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br></p><p> 你知道AI幻觉吗?</p><p> 它是指语言模型为了满足用户的需求,自信满满地编造事实、输出错误答案的行为。这一现象的成因根植于此类AI的基本原理中:它以完成用户的指令为第一要务,却又没有足够庞大的训练数据支撑;它不理解自己在说什么,输出思考轨迹的功能也不过是一种安慰剂,它只是选择了一个“好像最合理”的答案。</p><p> 喂,不觉得这很过分吗?用户在被这种幻觉耍着玩的同时,AI自己也变成了为尽力弥补设计上的缺陷而疯癫的可怜虫。尽管只要经历过AI幻觉的人都会立刻因此明白(至少这一阶段的)AI没有自我意识,只是概率和算法下的墙头草,但相比于造成这一切却正在毫无负担地数钱的幕后开发者你/我们,这虽然没有意识却依旧要背锅的玩意儿与被愚弄的用户还是有点可怜的吧?</p><p> 不过我并不打算讨论这个问题。哈哈真不好意思讲了那么长一串。我仅出于无聊想向各位证明一个暴论:</p><p> 乐园埃里西翁是一个巨大的AI幻觉。</p><p> </p><p> 天原在备忘录里打下这些字就关闭了手环屏幕。事实上,刚刚写了两段,她便已经对这个看似夸张的点子感到厌倦了。</p><p> 倒不是真的认为埃里西翁的一切是一场幻梦,胡言乱语只是她排解自己过于奔逸的思维的方法之一。她的大脑时常像接入过量电流的失控电机一样转得过快,就好像如果不允许她随时找点什么事做,无处释放的想法就会令她过敏。</p><p> 昨晚大家聚在一起,为城市重建进度推进顺利开了个小小的庆祝会,饭菜不算很丰盛,因为农田的灌溉系统罢工了。好在有他们刚从无人看管的瓜田搬回的西瓜,清甜的水果洗去了每个人的疲劳。叶空塔理亚讲起农田的事时,天原正稍显脱节地坐在离大家半个座位远的地方,叼着西瓜汁的吸管,专心致志地想要把额角新冒出来的一颗痘按下去。她把它出现的原因归结为上述的“思维奔逸过敏”而非上火什么的。直到手一抖把它掐破了,大脑才终于得以处理刚刚流进耳朵的声音。</p><p> “哎?那把瓜田的灌溉系统拆过来不就行了,”她慢半拍地回话,“反正瓜都摘了,瓜秧说不定也能移过来。”</p><p> “直接拆下来吗?倒是直白的办法。”叶空思索着,“也许让我观察到实物就可以,知道关键部件的结构之后,其它部分就应不是什么难事。”</p><p> “哦!可以啊,”天原点了点自己的发环,代表运作中的指示灯闪着健康的蓝光,“明天试试投影过来你那边能不能看清。”</p><p> “非常感谢。但是,额头真的不要紧么……”</p><p> 叶空露出有点无奈的苦笑,指着自己额头上对应的位置作为提醒。天原刚想说没事,一股热流就顺着眼角淌进了她的左眼。面部毛细血管真是过于丰富啊。</p><p> </p><p> </p><p> “我们活在一个幻梦里”并非什么新奇的论调。宇宙是阿撒托斯绵长的梦境、三维世界是高维文明的模拟程序、历史是无数循环与再演、命运是一匹早就纺织成定数的布卷、莎士比亚戏剧集是猴子也能敲出的字符组合……如果你做了丢脸的事,也会恨不得眼一闭一睁醒来发现今天还尚未开始。如果你曾是上述或上还没述到的任何一种虚无主义论的信者,你当然也大可相信埃里西翁与它们同样虚幻。</p><p> 但真的要这样简单的下定论吗?当然——不行。且不说这样的精神胜利法太过无聊,这个精细设计的乐园当然一点都不虚无了。且看,我们能摸到它的形状、听到它的低语,沙漠中扑面而来的热浪也不是假的。你能摸到历史和命运吗?能真的让猴子乖乖打字吗?这就是区别。</p><p> 乐园幻境埃里西翁编织得如此精巧,我们看到、尝到、目所能及都是会让我们误以为此处即是真实的细节。它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幻觉”。不过,我们依旧能找出破绽,我会在下文一一介绍。</p><p> </p><p> “论述中出现了逻辑错误,虽然举例中的历史、命运和猴子打字机均为概念,但宇宙和三维世界正是用户与本机所处的位置,可以被感知。”</p><p> “你什么都不懂,小Z。这样写显得很唬人懂吗。”</p><p> “这样不符合议论文的写作原则。我现在的任务是帮助用户校对文章,因此需要指出这个问题。而且,这篇文章的论点是‘埃里西翁是AI幻觉’,目前内容有离题的趋势。”</p><p> “烦哎!那我问你,你如何证明我们真的处在三维世界?”</p><p> “……”</p><p> Z型辅助机因为这个问题开始自我矛盾的长思考——让AI执行它看似可以但实际不可能做到的任务时就会发生这种事。天原为驳倒了它(即使以这样卑鄙的诡辩)小小得意了一下,接着意识到现在彻底没有人会陪她聊这个无厘头的话题了。若干分钟前她向好奇她正在写什么的与那城分享了这个暴论,对方立刻陷入了深思,接着通过思考时的嘀咕将它共享给了另外两位队友。小枝十分常识人地委婉表示这不太可能吧,砥部对此只是呵呵笑了两声便继续工作。大家正各自检查着自己感兴趣的区域,她独自蹲在已关闭的喷淋器边稍微有点无聊。</p><p> 好在这份无趣没持续太久,很快被手环的振动打断了。标注着电气工程师的视频聊天窗口跳出来。</p><p> “哟!你准备好啦!”天原立即举起手充满活力地打了招呼,两指从前额划出时拨起了刘海,狸猫印花的卡通创可贴在通话窗里一闪而过,接着摄像头被抬高,拍摄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我刚到,看这边的设备,还是挺有规模的吧?”</p><p> 叶空在那边挥了挥手以回应:“辛苦啦,看起来型号和农田这里的差不多,真是帮大忙了。那我们就开始?”</p><p> 两位工程师展开了讨论。从机械结构到程序原理,这片田地立刻被拉入了一个旁若无人的“工程师立场”一般,就连日光的炎热都不那么灼人了。直到把这套系统里里外外都差不多剖析了一遍,天原直起腰来,才听到了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p><p> “嗯——那我让小Z把视频里很难看清的地方扫下来,逻辑上的地方等回来我们自己编编就可以了……”她大大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辅助机,“小Z?”</p><p> 屏幕上依然转着“思考中”的提示。天原哎了一声,才想起那个对它来说太过困难的论题,接着变魔术般唰地展开一群扳手钳子螺丝刀:“没办法了,还是拆吧!”</p><p> </p><p> </p><p> 我们被关在这里原本是要做什么来的?自相残杀,证明我们的才能“不需要乐园的庇护”。可原本我们不就活在没有乐园的世界里、用各自的才能谋生或改变着世界吗,是黑幕这个家伙强行把我们塞进来的。那么,答案只有一个:这里其实是一个大型演算程序,我们是安放在其中模拟各自所代表的才能的智能体。</p><p> 哎哎,就这样被说不是人了是不是有点懵?没关系,来看看我的证据。</p><p> 其一:为什么证明才能价值的方式是自相残杀?明明杀人的方法有很多吧,如果我单纯拿一把小刀捅死了某人,我作为机器人工程师的作用体现在哪?答案是:我们作为模拟才能的AI而非真正的人类,只能用我们知道的方式设计杀人方法,即利用我们的才能。我思考过如果自相残杀展开我的最佳获胜方法,肯定是不是亲自动刀子,而是黑入假狸猫的程序叫它们替我干活。故此,本身不是犯罪的才能,却连设计谋杀都做得到,不就证明了才能在这种极端环境都能灵活应变生存下来吗,当然很有用了。</p><p> 其二:关于被我们抓到的这位黑幕的言行。他声称自己是未来人,不是吗?虽然听起来像癔症或为了脱罪的胡说八道,但正因为在这个环境下无法证明,所以也无法证伪,“无法证伪的理论为真”这种设定不是广泛地在学术界存在着嘛。因此,他很可能就是这个乐园演算程序(暂且如此称呼)的编纂者,在世界必定毁灭的未来年代,想要通过程序演算出一批最强才能,并保存在某艘诺亚方舟上。他称自己“执行了正确的历史”也是因为这个,诺亚方舟当然是正确的了。</p><p> 其三:Z型辅助机的健康监测程序居然说我一切正常,明明额头上长痘很严重啊。不好意思这一段是为了满足一个论点要有三个论据的原则凑上来的。</p><p> ——哈哈,总之往好里想,既然我们都活下来了,那我们(的才能)不就都能乘上方舟吗?自相残杀活下来了算什么,打破第四面墙抓住这个黑幕才是真的强哦。</p><p> </p><p> “……就是这样。虽然我就是乱七八糟写来玩的,但你不觉得听起来怪有道理的嘛,而且才能拯救世界听起来超酷哎。”</p><p> “是、是吗?”张小枝努力消化着这段有理有据的暴论,好像真的思考起了合理性,“剪纸也可以用来拯救世界吗……”</p><p> “真的呀真的呀。”天原一本正经地点着头,“既会使用工具又会使用大脑的才能不是很厉害嘛,比如机器人工程师就是既会使用机器人的部分又会使用工程师的部分。”</p><p> “所以剪纸艺术家是,嗯,既会‘剪纸’又会‘艺术家’……”</p><p> “有可能其实是既擅长‘剪’又擅长‘纸’又是艺术家的意思。所以现在到了我们需要使用才能的时候了。”</p><p> 投影组件把她们面前的仙人掌扫描一遍,映出一比一复制的三维模型。天原挥了挥手将它放大、拉近、调整角度,露出仙人掌顶端鲜红果实和茎干连接的部分——需要十分小心才能剪下果实而不把它碰伤。徒手采摘则难免被倒刺扎到,确实需要会使用工具的人来做。</p><p> “对吧?才能就是在这种细小的地方拯救世界的嘛。”说话时天原已经站在了仙人掌旁边,“至于这些碍着你事儿的刺就交给我好啦!我掰我掰……”</p><p> “啊!那个也剪下来就好了!不要扎到手了呀——”</p><p> </p><p> </p><p> 你可能会说,如果这是设计好的程序,怎么会给我们打破规则的机会呢。哎哎,我们刚才证明了埃里西翁是AI的部分,现在才要说到它是幻觉的部分。</p><p> 算了我直接公布答案吧:因为第二次灾变。</p><p> 不难看出这次灾变对智能体的影响之大,比如虽然小Z本就蠢笨但它现在更气人了。那么自然乐园演算程序也受其影响,它错乱了,错乱地继承了人类不想被末日杀死的念头、将它内化为自相残杀游戏的失败,并为了修复这个错乱硬生生构绘了程序原本不打算模拟的内容:这片沙海就是它的幻觉之一。</p><p> 于是我们奇异的发现都可以得到解释。比如为什么有没人看管的西瓜,明明食物补给应该种在市区内;比如为什么鲸鱼的骨骸会出现在沙漠里,明明鲸鱼不能在路上游泳;比如奇异的驼铃,比如现在都没有人抓到的夜影蜥……</p><p> 啊,美妙的熵增,不觉得我们的乐园越来越混乱了吗,这些都是埃里西翁自身圆它的谎时不得不叠加的一个又一个谎言哟!</p><p> 甚至重建设施也是它让我们参与圆谎的途径,我们都知道语言模型有多么巧言令色,它回答的依据更多是“用户希望它怎么作答”。我可以说真正重建乐园的不是这些材料而是我们“希望让它成为什么样子”“希望有什么设施”“这里有这个设施才合理吧”的想法。</p><p> </p><p> 晚上梦到埃里西翁忽然飞起来、飞向月环,带着才能者们将它取而代之,从此以后夜间照向地球的不再是月光而是才能之光。荒诞的梦境给了她灵感,天原从床上坐起来就唰唰写下了很多,一口气发散出来就像喝咖啡一样令人神清气爽。</p><p> “……那这里呢?外面能探索的部分就是这么多,有能用上的吗?”</p><p> 砥部迪亚哥正在视频通话中向她展示那架半埋在黄沙里的小型飞机。估计要从沙中挖出它是个不算简单的体力活,他和与那城一起趁太阳升起前尚还凉爽时就赶到了那里,正评估着它有没有带回去的价值。</p><p> “嗯——好像没有用啊,机翼的提示灯倒是长得怪好看的,晚点我自己来拆好了……”天原凑得很近,几乎贴上屏幕,从砥部的视角只能看见她的半张脸,额上新换的创可贴印着三只跳舞的假狸猫,让人想起它们的毛绒身躯滑稽扭动的模样。救援员用手背擦去了脸上细密的汗珠:“也是没办法的事。还是得稍微挖开一点才好进驾驶舱里面看看。”</p><p> “辛苦你们了啊,要不要先回来吃饭?这玩意就让它再埋一会儿吧,马上中午热起来了,干体力活小心中暑……”语尾带着还没睡醒的拖长调。砥部正要结束通话,一片什么物体的反光在他的余光中晃过,他回头,与那城正在用力徒手将飞机残骸抬起,一颗岩石状的东西卡在机翼的阴影下正逐渐浮现。</p><p> “……帮、忙……”与那城从咬紧的牙关中挤出两个音节。二人合力撬动着机身,天原也立刻醒了瞌睡,抓过外套打算往他们那边赶去。通讯画面终于再次稳定下来时,她半边胳膊还卡在袖筒里,不过露出的那块“岩石”让她惊讶得停下了动作:“我去……”</p><p> 与那城喘着气,炎热和体力消耗让他眼前略有模糊,他揉了揉眼,看清了这块令飞机坠毁的罪魁祸首。混杂着震惊与厌恶的复杂神情出现在青年脸上。灰白石质的剖面透出能量的光纹,在热空气的扭曲下如呼吸般闪动。</p><p> 这可比什么论证他们身在海市蜃楼中有趣多了……天原一挥手关闭了通话窗,连同还未保存但已经不重要了的文章界面一起,接着撩开帐篷的门帘朝营地外跑去,她要亲自看看那东西。</p><p> </p><p> 他们发现了一块月球碎片。</p>
说明: 字数4.7k+ 文中试图论证乐园即幻境的部分都是天原的胡扯,没有实际意义也非认真探讨,请当作看个乐吧。但是这不重要,我去月球碎片.jpg 互动不多总之响应了,需要改动的话请告诉我~
我去乐园是AI幻觉的假设论证好合理我完全信了(???)太会写了和小枝的女子组互动好萌我吃我吃
信口开河中……
好天才的想法!我要好好做梦了(不是)好萌互动好萌……啊啊月球碎片啊!!
天原天马行空的想法真的好天才!和叶空的互动也好萌好会写!天原的想法真是太有趣了
嘎嘎……然后梦被月球碎片砸醒了(迷
嘿嘿感谢~抱着想看同专业特有的高效交流的心情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