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6.无面的骰子——卡曼琳 </p><p>我已经给那个惊恐的流浪汉道了半个月的歉了，在第三次的时候他告诉我他叫马特提恩，第五次的时候他说想吃烤鸡翅，第八次的时候他让我坐下来陪他一起吃，尽管我并没有带任何吃的，那天我是看他吃完我才离开的 </p><p>第十次的时候他慢悠悠的跟我说到他有一个有些吵的朋友 </p><p>今天是第十五次，我有些好奇他今天会不会再多说点什么了，在谈论起他的朋友的时候，他的表情总是很灵动，眉毛有些翻飞，嘴角咧的略带勉强，但是依旧是舒缓的微笑 </p><p>和那天被我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表情不一样，有些无聊的笑容，但我并不反感他这样 </p><p>我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吃饭，所以我总是递给他一份餐点之后就坐在他旁边，偶尔我会调试吉他，或者背一背要唱的歌词和乐谱，他的话语就像八分音符一样涌进我的耳朵，并不聒噪，听听也挺不错的 </p><p>所以我今天也很期待能听到他讲什么样的故事 </p><p>据说他的朋友有些毛毛躁躁的，头发卷曲，很擅长赌博… </p><p>我想象了一下擅长赌博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外貌，但因为我从来没有去过那种地方，所以脑内没有办法勾勒出来他的样子 </p><p>只能不断的回忆和妹妹一起看过的电视剧里，赌徒狂野，粗犷，强壮的，有些唬人的外貌了 </p><p>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和马提特恩约好的路口，探出身子去看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 </p><p>倒是有一个人站在马提特恩常蹲着的地方，转着什么东西 </p><p>虽然四周昏暗看不真切，但我想那应该是一把小手枪 </p><p>我有些困惑，不知道他在这里等谁，而且他脚踩着的地方，以往我都是坐那里的 </p><p>看来今天在马提特恩来之前要多等她一会儿了，我低头看了看手表，时候不算太晚，多待一会儿也无妨，袋子里的晚饭也还算温热，索性打算走过去站在那人身边等他 </p><p>而那个人听到我的脚步声之后立刻变得警惕起来，我听到咔哒一声，应该是把枪握在手里了 </p><p>他的表情谈不上惊恐，我不喜欢，而是警惕，本来在灯光下就乱糟糟的头发更是把光斑驳的分散在脸上，他暗红的眼睛仿佛激光笔一般，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很快把目标锁定在了视野的正中心似的 </p><p>他的眼睛是手枪的瞄准镜 </p><p>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杀意，我便停住了脚步，我看到他拉了枪栓 </p><p>怎么了？这附近有什么需要戒备的人吗？我余光瞥了一圈四周，并没有任何可疑的身影出现，只不过这里是流浪汉的据点之一，或许是需要高度警戒才不会失去什么东西吧 </p><p>好吧，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我正打算继续向前走去，他“簌”的一声抬起了枪 </p><p>“…别过来”我听到他的声音在地上烧出了一道充满火药味的沟壑 </p><p>原来是在戒备我吗？我有些困惑的指了指自己 </p><p>“啧，装什么傻，我知道你也带着枪”他的语气有些凶狠，像一条受惊的流浪犬 </p><p>用小狗来比喻的话，吉娃娃更合适吗？我看着他，他的手臂还在微微颤抖，另一边借着夕阳和路灯的光晕，我大概能看到他紧紧地咬着牙 </p><p>不过也不怪他紧张，在杀戮日出现之后，街边的流浪汉总是会对人抱有极度的警惕和恐惧，而且他说的也没错，我今天晚上正好有其他的事情，所以顺手夹了枪在衣服里 </p><p>他还真敏锐，我歪着头看着他。不过也没必要对我抱有如此大的戒备心吧，我试探着的又往前走了一步 </p><p>“告诉你别过来了！”他的声音比之前又大了一点 </p><p>他在赌，我也在赌，我不知道赌约是什么，筹码是什么，骰子是几面的，输赢是怎样的后果，但我很乐意加入到他的赌局里 </p><p>倘若在这趟街上响起了枪声，后果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麻烦事了 </p><p>虽然我也有信心在他开枪之前就把枪夺下来，但现在比起对付他，我更想逗逗他 </p><p>他的不安和马提特恩那晚的惊恐如出一辙的明显和突出，他的戒备心像是一圈带刺的荆棘，把自己团团裹在里面 </p><p>也许我的出现对他来说就像是外敌入侵了他的领地吧 </p><p>“嘿，我只是来…”“站在那！” </p><p>我试图给他解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一声喝令不许我再靠前了 </p><p>好吧，那我就站在这里等着吧，我看他依旧颤抖着手臂举着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我望着他，他混乱的黯色双眼不如他的枪口坚决，举枪威胁只是一种方式，并不是他想实现他的目的而采取的必要手段，只是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可以做点什么，只好无奈的举起双手示意他我没有带任何危险的东西 </p><p>“我想坐一会儿”“不” </p><p>好吧 </p><p>我们两个面面相觑保持了一会儿沉默，期间他试图放下手枪，但随着我整了整被风吹乱的衣领他又把它举了起来，我看到他的眉毛上下挑起，眼睛中的紧张逐渐转成了一种好奇和疑惑，手也不再抖得厉害，或许是有些酸胀了，也可能他对我这个一直站在他领地里却不作为的陌生人感到奇怪，太阳光即将消失的前夕，我仿佛看到他卷曲的头发翘了起来，像一个问号 </p><p>没有一个人扣下骰子，一个没有点数的方块就这样在桌上不停地旋转着，我举着双手不碰它，他也举着手不拍下去，时间就在这样奇妙的赌局中莫名其妙的流逝 </p><p>“哟，卢西亚…卡曼琳？你怎么过来了”终于，我听到了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侧过头去，看到马提特恩趿拉着步子正往衣服兜里塞着什么小瓶子，在看到那个黑发瘦削的人影时，他的眼睛忽的亮了起来 </p><p>“嘿，怎么回事，你认识这个人？”被他称呼为卡曼琳的人依旧不肯放下枪，不过似乎愿意整个转个身子来面对我了 </p><p>“喔，他啊，他是卢西亚”马提特恩一边说着，一边从我身边轻飘飘地滑过，他比之前似乎更瘦了点，这不对劲，我一直以来给他带的饭量应该足够他吃饱才对 </p><p>我看到从他衣兜里滑进去的小白粉袋子，皱了皱眉，俯身准备把今天的汉堡和炸鸡从兜子里掏出来递给他 </p><p>卡曼琳不知道为什么注意力格外的在我身上，这让我有点动了玩心，故作慢慢悠悠的蹲下去，他一定会以为我要拿出什么危险的家伙什，毕竟他现在对我还丝毫不信任，我想赌赌他脸上在得知真相后，一定会露出特别精彩的表情 </p><p>只是我刚俯下身去，他猛地一把就将马提特恩拉到他的身边去，这不太好，有点挡住我的视线 </p><p>不过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害怕我还是在保护他，马提特恩被一脸懵的扯过去还被卡曼琳原地转了个圈，现在结结实实的挡在卡曼琳的面前，卡曼琳那把小手枪从马提特恩的身边露出一段来 </p><p>“你从哪认识的这家伙，他要干嘛？”他有点嘶吼“是不是你弄的东西被他发现了” </p><p>“啊？不是，他不知道啦”我第一次看到马提特恩单纯的手忙脚乱，而不是像那个夜晚一样紧张到不知所措 </p><p>这个转着圈的骰子，终于被一个慌乱的客人丢了出去 </p><p>“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朋友啦，每天都会给我带吃的的那个小哥” </p><p>“哈？可是他明明带着枪…”听到卡曼琳这句话，我终于心满意足地拿出了那包打包好的快餐，包装纸袋摩擦的声音和微微被捏扁的外貌，让枪口停下了抖动，卡曼琳一脸困惑的从马提特恩的身后探出了半个身子 </p><p>“没有手枪腿”我轻笑了一声，看着卡曼琳的表情像一杯冲调咖啡一样被困惑不解，愤怒无语还有无可奈何搅在一起 </p><p>“…这小子”他从马提特恩身侧走出，嘴唇有些颤抖，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长短不一的句子 </p><p>“我知道”马提特恩好像和他共鸣了一样拍了拍他的后背，“他就是那种” </p><p>“哪种？”现在只有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 </p><p>“闭嘴”卡曼琳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挠了挠头，伸出了手“把那个给我” </p><p>“我只带了一人份”“我管你那么多，给我”我摇了摇头 </p><p>“你…！”“这是给马提特恩的”我看着他有点抓耳挠腮的样子，感觉心情有点畅快，把汉堡塞到了马提特恩的手里，卡曼琳有些不满的举起枪朝我比划了一下，只不过这次随着手部动作响起的咔哒声，只是一次普通的转枪 </p><p>没有人再在赌什么了 </p><p>“…所以，卡曼琳，你是…”“他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啊，很厉害的”“……赌博的？” </p><p>“小哥…你说话真的有点不中听诶”“我叫卢西亚”“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p><p>走出赌场的人就是可以这样轻松交谈的存在，我看着卡曼琳因为不满而不断颤动着的头发，轻出了一口气 </p><p>“小哥，好吧，卢西亚”“什么？” </p><p>“明天会给我也带一个手枪腿吗？”“…有点难度，我会试试…” </p><p>“哈哈，我很高兴今天赌赢了”“赢了什么？“ </p><p>骰子骨碌碌的落地了，上面没有任何的点数 </p><p>“小哥，没有人说过你有点笨吗” </p><p>或许我真的不太适合赌局吧，我冲他摇了摇头 </p><p>不过看上去未来应该还会再遇见他了，这种事情在之后慢慢请教他就可以了吧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