趴在地面上,接着打了几个滚。另一个鸮型人从她刚刚站立的对方掠过,他在半空中支撑着自己一条腿无法使用的同族,那家伙因肢体上的伤害而重心不稳。半精灵很快站起来,战斗中片刻的犹豫迟疑都可能会害自己丢掉性命,她从腰上的绑带里抽出一些小刀片,朝那两个靠在一起的鸮型人甩去。
投掷的技术也是唐吉坷德督促她练习的。那是还在遗都的时候,在短暂的休憩期间,唐吉坷德把闷在房间里给人偶换衣服的吟游诗人拽到院子里,不由分说地塞给她一把短刀,就像那时他在无名之城塞给她一把弓。
“怎么着,”奇诺娅打量着手上的武器,她抛起又接下,“是要开创新副业吗?顶着苹果甩飞刀之类的。”
“那么我该给你一个苹果。”游荡者回答,他眯起眼睛,黑色的眼罩衬得他格外凶狠,但吟游诗人就没怕过。
“看见墙上那个白色的十字标志了吗?”奇诺娅顺着唐吉坷德的手指看过去,她当然知道,自从丢了一只眼睛,从前善用飞刀的游荡者就常在那里练习,可她还是顺着对方的话点了点头。
“五天之后,如果你不能做到十投九中,你就顶着苹果站到那里去。”
吟游诗人认真点了点头。
那时候下的功夫现在派上了用场,半精灵的确以弓术和近身短兵相接见长,但投掷武器对于她来说也不算太为难。那个支撑着队友的鸮型人挥舞着手上的木棍扫掉了一些,可吟游诗人很快投掷出了第二批,这一次她是从绑在腿上的牛皮带里抽出来的。那个爱护队友的鸮型人注意着不让武器击中自己的同伴,却忽略了自己,一柄小刀从正面插进他的左眼,他从半空落下,失去支撑的受伤者也跟着掉下来。
半精灵很快结果了他们。
在完成了手上的动作后,双手都握着武器的吟游诗人抬起头四处张望,她寻找着之前就不见踪影的那第三个鸮型人,她很快就发现了。
“乔治亚!后面左边斜上方!”她朝顶着巨大化鸮型人尸体作为盾牌的牧师大喊,不太明白方位的诗人只能尽量说明敌人的方向。现在将弯刀与长剑换成弓箭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寄希望于兀烈卡卡的追随者有一两样防身的措施。
令吟游诗人长松一口气的是,乔治亚在听见女诗人的喊叫后转过身伸手朝她说的方向发出了带着明亮光芒的射线。奇诺娅很少和牧师打交道,她所认识的洛伦佐和庞培从没使用过这样的神术,这令诗人忍不住去猜想,是否追随者夏神兀烈卡卡的牧师都有着那位易怒神袛所有的热烈的力量。
灼热光辉带来的影响无意识明显而即时的,在鸮型人因过于强烈的光芒闭上眼睛拍着翅膀乱飞以求躲避时,奇诺娅已经张弓搭箭,箭矢准确地命中了目标,那个计划偷袭乔治亚的鸮型人再也不能动弹。
“干的好,乔治亚!”女诗人朝夏神牧师挥手。
对方看了看天空,同样喊了回来:“注意天上!又有几个鸮型人过来了!”
奇诺娅再次将注意力放回战场,和她相对的是一个同样使弓箭的鸮型人。倒不是女诗人自夸,而是眼前这人的弓术的确比不上自己,从空中朝地面射击的确会有优势,可他们间技术的差距却可以将鸮型人弓箭手的优势抹平。
“叮”
“叮”
他们几乎重复着半精灵吟游诗人在里兹时同样荒唐的事,两名弓箭手相对射击,每一次他们的箭矢都会在半空中相撞,随后落在地面上。他们几乎重复着同样无意义的事——
鸮型人弓箭手射出的箭矢偏离了本该朝向的目标,半精灵的箭矢却准确无误地扎进了敌人的喉咙。没有在已经落下的敌人身上耗费更多注意,女诗人很快瞄准了另一个鸮型人。
不得不说,经过变巨术改造的鸮型人尸体是个不错的挡板。乔治亚推着“盾牌”,在“门”越来越猛烈的攻击中前进。从正面冲来的冰棱与冰柱全部深深地插进鸮型人的尸体,幸好变巨术也增加了人体的厚度,否则这些守卫“门”的攻击准会透过尸体扎到人类牧师。无法将头探出去查看自己到“门”的距离,兀烈卡卡牧师只能通过回头看已经走了多少,再通过比对记忆来判断自己离“门”还有多远。就在她再一次回头查看时,不知从“门”的哪个部位喷射出的冰棱刺穿了鸮型人尸体的脖子,这一击彻底撕开了本来就被弯刀割伤的喉咙,变大后的鸮型人头颅从上方滚落。
“!”
有了初次冒险时宵银信徒的经历,乔治亚自觉不再有什么能够吓到自己,可刚刚她的确惊讶的差点松开了推着“盾牌”移动的手。这大概和思考时突然掉落的水杯以及独自走夜路时惊扰树梢的风是一个道理。
兀烈卡卡的信徒稳了稳心神,她再次坚定地超前走去。
她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在感受到彻骨的寒意后,夏神牧师将攥在手里的种子连同眼前的鸮型人尸体一起推进了泛着蓝光的“门”。
乔治亚的灼热光辉不仅帮了自己,它同样帮上了和短翅膀对峙的尼格勒。
尼格勒很不容易。
作为一个法师,他本就不擅长近战,即使他曾向萨米尔的老朋友学习,但那也不适合空中作战,何况现在他根本没有恰当的武器在手。短翅膀十分厉害,原本的翅膀长度令他不得不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像同伴一样在天空中飞翔,可现在他有了新的冰造的翅膀,他没用多少时间就适应了它,这使得短翅膀对新信的神更加忠诚。
翼族想牵制住他,不让他接近正在朝门前进的乔治亚。他已经尽了很大的努力,可短翅膀在战斗上更有经验,法师很难跟上他的行进。另一阵扑扇翅膀的声音传来,这不免使年轻人分了心,等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短翅膀已经近在眼前。
尼格勒在坠落。
短翅膀的一击伤到了他的右翼,由于他的及时躲避,短翅膀也只是伤到了他的右翼。鸮型人头领没有放过眼前的机会,他驱使着自己覆盖着冰层的翅膀,朝正在坠落的翼族法师飞去。
——正是这时,数道明亮的光线从地面门的方向打来。
是乔治亚的的灼热光辉。
来不及躲避的短翅膀闭上了眼睛,他今天算是有点运气,那几道明亮的光线恰好擦着他朝天空散去,可他身后的冰层却无法承受兀烈卡卡牧师的神术带来的力量,它很快就融化了。溶解后的冰水有些渗进了他的羽翼,这让他不得不停下来重新掌握飞行的平衡。
翼族法师没有给他更多时间。
就在短翅膀调整重心的时候,一阵明亮的粉尘笼罩了他,他眨了眨眼睛,想借此尽快让眼睛重新适应眼前的环境,很快他就发现,这样做一点用都没有。
他看不见了。
“尼格勒,拿着这个。”吟游诗人将自己那把带有博特乐神徽的弯刀朝翼族法师抛去,他伸出手接住。
在之前的坠落中,年轻的法师朝自己施展了飞行术,快速的应变使得他免于摔个不轻的惨状,乔治亚无意的支援又为他赢得了时间,他抓住这个短暂的空隙,朝短翅膀施放了闪光尘。
“我对付剩下的,你就专心对付那个。”半精灵吟游诗人趁此机会朝短暂失明的鸮型人射击,那些暂时失去了视力的有翼种族在天空中胡乱移动,尽管瞄准他们毫无规律可循的轨迹并不容易,但已经比之前拿着武器双目能视时好了许多。
尼格勒握着弯刀向短翅膀飞去,这时他是在飞行术的帮助下前进。
照理说,他应该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弯刀刺进短翅膀的心脏,就像那把弯刀的主人、他的弓术老师做的那样,又或者像他所不曾知晓的、荒鹫的女首领那样。短翅膀带着鸮型人从放着寒冰的门里冲了出来;鸮型人们给他、他的队友还有女诗人都带来了不少战斗的痕迹,他的翅膀现在还流着血;也许在短翅膀去往中央公园方向的过程中又杀了不少人,那些人中或许有忘神信徒,尽管他们时常宣扬悲观论调,一脸愁苦唉声叹气地说着“忘了吧、忘了吧”,可这些人仍给冒险者们提供了帮助,他们收留了在诗人警告下去往神殿的尼格勒和乔治亚,让年轻的冒险者躲在神殿里,还为他们提供了防寒的斗篷和一些武器防具……
可奇怪的是,尼格勒对短翅膀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在他看来,我们也挡了他的路。”
这是半精灵吟游诗人说过的话,那是个晴朗的夜晚,遗都什么时候都是晴朗的,星星在天上闪烁,没有云,没有风。吟游诗人弹着琴,她讲完了三人组在里兹冒险寻人的故事,这一天她决定留宿在萨米尔家,这对一出任务就睡在一起的佣兵们来说不是什么特别的事,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她已经和里德还有萨米尔十分要好。老实说,翼族少年对这故事并没有太大兴趣,之前萨米尔已对他简略讲过一遍,大致上没什么区别。
“专注于个人的正义,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要讨伐的罪人……”奇诺娅无所谓地拨弄着琴弦,她的调子懒洋洋的,和她说的话一点也不相符,“正义就是这么模糊的东西,你有你的正义,他也有他的,有时恰好只是道路相同。”
“那板着脸的家伙一心想清除污垢,而跟着他的人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女诗人嗤笑一声。
“你说的可真有道理,我亲爱的奇诺娅,”萨米尔用同样懒洋洋的声调回应,“可这不是你拿走那位夫人全部家当的理由。”
“这可就是你不懂我了,亲爱的萨米尔。钱总是位不错的伙伴。”
之后便是些司空见惯的无聊争吵,大人们乐在其中,这是很平常的事。
“在他看来,我们也挡了他的路。”
此时此刻,尼格勒又想起诗人的这句话。
信仰着已故冬神萨玛斐的悲荒遗孤想要唤回他们的神,暗月城的冒险者和居民们想要过上平稳的生活,他们的道路恰好相对。
谁能说谁是错的呢?
女诗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这还是她告诉年轻翼族的,只是她选择了自己的伙伴,因此她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可淡泊的翼族却和她不一样,他挂念的人在坎维,在遗都,这里发生的事情,就现在来看还和抚养他的半精灵扯不上什么关系。
出于一种奇妙的心理,尼格勒只是击落了短翅膀,他甚至没有用上那把嵌着博特乐神徽的弯刀。
一声弓箭离弦的细微声响。
奇诺娅射出的箭贯穿了下落中的短翅膀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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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8550
如果觉得诺基亚有些奇怪没错她的确变得奇怪啦!
迈向美好HE的明天!
使用摇篮曲,提振士气(芬德尔和Althea)和赞美现世生活之诗,抵消狼人阵debuff
任务中断地十分突然。
一点预兆都没有地,鸟羽的成员们在白光的包裹中被神袛召回了暗月城。
奇诺娅眨了眨眼睛,她转动脑袋观察四周,中央公园的广场几乎被冒险者们填满,他们看起来同样不知所措。
“异变将要发生。”
第五季的话语像是投进水里的石子,窃窃私语扩散开,冒险者与市民、商贩们交头接耳,这消息不出一刻便会传遍整个城市。而那位神秘的神袛在传递完消息后就沉默离开,照旧漂游在星海下方。现任市长宁娜格雷皱着眉头,她并没有更早得知这个消息,现在她有得忙了。
“接下来怎么打算?”阿维德问道。
“走一步看一步呗。”洛伦佐耸耸肩,对于没能加入银色枝芽这事儿他不太遗憾。
“抱歉,先生们。”在全队只有她一个女性的前提下,半精灵这声招呼倒也没错。在整个队伍的吸引力都集中后,她才继续:“我恐怕需要先离队一阵子,那边有我朋友养的小孩,我得去看看。”
阿维德朝着半精灵吟游诗人胡乱指的方向看去,他依稀看见一个灰头发的翼族未成年。
北地战士回复:“那你去吧。”
“我会在下个任务前归队。”
说完这句话,女诗人朝着自己的队友们行了个花哨而夸张的道别礼,接着混入人群中不见踪影。
奇诺娅没费多少时间就追上了尼格勒,翼族少年和同伴在一起,他们正在交谈。
“尼格勒!”
诗人的声音大到足够在嘈杂的环境里引起对方的注意,名为尼格勒的翼族回过头,恰好看到诗人快速又不失余裕地朝他走来。
“奇诺娅。”他回应。
“我假定你也听到第五季在你脑子说的话了,”半精灵不出意外地得到一个点头,“那一位在预知麻烦方面十分有天赋,你小心一些。”
“祂以前也这样做过吗?”翼族法师的队友问,那是个砂金色头发的姑娘。
“上一次在所有人脑子里说完话后,祂就被冻成了冰棍。”女诗人没有在意自己算得上冒犯的言语,她仔细看了看这个牧师打扮的姑娘,然后说,“一路辛苦了,乔治亚。”
“谢谢……?”夏神牧师稍微睁大了眼睛,她不记得有和半精灵互通名姓。
早在两年前的遗都,里德就将乔治亚的事情同奇诺娅和萨米尔提起过,即使影舞者没有说明,女诗人也会对这个直性子的姑娘多加注意——但乔治亚本人不会知道这些,在她看来,这是她和女诗人的第一次见面。
“那么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状况弯月联系。”
在来得及说些什么之前,一位行人从无鸣成员的眼前走过,等他离开,半精灵已经不在了。
奇诺娅的目的地是武器铺。
相熟的矮人工匠忙得不可开交,突如其来的信息使得冒险者们不得不扎堆修理或购买武器防具。当女诗人将修缮好的长剑、弯刀和崭新的短刀、成筒的箭矢领到手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而另一个消息几乎和她同时跨进克里斯旅馆:
“宁娜格雷遇袭,生命垂危。”
变故来得如此突然,原本还算安静的克里斯旅馆几乎在顷刻就被吵闹声填满。克里斯沉下脸,他不再有挂住那副笑容的精力。
“日子还是得过。”来自德莫拉的商人快速走到柜台前抄出纸和笔写起什么,接着他叫来爱丽莎,似乎是交代了些事。
克里斯大跨步走出旅馆,他要去德莫拉商会。在他即将看不见影的时候,这商人突然转回身对着奇诺娅大喊:“报纸照旧!”
女诗人叹了口气。
市长遇刺带来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城市护卫队增加了夜巡的次数和人数,有不少冒险者也自愿支援,他们将印有一轮月亮的袖章捆扎在左臂上,武器碰撞的声音发出规律的声响。
现在出发寻找尼格勒和乔治亚显然不太现实,尽管女诗人能确认自己没有恶意,可在深夜游荡实在可疑,她决定明天再做打算。
第二天的开头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克里斯在彻夜会议后回到了旅馆,他看起来非常想一头砸在有着柔软被窝与松软羽毛枕的床上,他值得赞赏地撑到对爱丽莎交代完注意事项。
“议会决定巡逻队在白天也该执行他们的任务,当然了。”他取下塞在眉骨和颧骨之间的单片眼镜,然后抬起手搓脸,现在谁还在乎形象呢。
“有什么其他措施吗?”女诗人翘着腿坐在大厅里,要从外在动作来判断她的想法不是件太容易的事。
“还会加派各地区的卫兵,”旅馆的主人回答,“再怎么着也不会比两年前更差,那时候可什么都没有。”
半精灵撑着下巴想了会儿,问:“你这里的物资储存怎么样?”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住宿者来说其实已经越界,克里斯挑起一边眉毛,就在奇诺娅以为对方准备含糊其辞的时候,他回答了:“保证旅馆所有人三到五天的储备还是有的。各个地区的卫兵将在下午逐渐就位,再加上这里的冒险者……我想安全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诗人点了点头:“我在这里等到这个地区的守卫交接,然后就去找人。”
“你自己也小心。”在留下这句话后,克里斯就穿过了柜台旁的门,那里的通道直接连向工作人员的休息区和卧房。
爱丽莎一句不发地坐在女诗人身旁,她是在暗月城建好后才跟着克里斯从德莫拉来,两年前的那场战斗对于她来说也只是听过的故事。
女诗人瞟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安慰的话。
我只待到卫兵交接,她这样想。
她将会为这个想法后悔。
异变发生在黄昏,在温斯蒂某个岛国的文化里,这个时段也叫逢魔时刻。黄昏是白日与夜晚的交界,也是小鬼怪物们容易打破境界的时刻,据传,这时候要尤其小心没有影子的人。
女诗人最先听到的是街上传来的吵闹和武器相击的声音,她和爱丽莎同时站起来,大厅里坐着的冒险者们也将手搁在了武器上。
“等我走后把门关好,”吟游诗人说,“其他的冒险者朋友们,请结成小队在爱丽莎小姐的指示下到相应的地方守卫,她了解这建筑的构造。”
“啊,你是……”一个牧师打扮的黑发男人看着奇诺娅,他似乎对半精灵诗人有些印象,“你是两年前开城的冒险者,我准没记错。”
“可我们也没必要听她的话!”另一个剑士反驳,他是牧师的同伴。
“随你便,先生。”半精灵并没有和冒险者辩论的打算,她直接看向那个牧师,“牧师先生,如果您还有认识的牧师同伴的话,还麻烦您和您的同伴尽力治疗可能出现的伤者。如果有需要的就请直接对爱丽莎小姐要求,我想她会在可能的范围内为您准备的。”
爱丽莎点了点头,此刻的她脸色苍白,但她并没有大叫或哭泣,而是镇定地接下了吟游诗人的话:“是的,先生,有需要请对我说。”
觉得事情大概能成的奇诺娅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她转身出门去找尼格勒了。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半精灵的预料。
寒冷在诗人迈出大门的瞬间侵袭了她,同两年前不同,暗月城气温的变化是在顷刻间发生的,担忧使得她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奇诺娅朝寒意的源头奔去,她将长剑抽出来握在手上,离中央广场越近,她越能感到刺骨的寒意。脚下的道路逐渐变成冰面,再转过一个街角,半精灵就能从自己所在的方位看见目的地。
“……!”
诗人眼前是一片冰原。
中央广场被冰覆盖,而原本在广场上的人也被冻结,他们不再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厚厚的冰层像是裹住蝶和蛾的茧,来不及反应的路人露出的茫然又困惑的表情经过冰层的折射变得滑稽起来,而另一些运气更差的则直接被地面或墙面表层结成的冰凌刺穿,他们流出来的部位也覆了层霜。
奇诺娅在那个地方呆愣了片刻,翅膀震动的声音将她惊醒,诗人抬起头朝天空看去,她从未见过的有着黑皮肤与巨大黑色双翼的类人飞翔在天空,他们看起来还没注意到半精灵。
诗人立刻拐进另一条更深的巷子,她藏身在屋檐投下的阴影里,在确认还没被注意之后,她胡乱抓起系在腰上的弯月。
“尼格勒!尼格勒!”她焦急地低声呼唤。
过来一会儿,女诗人才等来想要的回应。
“奇诺娅。”对方听起来有些气息不稳。
“你和乔治亚在哪里?!”
“我们在北边的小树林,这附近有很多鸮型人。”
“……去忘神神殿,我去那里找你们。”
正是忘神信徒们在两年前协助深海击败了死灵法师,牧师们不会对这次的危机袖手旁观。
翼族法师答应了。
交代完毕后,奇诺娅沿着街道和屋檐的掩护朝北方的忘神神殿进发,她暗自祈祷着两个未成年的平安。
开始还算顺利,凭借着对街道的熟悉,女诗人总能借助神殿的遮挡或树木的荫蔽躲过袭击者的视线。可这一招马上就要没用了,随着地势的升高,她即将离开神殿林立的建筑区,而要到忘神神殿,她还得经过一个树林再在开阔地跑上一段。半精灵穿行在树林里,她觉得这地方有些熟悉,视线前方的开阔地带使她想起这正是两年前自己和Zyme与死亡生物缠斗的地方。
幸运的是,这时候天上的只有一个敌人,并且他还没将视线投在半精灵身上。吟游诗人更低地伏下身子,她飞快地窜出树林。好运气没有持续太久,那个被称作鸮型人的类人很快就发现了地上奔跑的目标,他挥舞着巨大的翅膀,随后俯冲下来。半精灵注意到身后的声音,她放弃直线前进拐向右边,接着侧下身在地上打了个滚,这个动作帮助她躲过了鸮型人的第一次攻击。眼见没有得手,那黑漆漆的对手又很快升上天空,奇诺娅没有停留,她继续前进。
吟游诗人在没有遮蔽的空地上很跑了一阵子,她已经穿过了一块平地,现在正顺着山坡往下走,沿着山坡到底再往前大概一百米是个约五米小悬崖,从悬崖边沿可以跳到神殿的屋顶。这场景同记忆里的相似过头,诗人往侧前方看,果然看到一块孤零零的大石头,她朝那里跑去。鸮型人并没有给半精灵太多时间,他开始了第二次攻击。这时奇诺娅已经到了那块石头旁边,在鸮型人俯冲的时候,她接着奔跑的力量蹬上岩石,接着她从腰后抽出带有博特乐神徽的弯刀,诗人在半空中转过身朝着鸮型人挥砍下去,锋利的刀刃从他的脖颈掠过,半精灵另一只空闲的手还在自然下落的过程中扯住了他的翅膀尖。
一瞬间被攻击到要害的鸮型人发出高亢嘹亮的叫声,他被扯到了地上。在他来得及再次向同伴发出信息之前,诗人的弯刀已经割过他的喉咙。没有更多的时间逗留,奇诺娅向忘神神殿前进。
那个鸮型人最后的留言的确为他召来了一些同伴,吟游诗人臭着脸“切”了声,又一次提升自己的速度。
她最终在那五个鸮型人追上之前跳跃到了忘神神殿的屋顶平台上,诗人取下背在身后的弓箭,抽出箭矢瞄准了离她最近的那个。她的动作很快,带着白色尾羽的箭矢在那人来得及反应之前插进了他的左眼窝,他跌在地上。剩下的四个配合默契地散开,半精灵的第二支箭擦过了他们其中一个的翅膀。理解到弓箭对空中的敌人不再有太大作用,奇诺娅将长弓和箭筒放在一边,转而拿起轻剑和弯刀,她准备趁鸮型人俯冲接近时反击。
几乎是同一时间,三个鸮型人发起了攻击。他们从左前、右前和上方俯冲,半精灵可耻地窜到了平台的另一边,利用屋顶中央的装饰躲过了这一波袭击,并趁势割下一个收不住势的年轻鸮型人的单边翅膀并踢到楼下。这一动作惹恼了剩下的两个,他们将身上携带的短刀朝吟游诗人投掷,诗人用武器磕飞了其中几个,剩下那些她没躲过去的则在她身上留下了伤痕。公平来讲,半精灵觉得这买卖还算不错,毕竟流点血和被人割下身体的一部分或干脆划开喉咙要好多了。
就在她警戒着眼前两个愤怒的鸮型人时,一支来自地面方向的箭掠过她射向她的后方,它没进了那个半路不见踪影的鸮型人的喉咙,他看起来正准备从后面偷袭。
趁着眼前两个敌人错愕的瞬间,诗人故技重施,蹬上装饰用的锥形尖顶还算光滑的侧面,接着跃向空中,她学着两年前的唐吉坷德,将藏在身上的小刀甩了出去。站在神殿前院子里的尼格勒也十分善解人意,他同时朝剩下的那个鸮型人射出箭矢。
他们成功了。
没有胆量尝试从楼顶一跃而下,半精灵老老实实地从楼梯走下去,尼格勒和乔治亚都站在庭院里等她。
“弓箭哪儿来的?”吟游诗人好奇地问。
“这里的信徒借给我的,”翼族法师回答,“两年前那件事之后,这里的信徒就有了收藏武器和锻炼的习惯。”
“好习惯。”奇诺娅说,“你也干得好。”
尼格勒淡然地点头,倒是旁边的乔治亚说话了:“需要我帮忙治疗伤口吗?你在流血。”
“啊,不必在意,乔治亚。”半精灵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治愈的神术留到后面再用吧。”
“种子。”翼族突然说道,“你腰上那个口袋里的是种子吗?”
吟游诗人低下头,她伸手从口袋里将散发着光芒的种子拿出来,它似乎对什么产生了共鸣,淡淡的荧光指向一个地方。
“这是之前的救援任务留下的,它本来属于另一个小队……”诗人简短地解释,接着她说,“也许我们该跟着种子走。”
“它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经验称得上丰富的吟游诗人并没有猜错,种子指向的地方有扇门,它和冒险者们满世界乱窜充当和平卫士的成果不同,泛着冰蓝色光芒的门散发着不详的气息,偶尔还有鸮型人从门里涌出来。
“啊,没错,除了那一位还会有谁呢?”奇诺娅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这一切和两年前十分相似,她在内心大声抱怨着萨玛斐信徒的无趣与执着,执着偶尔是件好事,但大多数情况下,那只会给自己和他人徒增烦恼。
忘神的信徒出于道义借给了冒险者们能够御寒的衣物,托他们的福,半精灵他们在不断制造寒冰的门旁还有力气活蹦乱跳。
“也许该把种子丢进门里。”乔治亚提议。
尼格勒没有应答,他从地上捡起一块不小的石头,使劲朝门丢了过去。翼族在遗都的一年多里曾跟着萨米尔的老朋友锻炼过一段时间,他同时也向诗人学习弓术,这让他多少有些力气,尽管少年人和成年人有着生理上无法逾越的差距,但丢个石头砸个玻璃、门之类的还是没问题。那块石头也的确如预期一般顺着该有的轨迹前行——
冰棱和冰锥从门里弹射出来,如果不是尼格勒及时卧倒,可能还会挂点彩。
“这可就麻烦了。”奇诺娅再次在内心抱怨起悲荒遗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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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5176
诗人在出发前一刻收到了暗月城内艾瑞克牧师的来信。
她从伯伦希尔脚边的封筒里取出写着消息的纸,荒鹫的猎隼啄过她递过去的肉干,它接着就要穿过门,回到坎维。诗人目送伯伦希尔离去,随后她便出发前往约定地点,她在路上展开信纸,边走边读较为节省时间。
“诗人小姐:
您好。
关于您拿来的拓印件,那是上面的大概不是花纹,而是古典库瑞比克语。但即使是在古库瑞比克语中,这样的形式也是十分古老的,在下没有足够的能力解读出它的意思……苏古塔学院有语言研究专长的学者,您找他看看,说不定会有办法。”
奇诺娅随手将信纸折叠起来、攥在手里,她叹了口气,从接下那个搜救任务开始,一切就开始有些不对劲,她变得没干劲似乎有着充分的理由。
“奇诺娅姐姐!”锡里昂照旧站在路边朝她挥手,他从石阶上蹦下来,三步并做两步向半精灵跑来,“你差一点就迟到了——哇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上次的花纹,我把它拿去给艾瑞克牧师看了。”女诗人随意地将言语之神信徒的来信递给了高等精灵,就像那是什么便宜卖的过季山果一样。
精灵少年接过信纸将它抖开,他伸出手挠了挠鼻尖,然后说:“对了!埃奎拉!埃奎拉不就是苏古塔来的吗?”
“我的确是从苏古塔来。”风元素裔吟游诗人又从高等精灵手中接过信纸,“……原来如此,我想我可以拜托我的父亲,请他帮个忙。”
“那就拜托你了。”半精灵朝他点点头,还是一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对了,上次的任务结果向宁娜•格雷女士汇报了吗,队长?”趁着他们等待抽签进入光球的空档,女诗人问起了上次事件的结果。
在不得不阻止已经异化了的帕露雪后,他们花费了一周从那个迷宫旁的山城去往管理那一片地区的领主所在的城市。冒险者们并没有从那位领主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那位热爱古物的领主倒是问他们能否将拓下来的图案卖给他,很有原则的半精灵诗人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在协商之后,鸟羽一行人就通过新开的“门”回到了暗月城,奇诺娅以赶制报纸为由立刻离队,将任务报告这个难题留给了队长。
“说了,她很心痛。”来自北方的铁冰骑士几乎是让这些字蹦出来,他似乎不太想多谈报告任务的经过。
半精灵哦了一声,没有再对这个话题投入更多的关心。
在视野远处可以看见翠绿色的山。
这里似乎还没到深秋,绿色仍披挂在树梢上,顺着往前看,冒险者们还可以看见一些金色的耕田。沿着山峦的曲线,在视野的尽头、山林与平原交接的地方,一座城市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锡里昂看了一眼种子,它朝着城市的那一头发着光。
他们很快就决定往城市前进。
“今天我们大概走不到城市了。”洛伦佐抬手擦了擦额头,他眯着眼睛朝前方若有若无的影子远眺了一会儿,“大概得在村子里停一夜了。”
“这是个好主意,”瑞图宁牧师出声附和,“大概再过不久天就要黑了,何况我们还可以在村落里打探一下城市的消息。”
阿维德没在这个问题上磨蹭,他很快同意了柯宁牧师的提议:“那就走吧。”
村落离那些金灿灿的田很近,走不了多久就到了。这里似乎是个以农业为主的村落,规模不算大也不算小,村民们好奇地打量着鸟羽的队员们,就外形来说,他们的确有些与众不同。
锡里昂拦下了一位过路的村民,这位村民也好心地停下来等着精灵少年开口说话。正在这时,有些尴尬的事情发生了,通常负责交涉任务的半精灵诗人干劲全无浑水摸鱼,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打扰了,我们是旅行到这里的流浪艺人,”奇诺娅在锡里昂的眼神下开了口,她提起裙边行了个花哨的礼,“想在这里借宿一晚。”
“流浪艺人……?”他让视线从冒险者们身上一一溜过,最后停在了队长阿维德身上。
“哎,总得有个卖力气的吧,”女诗人面不改色地说,“何况有这么个人在,感觉上会安心很多呢!”
“这样啊,”他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村子那边的老文森特家似乎有空房。”
“谢谢您。对了,老文森特先生好说话吗?”
“前几年他儿子生病死了,看到家里有人他应该会高兴吧,”
半精灵吟游诗人点头致谢。
他们顺着好心路人的指引向村子的另一头走去,那地方很好找,有位老人正坐在屋子前抽烟,那大概就是老文森特。
“你好,请问是文森特爷爷吗?”锡里昂走过去,朝着老人露出个讨人喜爱的笑脸,“我们是旅行中的流浪艺人,想在这里借宿一晚,前面大道上好心的先生告诉我们能在您这儿找打住处。”
高等精灵的成长无疑是快速的,他在战斗中表现出了和成年德鲁伊持平的力量,并以较小的年纪就成为了卷宗学者(就精灵而言),而现在,在队友——大多是不靠谱的半精灵诗人——的熏陶下,锡里昂同样展现了极好的交流天赋,尤其是在睁眼说瞎话上。
“嗯……”老人慢慢地看了精灵少年一眼,他将烟杆倒过来在椅子腿儿上磕了一下,让烧掉的烟草残渣落在地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点东西:
“要吃糖吗?”
“谢谢文森特爷爷!”锡里昂道了谢,接过了老文森特递来的糖。
“呵呵,或许是因为前几年我家那个混小子去了,所有一有旅客,村里人都会介绍到我家来。”
这个话题委实不好应答,节哀顺变过于轻松,况且他们才刚见面,如果半精灵诗人愿意开口,她倒是能毫不在意地接过话,可她现在正面无表情地发着呆,一点解围的意思都没有。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
“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女孩,你们住一起,可以吗?”最后是老人自己打破了沉默。
“但我们这儿大部分是男人……我们倒是没关系,那个女孩子没问题就好啦!”锡里昂快活地回答。
“我家里的房间还是够的……哎,毕竟原本是个大家庭。”老文森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我带你们去房间吧。”
“麻烦您了。”半精灵这才开了口。
“我也来自一个大家庭呢,但是成年后再也没有回家了……这里让我想起了老家。”庞培在身后感慨,他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想来我们兄弟离开后,老家也是这样吧。”
他说得十分惆怅,这引起了老人的共鸣:“是啊,空空荡荡的,有些寂寞啊。”
正如老文森特所说,他家的确有不少空闲的房间,有一间原本的客房,儿子的房间也空了下来,女儿远嫁后的房间现在借给了另一位旅客。原本还有个儿童房,后来他的孙子早夭了,他的儿媳妇也改嫁去了外地。
庞培朝着队友们挥了挥手:“人到中年就热别容易觉得寂寞,幸亏我现在身边有这群吵闹的年轻人。”
“有年轻人在总是比较热闹啊……像我这个房子,你们这样的旅客来时,总会不显得那么空旷。”
“我们才该感谢您的收留。”半精灵不怎么认真地回应。
“没错!”锡里昂又露出他那菲薇艾诺野蜂蜜一般的笑容,“对了,我们来做晚饭吧!毕竟麻烦文森特爷爷了。”
“你们真是不错,”老文森特感叹,“那位小姐也是,经常从克维尼亚来看我……真是太感谢她了。”
“那位小姐”显然抓住了冒险者们的注意力,她应该就是借宿再此的另一位房客。埃奎拉问道:“那位小姐?”
“这么听起来是位难得的朋友呢。”瑞图宁牧师笑着说。
“是啊,虽然是个小姑娘,不过非常热情。”提到“那位小姐”时,老文森特看起来开心不少,他笑眯眯地回答了庞培。
这时候煞风景的是半精灵吟游诗人:“克维尼亚就是前面那座城市吗?”
“是的。”
“希望是个繁华的城市呢。”吟游诗人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此刻的她十分像个按捺不住即将进城的期待的流浪艺人。
“呵呵,我年轻的时候赶集去过,是个不错的城市。”老文森特抽了口烟,他露出回忆的神色。
“哎呀……能跟我们讲讲那城市的样子吗?”
“我老了,好多年没有去过那里……听说现在变得更繁荣了。”
“讲讲过去的事也好嘛,那里有什么值得一去的地方吗?”奇诺娅问着,她想先获取一些城市的消息,免得又发生像安菲雷亚斯一样的情况。
他们现在正好站在老文森特家的客厅里,于是很自然地,他们在客厅里围坐了一圈,等着老人讲述克维尼亚的故事:
“我上次去克维尼亚已经是二十多年前,后来就都是我儿子代替我去了。
“赶集的定期的,把一些田地里的东西拿去卖,也有时候是去添置些东西,就比如那臭小子结婚的时候吧,说什么也要给自己媳妇买一套新衣服,哈哈,他们竟然能看一整天……
“那时候刚刚打完仗,大家都很高兴,我儿媳妇也怀孕了,总觉得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那时候克维尼亚是陛下的直属城市,但我听说后来不一样了,他们叫这里陪都还是什么的,我一个老头子也搞不清楚。
“嗨,老啦,现在城里头的事情也变复杂了,听那位小姐说,最近城里还有不少事。”
“文森特爷爷,您说以前打过仗,那是怎么回事啊?”卷宗学者问道。
老人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口:
“过去啊……过去陛下只统治着这一片地区,后来一直听说哪个地方又打仗了,或者哪里又有国家归顺,以前偶尔在克维尼亚能够见到陛下本人,现在都见不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案几上的罐子里拿出一些糖递给锡里昂:“不过现在这样,不同地方来的商队也变多了,有很多没有见过的东西。”
“真是非常感谢您收留我们,让我们借宿,我们能帮您干点什么活来报答吗?”精灵少年说着就拍了拍坐在他身边的阿维德,“体力活和细活都能交给他!”
“哈哈,你可真是个好孩子,”老文森特看起来又要给锡里昂递糖,“饭菜我自己可以准备,要是你们能帮我在晚饭前把还在村子里的特丽莎喊回来就好了。”
“特丽莎小姐有什么特征吗?”风元素裔吟游诗人问道。
“她很好认的,”老人笑起来,“一眼看过去和村子里其他人不一样的那个就是了。”
冒险者们很快就行动起来,在村子里走动时,他们并没有找到那个“一眼就看出和其他人不一样”的特丽莎,倒是有不少村民吆喝着自己家的萝卜不错,推荐他们购买。就在他们前进到村子中部时,忽然听见了一声尖叫,伴随着尖叫,还有门板被撞开的声音。
阿维德带着队员很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他们看见一位女性倒在地上,身下还有门板,从她脸上的伤和这个情形看了,她应该是被人打了后撞在门板上摔出来的。
奇诺娅立刻奔过去,在她抵达之前,有一位少女先他们一步到了那位女性身边。
这大概就是特丽莎了,她身上穿着的服饰和村子里的人实在不一样,不论是材料还是做工,都看得出是城里的好货。
“……不是她和我说的,是我自己发现的!她身上的伤明显是被打了很多次才造成的!”特丽莎向屋子里喊着。
“吵死了!”那里传来一个十分粗鲁的声音,“我自己的老婆,你管我打不打!”
倒在地上的女性忍不住蜷缩着抽泣起来。
“特丽莎小姐,您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奇诺娅放缓了自己的声音,在她问话的同时,阿维德走上前去挡在了门口,庞培则站在身材魁梧的北地战士身后,他们闻到了那个粗鲁大汉身上的酒气。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特丽莎瞪大了眼睛。
“文森特先生拜托我们出来找你。”
在半精灵诗人回答之后,柯宁牧师也来到了受伤的女性身边,他朝特丽莎露出一个软乎的笑:“他说一眼就能认出你,果然是这样呢,美丽的小姐。”
“哎,文森特吗?那还真是麻烦你们了……不过现在还是这里的事更要紧。”她手忙脚乱地从她斜挎着的包里翻出一些药膏递给被打的女性,“这个可以治淤伤,还有你还是早点离开那个人比较好。”
“既然遇到了,那么我们也该搭把手,这看上去实在糟糕。”洛伦佐接过药膏,他轻柔地将药膏涂在女性手上的胳膊肘上,她瑟缩了一下,不只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别的。
特丽莎毫不客气地指认:“里面那个家伙虐待他的妻子。”
洛伦佐也可以看到,那位女士的手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伤,从颜色看,有很多是之前造成的。
“这真是……”性格温和的风元素裔忍不住感叹。
“那么小小姐,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呢?”奇诺娅单膝着地,她搀扶着受伤的女士,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在特丽莎来得及回答之前,那位女士开口了:
“不是,那个是我……撞的……”
“您确定是您撞的?”奇诺娅漫不经心地问。
庞培似乎有着和女诗人同样的想法,他同样开口了:“这样啊,那还这是没办法。可是太太,你不把东西搬走,总有一天会被撞死的。”
话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
“我,我……”那位女士哭得说不出话,她显然也很明白诗人和牧师想说的事。
“小小姐,您接下来怎么打算?”半精灵吟游诗人不做声地叹了口气,她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我准备带她去克维尼亚的法院。”特丽莎回答。
庞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这边,他握着太太的手,宽慰地说:“这么久以来辛苦了,可是太太,就像严冬过去总有春天,你能得到新生的,只要下定决心。”
“这是个好主意,小小姐,我想你也许需要带上几个证人,以及屋里那位。”洛伦佐表示赞同。
“她都说是撞的了!你们不要多管闲事!”阿维德皱着眉头挡住似乎就要冲出来的大汉,那醉醺醺的人怒吼着,但又忌惮着高个子的北地战士。
“那么这位女士,您是怎么想的?”
就在奇诺娅询问女士的时候,庞培凑到特丽莎耳边小声耳语:“哦特丽莎,你不先把她说动的话,到时候伸张正义的最大阻力就是你眼前这位好太太。”
说完后,瑞图宁牧师转过头对着阿维德喊道:“阿维德你要不要先让他闭上嘴?”
“可以,我一到这里就想这么做了。”阿维德皱着眉头回答。
“记得温柔一点,不要留下显眼伤痕。”奇诺娅补充。
这边的特丽莎也稍稍冷静了一些:“的确是这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小小姐为人着想的心,我是可以体会到的。”半精灵诗人笑着说。
“我想我们需要一个舒适的地方让这位太太好好想想。”洛伦佐在处理完最后一个淤伤后站起来,他扫了眼被阿维德制服的醉汉。
“那就先回文森特家吧。”特丽莎提议。
“那男人也许知道我们的住处,回去之后要小心他找人来找麻烦。”庞培皱着眉头,他对这样粗鲁的醉汉没什么好印象,“比较小城人太少,一打听就能知道。”
“这一点到不用太担心。”柯宁牧师笑着宽慰他的朋友,他伸出手指了指阿维德。
半精灵诗人和特丽莎一起扶起那位女士,问道:“那么,您要跟我们一起来吗?”
她迟疑着点了点头。
就在他们往文森特家走时,女诗人发现特丽莎的挎包上挂着一个银色树芽的徽章,那看起来十分像春之女神瑞图宁的神徽,可细看又有些不同。锡里昂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秉着少年人快活爽直的天性,他毫不犹豫地问出来了:“这个很像瑞图宁圣徽的徽章是什么呀?”
“咦,这个?”特丽莎看了看自己的包,“这个是银色枝芽的徽章。”
锡里昂追问:“银色枝芽?是个什么组织吗?”
“咦?你们不知道吗?”特丽莎显得有些惊讶。
这时候,奇诺娅又搬出了那套老说辞:“我们是初来乍到的流浪艺人。”
“嗯……看起来我们的努力还不够。”她若有所思地说,“银色枝芽是个希望各地的人们都能够享受到廉价并且优质的医疗服务的组织,如果你们的故乡没有分支,记得向总部申请啊。”
“哦,那可真是不错。”洛伦佐称赞,他显得十分有兴趣,“我自己也算是个医生,我这样的外乡人也可以加入吗?”
“当然可以啦,银色枝芽一直在全国上下招募志愿者……不过要通过一些测验就是了,它的总部就在克维尼亚。”
“那正好,”庞培接话,“我们可以把这位太太送去城市,然后顺便去看看总部。”
那位女士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她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就连自己的未来被提到也没什么反应。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文森特的家,特丽莎抢先上去跟老文森特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老人表示一定要让这位太太住下来。他们一致认为无论如何要先让这位女士吃点东西,在用过晚餐后,特丽莎和冒险者们帮助老人收拾了碗筷,接着他们围坐在客厅,同那位可怜的女士说起了话。
她的名字是海莉德。
海莉德隐隐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但又害怕自己的丈夫。
“特丽莎小小姐,到了法庭之后,那粗鲁的家伙会有怎样的后果?”洛伦佐问道。
“会坐牢,”特丽莎很快回答,“并且一般会派发去别的城市劳动,连同劳动的话……大概一起有四五年时间。”
“您可以和自己的亲人待在一起,海莉德女士。”阿维德说。
“有个姐姐……”按照海莉德的说法,她的姐姐远嫁北方,她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络了。
就在他们商量海莉德的去路时,特丽莎忽然说道:“不如之后把她送去瑞图宁神殿吧?我相信那里的牧师一定能够照顾好她的。”
“这个要看海莉德小姐自己的想法,”半精灵吟游诗人就坐在海莉德旁边,她看着她问道,“您是怎么想的?”
“我、我可以去我姐姐那里,”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虽然路途遥远,不过如果能摆脱现在的生活的话……”
“您能下定决心真是再好不过了。”女诗人说。
之后特丽莎又帮海莉德抹了些伤药,这个夜晚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冒险者们和特丽莎一起带着海莉德进入了克罗尼亚。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繁华的城市,看得出这是个有些历史的城市了,它的城门造的不那么高大,却足够威严,砖块垒叠的缝隙也被填满了填充物加固过,路旁的行道树投下舒适的阴影,小石块铺就的路面有着美丽的花纹。
“这个地铺的时候可是花了大力气呢!”特丽莎是在这里出生的,她热心地介绍着自己的城市,“要先在最底层铺大石块,然后往旁边填一些碎石,接着用土夯实,让马来来回回地踩,等地面完全平整稳固了,最后再将形状大小相似的石块按照设计好的图纸铺上去。”
“那可真是废了一番功夫,”埃奎拉评论道,“这里有哪些主要建筑?”
“是啊,可修了好几年呢!克维尼亚名义上是贝薇丹蒂王子统治的城市,所以这里只有代理城主,武官府是被派到这里的武官居住的地方,还有监察院、法院,以及银色枝芽的本部。”
贝薇丹蒂正是人类的王国,它的王室还保存着柯旭的眷器“天空之刃”。克罗尼亚是个典型的贝薇丹蒂大城市,这里的领主负责行政,同时名义上拥有城市及周边的土地;武官负责军事,由国王直接任命;还有常设的监察院和法院,立法权在国王和内院手中。
特丽莎正是要带海莉德去往法院。
他们在城市的主干道旁分手了,按照特丽莎的说法,他们走不远就能看到银色枝芽的本部,那里十分显眼。
“请问你们同意驻兵保护银色枝芽吗?”在前往那里的路上,有人拦下了冒险者们。
“驻兵保护?为什么要驻兵保护?”锡里昂迷迷糊糊的,他茫然地看着这个拦下他们的人,“难道有人想要对银色枝芽不利吗?”
“就算最近几年频繁发生针对银色枝芽成员的凶案,但我们仍认为为此特地保护银色枝芽是多此一举,”拦住他们的人是个稍微有些娇小的女士,她棕褐色的头发被她整齐地扎在脑后,但仍有几缕打着卷落下来,她似乎在做民意调查。
“我们只是初来乍到,对情况还不十分了解,在次情况下随意评论似乎不合情理,女士。”半精灵吟游诗人这样回答,也许她只是嫌麻烦。
“啊,是这样吗……”她点了点头,看起来十分失落。
庞培则劝她多说一些,期望了解更多信息:“不如你再多说一点情况,说不定我们就有想法了呢?小姑娘,为什么会有人觉得银色枝芽需要保护?针对他们的罪案有那么严重吗?”
“是这样的,”棕褐色头发的姑娘清了清嗓子,她似乎要长篇大论一通,“银色枝芽成立已经超过二十年时间了,渐渐的也有对他们的一些做法不满的患者,所以才会发生暴力事件。当然其中也混有一些针对银色枝芽成员个人的仇杀,但因数起案件就驻兵保护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哦,请问是怎样的的做法?”半精灵吟游诗人挑了挑眉,她似乎来了点兴趣。
“比如不顾家人的想法就救治患者,也出现过治疗不当导致患者死亡的状况。”
“不顾家人想法?”阿维德问道,身为前搜救队员,他对这个问题有些敏感。
“例如家人无法承担今后的费用,希望能让艾瑞克带走他的灵魂;或者患者自己已经选择了死亡,之类的情况。”
“驻兵保护又是怎样的规模?”女诗人此刻的确来了兴趣,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做民意调查的女士,似乎对她本人的关注更多一些。
“现在银色枝芽成员出入都会有士兵跟随,你们不觉得这样太劳民伤财了吗?”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虽然神圣帝国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敌手,但仍然有盗匪之类的内患,再加上我听闻别的世界已经有‘门’开启,难道我们不应该用这份保护银色枝芽的精力为新时代做更多准备吗?”
“那么,女士,签了名之后会有什么动作被采取吗?”奇诺娅歪了歪头,她现在似乎对这件事无比关心了。
“我们会上表监察院,请求审查这一行为。”
“等等……保护到了这个地步,是暴力事件很多吗?如果有那么多人对银色枝芽不满,那军队为什么还要保护他们?”
“毕竟银色枝芽原本是追随‘世界王’征战的医疗组织呀,他们之所以能够提供低价的服务,也有王国在背后支持,和军队关系也不浅。”
“唔,抱歉,我们实在无法如此轻易地就下决断,但如果可以,请告诉我您的联系方式,我们会在事情办完后找您了解更多信息。”
诗人说出这话倒不是没什么道理,这位女士的立场暂且不论,她在三言两语内解释清楚事情的本领就实在不赖,并且她的调查也算详实,如果有机会能将她带到暗月城,想必会对《暗月城邮报》很有帮助。
在给出了自己的地址后,那位女士就离开了,冒险者们不再受阻拦地来到了银色枝芽本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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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8086
学医救不了库瑞比克!
“胡说八道!”
玛利亚瞪着奇诺娅,她还是那么严厉。
女诗人发出一连串尖利的笑声,那笑声重得像是灌了铅,这实在不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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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玛信徒和拉玛牧师的相遇纯属偶然,她们是在酒会上碰见的。
小个子的金发牧师先看见了吟游诗人,这两年半精灵的变化还挺大,这让牧师有些踟躇,她犹豫着是否应该上前打个招呼。就在她磨蹭的时候,女诗人转过身,她们对上了视线,牧师暗叫糟糕,可这会儿她已经让掉头就走的机会溜掉,银发诗人正笑嘻嘻地朝她走来。
“哎呀,这不是咱们的小玛利亚吗?”
距离当时无名之城的最后一战已过去两年,拉玛牧师自认在这段时间内她对脾气的控制大有长进,可半精灵总有办法惹她生气。笑嘻嘻的诗人拿捏得恰到好处,她一只脚轻轻踩上换生灵心里的那根线,又在对方即将爆发前轻盈快速地退了回去——她不去跳舞还挺可惜。
“你还真是没怎么变,我是说在惹人厌这方面。”
女诗人没有理会金发牧师皱紧的眉头,她夸张地将一只手搭在胸口,正像是《维斯商人》的那些演员噫吁嚱前的标志手势:“啊,我的朋友,你心底竟还存放着我的面影……”
她接下来的话在离开舌尖前被阻止了,玛利亚举起拳头向她打来,诗人灵巧地向右退了一步,接着她的右手搭上了对方的右手腕,在换生灵来得及反应之前,诗人已经带着牧师转了半个圈并顺势搂住了她的肩。
“对了,你多少也算是个牧师……”
“怎么?”玛利亚翻了个白眼,她在身高方面没有多少优势,而现在人又太多,静观其变才是正确的选择。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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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诺娅没想到会看见唐吉坷德。
女诗人已经差不多快习惯熬夜赶制报纸这差事,所以在将这一次的成品贴出后,她向爱丽莎讨要杯浓咖啡就出了门。尽管这时候还算早,可中央公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叹息海商会来到了暗月城,他们决定做出点动作提高知名度。供戏剧上演的舞台已经搭好,商会请来的维托尼知名剧团正在做着开演前的彩排,后勤人员一遍又一遍地检查布景,他们连桌子偏离轴线这样的失误都无法忍受。半精灵吟游诗人在对方呵斥她影响进度之前自觉离开,她窜到了评酒会会场。
评酒会是暗月城议会主办的活动,跟叹息海商会自费请来的剧团相比,评酒会有更多的资源和人力支持:在戏剧舞台还在搭建的时候,酒会会场就已经安置完毕。这会儿人员和物资都已经到位,宣传语和样品被巧妙地放在了各个展台显眼的地方,只等着入场的游人品尝鉴赏。乐于享受生活的女诗人决定从左边开始。
吟游诗人将自己的一票投给了紫雾花蜜酒,带着甜味的柔软液体缓慢地通过了她的嗓子,这酒并不像杜松子酒那样像是灼烧的烈火,而是带着氤氲的雾气,这让不适应一早就饮用烈酒的诗人多少感到好受一些。
“你这是不懂行,小姑娘,”现在会场内人不算多,展台的负责人还有空闲和游人聊天,“那些甜兮兮的酒有什么好,老汤姆就是邪教。”
在诗人来得及说点什么之前,另一个人说话了:“可不是,‘漠歌’才是最好的。”
那声音来自诗人背后,会场大约是椭圆形,紫雾花蜜酒的展台在入口对面靠左一点,遗都的展台在雾露右边,它们之间还隔了一个德莫拉。
唐吉坷德坐在桌子后边,他让自己舒舒服服地摊在椅子上,酒杯在他伸手就能够得着的地方,奇诺娅发现那玻璃杯里装的是一眼就能认出的“淡绿”。
“沙棘酒可不是这样的颜色。”
“我只管送酒,和在恰当的时候说说话。”面对诗人不怎么认真的指摘,前冒险者耸了耸肩。
奇诺娅点了点头,她撇下之前的卡伦特人径直走到唐吉坷德面前,这时诗人才发现对方穿着做工精良的裙装,但她相当明智地决定不发表任何意见。
“那么,”女装丽人端起玻璃杯一口气喝掉一半,他脚边还放了不少不同品种的酒,“最近怎么样?”
“我一向是个自由快乐的诗人。”这时候她又用起那种虚假的、歌唱一般的调子,前游荡者现德鲁伊挑起一边眉毛,他对半精灵的了解足够深,深到他能明白这正是对方处在混乱旋涡中的掩饰,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举起酒杯喝光了里面乘放的液体。
正是这时,半精灵像是察觉到什么,她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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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
拉玛牧师接过吟游诗人递给她的一张纸,那上面画了些花纹,她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换生灵和半精灵此刻正坐在路边一个不出名小酒馆的角落里,她们挨得很近,站在远处能看见一个金色的头和一个银色的头凑在一起,这情景十分有趣。
“之前在任务里看到的,有些在意就拓下来了。”
奇诺娅把声音压得有些低。事实上,这家酒馆里没多少人,她完全不必担心消息的走漏,何况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女诗人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这东西让她想起沙之歌,也许这正是这里没生意的原因。
“对了,”在玛利亚辨认着那石壁上的花纹时,奇诺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她听起来兴致勃勃,“让我给你讲个故事。”
这时候玛利亚已经连翻白眼的力气都不想浪费了。
“在很久以前,坎维有三个好伙伴,一个德鲁伊、一个影舞者和一个诗人,最后他们都死了。”
“哈哈哈。”玛利亚配合着笑了几声。
女诗人没有理会同伴的嘲笑,她继续着她的故事:
“我在那里看见他们了,玛利亚。”
就像告解一样,诗人讲述着:
“人类影舞者老死在床上,被剩下的两个半精灵发了疯,我刺死了伪物,可约定却是真的。”
拉玛牧师已经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她湛蓝玻璃珠一样的双眼盯着紫眼睛的诗人,对方轻轻笑了一声:
“萨米尔在融化,他朝我伸出手,我握住了。”
“里德总会死在我们前头,我竟然觉得就这样融化、一直在一起也不错。”
“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
“胡说八道!”
玛利亚瞪着奇诺娅,她还是那么严厉。
女诗人发出一连串尖利的笑声,那笑声重得像是灌了铅,这实在不像她。
“人死了什么也不会留下!一直在一起?开什么玩笑!”玛利亚大声吼着,也幸亏这地方生意惨淡,否则她们铁定会被撵出门,“笨蛋诗人,你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
“你不也是?”奇诺娅的话语变得柔软,像是在劝哄,“起死和回生是两码事,你追求的东西一样愚不可及。”
玛利亚呆在那里,她张着嘴,似乎要说出一两句反驳的话。
“……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个?”最后她这样问。
“我们大概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玛利亚。”诗人回答,“你将带着我的秘密远走,你的秘密同样在我心里生根发芽。”
拉玛牧师沉默片刻,随后她将手里攥着的那张纸扔在诗人脸上。
“我没见过这东西,还有,更正一下,你变得更惹人厌了。”
金发牧师转过身,她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伴随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诗人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酒,在桌上留下几枚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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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诺娅叹了口气,她看着头顶艾瑞克的神徽,几乎没抱什么希望。
在来到这里之前,诗人已经访遍了暗月城里其他主神的神殿,这让她短暂的假日变得十分忙碌。她打定主意要在稍晚的时候去喝一杯,酒精是犒劳的有效方式。
她走进了神鹫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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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2631
当了一次死线战士
非常胡说八道
“飞起来吧,飞起来吧
脱掉皮囊、舍弃骨架
向着苍穹
神鹫的双翼卷起涌动的风
快动身吧,快动身吧
抛掉烦恼、摒弃现世
去往冥府
艾瑞克的提灯照亮往世的路
让我们拍起手,让我们跳起舞
星星照样闪烁、日出月落仍是一天
在世界之理面前
叹息又有何用”
半精灵吟游诗人唱起了安魂的诗,在这个涌动着黑暗的地下迷宫中怕是有着不少被吞噬的性命。这首带着安抚力量的诗歌让之前还在激烈挣扎的怪物安静下来不少,它的反抗已经不如之前有力。
就在奇诺娅认为效果已经取得,停下歌唱时,它突然动了。庞培一直在同这死而复生怪物仅剩的那只手臂较劲,再加上女诗人的安魂曲,这让他不由得忽略了尸体的下半部分。被黑雾操纵的身体做出了常人决计无法做到的事,它硬生生将腰部及其以下部位转了个圈,就像是拧麻绳一样,这动作伴随着叫人牙酸的咯吱声,又因为这身体被搁置在这石室里一个月有余,自然变化的血肉在力的作用下发出轻微的“噗”的声音,它们就像烂熟后摔在地上的果子一样溅出汁水。现在这身体的上半身对着半精灵吟游诗人,下半身则正对没能掩盖住自己惊讶的瑞图宁牧师,趁着他们短暂的失神,这尸体朝庞培猛踢,这让牧师只能放开对它的钳制。
——诗人的安魂曲的确起到了一定作用,同之前相比,这怪物的攻击变得弱了不少。冒险者们仍然取得了优势,拿着圆盘的奇诺娅不去理会体力的流逝,她驱使自己冲向正前方的墙壁,想赶在那被附身的怪物有所反应之前将机关复原。就像理解到自己的危机一般,尸体发出了咆哮,他已然溃烂的喉管隐约从颈部透了出来,这让那嚎叫听起来像漏了风的风箱。不知名的尸体弯下身,手和双脚交替,它就像野兽一样奔跑起来。
庞培大跨步上前,他操使着短棍从上往下猛击,硬质的短棍和血肉撞击发出闷响,这一击彻底将腰椎击断,它的双腿不再能派上用场。
奇诺娅将圆盘嵌入了墙壁上花纹环绕的空隙。
从远处传来一声非人的尖叫,那叫声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它就像是从深渊的裂缝中发出一样,是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诗人大概能推测出这个声音的来源正是迷宫最底层石壁上方那个不断涌出黑雾的孔洞,她转回头去看那怪物,黑雾已经不见,它又变回一具普通的尸体。
“虽然我很想立刻躺下,”庞培叹了口气,“但我们总得回去看看小伙子们怎么样了。”
奇诺娅扶着墙做了几个深呼吸:“谁说不是呢,先生。”
牧师和吟游诗人离开了石室,他们沿原路返回到原先同黑雾激战的地点,也许是心情的不同,他们没有再感觉到那种被人盯着的不快和本能一般叫嚣的恐惧。
如果不是洞顶的眼睛已经不见、不再有黑雾涌出,那么奇诺娅和庞培大概会错把眼前的景象当成是队友们的全灭——阿维德、锡里昂和洛伦佐就这样随意地摊在地上,他们的眼睛闭着,脸上没有痛苦,有的只是纯然的解脱与欣慰。洛伦佐闭着眼睛抬起一只手臂朝回到底层的两位队友晃了晃,女诗人和瑞图宁牧师理解了他的意思,他们也学着自己的队友直接躺在了地上,半精灵稍微讲究一些,她选择靠在一根石笋上。同未知的战斗耗费了鸟羽太多的体力,而之前连续不断的戒备也使他们的精神十分疲惫,在确定这里已经不再危险之后,他们立刻陷入沉眠。
最先醒的是阿维德,正处于青年体力巅峰期的人类首先睁开了眼睛,他就着黑暗从装备里摸出火把和打火石,在火光的照耀下,他终于有时间来观察这里。和之前一样,这里也是一个石室,地上散落着碎屑和破坏留下的痕迹,从地面上突起的石笋破坏了地面的平整,他可以隐约看到地上和石笋侧面留下的血迹,那都是之前的战斗中留下的。北地战士抬头向上方看去,眼睛被刺穿后的洞顶恢复了它原来的样子。
阿维德推了推躺在他身边的锡里昂,精灵少年扭动了片刻才挣扎着醒来,阿维德拍掉了卷宗学者想要揉眼睛的手,让他和自己一起将队友叫起来。
“我虽然不介意更仔细地检查这个地方,但我们最好先找到之前带着武僧和牧师先行离开的诗人先生。”庞培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正如他所说,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好检查的,尽管黑雾的来源已经被冒险者们清除,可谁也说不好这迷宫里没有其他的危险。
“那就走呗。”洛伦佐回答。
他们在第二层到第一层的阶梯处看到了埃奎拉,他似乎就是在那里等着自己的队友。
“我们在跑到这里的时候决定停下,”他放下了一直戒备着的短剑,它来自帕露雪的队友,“我可以感觉到……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已经没有了,而且也没有追兵,所以我们就停下了。”
鸟羽小队在正式集合之后就带着他们救下来的唯二两名成员往迷宫的出口走去,可也许是因为在黑暗中呆了太久,他们在经由阶梯回到一楼时并没有沿着原路返回,而是拐进了之前没有探索过的一条岔路。在这条岔路的尽头,伫立着一座已然废弃的神殿。
“洛伦佐,把你的地图拿出来,我们大概绕错路了。”
半精灵吟游诗人却直接向前走去,短时间的休整让她恢复了不少,此时女诗人将手放在胸口,咏唱一般说道:“进去看看又有何不可呢,庞培?”这座形制古朴的建筑同样引发了锡里昂的兴趣,卷宗学者不肯放过这次的机会,牧师们也实在找不到别的理由反对,他们就这样走进了这所没有装饰的建筑。
这迷宫里的所有物品似乎都被刻意抹去了花纹,现在半精灵吟游诗人暗自庆幸之前在去往三楼的石室里拓下了那圈花纹,那可能是和这迷宫有关的唯一线索了。
“这地方有故事。”锡里昂仔细看着那些古旧的痕迹,他无法辨认出这些痕迹的具体产生时间。
当牧师进入神殿时,他们再次看见了之前看过的影子,那和他们进入第三层是看到的一样。
“你看到我看到的东西了吗?”瑞图宁牧师问,他看见现场似乎有两拨人正在争吵。
“我至少看见东西了,可不好说是不是你看见的。”柯宁牧师回答,毫无疑问,他们看见的景象是一样的。
“先生们,我们可不知道你们看见了什么。”
在半精灵的催促下,洛伦佐从之前绘制建议地图的本子上撕下了几张纸,他将纸和多余的炭笔一起递给庞培,接着,他们就开始快速地写起什么:
“他们马上就要来了,你们也赶快离开这里!”
“在这里的是【——】大人的仆从,祂会保护我们的。”
“别傻了,我们现在连神术都无法施展。”
“这里不一样!”
“随便你吧。”
“然后他们就离开了。”洛伦佐说出了自己所记述的那一方的行动,“恩,至于剩下的人……”
“他们商量了一些什么,听不太清,一些人离开了,然后剩下的开始跪地祈祷——”
“邪神的仆从!”洛伦佐显然是从这样的扮演中发掘出某些趣味,他摆正脸色,指着庞培,庞培没有理会他,瑞图宁牧师摊开双手,示意这就是全部了。
“来的是些什么人?” 阿维德问道。
“大概是柯旭的骑士团,他们的盾牌上有柯旭的徽章。”
就在他们进行问答的时候,半精灵已经开始了她在这个废弃神殿里的搜索,遗都的经历使得她不会放过类似的地区,她在不知不觉中被影响了。
不出意外的,这里也有大量的尸骨。
已经变成白骨的尸体摊在一处,似乎他们生前死在一起,除此之外,半精灵吟游诗人还找到了一具腐烂的尸体,它看起来比三层石室里的还有悲惨,那一具至少还保有大概、基本的形状,而它已经被四分五裂,看起来还被吃掉了不少。在他残缺的手上,女诗人发现了一张字条,那似乎是从什么地方拽下来的:
“……
我敢保证,这次我们一定能够找到好东西!
那些研究者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这种穷乡僻壤来!
他们要找的东西肯定价值连城!
露西,我绝对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你一定要等我……”
“这大概就是肖恩了。”奇诺娅下了断言,她在这腐烂的尸体旁边找到了一张猎弓,它破损的腰带上还带着一些猎人的装备,绳索、短刀之类。
“把他的弓带回去吧。”阿维德叹了口气,“我们实在没法把他带回去了。”
女诗人拾起了猎人的弓。
在这样的氛围下,饶是不羁的半精灵也没法说出一些逗人笑的趣话,小队就这样一路无言地回到了洞窟的入口。就在他们离开洞穴的时候,阳光从外面刺进来,他们不约而同地用手捂住了眼睛——
鸟羽成功回到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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