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在空荡荡的警局天台上,乔·帕尔默没精打采的站在锈迹攀附的铁栅栏前,吸着自己的那杂牌烟,吐出被风吹的稀碎的烟圈拍打着他高挺的面部,他抬头望着加利福尼亚冬季晴朗的天空,一脸平静。</p><p> “嘿,乔,你怎么在这儿?长官让你过去。”一位年轻警员跑上了天台,对着乔说。</p><p> “什么?”他似乎有些疑惑。</p><p> “哦,就是一周前那个案子,关于邪教的那个。”年轻警员回答着乔直勾勾盯着这个年轻警员,但年轻警员只是有点焦虑的摇摇头,似乎他也有些疑惑。</p><p> “好吧,那我去一趟,是谁?”乔把烟头掐灭了,说。</p><p> “好像是奥丹长官……?”年轻警员对着他说。</p><p> “行”乔随手丢下了那半截烟,向楼道门走去。</p><p> 缓缓下楼,穿过几个楼道,一些警员匆匆忙忙,而有一些则表现懒散,他来到楼道尽头的角落,有一扇门,他敲了敲门,随后开门走了进去。在他面前坐着一位似乎有点微胖的男子。眉毛浓厚粗大,反将眼睛衬托的有些小巧,留着短浅的胡子,但打理的很漂亮。</p><p> “哦,乔,这么快就找到你了吗?我以为凭你的性子还要找挺久的呢。”奥丹打趣着说,“对了,我准备再给你休个五天假期。”“嗯?等等,为什么?”乔着实疑惑,“明明我才刚刚回来两三天?”</p><p>他在之前几天刚刚回来,恰好接手的是那个邪教案子,只不过有几个嫌疑人一直躺在医院里,一些整体案情细节还需要调查。</p><p> “昨天那几个就已经醒了,结果都说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缓缓的翻弄着那些文件,“我们尝试着请了一些相关的专家或者心理医生,当然还用了些其他的……不过审问下来都没什么结果。”他把那些文件丢了过来。</p><p>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全都失忆?”乔快速的翻看这些文件,感到难以置信。“没办法,但事实就是如此。”奥丹无奈的对着他说。“毕竟我们什么办法都试过了,而且这也并不是一个什么大案子,实际受害人会对主要人员提出上诉的,之后也就不关你的事了,放宽心。”奥丹将手撑起来,和蔼的说。“那你又何必让我休假呢?”乔有些疑惑。“……”奥丹望着他,“你之前已经连续工作4个月了,按照规定这已经很严重超时了”奥丹说的很大声,“并且你是临时回来接手这件案子的,原本这个案子应该是由麦伦负责的,只不过他……被停职了,所以因为一些安排才让你重新回岗,长期疲劳会影响你的工作的,这不仅是规定,还是……”奥丹说到最后突然静默下来,他缓缓将头抬起,瞳孔直视着乔,但却并没有让乔感到冒犯,“一位长官的责任。”随后,奥丹显得有些略微的无奈的说“我知道你对于案子的疑惑…… ”“不过案子已经完了,所以说,好好去休息吧,乔。结案报告比真相活得久,这是规矩。”奥丹轻轻说着。</p><p> 在经过20分钟的争论无果后,乔不得不接受现实,将休假的法律文件签上了名字,他把警察制服以及的装备放在了自己的隔间里。乔觉得有冰凉的钢笔墨水正顺着脊椎往下渗,他思绪万千,便去到了警局的档案室。当他仔细的翻找着相关资料时,“怎么回事?”“等等,怎么可能?难道是有人?但是不可能啊,任何查阅的人都应该会把它放在这儿的,法克!”乔略显愤怒的说。</p><p> 他急忙去寻找相关管理的人员,“你说是不是有人拿走了?但是似乎并没有登记信息……”对文件查阅进行登记的人员说。</p><p> 不得已,乔只能去寻找那些与该案件相关的人员。但是……毫无收获,一些人甚至根本不记得有相关案子的文件,相关的证物也已经不知道放哪儿去了。</p><p> 只留下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甚至电子档案里面关于这案子的一些描述也变得模糊不清,模棱两可。“该死的?怎么全都……”乔坐在自己警局休息室里,根据整理的信息来判断,这些案子应该算是解决了。但是那些该死的信息呢?关于这起案子的一些细节描述还有一些证物都遗失了,准确来说,确实是这样。</p><p> 档案室管理员茫然摊开沾着咖啡渍的空文件袋,证物科胖子对着空铁柜凝神注目,就连三天前给他递报告的女文员——此刻她修剪指甲的银剪刀正抵着一叠空白记录纸………………“该死的,究竟怎么回事?” 乔坐在警局的会客厅里,他面前的案几上堆叠着一些仅剩的文件,他几乎把所有这些案子相关的人员都问了一遍,甚至包括那些只是听说过这起案子的人。</p><p> 说到底,他自己其实也知道没有必要去追究这一件小案子,毕竟这起案子甚至没有确切的人员伤亡,相关嫌疑人都是因为自身的病症才住进了医院,除了麦伦因为开枪被停职之外,也就没有任何事了,甚至麦伦开枪还是一件在普通不过的事情……”虽然没人追问为什么麦伦的配枪少了三发子弹。</p><p> “为什么自己要追究这起案件呢?”乔自言自语着,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好像从内心中的一股悸动,促使着他去……去找出这些案子背后的东西……“等等,对,麦伦!我可以去找他,他是这起案子的亲历者,他肯定了解一些这起案子里我所不知道的东西……”</p><p> 乔觉得自己既然找到了线索,便决定立马开始动身。虽然作为一名同事,但乔其实并不知道麦伦住在哪里,但他还是通过在警察局里的人脉,找到了麦伦家的住址。他驱车前往了麦伦的家,在路上思考着该怎么向麦伦询问当时的情况。</p><p> 过不了多久,他的车拐进了一个社区街道,房子们簇拥在一起,一个接一个,他尝试着辨认了一下,便找到了属于麦伦的那一栋房子。门前的草坪修剪的像高尔夫的球场一样,这让乔下意识的看了一下门牌号,才确定这确实是麦伦的住处。在记忆中——麦伦是一个时常打翻文件的家伙,并且几乎不收拾他自己的工位。这让乔感到十分的惊讶。</p><p> 他关了车门,向住宅的大门走去,轻轻敲了敲,“有人吗?”乔以尽量温和的语气询问,房门被打开,而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位头发梳的整齐,胡子剃的光亮,衣服褶皱被熨烫的笔直,穿着洁白衬衫,和泛白牛仔裤的一个男人,这就是麦伦,在他的脚边还有一个打理干净的小女孩。“请进。”他似乎对于乔的到来并没有感到意外,面色十分平静,而他脚边的孩子带有一点小好奇,却并没有发出声音。“好……”乔答应了下来,麦伦把乔领到了家里,而麦伦的孩子则是一直紧贴着他,乔的目光扫视着房间的一切,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柑橘味的清洁剂味道,地面还粘着一些未干的水渍,电视柜台上摆放着一些游戏光盘,他们被按色系分门别类着,这让他联想到了去年的圣诞聚会……当时他的工位上还摆着一些许久没有扔掉的中餐外卖盒。乔不自然的抓了抓自己的口袋,那里面有一把小短刀。</p><p> “听说你被停职了?”乔的目光扫过天花板,没有蜘蛛网。“行政流程罢了。”麦伦从厨房走过来,那是一杯热咖啡,冒着淡淡的热气,他把咖啡杯放在乔的面前,把手正对着乔。乔并没有立即拿起咖啡,而是接着询问:“其实我来这边,我是想问问你对那件案子然后有没有什么……线索?或者说印象?”“就是一件很普通的案子……我失手开了枪而已,仅此。”麦伦喝着咖啡,他站在乔的正面,隔着5m的距离,那个孩子眼睛直盯着乔。“我还想再问问细节……其他人我都问过了,但我觉得还是得再问问你。”乔拿起了咖啡,不过只是把它停留在半空。“顺便,你的孩子很可爱。”“哦,谢谢。”麦伦揉了揉那个孩子的脑袋。“不过,好吧,关于那个案子……我再说说吧。”</p><p> 麦伦将咖啡放下,将孩子招呼到楼上,然后坐在了沙发的另外一边,乔也将咖啡放在了桌面上。经过差不多30分钟,乔对比着麦伦所说的还有其他人以及一些谨慎的卷宗里面的信息,发现并没有什么区别,并且麦伦似乎也对案情有些模糊,虽然乔并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但目前也就只能这样了。当乔问了第三次关于剩余的案件文献时,麦伦起身前往了楼上,他的步子声特别整齐,像是用节拍器校准过一样,过不了多久,麦伦拿着一份文件袋下来了。“这应该是你要的,上周大扫除发现的。"麦伦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可能当时随手塞进税务文件里了。”乔翻看着明显被重新装订过的资料,所有涉及地点的页码都有熨斗烫平的褶皱。当他抬头想追问时,楼上突然间传来一声孩童的叫声,“爸比?你在吗?我需要帮助。”麦伦答应了一声,表示抱歉,便走到了楼上去了。</p><p> 乔只能在楼下独自望着这些文件,这些大多数都是原件,有一两张复印的夹杂在里面,上面画着怪异的图案,写着一些莫名其妙的类似中世纪的文字,当然最值得让他感到注意的,是一个图案——衔尾蛇环绕的六维超立方体。这幅画画的极为标准,整张羊皮纸上只有这一个图案,纸面上其他地方都是虚无的空白。乔望着这个图案久久出神,直到他听到麦伦的声音。</p><p> “怎么了?乔?你还需要了解一些更多的详情吗?”麦伦亲切的问着。乔眨了眨眼睛,从出神中回过神来,稍微思索了片刻后明白,再这样聊下去也不能知道更多的信息,于是便决定离开了。乔在麦伦的送别下出了门,天空却莫名其妙的开始下起清冷的小雨,乔没有管那么多,他迅速上了车,然后发动了引擎。车子缓慢开着,向离开这个社区的路口驶去。</p><p> 乔在缓慢行驶的过程中,瞟了一眼后视镜,突然发现镜面边缘映出麦伦书房窗帘的抖动——有半张苍白的脸正贴在玻璃上,但当他猛踩刹车时,后视镜里只剩下自己泛着油光的脸。副驾驶座上的文献袋突然变得沉重。</p><p> 那些过于工整的装订孔,那些用政府公文打印机补印的页码,还有麦伦今天的形象、举止以及家里的各种布局,都在雨刷器规律的摆动中拼凑成新的疑问:当一个人突然开始像机器人般活着,究竟是被迫扮演,还是为了忘记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