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本龍馬+陸奧守吉行]脫蕃
脫蕃
坂本龍馬在尚為羸弱稚子的時候見過家中那柄傳家寶的靈——權平大哥在家中有熟識的下士來時,曾給他們看過坂本家的傳家寶陸奧守吉行。隔著那些高大的下級武士,尚還是孩子的他看到一個頗為高大的青年。俊俏的青年和那些武士們有說有笑,正當龍馬想上前看清青年的樣貌時,卻被榮姐抓住了肩膀。
之後的事,龍馬便記不清了,只知道那時候榮姐似乎頗為擔心,說過那是武器之類的話。還是個孩子的男人雖然好奇,卻並不打算過多違逆溫柔的二姐。過了會兒,他被家中的女人們塞了一手的點心,也就忘了那日在家兄跟前所見到的靈。直到從江戶求學歸來,龍馬才聽三姐乙女提到家中所傳的打刀是守護家族的靈——坂本家的本家仍是商人,身為武士不過是前幾代的事情,有這樣的傳家刀,是不可能不自豪的。
而今龍馬又遇到了那個靈。
二姐榮抿著唇,雙手將打刀奉上。而伴著那打刀的那靈,則頗為開心地衝著他一笑。
“這柄陸奧守吉行,就拿去吧,他會成為你的助力。我從以前便知道,土佐蕃是關不住你的,即使勉強讓你待在這兒,也只會像使蛟龍困在淺灘上一般。”
龍馬點了點頭,並為榮似乎沒看見青年的事有些疑惑,不過,他也知道,對方既然不是活物,那榮姐看不見似乎也不奇怪。想著這些事,他向準備離開的榮道了謝,而後注視起那把刀的靈來。
刀靈比他印象中的要更為年輕,現在看來也並不高大,光看外貌的話,歲數恰好在少年與青年之間,臉上還未生出青須,反倒比龍馬還要年輕些,容貌則與龍馬記憶中一般,是個相當俊俏的少年,且很有男子氣概。
榮見龍馬已經拿上了刀,便離開了,唯留刀靈和龍馬共處一室。
“你是八平的小兒子啊!原來已這麽大了,咱稍稍有些吃驚呢!”刀靈似乎對身為坂本家的守護神頗為自豪,“咱就是坂本家的傳家刀的付喪神,陸奧守吉行。”
龍馬頷首以應:“我是坂本龍馬,今夜,就要脫蕃了。隨我一起吧。”他等待著對方的回答,透過紙窗而來的皓潔月光將和室內的器物都染上了一層銀白,半晌,少年金色的眼睛裡帶著疑惑與些許憤怒,以略生氣的語氣回答他了。
“脫蕃是罪過,這樣可能會連累坂本家的啊……!咱作為坂本家的傳家刀,又哪裡有理由跟龍馬你走呢!”少年說著,環起臂膀,帶著半分說教的意思訓斥起龍馬來。作為一個人,反被武器勸說,另龍馬感到半分好笑。隨即,他又意識到,陸奧守此刻並非一把刀,而與那些他認識的下士又或勤王黨並無多少差距。
“陸奧守,你覺得土佐蕃大嗎?”龍馬忽而問道。
“咱沒出過幾次坂本家啊,不過,權平說土佐的土地並不比鄰蕃小!”少年說著,不知緣何有些得意了起來,“咱想,土佐藩是很大的!”
“那坂本家的宅邸,算大嗎?”龍馬又問道。
“坂本家的宅邸當然說不上小!”
“那麼坂本家的宅邸與土佐藩相比,哪個更大些呢?”龍馬直視起陸奧守的雙眼,等待起對方的回答,換來的是對方一聲短促的笑。
笑畢,陸奧守頗為認真地回答:“咱怎麼看,都覺得是土佐藩!”
“這就對了,而比土佐更大的,就是日本。可是,日本並不是最大的啊!日本之外,還有英吉利、美利堅這些國家,而土佐藩在世界地圖上,連一粒沙的大小都不及。陸奧守,我就是要出土佐藩,去見這個世界!”坂本說著,愈發慷慨激昂了起來,陸奧守聽著這些話,似乎是明白了少許他所思所想的。
“咱覺得龍馬要是只是想出去見見世面,何必要脫蕃呢!”陸奧守說,但語氣早已沒了方才的怒氣,“龍馬你有想過脫蕃之後,要做什麼嗎?”
“我還在迷茫著……誠然,我加入勤王黨,是出於想救國的目的,可這真的是對的嗎?攘夷現在的做法,我並不讚同,是的,應當還會有更好的方法能保衛日本……”龍馬說著,忽然微微勾起了唇角,笑了起來,“陸奧守,與我一起去看看這個世界吧!和我一同找那個方法吧!一起親眼見證那個即將到來的新時代!”
陸奧守微微頷首,不知作何解答,過了會兒,他又抬起頭,以金色的眼睛仔細端詳起龍馬來。被刀靈這麼看著,龍馬仍笑臉盈盈地望向對方。許久,陸奧守開口了:“龍馬!咱也不知道咱這麼想是不是正確的,不過,咱想出去看看,比土佐、比日本更為廣闊的世界!帶咱去吧,龍馬!咱想去看看海!新時代啥的,咱不太懂,不過會去看著的!”
“那還用說!”坂本龍馬毫無顧忌地在刀靈面前笑得像個孩子。他大步走出和室,名為陸奧守吉行的付喪神少年跟在他身後,出了坂本家的宅邸。
室外,早春的寒風撩撥著剛剛生出嫩葉的樹枝,現在還不到賞櫻的季節,但夜空爽朗,一彎皓潔的月亮嵌於天幕,將土佐的土地照得明亮。男人帶著少年,在月下的小徑上奔跑著。路上的人家能看到些微的燈光,遠遠看去,形似夏日螢火。而坂本家的宅邸,早已被拋卻在身後了。
許久,龍馬停下了腳,付喪神少年跟在他身後,順著龍馬的視線看向遠處。土佐的海展現在眼前,遠遠的,波光粼粼的海面在月夜下有如銀箔,水浪卷著帶著濕氣的海風,從哪兒襲來了。龍馬看向身旁的陸奧守,少年瞇起了眼,似是陶醉於海風之中。
“這就是土佐的海啊!”
“這就是土佐的海!”龍馬大聲說著,已然忘了自己還在逃亡的途中,他看向付喪神少年,陸奧守為眼前的景色而開懷笑了起來。
“沒想到海在這裡看起來這麼小啊,可真漂亮!”
“我在江戶看過更讓人驚奇的東西,那裡曾有外國人的黑船駛進碼頭裡。”
“黑船?”
“對,黑船,”坂本龍馬用手比劃著,苦笑了起來,卻又為了隱藏起了自己的那份不安,以半開玩笑的口氣說道,“比大船還大,上面裝著數十門鐵炮,即使是名刀如土佐吉行你,也打不過啊。”
“外面有那麼厲害的東西?咱還不知道啊!”陸奧守吉行笑著,兩彎金目瞇了起來,“那咱今後一定會跟著龍馬,將龍馬的武藝發揮到極致,保護龍馬的!”
龍馬微微一愣,心中的芥蒂仿佛被少年的笑融化一般,令他也笑了起來:“那還用說,我可是有北辰一刀流的職稱啊!不需擔心!”
月夜下,男人與少年的影子在被銀色濡濕的大地上行走著,笑得爽朗。海風掠過樹間,將兩人的聲音悄然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