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城市由集落发展而来。
或是紧靠水源,或是交通便捷,又或是有着特别的地利、适宜于发展成军事上的要塞,此种例举虽不足以概括世间种种情状,却也体现出人们对于居住地的要求。莱奥赛斯特,这座贸易之都最大的依托便是其四通八达的地理位置了吧,不过正因其方便抵达的特性,居住城中的人们没少为城市的防护而烦恼,城主的私人卫队、依靠税金的地方治安人员、各区的民间自治团和冒险者团体便承担了护卫的部分职责,公会的委托也由此而来。
大部分巡逻都由正式的治安人员负责,冒险者仅作为人手不足时的填补,抑或作为治安官的搭档出现在需要“熟面孔”或特殊本领的地方。甚至于对抽调的冒险者们的地区安排,也有一番说法,这便是所谓的适才适所吧。
肯被分配到的,是位于城市外缘的地区。在可供公共查阅的图书馆区域内有着与城市发展的详尽记录,记录中并没有多少与这个区域的描写,仅有的几笔,也是和城市的防火政策关联在一起,此地出现过几次大火,不得再以木板搭建房屋云云。
关于斯拉姆区,城里的居民自有评价:
啊,那个贫民窟啊。
热心的人甚至还会再添一句:过去可要小心随身财物哦。
仅从某种事实出发,他们说的并不算错,可正如城市的形成一般,城市内的发展也自有其道理。斯拉姆区在最初也不过是一些来讨生活的人的落脚处罢了,连街区都算不上,而从几经变化的城市地图上来看,在某个时期以前,这里甚至未被包含在莱奥赛斯特之内。城市的发展需要时给低廉的工人,工人又需要租金便宜的休憩之所,一来二去,在斯拉姆搭建住所的人越来越多,这地方便逐渐成了气候,几处薄木板造就的棚窝成了小路,小路建成街,街扩大成区。只不过,这里也的确有着被蔑称为贫民窟的问题,用火的不注意使得一点飞溅出的火星迅速在薄木板和堆积的杂物间轰燃,在风势的加持下,街区变为一片火海。城市的防火政策正是与此事有关。在从废墟中重建家园时,莱奥赛斯特干脆将斯拉姆纳入城市区域内,又请设计师对街道进行了恰当的规划,并在区内派驻了镇火队——当然,决策的推进少不了斯拉姆区代表的据理力争。这里的人们也秉持着自己的骨气与反叛精神,干脆就将自己的区域(家)称之为斯拉姆(蓬荜)。不过在部分中心城区的人看来,此举实在算得上好赖不分。
斯拉姆,这就是肯负责巡逻的地方。
暗影领航的成员自然被排分到夜间巡逻的队伍中。肯在到达斯拉姆区的治安分所后,向治安所的负责人出示了公会出具的介绍函,之后,他听取了关于本区情况的基本介绍,治安所本来也没想着第一次巡逻的协助者能派上多大的用场,只给他划了一条并不算大的范围。
“今天呢,你就先跟着我走,等熟悉了再独自行动。”
说话的是一位正值壮年的巡查官,叫做胡安。肯对他的安排没有异议。
“斯拉姆的形状跟长方桌子差不多,”胡安边走边说,“你刚刚也在地图上看到了吧?”
还没等肯接话,巡查官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看起来还像个样子的大路共有六条,把斯拉姆分成了四块,最长的那条路呢,是沿着水道建的,水道上还有几座桥,不过我们今晚不走那边。这六条路是莱奥赛特斯修的,那些小路——是随着房屋的搭建自然形成的,外来的人压根走不明白。”
如胡安所说,巷子口的路在经过一段后就分成了两路,两路又分成三路,道路像拖着丝的蜘蛛一般爬向街灯照不到的暗处,而暗处,往往就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在这里走路可得注意点,跟紧我吧,小子。”
肯点点头。
大概是觉得肯实在无趣,胡安在接下来的巡逻中不再说多余的话,只是事务性地告知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点。两个小时过后,他们回到治安所,结束了第一夜的工作。
抬头向天空看去,可以发现月亮悬在东边,是孩童不应出门,大人却可以无所事事地游荡的时间。脑海里回想着刚刚走过的路,肯沿着水道来到斯拉姆区的人造湖边。
人造湖同样是防火政策的一部分,兼有生活用水的功用,即便是再不拘小节的斯拉姆人也不会将脏污垃圾随意倾倒在湖里。清澈的湖面倒映着月亮和四周的火光,清凉的夜风吹得湖面泛起了鱼鳞一般的花纹,每片鱼鳞里都跳动着一个小小的月亮。肯看这景色看得入了迷,差点撞上一位望着月亮的先客。
端正站着的应当是位女性,东方样式的衣服将她从头到脚裹在里面,周身散发着静谧的气息,这也是肯没有察觉到前方有人的原因之一吧。尽管用类似于披风的布料罩住了脸庞的上半部分,肯也想象得到,一定有一双迷人的眼睛正疑惑地看着自己。
“抱歉……”大概是不愿被当成可疑人士吧,肯解释起来:“今夜的月色实在美丽,我看得入迷了。”
“……”
听到肯的辩白,女人轻轻地抽了口气,像是惊讶一般,她抬起手用衣袖将脸完全掩住,抱着怀中用布裹住的东西,转身走了。
2
“原来如此。”金发的牧师点了点头,冷静地评价:“怪不得她转身就走。”
“我有哪里失礼了吗?”
“何止说失礼,根本是流氓。”
平淡地说着辛辣的语句,希瑟礼仪周全又快速地对付着面前盘子里的甜点。二人所在的地方是一家点心店,这家客流量还算不错的店铺位于大通路旁的街角,应该是为了迎合店铺的主要客层,店内的装饰以清新活泼的色调为主,每张桌子上都铺着绣有蕾丝花边的桌布,餐具也色彩明亮,更有成束的花朵装饰在各个角落。形容暗淡的肯出现在这里实在有些突兀,不过他并没有表露出难堪的样子,也没有因为“要男人来这种店”而发怒,毕竟,是他对队友提出请求,他的注意力也全在那个请求上。
喝下清口解渴的柠檬水,希瑟进一步解释:“你说了她穿着东方式的衣服,对吧?在东方的某个地区,‘月色真美’这句话似乎是求婚的意思,差点撞上自己的男人,所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求婚,她的反应已经算相当克制了。要是再强硬一点,搞不好会直接通报治安所呢。”
“刚刚结束工作却立刻因为通报返回,胡安会大吃一惊的吧。”
肯客观地评价。
“以你的水平而言,这个笑话还算不错。”
“就别挖苦我了。”
二人沉默了一阵。就在肯要因为好奇而将花朵形状的勺子伸向面前的点心时,希瑟突然用十分严肃的语气问道:“我再确认一下,你被分配到的是斯拉姆区?”
肯不明所以地点头。
“巡逻的时候小心些,虽然正式的通缉令还没发布,但据我所知,是有逃犯藏匿在那片区域的。”
尽管明白队友不是那种会相信偏见和传言的人,肯还是追问道:“消息的来源是?”
“教团内部也是有工作要做的啊。”
迂回地回答过后,似乎是觉得自己已经尽过提醒的义务了,牧师揭过这个话题,专心享受起难得的放纵时刻。
距离肯第一次巡逻已过了几日,他的搭档似乎是有什么任务,除了睡眠,几乎不会出现在骑士团的驻地内。肯在第一夜的任务之后,排到的都是较晚的班次,二人的休息时间完全错开,直到现在,他们才终于能坐下来说说各自的近况。他们停留的时间并不久,几乎是吃完食物就立刻走了。牧师要去神殿,游荡者则是往斯拉姆区,准备今夜的巡逻。
在几次任务之后,肯又轮到了较早的时段。鉴于对工作的日渐熟悉,胡安已经放心让他单独执行任务,就这样,肯提着简易的照明灯离开了治安所。
受工作环境和工作强度的影响,斯拉姆区的人喜欢将食物用浓厚的酱汁炖煮出,也喜欢将处理好的食材裹上便宜的面粉、丢进滚烫热油中炸出金黄的色泽,为了消除炸物和厚重酱汁带来的油腻感,让饭菜变得容易入口,啤酒成为了斯拉姆人最爱的选择。不过,喝酒总是影响判断的,再加上这里居住的多是些正值血气旺盛年纪的青壮年,为了一言二语争论起来,乃至大打出手,都算是常见的事情了。
对于今天巡逻的人来说,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酒馆里的小摩擦没有变成大规模乱斗,也没有发生什么紧急的事件,一切都很安稳。
也许是心中还对之前的事有所牵挂吧,离开治安所之后,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向人造湖的方向。正如肯心中暗暗期待的那样,她今夜也端正地站在湖边。
直到见到她,肯才明白自己其实有所期待。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人的到来,女人侧过身,看向来人的方向——
“我并不是有意打扰。”肯赶在对方有所动作之前解释:“不对,我是想向您说说话的,啊,也不是搭讪的意思……”
男人慌慌张张前后颠倒的样子反倒取悦了肯心中的这位“望月之君”,轻轻的笑声传来,在月光的照耀下,肯的窘态清晰可见。
“抱歉。”肯说:“差点撞到您,还因为无知而说出了冒犯人的话……”
女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仍然穿着具有异域风情的衣服,看起来却较上次清爽,用来遮挡面庞的长外套也换成了垂着头纱的由某种植物的茎秆编成的织物,有着晴朗夜空般颜色的长发结成一束,垂在胸前,搭在她怀里抱着的长条包裹上。这一次,肯可以更为明确地感知对方的情绪,他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还以为您会是更轻浮一些的人呢,是我误会您了。”
“不,是我的问题,抱歉……”
“您对谁都这样不停道歉吗?”
“……”整理好思绪后,肯微笑着说道:“是我不解风情了。就让我自我介绍一下,把这当成初次见面吧。我是肯,目前在这片区域做零工。”
“——啊,要是您的家乡没有自我介绍的风俗,也不必回应的。”
透过面纱可以看到,女人的嘴角轻轻提起,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模糊笑容。
“我是□□□,现在正游历于各地。”
“……希弥可?”不确定地重复着对方名字的发音,肯劝说:“您还是趁还算热闹的时候回到房屋内吧,一个人夜游并不安全。”
“多谢您的忠告,不过,我还想看看月亮。”
见对方坚持,肯也不再多言,道别后就沿着水道旁的道路离开了斯拉姆区。
第二天,斯拉姆区治安所内部发出通告,因发生恶性事件,巡逻次数增加,所有巡逻人员必须二人一组,结伴同行。
3
“更加详细的消息,其实像小哥你这样的协助者是没有权限知道的。”
浑身缠绕着浓重的烟味,胡安嘴里还叼着新点燃的烟卷,从身上所穿的衣服来看,壮年的治安官似乎是在所里熬了一整夜,连回去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嘛……”胡安嗤笑一下,看着肯说:“凶器是宽约1寸的刃物,长度至少有20寸,从伤口来看,凶手个子不高,看到可疑的人记下特征和地点通过通讯设施报告,和搭档巡逻时每隔20分钟报告一次位置。”
有什么东西被抛过来,肯伸手接下,是一个小巧的通讯装置,装置上有治安所的标记。
“这是所里备用的东西,你今天和我一组,倒是暂时用不上。总之先收下吧。”
“明白。”
已经习惯了肯那无趣的反应,胡安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让他做好准备,几分钟后就要出发。
同样是一个晴朗的夜晚,月光事不关己地照在建筑上,对地面上的人与事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在斯拉姆这样的地方,消息传得很快,虽然不知道详细,也会明白是出了与人命有关的大事。紧张的氛围连微风都吹不散,倒不如说,被风吹动的沙沙树叶声更是让人心中的恐怖、愤怒等杂念进一步高涨,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实际上却如同压抑着的河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冲破堤坝,引起灾害。受到这股异常氛围的影响,街上没有太多的行人,酒馆的生意也冷清下来。胡安和肯带着提灯走在街上,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响动。
第一轮巡逻平静地结束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气温也逐渐下降,为了驱散凉意,治安所里的人为所有外出巡逻归来的人都送上了煮沸过的热饮料,其中浓厚的姜味引起了休息室内此起彼伏的咳嗽。由于要遵守二人一组的规定,本就不足的人手更是出现了难以忽视的空缺,经过多方考虑,治安所决定增加现有成员巡逻的次数和时间,等总部的支援到了,再依据来的人数重新规划值班安排表。
休息室里只有一盏亮度调节过的暖色灯光,等待在这里的人可以闭上眼睛假寐,也可以聊些闲话打发时间。朝肯搭话的是一个看着面熟的青年,二人在走廊上碰见过几次。
青年手里握着水杯,坐姿散漫:“肯,对吧?你运气不错哦,和胡安一组。”
见吸引到肯的注意后,他坐起来一点,换成更适合交谈的姿势:“他可有经验了,白天的时候带着人在现场查了很久。”
只想打发时间的青年根本不在乎肯的反应,他自顾自地说起来:“虽然证据类的情报不能透露……我们私下都在猜凶手的身份。像胡安大叔,他觉得行凶的一定是个力气很大的人,不然无法挥动那种长长的武器。那边躺着的我的搭档呢?觉得凶手也有可能是剑术精通的冒险者,否则不能那样干净利落地,嗯。”
“别扯我啊……”歪在角落里的卷发男性发出怠惰的声音,对搭档打扰自己的清静相当不满:“好吵……”
“反正你也没在睡啦!”青年笑嘻嘻地回嘴,他极其顺滑地完成了从回应搭档到继续输出的切换:“不过呢,我倒是觉得,这个凶手搞不好是个女的哦!”
卷毛男性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接下来,青年发表了一段长篇大论,不少关键信息都由于不能透露而被模糊带过,导致青年的论说听起来充满着一股糊弄的感觉。不过反正肯也没再听。
“差不多一点……”卷毛不耐烦地打断了搭档的漫天胡说,他转过头对肯使了个眼色:“你要准备去巡逻了吧?胡安等久了可是会骂人的。”
应承下对方的好意,肯离开了休息室。
第二轮巡逻开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零点了。
胡安和肯沿着大通路行走,他们走得很慢,魔法晶石放出的光芒仅能照亮他们脚下的一小块范围,那一小块光逐渐离开休整完备的道路,一路向小巷深处移动。
“……有血腥味。”
胡安看向停下的肯,很快作出判断:“你来带路。”
肯和胡安交换了位置,暗影领航的冒险者谨慎地探寻着方向,在转过几个弯后,血腥味像在炎热夏日堆放了三天的厨余垃圾一样猛扑过来。
“停下!”
胡安喝止了差点踩上血迹的肯。在提灯的映照下,还在不断外溢的血液也披上一层冷色的光,肯反射性地抬高手臂——凄惨的景象出现在二人眼前:致命的伤口应该是从脖颈到胴体的一道斩击,那一刀劈下的力道过大,几乎将躯体分为两部分;除去这道致命伤,尸体身上还有许多割裂、戳刺的痕迹;血迹从远方延伸过来,被血染红的土地上还掉落了一两节手指、耳朵,在犯人眼里,受害者的挣扎也许就像被猫玩弄的老鼠一样,提供了不少乐趣吧。
“妈的!”
胡安怒骂,他用手触碰戴在耳朵上的通讯设备,飞快地报出自己所在的位置和需要的支援。肯站在原地,戒备着周围。
“……!”
一阵心悸袭击了他,他拔出武器,看向胡安背后的小路。在月色和灯光都照拂不到的地方,女人如幽灵一般浮现,她晴朗夜空般的头发扎成一束,垂落在怀里抱着的长条包裹上,她端庄地站在那里,露出艳丽的微笑,那两片柔软嘴唇的颜色如同涂了血液般鲜红。也许正是涂上了血液也说不一定。强烈的倒错感袭击了肯,这副仿佛不应出现在人世的画面引出他剧烈的头痛,而不过是几个眨眼,女人就如雾气一般消散了。
4
“头痛……”
金发的牧师思索一番,说:“我跟你一起去一趟斯拉姆区。”
“倒也不必……“
“我有自己的考虑,不全是因为你。”
“……”
肯想到之前牧师提到过的教会内部的工作,点点头,算是认同的她的说法。
“不过我现在的任务依然是巡逻,并不会加入治安所的搜查队。如果你想知道搜捕的消息,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有不同的想法。”希瑟看起来十分认真,“我一向相信你碰到倒霉事的运气,而且,你也很容易被奇怪的女人缠上。所以只要我们去到斯拉姆区,凶手说不定就会像神射手射出的箭一般精准又快速地冲过来呢。”
“……”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今晚的斯拉姆区萧索更胜之前。家家户户的门窗都紧闭着,要上工出去或放工回来的人们也是尽量结队行动。以胡安为首的治安官们忙得焦头烂额,情急之下,他允许了希瑟加入巡逻队伍的申请,让两位冒险者一起承担巡逻的责任。
即使和熟悉的同伴在一起工作,肯也没什么说话的意思。女人微笑的神情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在他对胡安的报告中,他说出了可疑人物的特征、姓名,却把那个微笑留给了自己。现在,胡安他们应该正在到处找那位“望月之君”吧?
“有什么事吗?”
是希瑟的声音。
“请问是负责巡逻的守夜人吗?”
“算是吧。”
“我在那边发现了一些痕迹,想请你们跟我一起去看看……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肯回过神来,发现是向他们求助的居民。来人看起来是一个正值青春的女性,她身材不如希瑟高大,有些紧张地从下往上看着,目光中透露出些许恐惧。
肯和希瑟对视一眼,跟随女性朝巷子深处走去,她似乎住在离大通路很远的地方,对路线不熟的牧师甚至记不清他们转过了几个巷口。
希瑟环顾四周,问:“能告诉我们你发现了什么吗?”
“其实……我好像看见那个凶手了。”
不顾肯的紧张,女性走在前面,继续自己的话:“我觉得,你们好像搞错了人,而且从最基本的点开始就搞错了。”
“——你们要找的,应该是男性(我)啊!”
柔和的女声在一句话以内变成了男人的声音。
“小心!”
肯上前一步,将握持的匕首向右侧刺出,打偏了朝向牧师的攻击。武器碰撞的声音惊醒了希瑟,她抬起手,以极短的吟唱释放出光亮术,接着拉着同伴的手转身就跑。夜晚爆发的强光为他们争取到了一点时间,可斯拉姆错综复杂的路线最终还是成为了二人逃跑的阻碍,追逐的脚步声越发清晰,像是在逗弄一样,脚步声时快时慢,希瑟和肯只能尽力奔跑。
“逃跑的时候要小心背后哦!”
是贴着耳朵发出的声音。肯往前翻滚,又顺着翻滚的机会调整好自己的位置,回身刺出匕首。这一击似乎是超出了对方的预计,他侧身躲过攻击,眼神闪着兴味。
“哈哈,不错,我们来玩一玩吧!”
“哦?要玩什么呢?”
肯克制住回头的冲动,听着他身后传来的声音。
一步,两步。
女人怀抱着长刀走到肯和希瑟前面。
“……?……??”
来不及为疑惑的希瑟解释,肯试图拦住与愉悦犯对峙的希弥可。希弥可以一种优雅而缓慢的动作从鞘中拔出长刀,窄细的刀身在月光下发出雪亮的光,她用动作拒绝了肯的阻拦,不如说,现在,在她的眼里,已经容不下除了刀之外的任何东西。
“嘿,哈哈,哈哈哈!”杀人犯发出一阵笑声,“让我猜猜,你是想为人报仇?让我想想,是你的兄弟?孩子?丈夫?啊,看来是丈夫。是哪一个呢?那个死在欢乐街里的?还是那个说着会献出一切所以让我放过他的?”
抚摸着无瑕的刀身,让手指温柔地滑过刀背,希弥可没有理会挑衅,她用自己那独特的语调诉说:“我的丈夫,是自己刎去头颅死掉的,为了试这把他亲手锻出的刀……”
“你……看起来很强啊。”
以这句话为信号,希弥可举起刀,与对方的武器撞在一起。
“走!”
不再理会拼在一处的两个狂人,希瑟和肯悄悄离开,而肯也在到达较为安全的地方后启动了之前发放的通讯设备,将冲突爆发的地点和缘由通知了胡安。
5
“所以,这件事后来是怎样处理的?”
面对希瑟的疑问,肯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才回答:“胡安他们最后发现了被钉在墙上的犯人,虽然还剩一口气,但总之是让所里的治疗师给恢复成能接受审讯的状态了。至于希弥可……或许继续她的游历了吧。”
希瑟点点头,她在之前的追逐中被刺中了一两下,虽然本人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肯却有些自责。趁着肯还在自责的时候,希瑟将整件事的细节听了个干净,甚至连那位希弥可和肯的相遇,她也相当详细地询问了一番。
“希弥可应该不是她的名字吧,只是发音相近。”
“大概吧。”
“不过……”
“?”
希瑟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说:“要是你真的走在街上再被女人刺个一次,搞不好就能改掉那个乱说肉麻话的坏毛病呢。”
“…………”
“不过你还是认真生活,努力还债好了。欠着债可是很难有自由的。”
犹豫过后,肯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你之前也说过我欠了一笔最贵的窄……那到底是什么呢?”
“那个啊。”希瑟毫不留情地回答:
“要靠你自己想起来。”
Tbc.
读着像读到了真实存在的巡逻记录一样,非常有代入感,而且节奏把握得刚刚好,特别舒服地把整个事件娓娓道来。其中人物的刻画也很到位!好喜欢尽管与点心店格格不入却毫不在意的肯,和希瑟之间交流的氛围轻松又简练精确,斯拉姆区的发展和风土都是自洽的,总之好会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