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喝一口?”
“唔……算了。我还是喝我手上的东西好了。”
见梅丽莎对递来的墨绿色玻璃樽不感兴趣,自称为“john(约翰)”的男人也只好识趣地将啤酒瓶收回,自顾自地好生酌饮起来。梅丽莎用吸管搅拌着手中玻璃瓶里白黑相间的液体,在倒影中一瞥自己紧缩的眉头,最后还是将饮料放在长椅的一边,抬头眯起眼仰望起夏日午后惬意的阳光和朵朵云彩,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这饮料上盖着的冰淇淋雪球。一阵强风吹过,吹动她的长辫朝街热闹的那头飘荡,一同被这和蔼的风所裹挟的不仅是云,还有那来自海边的那股诡异的香气。基于海风中的盐香作底料,夹杂着似血的浓厚甜腥味同香料的辛辣,在海边灯塔的一声又一声钟声中呈上她鼻梁中的“餐桌”,她下意识地掐住了鼻子,循着那回旋于耳蜗同青空之上的钟声望去。看,又一艘悬挂着黑黄双色旗的巨大三帆桅船缓缓驶进远处的港口,在桅杆旁忙上忙下的水手们小得好似她脚畔边的蚂蚁,只为扯下三桅快船的那三展船帆,让她这狂野的仙灵能乖乖安生在这海洋一隅的巨大码头。
“只为一时……卸下她为她的孩子们所带来的礼物。比如南方的小麦,还有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其中指不定就有你手上的那杯【可乐】。待到她的孩子们歇息完了,她就会又一次带着孩子们无尽的期待航向永恒的大海,用她的身体庇护我等伶仃孤苦之子……”
约翰的脸上蒙上一层不自然的红晕,他打了个酒嗝,在早晨时光赶着上班的众人们也不由得投来异样的目光,在摩肩接踵的街道上格外吸得他们注意。众人眼神中的那份怨念好似匕首的锋芒,梅丽莎赶忙戴上兜帽低下头去,好躲避众人异样的锐利目光。
“在北方就是这样的啦,林立的砖房和码头,还有塞满全世界奇珍异品的行会仓库。它们源源不断地给这【汉森邦】的街坊摊贩们供货,带去你们这些【游客】带去你们已经厌倦的东西,嗝——不过你们却不会再厌倦那么多了,【可乐】,我记得原先是来自远方一个小国的特产,商人们运回来之后经由贩子们的创造,就有了你手上的【雪球可乐】,还真能给他们想出来不是嘛?”
一旁的约翰还在滔滔不绝地说些什么,大抵是在赞颂日塔尔的航运业所带来的物质享受同数不尽的奇珍异宝,情到深处时不忘语气中带些顿挫。但梅丽莎并不买账,只是皱着眉头,忍他口中的酒气同天马行空的宗教说辞。拿起铅笔,在膝盖上摊开的小本子上摹下远方的船帆。
日塔尔北方因为海湾同拥有大量深水港,于是从很早就开始围绕着航海业同金融业发展起了一圈又一圈的城市带。得益于日塔尔商业行会巨大的商船保有量,在北方的一般市民也可以很轻易地获取到来自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品,同时因为商业文化的兴盛,将不同的文化产品杂糅在一起而推出的众多商品也被那商船……
“你到底在画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暂时合上了本子,郑重其事地扭头看着约翰那天真雀跃的醉醺醺面庞,无情地下达她的宣判:
“约翰先生,我们之间并不熟悉,仅仅是认识不到半小时而已。我想即使你是出于我是异乡人的热情请我品鉴这里的饮料,但这好像也并不代表你有随意侵犯我隐私的权力。”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越轨同反常,约翰像个好心办坏事的孩子一般抿起嘴唇,若有所思似地反复颔首,最后支支吾吾地朝梅丽莎奉上他谦卑的歉意。她也一时间拿不定对这热情青年该举些什么主意,毕竟倘若不是他一时出手相助,因为未登记货物的梅丽莎恐怕还要在码头上再逗留上片刻。正当那群士兵以最近的奇案“割喉杀人狂”的嫌疑扣押下她时,这个男人就那样迷一般出现在绿色的卫兵们之中,用好似舞蹈一样的步伐将他们支到一边去,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法术同催眠,仅仅是用些册子同烟草便将来势汹汹的卫兵们打发无影无踪。她不记得自己的这趟行程有被莱扎尔出版社记录在案,或是有劳他们安排过任何性质的帮助或是向导。那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她也曾询问为何,但回应的只有他俏皮地眨巴眨巴眼。
“我叫“john”,是一名游吟诗人。”
还有这样一句云里雾里的回复,所以她一直没有敢喝对方递上来的饮料,现在更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于是乎她对他的戒备心便更重了几份,他究竟是要干些什么?疑问宛如夜空中的星闪划过树梢的枝头,与其没有意义地追问,倒不如让她自己布下咸钩直饵。
“就姑且算是原谅你的无礼了,如你所见,我正在编篡一本游记。我希望能记录下日塔尔这个国家的风土人情,以供世人了解,这便是我原初的目的。”
“哦哦哦……那好啊!这不是给我们日塔尔人脸上长光的好事嘛,来!就我带你去逛逛这北方明珠【汉森邦】的大街小巷!”
“所以,你是做推销的或者做导游的?”
梅丽莎不怀好意地猜测着,看着面前从椅子上跳起来手舞足蹈的约翰露出一个冷笑,却没想惹得面前的约翰用手臂在半空中画出一弧夸张的半圆。也倒是着实让她有些惊骇,他因醉酒而迷离的眼神,竟好似骤然汇成一团的骇人活火,从眉梢间扑面而来好似要烧掉她的眉毛。
“瞧不起谁呢你!”
“嗯?嗯…… 居然不是么?“
“听好了你这家伙,我可同那帮坑蒙拐骗,给咱们的城市抹黑的那帮二道贩子不同,我告诉你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游吟诗人】。我的职责就是记录同传颂我们日塔尔的历史与文化,瞧不起谁呢!告诉你!我可是从【日塔尔国立音乐学院】毕业的……”
看上去不是假的,至少从气势上来说着实让人汗颜。几近泼爬滚打的气势也着实有些令梅丽莎下不来台阶,毕竟异乡的是她,误会眼前这位醉汉的也是她,遭受四周异样目光挑拣的同样是她。至于那醉汉?醉酒便就能找到“酒精中毒”这一无耻的理由开脱。她恨不得立马掌握会隐身的法术原地消失在这撒泼汉子同一众路人身边,但转念一想,危机之中往往富有风险,这不正是日塔尔行会商人们赖以生存的原则嘛?
“好啦好啦,那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会出钱……”
“谁要你的臭钱!”
‘好……那就还请尊贵的游吟诗人作吾之向导带我去领略这城间的奥妙吧?“
在梅丽莎的几次言语攻势下,撒泼的约翰这才慢慢冷静下来,嘴上说着一言为定的同时也不断碎碎念念着些有关游吟诗人的道德操守。梅丽莎也没闲着,在他原地叉着腰得意扬扬地说着游吟诗人的准则时,梅丽莎也不忘记录着日塔尔游吟诗人作为市井文化中的一环独特的故事。
“日塔尔游吟诗人可不是外面的那些臭鱼烂虾!不同于一般游吟诗人,日塔尔游吟诗人乃是需要【日塔尔国立音乐学院】的认证的,他们更多是一种历史学者……!他们除开传唱古歌和史诗之外,还要切身实地去考察古迹和走访村落去收集曾经的古诗!我们不仅是历史的传颂者,更是挖掘者。除开一般受雇于佣兵团和一般商业场所的【撰稿人】之外,更多的乃是像我一样的【求索人】!我们周游日塔尔的各个角落,乃至世界诸国,就为了收集与传播我们日塔尔的文化……甚至有的【求索人】得到了骑士团的黑袍册封呢!不过……”
嗯?
梅丽莎将笔收起,她正好也记录的差不多了,约翰突然的停顿又是为何?她尽力装出一副求知好奇的模样,似乎是这份假装的热情都盖倒了约翰的醉意。让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却又止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梅丽莎。这又是怎么了?梅丽莎内心不耐烦地抱怨道。
“嗯?有什么事吗,约翰。“
“那个,你不要的【雪球可乐】。不要可以给我吗?”
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喂,约翰……别来无恙。”
梅丽莎困惑地看着约翰身前的那家小店,被挤压在行会的巨大黄黑旗和一家热闹餐馆之间的缝隙间,好似苟延残喘。挪目侧视一旁的餐厅,刀叉同酒杯叮当交错的声音与餐桌前的笑语声重叠,做工精湛的彩色玻璃在地板上投下好似谁人七彩斑斓的影子,是圣像么?鹤立在熙熙攘攘的食客们的短矮小影之中,好似这个国家真的受到了那个【主】的庇护,让这样一群羔羊能从容地作乐。但回朝身前眸望去,却还是照不透那小店布满积尘的橱窗。一声声沉厚悠扬的钟声从身后窄桥的那端传来,太阳早已悄然爬升至钟塔的尖顶,魔导器同齿轮之间的奏鸣之中预昭着城市中规律的升变,却又好像无法预测这小店的未来,店铺橱窗外突出的铁杆好像自打存在以来便蒙染上一层红褐色的新衣,通过铆钉链接的锁链好像随时都会锈断,不堪重负的所谓砝码仅是一块木招牌——涂抹三圆金轮。看来是某种日塔尔市民之间的暗语,梅丽莎的好奇心便顿时调动起来,连忙追上一旁的约翰追问其中的含义,得到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
“啊?只是典当铺罢了?”
约翰这样轻描淡写地说道,便拍了拍她的肩膀,颇为盛情地邀请她走进这典当铺之中。
“不是,伟大的【求索人】,游吟诗人,约翰先生。我让您带我领悟【汉森邦】为首的北方城市的美妙,您带我来典当铺?“
“不要小看典当铺!“
约翰只是这样故作玄虚地说了一声便推开那玻璃门,店内的昏暗同屋外的大好阳光的结界被破坏,梅丽莎的瞳膜霎时犹如魔晶相机虚化的镜头,令人略感不适。随着眼睛慢慢适应环境,店内的古典美色才慢慢被冲洗出来。店内的装横无疑是用上了上好的樱桃木,随着时间的漫步而换上一层咖啡色的外衣,却让它的陈韵连带香气更甚,亦或者是那柜台后的小小香炉内慵懒的焚兰作祟?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那似是药柜一般满墙抽屉之前,柜台之后的秃顶中年男人便是这家店铺的主人。
“哎呀哎呀,老东西,你还是那么有精气神嘛!来——抱一个!“
看约翰没心没肺张开双臂的样子,估计也是一位久相识了,会是有亲缘关系的家人么?但看那老头脸上浮现出夹杂厌烦同宽慰的神色……情况好像又远比这要复杂。
“怎么带了外人来,“
男人鹰钩鼻上架着一副镶嵌金边的眼镜,这也无怪,日塔尔蓬勃的商业下,慕金审美又怎么可能缺席呢?但更让梅丽莎在意的是那镜片后上下打点自身的眼神,不像是待人,更像是在检查板条箱间的货物。她轻轻咳嗽几声以示抗议,就是不知道身前的约翰是否明白这份含义。
“啊……啊!不是外人!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异国他乡的梅丽莎!正在撰写一份有关于我们伟大国家的游记!有朋自远方来,我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啊不是么!“
“有什么好写的,坑蒙拐骗偷,什么时候你对这片土地抱有这么深厚的感情了。”
他听这话直皱眉头,从柜台后的安乐椅上起身,梅丽莎这才看明白他身上的打扮,灰色围裙下的黑色吊带裤,还有一只从膝盖上起跳到柜台上的一只三花猫,黄黑白相间,好似日塔尔国的旗帜。
“你想说是不是就差一块十字架了?
男人发声将梅丽莎拉回思绪,猫咪好似是能听懂他的言语一般,也伸个懒腰喵喵叫上几声。来不及梅丽莎为被看出心机惊讶,就又转头朝向那约翰板起个脸来。
“说吧,这次是钱还是故事?”
“嘛……这个,说来话长,都有!哦对了,忘了介绍,这位人很好而且世代居住在【汉森邦】的老古董,正儿八经的老汉森邦人,那叫一个地道的——马克先生。”
“幸会”
马克似乎是出于友善伸出了他的左手,让梅丽莎能好好注意他小臂上泛着的旺盛体毛,梅丽莎并不反感这些,退一步讲毕竟对方是一个久居北国之地的中年人,只是握手的力道直想让人叫疼。
“你在看我的短耳朵么?没必要感到抱歉,确实会有很多人注意到这个。”
“哦对了!马克先生还是一个半精灵!很神奇吧,一般来说精灵老东西们是除了头发外一点体毛没有,但在我们开放自由的日塔尔,拥有人类和精灵特征的可爱半精灵可是有相当多的!”
“约翰,“
马克的眼中闪烁过一道火花,梅丽莎也这才回忆起在日塔尔,一个半精灵所能拥有的尴尬境地。
“只是一个老东西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罢了……“
苍凉,梅丽莎只能透过他的话感受到这么多,先前的怒火并未能留下哪怕一份余烬。
受到父辈同母系之间不同的影响,在日塔尔的半精灵们往往都要背负上不同程度的罪孽,有的半精灵可能注定像一般人类一样对掌控一门法术无缘,却又拥有着精灵一般的寿命,尽管他们的外貌会产生一些不可逆转的畸变,例如马克先生这般短小却又畸尖的耳朵,除开外貌和能力上的畸变之外,社会上的压力更是将半精灵群体推向孤僻的深渊,还有什么比看着短命的人类用不可预测的目光在自己面前老去死亡,却又被看重血统的精灵放逐更痛苦的事情呢?梅丽莎或多或少能感受到那样的失落,正因她自己也是半精灵。但她很幸运,她更像一名货真价实的精灵而非人类,在莱扎尔出版社的保护下也能过得很好。
我不会是他,所以那样的心情我大概永远也明白不了,于是她谨慎地选择沉默。
“有劳您了,”
梅丽莎的言辞间闪烁着对约翰的不信任同典当铺之行的困惑,几近是毫无保留地朝面前的半精灵马克倾泻而出。
“约翰先生曾经承诺带我领略北方城市的历史同风采,我自然是相信马克先生见证过这座城市的种种历史。但约翰先生好像对这家典当铺也颇在意的样子,言语中几次暗示这件典当铺同城市的关联。还请您可以为我解释这一点么?”
“某种意义上,他说的确实没错,典当铺就是【汉森邦】,也更是整个北部城。”
马克言毕之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从身后一众抽屉中抽出其中一屉,一块被好生打磨雕刻的银片出现在他的手心。不像是纹章或是某件工艺品,仅仅只是一块残片,狮子似的浮雕还镌刻在这残片之中,让人不经遐想完整的银器会是如何精美。
“这是?”
“这是日塔尔骑士团高阶圣骑士甲胄上的残片,”
马克颇有感情地抚摸过那的残片的尖锐一角,继续慢慢诉说着这残片背后的历史。
“这一枚甲胄的主人曾经见证了日塔尔从一座无名小城慢慢崛起,也曾见证【戈劳布】教团从一个小小的方济会崛起成【骑士团】的历史。它更是几乎参与那一场所谓的【圣战】的大大小小战役,从仙灵山麓再到遥远的丘陵之地,乃至海洋的彼岸。最后它将随着一支不知名骑猎者的一发箭簇,坠于马下,从此便不再从那冰湖中现身。如果你有用心做过功课,你就知道自从那以后,日塔尔开始慢慢停止了圣战。也不知道是幸运呢,幸好这名骑士死得早,倘若要是让他们那群苦行僧们知道圣战停止的缘故是吃不上饭了,也会气得急火攻心吧?毕竟古语有云——何不食肉糜?”
他的语气升降之中更多是一份超然的平静,好似是能将视线飞跃千码之外带她漫步于古战场之间,亦或者是马克先生本人就曾身临其境?在每个寒冷的夜晚里还会在梦中回应主的号召,回到那冰湖上继续他永恒的厮杀也不定。
“但事实就是事实,连年征战,饥荒。供养骑士团的庶民们已经无法再为骑士团的圣战提供源源不断的给养和器械了,而骑士团想要用征战得来的金银财宝从国外购来粮食,却发现自己早已经因欠下似日塔尔山一般高的债务,又还有哪个商人愿意替他们运来粮食呢?但念再久的经书也变不出粮食。这位小姐,请你试想一个赌徒。在一场又一场不自量力的赌博中输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金币,那么他应该怎么样把自己的家产变成金币去抵债呢?”
“您是说……典当铺?”
“正确!于是乎在商人们的撺掇下,骑士团们不得不开始接受商人同盟,也就是今天你们所熟知的【日塔尔商人行会】。并且将大片土地割让抵押给商人行会,其中就有你们现在所站立的这座城市,【汉森邦】。骑士团正是在这片泥潭一般的【典当铺】中典当完了自己的所有家当,最后才迎来了我们所谓的【王政时期】,由行会的各个自由城市邦同骑士团的封地所组成的日塔尔国,两者共同推举的皇族们中选出君主代为政务统治,但皇族也并不是生来就是皇族,他们存在的原因或许也是或多或少地在名为【历史】的典当铺中做了小许买卖吧。”
骑士团的龙兴之地在南方,北方的大部分土地在骑士团看来并没有利用价值,这样的傲慢也最终促使行会的崛起,现如今百分之九十的重要商贸港口都在行会的控制之下。这便是从典当铺中生长出来的国家么?马克的哲学概念颇为新颖,在梅丽莎的心头顿时浮涌出速写下整座典当铺的冲动,但看马克先生举手投足之间没有停止继续叙述的念头
“当然,当你把物质上的东西典当完之后,自然是会断顿的。但重要的是,行会拥有一颗功于心计的心。就拿你面前的这个小子说吧,这小子曾经就通过在三四五家典当铺间来往,将五件商品来回倒卖来创下一段汉森邦当铺界的神话。言归正传,当商人们意识到物质仅仅是某种更基础的存在时,就聪明地预见了在物质之后发展的“意识”本身,脱离了物质而无法存在的意识,而意识本身驱使出生命的精神,诞生出文化。简而言之,“文化”才是更重要的商品。当行会的自由城市们开始脱离骑士团的清规戒律之后,几乎是立马就发展出了五颜六色的文化——所谓【市井】,比如饮酒变得司空见惯,行会在城市中逐渐替代了农村中宗族的地位,更有从世界各地而来的珍惜宝贵之物会被很快融化进日塔尔自身的文化之中。佣兵团和游吟诗人不仅带出的是商品和战争,更是一份杂糅着日塔尔文化的慷慨之信。但可惜的是,这也是一种典当。随着宗教势力的式微,世俗文化的兴起,日塔尔也再也不是那个过去拥有辉煌魔术造诣的国家了……”
他的声音好像也随着那个辉煌与血腥的时代一同逝去了,只是沉默。只剩下窗外的餐厅四周依旧在感染快活的空气,连同一声声欢呼从银行边响起,似乎是又一只佣兵团回到了他们心爱的祖国,正排队领取他们的赏金。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似乎有些煞屋内略有些严肃的历史氛围,随着店内的钟声嘎吱嘎吱作响,马克合适地打了一个圆场。
“这就是我能告诉你的有关于典当铺的故事了,整个北方就是这样一个大典当铺。坑蒙拐骗偷,没什么好说的。“
梅丽莎没有说什么,只是如实地摘录下了马克的一些词句,不过她的好奇心还是压倒了内心里那份不愿生事的恒心。
“那个,甲胄。”
她指了指马克手中那块被盘磨地光滑的残片,下定决心似地问道。
“是你本人的么?”
“不……这是我母亲的,”
苦笑一声,马克将那一块残片收入囊中。
“她在战死在那片冰湖上了,很遗憾,我每年都会拜托人试着从冰湖上回收她的盔甲,但也只是最近才开始有些眉目。”
“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
“杀死我母亲的大概不会是你,我的故事已经说完了。那么,你又做什么,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约翰?”
没好气的神色同约翰脸上谄媚的咧嘴笑杂糅出了一种宛如【雪球可乐】一般的反胃感,尽管她没有喝过,但这般先入为主的直觉却依然挥之不去,是一种陋习么?但绝不会比约翰这个惯犯在马克先生面前的谄媚要更加令人反胃,实际可憎嘴脸!
“嘛,说到文化这个事儿嘛!来都来了,不逛逛夜市怎么行,那才是我们【市井】文化的一个象征!但是……”
“你囊中羞涩,对吧?但这里是一个典当铺,你不能不失去任何东西来获得任何新东西,我的老伙计。”
梅丽莎早已行至店门口,便不得已知晓那声音背后的私下交易,她推门而出跻身于这一片【市井】之中。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这里是一个典当铺,”
他故作玄虚地说道,
“你不能不失去任何东西来获得任何新东西,我的老伙计。”
End?:
入夜也稍稍有些时候了,挑开那窗帘看看?透过窗户,梅丽莎好像理解了这黑夜并不会困扰在荧光蘑菇路灯下的市民们,相反更是一个崭新的理由,用以继续后半场的狂欢。正所谓【市井】,不是么?约翰不知道从哪里变现出的一大笔钱着实让人有些吃惊,出手阔绰的他甚至还帮梅丽莎也准备了一套单间,也不知道他这人是单纯滥好人还是脑子有问题。
还是早时休息,免得明天没有力气继续周游城市了。梅丽莎这样想着,将湿漉漉的头发用毛巾擦净,便又拉上了窗帘,躺倒在柔软的床单上合上了双眼。只是要忍受街道上的喧闹同门外廊道不知名的前后之声了,毕竟只是一间闹市间的旅馆,梅丽莎并不指望能有多好的睡眠质量。
如此以来……你的罪……
廊外的人是在低语着什么?这样的方式对于来自文化开化程度不亚于日塔尔的费国之地的梅丽莎而言,其实并不是什么新奇的情趣。只是在廊道上传来,在被困意完全缠食殆尽之前,略有些令人觉得有些未免太过开放了一些,伴随好似水鱼吐泡一般的阿巴阿巴声,却是女性的那般娇弱感。
不需要……关心……太多……
睡……便……
砰!
是火铳的声响!梅丽莎立马翻身下床,谨慎地匍匐着爬向堆在墙角的行囊中抽出那一把精工制作的火铳,拉开击锤,猫腰起身两步并作一步便靠在了门边。
到底怎么回事?铳响?容不得她多想,门外就突然传来几声砰砰砰地急促敲响声。她并不是生长在花瓶中养尊处优的速写游记作者,在各种地带间摸爬滚打的她也早早练就了一身本事。火铳斜冲着瞄准门后,稍稍平复一下心情……
“是谁!”
“是我!”声音是约翰的,“我们他妈的摊上事了,”、
“为什么是我们!是你开的枪吧!”
“是……不假,但是开的太晚了,妈的。刚刚在你房前有一个穿着黑袍的家伙在我面前用刀子割开了这位小姐的脖子……他一溜烟就跑走了。“
“割喉杀人狂?”梅丽莎回忆起早上不愉快的经历,不由得在内心里咒骂几声,日塔尔的城市之间原来是治安那么差的地方么!
“喂!你没事吧!”
“我没事!”
梅丽莎将击锤合上,将火铳塞回腰间,这样回应着门外的约翰道。
“接下来警察……应该很快就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