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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一直都是那样,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的转动着。
不为任何人的意识所动,它每天每天像一个永远不会生锈的机器那样,转动,运作。
如果——世界是有意识的,那么它会对眼前这个悲惨的现状……做何感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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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向阳。”
今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在工作,斩杀着永远杀不完的敌人,面对着永远残破的世界。书本中的那样被绿色的森林,蓝色的海洋,黄色的沙漠还有红色的火山覆盖的世界,一定已经不存在了吧。
荒神把一切都毁掉了,许多的人都死去了,城市也被消灭了。它们是不死的怪物,一直都在啃噬着这个世界,直到什么都不剩的那一刻。
而我的工作,就是和这些怪物战斗——
“嗯,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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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世界也在咕噜咕噜的转动,不为人的生,不为人的死而做出一丝的动摇。每天每天,我们重复着毫无变化但又绝望的每一天,但是我们又把那毫无变化的明天——称作未来。
我们追求的事物是什么,我们抛弃的东西又是什么。
以残破的身躯为代价,换来的是在身体里注入怪物的细胞,使自己变成弑杀神明的战士。这颗早就停止运转就像是摆设一样的心脏,现在到底能感受到什么?
“今天工作辛苦了!”
“哪里,你们才是。”
每天重复着相同的话语,为了能到达那个和今天毫无区别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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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孩子和我是不一样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却依旧活着的我,和虽然身体还在运转但却想死去了一般的那个孩子,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啊,不明白啊。”
他用像是昆虫一样无机质但又充满了攻击性的红色的眼睛看着我,他手里的刀划破动脉,鲜红的颜色不断地流淌在地上。但是他的身体,是不会感觉到一丝的痛苦的。
这孩子,他像是死尸一般的无法感受到温度,无法感受到痛苦,无法感受到喜悦与悲伤,就连自己是否是活着的都无法感受到。
“向阳——你,是活着的吗?”
他每天每天都是这样问我的,面对着心脏停止跳动的我,他一次又一次的问我。
“活着啊,佑嘉和我,都是活着的。”
我每天每天都是这样回答他的,面对着感觉不到自己存在的他,我一次又一次的回答他。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死不了啊。”
他红色瞳孔看着我,从里面是看不出所谓情感这种东西的。只是,我们说话的期间,那被刀划开的伤口,正在悄悄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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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孩子,黑部佑嘉和我是不同的存在,几乎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我像个人一样活着,而一切活动正常的他,却像一个死人一样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想死,比任何人都想死,比起像个死人一样活在这个世上,他更想选择成为一个真正的死人再也不会醒过来。
但是我却不一样,想让他活着,无论是多么悲惨的姿态,也想让他活在这个世上,活在这个我所在的世上。
所以——我每天都在阻止着他,阻止他的自杀式行为,阻止着他无意义的流血,阻止着他伤害自己性命的行为。想让他活下去,活到明天,后天,之后的日子每天每天都活着。
这样的话,有着黑部佑嘉活着的那个明天——一定会成为【未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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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双手一直都是冰冷的,因为我的基本生命体征几乎不存在,感觉就像是,会活动的尸体那样。所以——不存在体温的我经常会握住他的手,那是正常人的体温,非常非常温暖的温度。
但是和我相反他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他站在那里,没有看着我,也没有看着别人,他那双红色的瞳孔中会映出什么呢?他自己无法感受到跳动的心脏现在,会感受到什么呢?
而我这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又会感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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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明天也好,接下来的日子也好。
无论过的有多么悲惨,无论之后的未来有多么绝望——只要你还肯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你还愿意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话。
“那个啊,佑嘉。”
如果明天,明天的明天,接下来的日子,还能和你在一起的话。
那么我一定会,不断重复着相同的【未来】
“嗯?”
“不,什么都没有。”
如果这样的【未来】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的话,我也还愿意,一直祈求着。
直到连同这个世界的全部和这份愿望都被染成红色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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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经常会梦到关于游乐园的梦,就算是这样的他也是会做梦的,但是梦的内容一直都是一样的,崩塌的游乐园,四处都是被啃食的尸体,他的肢体也支离破碎,发出撕裂般的剧痛。他不知道自己在看着什么,感受着什么,他只知道,在梦里他的身体才会传来的悲鸣声,他的大脑才能感知到名叫“痛苦”的感觉。
仿佛他,只有在梦里的时候才是真正活着的那样。
但是,他又说了——【那不是现实】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现实,他所活着的现实里,是什么东西都感觉不到的。他像死去的尸体一样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活着,
他所见的梦中谁都没有,他每天每天都看到的崩塌的游乐园里,只剩下如潮水般侵蚀着四肢躯干的痛苦以及不断重复的被杀死的过程。
“如果这里也是梦就好了。”他这么说道。
“不,不行啊——!”
我像笨蛋一样的马上反驳着,如果那个梦是现实的话,如果那个不断被杀死的梦是现实的话——那么,你死去了的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已经永远都到大不了不了明天了。
但是这也是,永远不能说出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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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是那么的……憎恨着世界,明天,未来,还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啊。
而我却是……那么的那么的庆幸着你能诞生在这个世界……那么的那么的……深爱着你和你所活着的这个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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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你听见了吗?
我最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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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到那个人的时候,是在学校,那天还是一如既往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好不容易撑到了下课准备去一趟校医室去找校医在交流一下感情。虽然母亲也不是没有说过“不能去学校的话不去也行”,但心里一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还是让自己每天早上悲伤书包走进学校……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离开。
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不清,胸口也很痛,糟糕也许真的会在走廊倒下也说不定,感觉大家都在看着我,却没有人愿意上前和我说些什么……不过这样也好,我本来就是个不擅长说话的人。
感觉撞到了谁的肩膀,终于身体也承受不住心脏的负担,就这样倒在了冰冷的走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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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穿校服而身上穿着便服的浅栗色发色的少年看着倒在地上的人,眯起眼睛,开始认真思考难道是因为刚刚自己撞到他的缘故而引起的事故吗?总觉得从刚刚开始周围就在发出有些烦人的声音,可惜今天早上没有听见闹钟的声音所以还没来得及调整助听器就来新的学校了所以听不太清楚……
可是,说是转学的第一天就遇上这么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展开?
看着倒在走廊上的人大概和自己是一个年级的,在很剧烈的喘气表情似乎也很痛苦……这是生病了吧?黑部佑嘉蹲下来观察了一下浅灰色头发的少年,觉得果然是生病才对,只是被撞到肩膀就倒下什么的是不可能的吧。
慢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然后熟练的拨打了医院的电话把学校的地址说了出来,红色瞳孔的少年看着倒在地板上的人,最后伸出手……把那个人扛在了肩膀上。
总之,先去校医室等着好了。
于是,黑部佑嘉在转学的第一天就在全校人惊异的眼光下扛着病倒的少年踏上了去医(tao)院(ke)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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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自己果然是在医院,熟悉的全白的天花板和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旁边仪器的滴滴声。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学生或者是哪位老师的帮忙,自己又被送到医院了。
“日笠君,醒了吗?”
今天在病房的依旧是橘小姐,明明大学还没毕业但已经在医院当着实习护士的黑色齐肩短发的女性,从她开始实习的那天起每次我被送到医院几乎都是她负责照顾我。
“橘小姐……”
“今天因为急救电话打的很及时,而且来之前就服过药,所以打完这瓶点滴就可以回去了哦。”
“这样啊……”能早点回去当然是好事,今天听房东说有新的同居人来了,之前一个人住着的那个公寓对于一个人来说实在是太大了,而且房价也有点贵,能找到同居人真是太好了。
“说起来,今天把日笠君送来的那孩子,长得很漂亮哦。”
“唉……?是女孩子吗?”
“不,是男孩子哦。”橘小姐笑着说,“比日笠君稍微矮一点吧,而且没有穿校服,整个人好像也没有什么表情,看着你被送进病房后就走了。”
“但是那孩子,头发是浅栗色的而且有点长,眼睛是红色的很漂亮哦。”
“哈……”没有穿校服,难道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还是说……是转校生?
“说起来那孩子没有马上离开医院,还问了一句‘耳疾病室在哪’才走的。”
耳疾病是……难道也是那里的病人吗?
算了……想这么多也没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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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点滴在做完各种检查后已经将近九点了,中途接到房东的电话,说是同居人好像已经等了很长时间,毕竟没有钥匙啊并且房东这久还不在东京……完了,那么晚回去对方一定很生气吧……
有些丧气的想到,自己要是没那么没用就好了,至少不会给别人添那么多麻烦,好吧我知道就算我想这么多现实还是不会改变。
已经完全进入秋天的夜晚有些冷,风吹着身子都觉得有些发抖,也许我明天需要考虑多加一点衣服。摸着黑走到了公寓所在的走廊里,黑漆漆的走廊里放了许多种着花朵的花盆,这些全是我种的,因为母亲是开花店的,小时候身体好的时候也会去店里帮忙……不知不觉的养成了养花的习惯。
漆黑的走廊里好像还站着一个人,因为太黑了所以看不清对方的长相,看起来好像比我还矮一些,正一个人靠在公寓旁边的墙壁上,一个人无聊的用鞋踢着不存在的石子。看起来好像穿的比我还少,就一件短袖衬衫还有很薄的无袖卫衣。
等,等等……难,难道是同居人!?
在等着……难道一直在等着吗?
糟糕……要说些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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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个……”
外面的街道好像有大车驶过,明亮的车灯在一瞬间照亮了整个走廊,一直靠在墙边的人似乎也注意到我这边,朝我这边看了过来,车灯的光亮也让我能看清了那个人样子——
好,好漂亮的人!
是个男孩子,看起来应该和我差不多大的年龄,不,也许比我还小也说不定,身高也没有我高的样子。浅栗色的头发似乎很久没有修理所以垂在耳边,面无表情的脸让他看起来年龄更小了的感觉,瞳孔……是很少见的红色,也许是一位光线的原因,他的眼睛的颜色不是那种像血一样纯粹的红色,而是更像夕阳黄昏的时候的暖红色,很漂亮的红色。
果然……好漂亮的人!
觉得胸口处的心脏好像跳的有些过快,明明今天才输过点滴的。
等等,我刚才好像要说些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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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人?”
哇啊!声音也超好听的!
这个瞬间,日笠向阳——觉得自己坠入了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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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再也没有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