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私奔线成功后的珍珠与米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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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边有一个眼睛看不见的姑娘。
她并不是村里的人,而是在某个星星缀满的夜晚踏着小路来到。似乎是很远的地方过来的,又像是位大家小姐,因为她生有一双明显没有经过劳动的手,素白精致的面庞与村中的少女们全然不同。只可惜上天固然予她美丽的外表,却又剥夺她视力,更听不见声音,所以搬来之后很少出门,最多偶尔去一趟村内散步。大部分时间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口晒太阳。偶尔有人路过时友好地拍拍她肩膀,她就会微笑着点头。
她并未透露过自己的名讳,主要也是无法开口,虽然会写字与盲文,但这在这样偏僻的、几乎没有人识字的村庄里也基本等同于隔绝了交流,大家都偷偷叫她“白花”。
跟着白花一起过来的少年似乎是她的弟弟,生有一头红发,总是跟在她背后姐姐叫个不停。并且他看起来相当年轻,耳朵有些尖尖,笑起来还能看见尖牙。原本是有人觉得他看起来像个吸血鬼,但在对方可以在阳光下行走后又收回了猜测。
与白花不同,少年身体健全,能说话、也听得见声音,甚至与外表不同的厉害,能够把三四个成年男人打得下不来床——村子里并不都是好人,也有些地痞无赖觉得女孩子漂亮又好欺负。除此之外,他会写字,是为数不多能与他姐姐交流的人。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凑在一块儿,如果白花有什么想说的,就会悄悄凑过去,纤细的手指在对方手心写字,看得出来亲密无间。
与白花的安静不同,少年是个非常活泼的性子,总是带着笑容,也会跟其他人问好。只不过大家并不很敢跟这对“姐弟”亲近,因为他们出现得突然、少年颇似吸血鬼的外表,也因为他在发现白花被袭击时近乎疯狂的模样。没有谁会想死,自然就会敬而远之一个疯子,那个时候大家都躲得很远,甚至连几个地痞无赖的家人都不敢接近,只有白发的少女踉跄着站起来,她是听不见、看不得的,却准确无误抓住了自己家人的手,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做。
但谁也控制不住的少年停下了动作,他浑身是血,却只是看着面前的白色花儿,对方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于是少年拥抱着她、变得平静下来。
从那以后,本来就让人觉得奇怪的两个人更加被隔离起来,只有村里很小的孩子才敢不知天高地厚地跑去他们的家旁“探险”,最后偷偷拿着一个花环或者其他的小玩意儿回家。当然并不能告诉父母。
这两个奇怪的“姐弟”住得离其他人相当远,是从村里人手中租来偏远一角的小屋,安静地坐落着。这让有些碎嘴的村人怀疑他们是逃难而来,或许是在逃避追兵,不论如何,少年并不将这些猜疑放在心上,他当然听过,但大部分时间都与白花呆在一块,为她编头发、两个人坐在一块晒太阳。除此之外,他会去谁也不敢进的深林带回野兽换取食物,或者和人交换点小玩意儿回来。他们并不去集市,所以多半是跟村人交易的。
少年做事相当勤劳,如果路过那把手工椅子上的少女,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她梳着不同的发型,仅仅及腰的头发被编成辫子、盘发或者马尾,朴素的长裙上别着新采的鲜花,而只要多看她几眼,少年就会从屋内出来看一眼,然后冲人笑一下。
“她原本有很长的头发哦?”偶尔,少年也会跟人聊天,如果提及家中盛开的白花,总是语气轻快,“不过路上缺钱的时候,就剪掉卖了。”
“那可以再留长?”小小的孩子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只是天真地这样提议,但少年却没有回应,而是转移话题般说了一句“好了”。
然后他把一个花环放在一边的白发少女头上,另一个放在孩子头上。看着对方高高兴兴回家的身影,蹲下来在一边的少女的手心写字:珍珠,我们回家吧?
“米路,她走了吗?”
走了哦,已经夕阳了。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
真名为米路的少年顿了顿,并没有把之前的对话说出来,他平静地抱起对方,向着屋内走去。于是名为珍珠的花儿也安静下来,没有再说什么。
时间是个强大的东西。不知不觉中,村人也逐渐习惯了村边的小屋内的两人。他们或许有些奇怪,但又不影响生活——就这样过着日子,这样平静活下去,也没什么可去说道的。
少年明显也在有意减少与他人的接触,只有一次在某个村人丢出养不活的瘦弱小狗时出现,询问过后把这只可怜兮兮的小家伙抱回了家。也许是为了给没什么事做的“姐姐”找个伴儿,于是那只黑毛的小狗也成为了家里的一员。
说来确实算得上奇迹,原本瘦弱不堪的小狗竟然真的活了下来,逐渐变得能够在少女身边撒欢。狗是长得很快的,几天不见就能够趴在少女脚边晒太阳,立起了的耳朵偶尔抖动一下,是少年回家的信息,于是它便跑了过去,然后扑进他的怀里。
“你回来啦?”珍珠问。
米路俯下身子在她手心写字,小心地不让接触更多:我回来了哦。今天我买了一条发绳,等一下给你编辫子。
珍珠笑着点点头,并没有像平常那样握住对方的手。她看不见东西、听不见声音,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安静地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每次伸出手想要确认米路的脸有没有受伤,却被对方悄无声息地躲开。而不知不觉中,米路也不会再抱她回去,只是示意她自己站起来,引导着她回家。
实际上珍珠早就熟悉了回去的路,但她并不说出,只是默默接受了这不知不觉拉开的距离与没有改变的守护。小狗一无所知地绕着他们乱转,于是米路不得不把它抱走,白皙的手腕翻出一些腐烂的血肉。
村那边的姐弟俩的弟弟似乎受了伤。村子里的讨论不知不觉换了话题,他们提及那红发的少年不知哪天起突然缠上了布条,隐约能够看到溃烂的血迹。对方仅仅只是说与野兽搏斗时不小心受伤,却一直没见过好转的迹象,反而缠绕的地方越发得多。
最后他出现在村里的次数越发变少,渐渐变成了近乎怪物的样子。于是人们以另一种理由开始避开他,只有他的姐姐不在其中,依旧会尝试拉他的手。不知是没有察觉亦或者并不在乎,也许是早就预料,谁又知道。
白花也多少发生了变化。最令人注意的是她的头发散了下来,看起来是少年不再碰触她、为她编发的缘故。而头发生得很慢,就算过去好几个月,也依旧不到少年口中极长的程度,她仍旧是及腰的头发,开始笑得很少,除此之外变化不大,只是裙子上不再有鲜花点缀。
少年并不去和她牵手,他叩开了某个心肠慈和的老奶奶的家门,将那只竖起耳朵的小狗放进她的手心,说自己可能没办法再养下去。狗儿其实也只有小臂长短,茫然地歪着头凝视曾经的主人。
“啊呀,怎么不养了?还这么小……”
“它已经能够看家护院,所以请您收留一下吧。”
老奶奶明显觉得奇怪,但还是点头应允。她家中的孙女跑来看向少年,轻声问:“哥哥,明天我能去找你们玩吗?”
“当然。”
但是第二天,少年与他的花都不见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等到人们渐渐发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许久。那把椅子还放在门口,而窗边摆着发绳与洗干净的布条,但没有了任何人烟的气息。就好像突然出现那样,又突然消失不见。
村边的小屋子没有了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有人说或许他们被抓走了,亦或者出了什么意外死去,最后也慢慢地遗忘了这些,毕竟他们也只存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谈不上亲近、更不要说怀念。再加上他们奇怪、避人而格格不入,无法成为被人记挂的凡人也是当然。
废弃的屋子最终也没有人去,最多有流浪汉偶尔拜访。亦或者有一只很乖的小狗每天从新主人家去到空落落的屋子,趴在门口直到夕阳西斜,然后回家。
炊烟在这个时候缓慢地升起,白色的烟萦绕在红色的天空,最后散开来——归为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