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7.雪中求炭——斯塔哈•赫尔墨斯 </p><p>“咚”“咚”“咚” </p><p>棒球棒敲击的声音有些沉闷，就像沉水的铁箱受到水压而扭曲发出的脆响 </p><p>面前的尸体已经逐渐失去鲜血和温度，殷红染过了我的衣服，没有一丝温暖留在上面 </p><p>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忍住，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想要杀他 </p><p>只是在我印象中，那个因为我不小心切菜划伤手指而破碎的夜晚 </p><p>被藏匿起来的漆黑深夜中，这个人藏在血雾后面，与周围的漆黑格格不入的是，他是一身白衣 </p><p>我的大脑在看到他的脸的瞬间就警铃大作，明明我们应该是见过一面的关系，而他却依旧能平静的对我微笑，轻声说道 </p><p>“一份炸鸡，和一个汉堡套餐，谢谢你” </p><p>为什么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呢，我不解的看着他坐在椅子上安静的享用他的最后一餐 </p><p>为什么能装作若无其事呢，明明我的手沾满鲜血了，明明地面已经一片血海了 </p><p>明明还在擦着枪管？明明还在和人交谈？明明还在指着地面大笑？ </p><p>为什么能做出从未经历过这些事的样子呢？我目送着他走出了店面 </p><p>我看着那张好看的脸从疑惑，到愤怒，到惊惧，到最后变得布满汗珠和眼泪，跪在地上开始求饶 </p><p>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他，我在清醒的时候无数次向我的大脑提问 </p><p>杀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什么都没有。杀了他能改变什么？什么也不会 </p><p>似乎有些事情就是发生了，但我不记得 </p><p>只有我的双手还在跳脱着攥紧了球棒，我想，或许他是那晚切割我的手指的菜刀吧 </p><p>如果他能多说点什么就好了，我看着他慢慢的转过头去，缓慢的起身，就连他身体的抖动都一清二楚，他想逃离这个垃圾堆，只是他的动作太慢了 </p><p>如果他能多说点什么就好了，对不起啊，我错了啊，我不该开枪的，我不该和他们一起做这种事的 </p><p>我不该杀人的，我不该这样做的，我不该把你的——— </p><p>“砰”或许是有几颗牙飞出去了吧，我对着他的后脑一挥而下，他很快就没了声响，溺死在了自己渗出的血海里 </p><p>而我的手没有办法停下来，就像呛水的人一样，我的手臂不断的扑腾着 </p><p>“砰”“砰”“砰” </p><p>好冷啊 </p><p>  </p><p>  </p><p>当我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面前已经变成了一片白骨的山谷，血肉的礁石组成的猩红的大海，我的眼前有些发红，身上的味道有点难闻，沙拉酱和炸鸡块的味道，还有服装店说不出来的淡香味早就被腥臭的腐烂的味道包裹，我变成了深海里的一具死尸 </p><p>好冷啊 </p><p>我不知道自己想要追求什么，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熟练的清理起这片大海的蛀虫和遗骨，海水并没有带给我温度，也没有唤醒我的大脑，只是让我在这份不知名的情感中反复翻滚，我的大脑无法给我答案，双手也无法给我，求助于他人也无法收获任何的东西，看来这次又是做白工了 </p><p>好冷啊  </p><p>处理好血海之后，我有些恍惚，不知道是夜晚的风太冷了，还是自己失温，我感觉手脚有些发麻，头脑发昏，身上莫名流出的汗和迸溅的海水混在一起，血红色的留下来，歪斜的灯光下，白色的西装已经变了色，但就算是暖色调，我依然感觉自己不住的发颤 </p><p>我讨厌这种心底的不安和耳边的鸣叫声，我的大脑不停的拉住我的缰绳，但这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不断地将我向下沉去，而求生的本能让我迈开双腿挣扎着上岸，海风让潮湿的衣服裹住我的身体，我抱着头蹲下来 </p><p>好冷啊 </p><p>  </p><p>我有些记不清怎么走到的街上，今晚格外的安静，月亮早就撑着脸在天上看了许久，和我一样没有温度的空骸骨恐怕早已被它带走了灵魂吧 </p><p>我摸着墙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熟悉的吉他声从遥远的地方吹进了我的耳朵里 </p><p>————斯塔哈女士坐在她常去的酒吧门口整理着吉他弦 </p><p>看样子应该是刚和一起演出的人分开吧 </p><p>她一边轻哼着一边整理着吉他箱，或许很快就要离开了 </p><p>我站在阴影下注视了一会儿 </p><p>熄灭的篝火，我想着 </p><p>就像即将被最后一桶水泼灭的篝火，她的声音仿佛灰色的烟尘，飘在空中，为我这个即将冻死的可怜鬼丢出了信号弹 </p><p>我可以去依靠那把火吗，但它很快要消失了 </p><p>我的手似乎要扣进手边的墙皮里，而我的腿又迈出了一大步 </p><p>溺死吧，求救吧，看一会儿吧，走近些吧 </p><p>她抬头了 </p><p>我看到她的口型，好像是要说什么，但我只在靠近她的一瞬间就晃神了，有点听不到，我的大脑仿佛在海里浸泡太久了，除了一些回响，就像关在铁箱里一样沉闷 </p><p>这下糟了，我想着，我记得她不许我伤害尸体来着，而我现在背后的吉他包里还装着那个沉甸甸的沾满血的棒球棒，如果她问起来，我可没有什么借口搪塞过去 </p><p>我看着缓慢跳动的火苗，暖意忽的挣扎着从柴火堆底冒出来 </p><p>一条雪白的毛巾赫然出现在我面前，对于看了一晚上红色与黑色的我有些刺眼 </p><p>“有些事”我听到她的声音终于变清晰了，“不想让别人看见，就不要留痕迹” </p><p>“拿去擦擦吧”我接过那个带着一点点鸡尾酒香气和木头湿漉漉的味道的毛巾，顿时觉得指尖重新染上了一丝温度 </p><p>“血腥味有点重”她说。那用这个盖住不就好了，我直接把毛巾蒙到了头上 </p><p>“好好休息，你这几天别去打工”我擦完了头发上的水滴 </p><p>“今天雨很大，回去洗个热水澡吧，小心感冒”我擦完了脸上的螺肉与海草 </p><p>“我差不多也要回家了”我打了一个冷颤 </p><p>柴火的咔咔声变得支离破碎，好不容易找到的温暖山谷很快要淹没在黑夜的寂寥中 </p><p>先别那么快熄灭，至少等我暖完身子 </p><p>先别那么快消失，至少等我清醒过来 </p><p>先别那么快离开，至少等我…… </p><p>“斯塔哈女士”我想握住这份身体仅能感受到的热度 </p><p>她停下了动作转头看着我 </p><p>“我想我的头上应该没有沾上血迹，脸也没有”我小心翼翼的拨弄着木头，企图再找到一点跳动的火舌 </p><p>“是的”山谷里传来轻柔的回音，与外面哭嚎的冷风顶撞着，包裹住我的耳朵 </p><p>“擦得很干净” </p><p>“那么…可不可以…”我紧紧攥着还没有被浇灭的木炭炭块，试图把它们揉进身体里 </p><p>“请您摸摸我的头” </p><p>  </p><p>我想斯塔哈女士应该是沉默了一下，但她依旧抚上了我的发丝，我感觉到那块曾经被我认为烙铁一般可怕的手掌变得细腻轻柔，盖在头顶是如此温暖，仿佛熄灭的篝火滚落的火种，从头顶滑进心底，烧断了束缚着我的沉重巨石，熔毁了锁着我的闷重铁箱 </p><p>我的耳朵终于听得真切了，我听到没有温度的风吹来，但因为我的怀里有着一团炭火，我不再发抖了 </p><p>“回去吧”我听到她轻轻说，无比真切的声音，像休闲的沙滩边，海螺里清透的回响 </p><p>“嗯…” </p><p>“谢谢您” </p><p>哈，不冷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