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平静的、夏天的傍晚。尽管一日已接近尾声,但时为盛夏,太阳的热量远未到消散之时。“百万葵园”园区里的向日葵们都仰着脸,一个赛一个的精神。
金色的花田在他脚下——楼下向四周铺开。Joseph Ilyich Liu靠在藤编的圈椅里,遥望着逐渐沉入远方地平线的夕阳。Darry开着车,和Fate Zenerry一起去两公里外的海鲜市场买今天晚餐要用的食材了;Keith Huang去附近的小商店买饮料;这里剩下的人只有他和Pansen——两位笔直的男士,坐在一把巨大的遮阳伞下面,中间隔着一张折叠木桌。
Joseph拿起酒瓶,往自己的嘴里灌下一口伏特加。他在安排好来delta分站疗养时,便发信拜托Pansen在最近一次出差时代购了一箱酒。但这竟然是香草奶油味儿的……咳,总之,虽然是同一个品牌,但并不是他所想要的。众所周知,托人办事并不总能达到你所想的效果。好在这味儿并不讨人嫌,甚至还能和Keith整两盅。
Keith是站里少有的甜党,几乎不沾烟酒。奶油味伏特加、菠萝啤和格瓦斯是唯三她所能接受的含酒精饮料。如前所述,就在半小时前,“为了补充糖分”,她又去采购了——不知道这次会买回来什么小零食呢?
正当Joseph还在看着晚霞出神之际,Pansen已经扣扣索索地从未知来源摸出一副UNO牌来了。他的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来一局?”
“谢谢,不会。”
“咩唔悉?我寻日同Darry倾计嘅时候,佢都话你牌技太差,畀人吊住打嘞。”
“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Joseph斜眼觑着Pansen,试图用明显的鄙夷将后者击退。但他失败了。
几分钟后,Keith拎着两大袋东西,在向日葵花田的边缘出现,走向他们所在的这栋楼。虽然身上只穿着轻薄的棉质交领半臂和沙滩裤,她却像挑着扁担似的脚步拖沓。看来,高温和重物把她本就不算多的精力又抽走了不少。
Pansen朝楼下望了一眼,迅速放下手里的牌,站了起来。“等下先!我落楼去帮佢攞嘢。”
“[脏话删除],你这是醉翁之意。”Joseph也把牌扔在桌子上。Pansen刚一转过身,他就想把另外的好牌换过来,但Pansen好像在后脑上长着眼睛似的——“你唔好出茅招7啊。”于是Joseph收回了他的黑手。
Pansen很快地下了楼,小跑着接近了Keith,伸手接过她提着的一个袋子。“你买左咩啊?”
“今天运气蛮好,碰到那店子里刚进了姜撞奶。”Keith脸不红气不喘,但汗流浃背。她腾出了左手,把快滑到鼻尖上的黑框眼镜向上推了推,用垂涎的目光看着Pansen拿的那袋零食。“先放冰箱,晚饭之后再吃。”
Pansen拼命忍笑,“你能忍得住啊?”
“你忘记呔,冰箱里头还有薰衣草冰棒啦。在FZ跟面包回来之前,可以一路嗦冰啦。”Keith露出了为所欲为的笑容。
Pansen像卡碟了似的静止了一秒钟,随即点了点头。“话虽咁,你都要读好人地嘅名啊。”
“晓得嘞,Fate Zenerry噻。”Keith毫无诚意地说。
“你仲未戴帽遮阳啊……”
“出门才想起,不想打道哒,就该么去呗。”
结果,可怜的Joseph被抛弃在酷热的楼顶/天台上,孤苦伶仃地干等了好久。
Keith和Pansen在凉爽怡人的空调房里吃起了冰棍。然后,他们发现了一只正准备自己偷偷摸摸地解决晚餐的Galatians。
“难得搞团建,点解你唔来参与晚餐呢,葛雷。”Pansen搭着Galatians的肩膀,提出灵魂拷问。
“你还好意思说?每次我做了菜,你都要来蹭吃。”Galatians扶了下被碰歪的眼镜,“哪像人家Keith,从不白嫖。”
“旮旯,你换个词好不啰?”Keith忽然觉得冰棒都变得难以下咽了。“你几时看我嫖过啊?你该样搞,江来是要负泽任的。”
“噫,不好意思。其实我是夸你懂得感恩。”Galatians解释道。
“就算没该路,我也会把零食分把你的。莫随便把高帽子戴起,到时取不下来的了……”Keith摇头。
“面包同FZ去买菜了。今晚你都嚟show下身手啊,海鲜大餐!”Pansen开始了(又一次的)迫害。
“……我还没答应呢!”Galatians的太阳穴上冒出了青筋。
“你莫是这样吧,旮旯,我都好久冇咭到你做的海鲜了。”Keith叹息道,但随即拿出手机并开始肝起了痒痒鼠。
“行叭。”Galatians只得向这不公平的命屈服了。
当Darry和Zenerry回到delta分站的时候,天色已经转为深牵牛紫。零星几个路灯忽闪着,像渴睡人的眼。
买来的食材都已经处理过了,只是免不了还剩些咸腥的海水,混着暗红色的血丝,一路断断续续地滴落。间或有鳞片和触须被挤压得紧贴着塑料袋,反射着苍白的路灯光,像蛔虫似的蠕动。
几人在厨房碰了头,成功触发了标准结局:Galatians被迫担任大厨。
在Galatians开始解剖一只“葵花鸡”的同时,Keith摆好了电磁炉,然后把被腰斩的秋刀鱼竖着放在蒸屉里。
Darry一看,不由得咋舌:“真就仰望星空13啊,画面太美。”
“对头。我前年春节和学姐去福建时吃到的。你觉(jió)得还好不?”Keith面不改色地肯定道。
“你这……害挺魔性嘚哈。”Darry由衷地说。
“有人看到Joseph了吗?”Zenerry忽然发现了华点。“还在晒太阳?”
“太阳落山有蛮久了吧,他未必还在楼顶?”Keith疑惑地歪了歪头。
“我落楼接你之前,喺度同佢玩紧uno牌。”Pansen回想着,“佢唔会又出茅招卦……咁我去嗌佢落嚟食饭先。”
“多大个事啊,这还用作弊?”Zenerry表示无发可脱。“剩下的食材是用来烧烤的,带上去吃吧。”
“要得。那蒸汽锅也一路拿上去噻,楼顶也有插座。”Keith一边说着一边把蒸汽锅的电源拔了。“旮旯,你搞好冇?那葵花鸡要么也带起上楼?”
六个人终于在楼顶成功会师。
“哇,点解你仲喺度饮酒啊?”Pansen把蒸汽锅重重地放在桌上,一不留神还让锅里的烫水溅出来了些。“啊!渌死人啦。”
“你轻点放不得?”Keith先瞪了Pansen一眼,然后皱眉看着Joseph手边一整排的空瓶子们。“你嚯该多,未必不热?我每次嚯该酒,脸上都发烧。所以我一到夏天都不嚯了。”
“至于吗?这酒很淡的……”Joseph执迷不悟地说着,转头又喝了一大口。
“你仲饮?准备食饭啦,扑街!”Pansen劈手夺过酒瓶,“你快D去洗手啦!”
目送着Joseph磨磨蹭蹭地跑去洗手,Keith撇了撇嘴。“PS你就真嘀有蛮恶啦……”
“啊,月亮出来了。”Zenerry指了指彻底黑下来的天空。
众人闻声,抬头望去,只见一弯银钩高悬,使得浩瀚的苍穹像微张的珠蚌似的漏出一抹白肉。顿时腹内作响,对着桌上菜肴更是垂涎欲滴。只是看在站长Darry还未发话,并不敢动筷。
过了一会儿,Darry才慢慢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发现其他人都看着自己。“你们看我干啥?再不吃,黄花菜都凉了。”说着拈起烧烤架上的一串鱿鱼触须,往那装孜然粉的碗里只一汆,空气中顿时便弥漫起一股令人陶醉的香气。
众人这才纷纷下手取食。
“拿这么多,你吃得完吗?”Darry指着Keith碗里快要堆成小山的花甲,怀疑地说。
Keith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Pansen哂道:“要你寡,雨女无瓜”,差点就呛住了。
“扣钱警告。”
“万恶的资本家!”
Galatians拼命忍笑。
Galatians这次做的是白切的葵花鸡,因为未加酱料,鸡肉原有的鲜味和淡淡的葵花香变得更浓了,于是,香气四溢的葵花鸡不一会儿就被众人瓜分殆尽。
Zenerry虽吃得起劲,面上倒是不显。但剩下的鸡骨头都明晃晃地摆着——这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的表现肯定意见的举动了。
“你这外表可太有欺骗性了。”酒足饭饱的Darry对Keith说道。后者面前已经堆起了一座花甲壳的小山。
“就这?这也没几两肉啊。”Zenerry不以为意。
“我好瘦弱的,咭多点也正常吧。”Keith对付完花甲,又给自己添了两条仰望星空的小鱼。“天该么热,消耗太多,冇办法啊。”
Joseph嘴里嚼着一块鸡肉,说话有点含糊:“下日(次)跟我一起去贝加尔唔(湖)钓鲑鱼?完(管)饱。”
“老司机也带带我吧。”听到有涉及美味食材的话题,Galatians也加入了讨论。“你觉得贝加尔湖的鲑鱼和别处的鲑鱼有什么区别吗,口感更好?”
“这个……байкальский омуль——应该说是白鲑鱼,这可是出口特产啊,很有名的,当然也很好吃。可以在新鲜的时候加上酸奶油、杂菜一起煮成汤;或者做成咸鱼干,就着辣椒、大蒜吃。内味儿可比你看610涩图带劲儿多了。”
“该都是些么子邪教咭法哦?”Keith低声说道,但这并不是一种批判。“旮旯,我冇想到你还看610涩图?那你口味就有蛮重啦!”
“我不是,我没有……”Galatians高举双手。
“你哋又喺度迫害葛雷啦……”Pansen嘲弄地说。
“你好意思讲别个?”Keith反问。“莫讲空话啦。看起呔噶哈咭on哒,要么尅把姜撞奶拿得来?”
“饭后甜品?可以的。”Darry露出肯定的眼神。
“我就不了吧。”Joseph连连摆手,“这个都是你们小年轻喜欢的。”
“去,哪个不晓得你,‘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该家伙反倒不敢咭啦?”Keith不以为然地揭露道,一边把吃的塞给Joseph。“莫讲假客气了。抗拒从严。”
柔嫩的奶块掠过舌尖,然后以平滑的速度溜进食道。牛奶的甜香和姜的辛辣渗入味蕾……
Joseph的喉咙里逸出一声混合着悠闲和满足的慨叹:“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