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被打晕为止369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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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完晕倒醒来之后的部分后,总字数753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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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妖先生,半梦妖先生……”奥列格低声呼喊着回到无名之城后莫名昏迷过去的队友,语调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安。
他们已经失去过太多伙伴了,松鸟关于逝者的凄厉质问还回响在耳边。
“那两个女孩可以不用死的,你们一同上路,并肩作战,只要你更加细心,只要你当时注意到她们掉队了,她们本可以不死——”
“那个半卓尔当时明明就在那棵树上,你们却没能找到他!把他一个人晾在那里那么久,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难受吗?活该!活该!”
这两句话好像一根刺直插入奥列格的心里,而且这根刺不但拔不出来,还时不时硬生生地搅动两下,将本该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开来。
虽然这位半梦妖占据了蓝的身体这件事情让奥列格对他的感觉十分复杂,但他还是不希望这个人出什么事情,不希望周围再有人因为他的失误而死去。
但是,没有想到。
“……队长。”
“队长,我是蓝。”
“我回来了。”
醒过来的人,是“蓝”。
奥列格震惊地盯着他。
“……是蓝?真的是蓝?你真的是蓝?”反复地确认着。
眼前的蓝依然是过去让人熟悉的样子,抿了抿嘴,似乎对奥列格不断重复问题有些困惑,但是还是认真地回答了。
“……是我,队长。”
他的“长”字还没有落下,奥列格就踢开凳子冲出了房间。
“蓝回来了!!阿伦!艾丽!大家!蓝回来了啊!!”小小侏儒少年的嗓音有些哽咽。
以为已经在旅途中失去了的重要伙伴,竟然又回来了。
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让人欢欣鼓舞,怎么能不让人喜极而泣呢?
瓦尔哈拉的队员们都开心极了。当然,他们也没有忘记问既然蓝醒了过来,那半梦妖又如何了,但是蓝也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大概轮到他睡着了吧。”他不确定地皱眉。
梦妖毕竟是一个很少能见到的种族,诗篇里对他们鲜有记载,所以就算是阅览过许许多多诗篇的阿伦德尔也不太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现在他们也只好相信蓝所说的话,希望蓝和半梦妖都没事——这也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然而故事还远没有到结局。
“好多猛兽哇!!蓝你离它们远一点!注意安全!不要受伤哦!”奥列格连声叮嘱着。
蓝应了一声,翻身跳上屋檐,手中握弓将弦拉满。只听“嗖嗖”几声,周围的巨兽应声而倒。
奥列格被卡利亚提起来塞到了队伍后面:“毫无攻击力的你才是需要注意安全的那个吧?”
“唔哈哈……”奥列格挠挠头。
不过,蓝好不容易回来了,可不能让他再受什么伤。奥列格躲在不易被攻击到的位置,开始弹奏轻柔舒缓的安魂曲平静那些野兽。
这些野兽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难以打败,虽然体型大了一些,但正因此它们的行动也受到了体型的限制。以艾丽围绕在大家周围的藤蔓为盾,一路边打边前行,但是在踏入另一条街道的瞬间,他们明显感觉到,这里的野兽更加狂暴。
“吼——”一只猎豹闪电般地向他们袭来,瑞贝利安因为护着艾丽躲闪不及被划上了一道血痕。他立即将艾丽往队伍中心塞过去,对着猎豹一脚飞踢,巨剑挥下,鲜血四溅。
艾丽紧紧咬着下唇,似乎因为流血而有些不安。
“前面有好多人!”因为没在战斗而有空闲观望远处的奥列格喊了起来,“大家加油啊!一起加油!我们也过去帮忙吧!”
可是等他们稍微靠近之后,才发现了情况的不对劲。
那些气势汹汹的冒险者们不但与野兽们战斗着,同时也在攻击着自己周围的人们。
冒险者们在攻击着彼此。有几个人奥列格还记得是同一个队伍的成员,此时却兵刃相向。
满地、满地都是血,野兽们的、冒险者们的、全都混在了一起。
“等等啊,怎么回事?你们在干什么?”奥列格茫然地看着他们,试图以言语制止,“你们冷静一点!不要打自己人啊!”
他的话语确实起到了效果——那些互相缠斗、厮杀的冰冷目光瞬间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又来了一群邪神的信徒!”
他们异口同声地嘶吼着,声音从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般地压来,满溢的冷漠和傲慢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怎、怎么回事……”艾丽缩了缩脖子,惊慌地看着那些突然盯过来的人们。
回到队伍中进入近战模式的蓝以刀防御着:“大概……是被衍冬裔影响了吧。”
奥列格试图安慰艾丽不会有事,但是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周围的冒险者就一齐向他们冲了过来,而且他们的攻击毫不手软,招招向着致命处出手。
阿伦德尔用小刀硬抗了几下:“……要跟他们战斗吗?”
“要,要和冒险者战斗吗?”艾丽西亚不知所措地看着四周,连藤蔓的力道似乎都受到她心情动摇的影响变弱了。
“……艾丽你不要紧张,”奥列格知道艾丽从来没有见过死亡,但是紧要关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去安抚她,只好随口讲了个冷笑话,“就假装那些人其实都是黄瓜白菜南瓜……”
从阿伦德尔无力的“喂……”就知道,这招实在一点用也没有。
奥列格把自己会的曲子全都试了一遍,但他发现无论是安魂曲还是迷魂曲,都没能对周围这群人造成一丝一毫的动摇。最后他索性收起了乐器,掏出弹弓对准攻击者们的膝盖打了起来。
绵软温柔只进行防御的藤蔓,只能给人起到小小困扰的弹弓,因为不想伤人性命而束手束脚的攻击……情况变得越来越危急,其他冒险者都对他们毫不留情地下了杀手,而他们中呢,除了叙泽特之外却全都只是在进行防御,甚至就连向来无法无天的瑞贝利安,大概是顾及到了艾丽西亚在旁的缘故,也没有大开杀戒。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但是,是否真的,要对这些也许是被人迷惑了的冒险者下杀手呢……
大家的心中都如此想道。
就在这个时候,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心声一般,一个声音凭空在奥列格的脑海中响起。
“刚才那些人,已经被衍冬裔‘掏空’了。”
奥列格吓了一跳,转头看到艾丽西亚又惊又怕的视线和卡利亚微微皱起的眉毛,明白大家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虽然外表上他们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了,请杀死他们吧。”
奥列格确定自己以前绝对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可是不知为何,却觉得这个甚至不知面貌的人的声音令人信赖而且怀念。
也许是因为那语气就像小时候爷爷述说自己的冒险经历时那样淡淡的、仿佛在说“无论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
奥列格犹豫着,有些相信了。那些衍冬裔确实都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能力,将冒险者们的心灵吞噬,化为牵线木偶……听起来也不是什么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而且若只是普通的操纵,他的曲子怎么会对他们一点用都没有呢?
他转头去看其他人的视线,发现大家的想法也大致如此。
“那……”奥列格顿了顿,但是情势已经容不得他们多想,“……你们加油。”
大家这次都下了狠手,虽然其中的大多数依然只是被打晕过去,但也有陌生的冒险者被蓝的利刃刺中。
鲜血四溅。
蓝用袖子抹了抹脸。
奥列格瞪着眼睛盯着眼前的情景,用他的幻术把血化为了鲜红的花瓣,虽然这并没有减轻艾丽西亚的惊恐。从来没有杀过人、甚至没有目睹过杀人的风元素裔少女怔怔地看着那些飞扬出去的花瓣,眼睛里含着泪光。
“艾丽……交给其他人就好了。”奥列格垂着头,“……也是红色的。他们的血,也还是和我们一样的红色啊……”
被割开了脖子的冒险者缓缓倒向地面,眼睛始终没有闭上,狠狠地瞪着蓝和其他人。但是他最终还是倒下不动了,就如同任何一个被杀死的人类那样。
“你们这些家伙,居然阻碍我们!”
一个被打倒后被用绳子捆绑住的人愤怒地大喊。
蓝凑了过去,好像要试图套出些话。
如果是平时,奥列格怎么都会注意到“真正的蓝”不是会主动做这种事情的人。但是现在他实在无暇顾及这些了。他在不停地用路边随手能捡到的杂物,比如从坏掉的房子里掉出来的木棍和铁片,去扔那些与他的队友们战斗中的陌生冒险者,让他们的性命更快地被收割。
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很难听清凑在对方耳边小声说话的蓝在讲些什么,但是被他问话那个人显然很激动,每一句回答都是在大喊大叫。
“阻碍我们攻下这里!”
“你是要我与你们这些人为伍吗?”
“我绝不会和你们这些邪教徒为伍!”
“不需要和你这种异端解释,要杀就杀吧。”
似乎真的完全没有办法沟通的样子……
“絮絮叨叨原来只是想让我信你们的邪神吗。”
“这还需要确认吗?”
蓝站了起来,一刀抹了那人的脖子。
“以防错杀。”他说。
奥列格回头一看,周围那一圈人都已经被蓝抹了脖子了。
周围的人全都或死或晕,他们也总算能够继续前行了,但是还没走出多远,刚才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们的前面有一队邪神信徒,可以走右边巷子绕开。”
队员们互相看了一眼,蓝翻上屋顶去确认,很快又翻了下来:“确实有人,我们绕开,走右边。”
在接下来的路上,那个神秘的声音又出现了几次,每次都帮他们避开了危机。
阿伦德尔忍不住嘀咕:“那个声音到底是谁啊……”
“大概是第五季吧。”蓝随口回道。
阿伦德尔回头看了蓝一眼,犹豫了片刻,欲言又止。
奥列格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但是奇怪的是,他好像并不是很想去思考到底哪里不对劲这件事。
那个脑海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前面的敌人会比较强,但是右边的巷子很窄……而且有一些邪神教徒在附近,可能会被夹击——我建议走右边。”
蓝皱眉:“前面的敌人很多么?”
“我能看到五个,视线死角里面可能还有。”
“走右边吧。”蓝做出了判断。
他刚说完这句话,奥列格就一边喊着口号一边一马当先向着右边的巷子走了过去,仿佛要依靠速度来甩开心中的某些疑惑似的。
“队长你慢点……”阿伦德尔无奈地跟上。
这条巷子确实很窄,他们只好列队行进。眼看着前方就是巷子的出口了,菲利普展翅高飞似乎是想探探外面的路——
——异变就发生在这时。
随着“啪”的一声轻响,一阵浓稠的深灰烟雾吞没了所有人的视线。
奥列格只觉得后颈一疼,就失去了意识。
奥列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冰蓝色的天空和直插入天际的冰柱。他转动了一下酸涩的脖子,发现自己躺在路边的地上,鼓鼓的背包正在他的脚边。
“你醒了?我刚想拎着你的衣领赶路呢。”
他看向说话的人,那是一名纤瘦的女森精灵,手中还拿着长刀警惕地防御着四周,看向他的神情有些漠然。
“我这是……”奥列格困惑地回想着自己为什么会倒在地上,随即想起了那片突然出现的浓烟,“糟糕,他们……”
女森精灵打断了他:“你的同伴现在很好,是心灵术士泰拉·贝尔叫我来救你的,因为你刚才被一群萨玛斐的信徒绑架了。我的名字是加西亚。”
意识到自己刚才落入了敌人陷阱,奥列格有点心虚。不过“泰拉·贝尔”这个陌生的名字却让他很在意,是哪个陌生人无缘无故地拜托另一个陌生人来救他呢?
“你不知道?”加西亚两条细长的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你没有听过那个一直在心里引导和帮助你的声音吗?”
“原来是他!我听过,只是之前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救了我真是太谢谢你了,要是还在他们手上,我就算醒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我的名字是奥列格·尤里·谢尔盖,很高兴认识你!”
尽管奥列格兴奋地说了一长串话,加西亚依然神情冷硬。
“我们现在是要回去吗?”奥列格看了看远处的巨大冰柱,又看了看周围的建筑,发现自己已经几乎是在无名之城的边缘上了。
加西亚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半晌才“嗯”了一声。
“咔擦咔擦……”
有很轻的摩擦声从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两人都是吓了一跳。
加西亚用奇怪的目光望着奥列格,奥列格困惑地回望,但随即他感觉到自己随身的包里有东西动了一下。
“咦……是什么?”他的思维停滞了一瞬间,然后突然回想起来,“啊啊啊……”
他飞快地打开背包,这个包里放着一些制作物品时会用到的小工具——还有一颗带着浅蓝色花纹的蛋。
这就是那颗在圣木鸟巢里发现的不知品种、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动物留下的蛋,即使是见多识广的阿伦和叙泽特也从未见过它。在发现它之后奥列格一直时时将它随身携带,没事的时候还同它说说话,或者在它上面画画图……咳这不是重点。
这次因为蓝醒来让他太过激动,接下来又很快遭遇了袭击,他一时忘了还有这么一颗蛋存在,令人意外的是,它竟然就在此时出现了动静。
前天阿伦还说这也许是一颗死蛋,建议炖了吃呢,哼,等一下一定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他紧张地盯着那条在蛋上出现的裂缝,看着裂缝越来越长、越来越多,像蜘蛛网一样布满了整个表面。
会是什么动物呢?会长成什么样子呢?鸟?蛇?天马?龙?
一小块壳掉到了地上,就好像天空缺了一角,然后从天空之外的漆黑宇宙中伸出了一个小小的、尖尖的嘴巴,紧接着是更多天空的脱落,以及从宇宙(蛋壳)中来到这个世间的、毛茸茸湿漉漉的一小团。
那是一只雏鸟。
小鸟睁开黑豆般的眼睛,站起来抖了抖羽毛。
“啾。”
“啊,它……”
奥列格正想和加西亚解释两句,突然他的脑海中响起了泰拉·贝尔的声音:“前方左侧的小巷里有五六个萨玛斐的信徒正走过来,建议走右边的小路绕开。”
加西亚斜视了那只小鸟一眼,毫不犹豫地转向右侧走去,奥列格连忙小心翼翼地把这只刚刚出生的小鸟拿起来捧在手心,轻手轻脚地快步跟上。
“你都不看看情况再走进来吗?万一右边也有敌人……”
“不会的。”加西亚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不是指他故意隐瞒不说,我是说,万一有他也没看到的……”
“废话真多,能闭嘴吗。”
“……”奥列格安静了几秒,还是开口,“你真相信他啊。”
“他刚才救了我,又何必在此刻骗我。如果有他没看到的,我也能够解决。”
“嗯,是啊。”奥列格回想起自己的队友,心中担忧起来。
希望他们一切都好。
他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冰柱。
希望第五季也一切都好,虽然他现在怎么看都处境很不妙的样子。
两人沉默不语地向前行走着,因为泰拉·贝尔指引一路避开了许多敌人,即使有漏网之鱼也被加西亚顺利解决,奥列格发现这位森精灵的战斗力确实很强。
“如果遇到衍冬裔你也能打倒吗?”他好奇地提问。
其实他也知道如果有那么容易就能到倒衍冬裔,无名之城里也不至于那么多人苦战那么久了,不过现在他一想到队友们就心里发慌,只想找话题多说说话,就算被加西亚嘲笑两句天真也没关系。
令人意外的,加西亚,那位始终神情淡漠的森精灵闻言抖了抖耳朵,转过头来,她用碧绿的眼睛紧紧盯着奥列格,神情悲伤,眼神中一瞬间流转过复杂的情绪。
奥列格被她看得更加慌了:“……怎么了?”
“很难。”加西亚一字一顿地发着音,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奇怪的是表情看起来却十分哀怮,“他们很难被打败。”
奥列格又产生了那种哪里不对劲似的感觉,但是他也说不上来,也许只是面前这个人的性格比较奇特,擅长把表情和语气分开。世界上怪人很多,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们依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小鸟时不时歪着头蹭蹭奥列格的手,弄得他手心痒痒的,前行的气氛倒变得有些轻松起来。
奥列格看了看周围,觉得建筑开始变得眼熟了,仔细一想,回忆起以前在无名之城整休的时候来过这里,他松了口气。
但是突然之间,变故发生了。
就在他举起的脚将要落到地上,一层薄薄的灰土被从地上吹起,风触及到了他的指尖,怪异的鸣响在远方嘶叫——他突然打了个寒噤,浑身发冷。
泰拉·贝尔的声音再一次从心底里响起,这一次他带来的不是稳妥安全的道路,而是让人无法相信的噩耗。
“你的同伴,已经被‘取代’了……”
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说什么?”
“抱歉,刚才我也遭到了一些袭击,所以没能及早发现……现在别去我刚才说的地方了,快点离开吧,否则非常危险。”泰拉·贝尔诚恳地说道。
奥列格神情空白地呆站了一会儿,加西亚拍拍他的肩膀:“……节哀,现在恐怕城里大多数的人都……我的队友们也是……”
没等她说完,奥列格便冲了出去。
远处的高塔中,心灵术士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
“呼……呼呼……”
要赶上呀。奥列格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以身体能达到的最大极限奔跑着。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他们会被掏空!不亲眼看到,亲自确认,他绝对不会相信!
他已经失去过伙伴,那两个沉睡在了法师塔中、安静温柔的少女,那个寡言的弓手少年——不过他又回来了,这简直是奇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伙伴了……
他照着泰拉·贝尔刚才告诉他的地方跑去。
“——那里有一片低矮的房子,他们就藏身于最西侧的那一间——”
奥列格跌跌撞撞地向西侧跑去,手中的小鸟似乎因为奔跑形成的风而瑟瑟发抖,他只好拢了拢手帮它挡风。
——看到了,看到那间房子了。
——门开着。
——叙泽特和蓝站在门口。
——啊,其他人也都在室内!
——都还活着!!!
拼命跑来的奥列格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两列人一同回过头来,警惕地盯着他。
——警惕?
奥列格在他们不远处停下了脚步,上气不接下气地向他们挥手大喊:“你们……还好吗?回答我!回答我!”
对面的人神情都是一变,躺在床上的瑞贝利安举着剑跳了起来,但立马又捂着伤口倒了回去。
……伤口?
奥列格愣了愣,发现在场的大家或多或少都挂了彩,下意识地开口。
“伤口严重吗?你们还好……吗……”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为什么他们都用敌意的眼神看着自己……
难道说真的,真的……
叙泽特和蓝先后开了口。
“你们这些该死的异教徒。”
“怎么还没有死。”
奥列格仿佛坠入了冰窟。
“你们、你们真的……这不可能啊?这不可能!你们,回答我啊!”
艾丽西亚看了过来,她的眼中还含着泪水。
“艾丽你……”
“去死吧。”她用难过的表情说道。
…………
好奇怪。
好奇怪好奇怪好奇怪啊!
这怎么可能啊他们怎么可能被、怎么可能会被——这太奇怪了,这绝对太奇怪了!
明明他们的表情和动作都还和原来一样啊!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会说出这些话来啊?
所谓“掏空”,到底是对他们做了什么啊……
室内的气氛僵持着,没有人先出手攻击。
奥列格觉得有什么地方非常不对劲,直觉告诉他一旦动手才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虽然仔细想想他也只有用小弹弓弹射别人膝盖这点战斗力而已。
也许他们马上就会出手,也许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没有其他人在的话,他可完全保护不了自己。
真难过,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看过呢,还想听听那些在遥远地域流传的故事呢。
他不想死在……这些人的手里。
他垂着头,计算起在叙泽特的剑接触他的心脏之前跑出攻击范围的可能性。幻术恐怕用处不大,因为叙泽特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啾!啾!”
小鸟躺在他的手心里,盯着他。
“抱歉,你才刚出生我却没能好好照顾你……明明是我非要一直带着你的……”
他叹了口气。
意外的是,第一个动起来的却不是叙泽特,而是阿伦德尔。
他拔出腰间的小刀——然后,微笑了一下。
“哐啷。”
小刀落在了地上,银色的刃上反射出他的双眼。
奥列格发着怔,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阿伦往前走了两步,空着的右手稳稳举起,在半空中做出一个虚握的手势。
奥列格知道这个手势,在圣木下的村庄休息的时候,阿伦德尔告诉过他一些在故事里提到过的手势。
“这是‘结盟’的意思,后来泛用之后也可以用来告诉别人‘自己没有恶意’。虽然现在这些手势都很少有人用了……不过如果是在不方便说话的环境里还是能用上的吧。”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啊。
奥列格呆滞了几秒,欣喜跃上他的心头,他向前迈步,向着阿伦德尔走去,向着他伸出手然后握上。
空气中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奥列格眨了眨眼睛撇去一丝不适感。
一切恢复了正常。
身旁蓝色的球状物跳动了一下,心灵术士皱起眉,“啧”了一声。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那个心灵术士就是个骗局。
奥列格突然又感到发冷。
也就是说,他们之前杀死了同样无辜被骗的冒险者,他们杀死了不该死的人。
没有时间去找加西亚了……要快点打败那个骗子,不然一定还会有更多人陷入这个骗局无辜身亡……
奥列格转过头,突然发现蓝的眼睛里折射出让人陡寒的光芒。
柔和的白光褪去之后,他们发现周身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稠漆黑。
有鸟鸣叫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奥列格试探着伸出脚尖,感觉脚底传来毛茸茸的草地般的触感,这才确切地意识到周围不是空无一物,而是因为这个世界正处于黑夜,所以才看不见东西。
他低下头,将五指摊开,又握成拳头,拼命眨巴着眼睛往应该是手的位置看过去,却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天上连一点月光和星光都没有。
胸口悬挂着的弦月倒是清晰无比地指向了某个方向,莹莹的冷光少许勾勒出周围树木的轮廓,可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虽然也可以拜托艾丽西亚或者叙泽特制造出光,但是他担心在黑暗树林中出现唯一的光亮太过于目标明显,会将他们赤裸裸地暴露在这片未知环境里的一切危险下。
直接在黑暗里行动的话,却又担心会不会踩中什么陷阱,毕竟他们对此处一无所知。
奥列格苦恼地提了提背在背上的那个布包——包里放的是在上一个世界找到的那颗鸟蛋,蛋和布袋之间还垫了一层软软的布,防止蛋被撞坏或者冻到。
这时,阿伦德尔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这是……松树林……”
“阿伦能看见周围的情况?”奥列格压低了声音。
“可以。”
阿伦德尔最近在修习一些在黑暗中行动的技巧,看来颇有成果。
“那就阿伦带队吧,大家互相牵住防止走散?”
他正说着,就听到瑞贝利安和艾丽西亚那里传来了鸡飞狗跳的声音,不由得抚额。
阿伦德尔的方向上沉默了一会,然后传来他的答应声:“好。”
奥列格猜想沉默的那段时间大概是他下意识地点了头,然后才意识到大家在黑暗里无法看到他的动作。
然后队伍就变成了这样的前进模式——阿伦德尔走在最前方,不时停下小心地观察周围地面和环境的状况,然后嘱咐大家需要注意的地方,奥列格背着那颗鸟蛋小心翼翼地走着,叙泽特和那个与蓝合为一体的半梦妖跟在后面,瑞贝利安试图脱离队伍跑进这片黑暗,艾丽西亚将他维持在了能看到弦月光之所指的范围内。
很快地,他们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点光亮。
阿伦停下了脚步:“……有村庄。”
半梦妖弯下腰拍拍奥列格的肩膀:“队长,走还是不走?”
奥列格侧身一闪,让他拍了个空。
面对一个活泼开朗的蓝实在让人觉得分外怪异,就算知道芯子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人了……也一样。
“先到村口观察一下吧。”他想起之前那个世界被赶出村的事情,心里还有点介怀。
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于是他们就继续前行。
这个地方很小,村道狭窄,房子看起来也十分老旧。一些房子里的人大概还没有睡,昏暗的灯光透过浑浊的玻璃照了出来,偶尔闪烁了一下。
与这些昏黄的灯光形成鲜明对对比的是,村中有一户人家的门上挂着一盏明亮而稳定的长明灯,持续不断地向四周输送着光亮。
半梦妖摸着下巴:“路上空无一人呢……应该是都在睡觉?”
“毕竟是晚上吧。”
奥列格看了看弦月,它的光越过这个村子,指向了另一边的松林。
直接走吗?还是看看这个村子的情况?
长明灯上的火焰孤独地、恒定地燃烧,忠实地在黑夜里等待着。
等待……?
在等什么?
他们?还是,别的什么?
坐落于山林中偏僻又人烟稀少的小村庄,暗淡的灯光,一队深夜远道而来的旅人,像极了那些冒险篇章里即将展开故事的氛围。而且这个夜晚太过漆黑又太过安静,浅浅的橙色给村庄罩上一片朦胧,村子里弥漫着诡谲的气氛。
奥列格有些兴奋起来。
还是打听一下这里的情况吧,如果能知道弦月所指的方位上有什么的话就提前做好应付的准备了——虽然这么说,其实他只是对这个小村庄好奇而已。
奥列格三两步跳过去,笃笃笃敲响了那扇悬挂着长明灯的门,边敲边喊:“打扰啦!请问有人在吗?”
半梦妖一把将他拉了回来:“队长,这可是大半夜诶。”
“没事啦,敲都敲了。见势不好就跑呗。”
半梦妖哑口无言地瞪着他。
木门沉默了很久,就在奥列格打算再一次敲门的时候,终于“吱呀”打开了一条缝。
“您好!”奥列格看也没看就鞠了一躬抢先开口,不知为什么好像非常兴奋,“打扰您的休息非常非常抱……”
劲风从他的耳边扫过,奥列格瞳孔骤缩,一个在开门的同时挥出的锄头差一点点就要正面击打他的脑门,幸而刚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半梦妖一把将他拎开。
他定了定神,发现攻击的人是一个拿着锄头胡乱挥舞的年轻农妇,她攻击的动作非常凌乱,怎么看都不是受过训练的样子。
半梦妖一边抵挡一边问:“夫、夫人,您认错人了吧?”
但是她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一边拼命攻击一边反复大喊:“滚开!别再回来了!”
奥列格试图提高音量引起她的注意,却也毫无作用。
其实单说武力值,他们轻易就能把她打趴下,但考虑到对方只是一个情绪激动的普通人,得注意不能弄伤这位女士,动作反而变得束手束脚起来。
一直对占据了蓝的身躯的新队员耿耿于怀的瑞贝利安看着眼前的景象,抡起剑想把这个半梦妖和农妇一起打趴下,好在被艾丽西亚和奥列格一起拦了下来。
半梦妖和叙泽特找到机会一起将农妇架住,然后从侧面靠近的阿伦德尔轻而易举就将锄头从她的手中抽出,解除了她的武装:“夫人,冷静一下,你认错人了?”
农妇如梦初醒般惊诧地看着他们:“你们……对不起,我以为……你们是什么人?”
半梦妖冲着阿伦德尔挥挥手,露出一排闪亮的牙:“干得不错。”
阿伦神情微妙。
奥列格确认了瑞贝利安暂且没有做出其他危险举动的打算,就走到队伍最前面,真诚地握住她的手:“夫人您好!我们六人是路过此处的冒险者,因为松林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我们还以为要就这样在松林里过夜了呢!没想到走着走着,看到这里有灯光,才发现原来这里有个村庄!您门上挂着的灯真温暖,好像回到了家里一样!我想请问,这个村子里有可供住宿的旅馆一类的设施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可以请求借住吗?”
他叽里呱啦一口气说完了这一长串话,一时间气氛静止了片刻。
半梦妖惊诧地瞥了他两眼。
“那……我们这里没有旅馆……”农妇迟疑了一会儿,她的眼神并没有很多怀疑,这让奥列格觉得她比起他们这群人的身份,好像更加担心别的什么事情。
“你们进来吧。”她最终拉开了房门,这样说道。
奥列格弯了弯眼睛很是欣喜地说道:“非常感谢,您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一行人随农妇走进了屋子里,里面的装饰和外面一样干净却显得古旧,看来这些家具都很久没有更换过了。
“你们坐吧。”农妇歉意地端上来六杯热茶,“刚才……对不起。”
“哇有热茶!太感谢了!”奥列格坐到椅子上,将装鸟蛋的袋子轻手轻脚地放在桌子旁,端过杯子吹了吹,抿了一小口。
半梦妖啜了口茶,笑眯眯地赞叹道:“能够在冒险中遇到夫人这样的好人,真是我们的幸运啊。”
奥列格不自在地偏过头去,看到半梦妖以蓝的外表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有种左右脚的鞋子穿反了一样的别扭感。
叙泽特环顾了房间,开门见山地问道:“夫人,这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其余人暗暗竖起耳朵,心知如果有异常现象的话可能就是碎片引起的。
农妇的时不时用不安的神情往门的方向张望,听到这个问题却困惑地摇头:“发生了什么?没有啊……这里……一直是这样。”
一直是这样?一直要提心吊胆的?
叙泽特盯着她:“请问……你为何如此紧张?”
奥列格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出于好奇露出了有些夸张的忧虑表情:“刚才您听到有人敲门,第一反应就是是用锄头攻击来的人,您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吗?作为住宿和热茶的回报,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助您的吗?”
“危险……不……这个……”她吞吞吐吐地说着,似乎有所顾忌。
——来了。
奥列格兴奋起来——从来到这个村子起,他一直有点兴奋过头。
冒险篇章中,远道而来的旅人来到了偏僻的村落,在这里常见的现象对他们而言却是未解的谜团。那么……会是什么呢?
其他人,或者说,除了瑞贝利安以外的其他人也对此事颇为在意。半梦妖用诚挚的眼神看着她:“没关系的,我们不会将任何事情说出去。”
可是她越发困扰起来,面对大家关切的追问只是垂着头支支吾吾。
看到她脸色发青的样子,奥列格心里泛起了一丝罪恶感,踮起脚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提到这件事会让您很难受的话就别说了吧……不过在我们停留的期间里,只要您需要帮忙就请告诉我们!”
“为旅途中温柔的夫人解决难题是冒险者的浪漫所在啊!”他说着张开手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想逗她开心。
农妇点点头,脸色舒缓了一些。奥列格也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半梦妖突然开口:“实不相瞒,我们来自这个世界之外。”
等等……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奥列格措手不及地回头看着他,却见他一本正经地准备说下去,立马一拍桌子,整个人几乎都前倾到了桌子上:“他说的是心理上的世界之外,嗯,冒险者总喜欢想一些世界啊旅途啊之类的事情嘛!是吧?”他说着还点点头,一副很可信的样子。
农妇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哦……”
奥列格一转头,见半梦妖还想说什么的样子,就一把拽过他捂住了嘴巴,因为侏儒胳臂比较短勒得人难受,半梦妖使劲挣扎起来:“唔唔唔唔……唔唔唔!!”见其他人没有理他的意思,他着急地拼命使眼色比划起来。
奥列格其实大概知道他想问什么,不过他觉得先弄清这个村子的现状再问比较好:“询问一下,这片松林住的都是像您一样和善的人类吗?”
“嗯,差不多,我们这叫松林村,就是在松林里头。”农妇奇怪地看着这个一边勒着别人一边笑眯眯地提问的小孩。
也就是说这里基本上都是人类吧……奥列格想着点点头:“原来如此,我们白天在松林里迷路了,能不能请您介绍一下林子的情况?”
她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白天……现在不是长夜中吗?”
“呃,白天迷路到了晚上还没走出去?”
她用更加奇怪的目光看了奥列格一眼,点点头,“哦”了一声。
……怎么感觉好像哪里露馅了?奥列格有些不明所以。
半梦妖一把挣脱了奥列格,锲而不舍地说道:“所以,我们是来自外面的世界。”
奥列格马上接上:“嗯,松林外面的世界。”说着伸手举起手继续捂住他的嘴巴。
“不,不如说,其他的……”
“不要对一个普通人类讲这些,可能会被赶出去。”奥列格凑在他的耳朵边上说道。
半梦妖点了点头,然后再次挣脱了奥列格的手:“那么,敢问夫人所谓的长夜究竟为何物呢,难道这里已经久不见阳光了么?”农妇微微偏了下头,看起来有点难以置信:“你们不知道长夜吗?”奥列格一惊。原来“长夜”这个词有特殊含义吗……
“啊,据我的同伴而言,我的记忆似乎出现了一些微妙的缺损,所以想从如此温柔的夫人这里接受一些外面的信息,试试可不可以取回原本的记忆。”半梦妖半真半假地回答了她。农妇不疑有他,关切地看了看半梦妖解释道:“这里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进入漫长的黑夜,没有阳光。”
原来如此……所以这段时间无论日夜都是一片漆黑,并不是是真的身处于晚上。难怪刚才这位夫人对于他“白天迷了路”的话语感到疑惑,这个漏洞外来者还真是轻易意识不到啊……不过,话语中都漏洞到这份上了也没被怀疑,这里的人还真是民风淳朴,奥列格一边在心里道了歉一边继续打探道:“我算不太清日子……进入长夜多久了来着?”半梦妖安静地听着。
他不开口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就好像这里坐着的还是原来那个蓝一样。
“好几天了。”“嗯、嗯嗯!”奥列格回过神默默记下。半梦妖继续提问:“长夜,一般会持续多少天呢?一周?一月?”“很长,会有几个月时间。”“哦……”他流露出“我好像记起了什么”的表情,不过奥列格知道他并没有想起什么。
现在的半梦妖,并不拥有蓝的全部记忆。奥列格觉得这样挺好,半梦妖和蓝又不是一个人,要蓝的记忆做什么。室内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喝茶的喝茶,想事的想事,奥列格盯着摇曳的烛光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挂在门上的那盏异常明亮的灯。
明明有那么亮的灯,为什么要挂在门外而不是室内呢?
果然是……在指引着谁,或什么……?
他接着旁敲侧击道:“对了,您门口那盏灯比周围的灯都亮好多……有一种福至心灵温暖无比的光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呢?那盏灯一定有什么特殊之处吧?”“那个……”她又露出了那种有点为难的神情,“是为了访客留下的引路灯。”“啊啊……有在等的人吗。”沉默了很久的阿伦德尔突然低叹了一声。“夫人是在等待什么人?抑或是这村子,正在等待什么的降临?”半梦妖紧追不舍。“不。”她咬了咬下唇含糊道,“就是村子里的习俗……”“既是习俗,那么定有出处了。”半梦妖无视开口打圆场的奥列格(“这样啊!于是引来了作为访客的我们呢~”),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还是说……这与夫人的难言之隐有关呢?”奥列格用手肘敲了他一下:“夫人好心给我们住处你干嘛总问人家不想说的事情。”想知道的话在这多待几天总能知道的嘛。“啊,不好意思,”半梦妖嘶了一声揉了揉猝不及防被打到的手臂,“是在下失礼了。”农妇沉默不语地看着。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半梦妖揉揉鼻子确认道:“啊……想必夫人也累了吧?我们还是不要打搅夫人了,请问我们可以住下么?”“当然可以……”她刚一开口,门外忽然传来了新的敲门声“……咦。”大家一齐转头看过去。
半梦妖平静地感叹道:“喔,今晚的访客有些多呢………菲利普,战斗准备。”他抬起右肘,那只被蓝寻回来、大家一起讨论它的名字、最后定名为菲利普的雀鹰稳稳地停在他的手臂上,用喙蹭了蹭他的头发,抖精神了翅膀,做好了准备蓄势待发的样子。
“……别马上就要打要杀的,万一是别的邻居呢。”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看那家伙非常自然地和蓝的雀鹰相处着、非常自然地摆出蓝的攻击架势……让人觉得非常不开心。
奥列格意识到这是迁怒,无论那个梦妖有没有寄住到蓝的身体里,蓝都已经死了,那不是半梦妖的责任。但是好像无论怎么努力,他都无法把半梦妖当成一个普通的新队员来看待。
他有点后悔答应那个提议。
他转头看了农妇一眼,却发现她面如死灰,紧咬着下唇用一种快哭出来的眼神向他们投来求助的目光,不情愿地向门口慢慢挪动着。“…………”
看来情况很严重啊。他收回思绪跳下椅子跟了出去,把鸟蛋往桌子底下推了推,将乐器握在手上。可能是因为之前误攻击了他们的关系,她这次没有直接对来客进行攻击,而是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同时用颤抖的声音问:“……是谁?”奥列格凑过去,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门外没有声音。
但是下一刻,农妇尖叫起来,木门被大力推开,她被狠狠推了出去——几乎是飞着摔出去然后掉到了地上。奥列格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回头的时候看到艾丽西亚已经蹲在农妇身旁,看到他的视线点点头表示没有大碍,并开始尝试治疗。
奥列格又把视线转回了前方。
门被完全地打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躯镶嵌在门框中,一动不动,背光使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模糊,空气仿佛都静止下来。
那显然是一个人的身躯——或者,至少,“本来是”一个人的身躯。
那具身躯没有头。
“菲利普——”半梦妖反应迅速地抬手将雀鹰砸了出去,然后立即从背后取下弓箭拉满,对准应该是人类心脏的部位连射几箭,“这便是夫人不欢迎的访客了吧!”
奥列格弹奏起安魂曲,抚慰人心的曲调瞬间充盈了整个狭小的房间。
但是没有用。
身上插着箭的那个无头人行动丝毫没有减缓,它向着半梦妖的方向扑了过去,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手指越掐越紧。“咳……菲利普!”半梦妖试图用刀子捅它手腕,但它看起来刀枪不入。
……它身上的肌肉看起来好像死去已久的尸体一样僵硬……
一道黑光从无头人的身后炸了开来,瞬间笼罩了它的全身,是叙泽特绕到他的背后刺中了它。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被黑光覆盖之后,无头人并没有失去力量,倒不如说,看他越捏越紧的手指仿佛是被增强了力量。
“咳……咳咳……”半梦妖脸色发白,使劲一根一根地掰无头人握住他脖子的手指。
叙泽特用泛着寒气的冰霜之刃如同落雨般向着无头人的手臂击打而去,无头人左右闪避着,但是抓着半梦妖使它的行动迟缓了不少,冰霜渗入了它的肩膀,能看出这次的攻击是有效的。
无头人好像并不仅仅是凭本能在攻击,它在遭受这波攻击之后就将半梦妖当成了盾牌,也阻挡了想要上前近身攻击的叙泽特。
叙泽特、阿伦德尔和照顾完农妇的艾丽西亚形成了围住无头人的三角,一时局面僵持不下。
奥列格正一边尝试自己记忆中的各种曲子一边暗暗着急,一个锄头突然往无头人身上挥了过去。
“啊!”攻击被轻而易举地挡下,农妇后退了几步,手上的锄头差点打到另一边的阿伦德尔。
眼看着她站稳之后又打算发起第二次攻击,奥列格连忙跑过去一把抓住了她:“夫人您快躲到安全的地方去,这里就交给我们吧!”然后不由分说推着她往房间另一侧走。
等他劝说好农妇,走回来之后,正看到艾丽西亚召来的闪电击中了无头人的背部,叙泽特和阿伦德尔从两面夹击使它难以防御,它终于松开一直抓着的半梦妖用双手抵御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得救了……”半梦妖迅速跳出了无头人的攻击范围一阵猛咳。
瑞贝利安遗憾地“啧”了一声。
奥列格终于想起来为什么好像缺了个人了,一见到无头人怪物就第一个冲出来的瑞贝利安竟然全程都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开打,此时才举起他的剑晃晃悠悠地加入战局,那挥剑的弧度,怎么看都是想把半梦妖连着无头人一起砍了。
半梦妖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躲开剑锋站到远离战场的位置又对准无头人的致命部位连发几箭,但是无一不被它行动敏捷地弹开,射中的一两只看起来也没能对它造成什么影响。
瑞贝利安一剑不偏不倚地砍在它脖子的位置,剑却硬生生地被震开。
……他们再次确认了那家伙很硬这件事。
这样下去可糟糕了……无论是硬打还是魔法攻击看起来都对这家伙毫无作用,虽然叙泽特可以发动更大规模的魔法,也许能打倒它,可是周围这些房子……
就在大家都暗自捏了一把汗的时候,无头人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就在大家的注视下转过身,迅速走出了房门。
……?
怎么回事啊这个家伙?
大家立即冲了出去,却只看到那个背影隐没在村外的黑暗里。
远处传来一声奇怪的声音,它听起来是某种动物嘶哑的鸣叫,又好像是人在濒死前发出的叫喊声,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啪嗒。”
大家一起回过头去,之前被奥列格安置到房间角落的农妇浑身脱力地坐到了地上,小声啜泣起来。
“松鸟终于叫了……”
奥列格茫然地看着她,然后又茫然地看向门外。
松鸟终于叫了!
——爷爷的笔记本上有这样一个故事。
故事的背景是一个存在于偏僻山林中、贫穷落后的小村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年都会有怪物来袭击这个村庄。
“我每次来都会吃掉一个人。”怪物说。
村里的人惶惶不可终日,虽然想过搬迁,但怪物就居住在村子外面的森林里,随意出村无异于羊入虎口。最后有人提出了一个办法,他制定了一个十分可笑但又可悲的规则。
“我们每年选出一个人,送给怪物做祭品吧!让这个人提前和家人告别,做好赴死的心理准备,这样其他人就能够活下来了。”
那就是每年都由大家投票选出一个年轻的女孩或男孩,将其作为鲜嫩可口的祭品提供给怪物。
这个规则被同意了,每个人都觉得,只要投票给别人,就能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家人。
怪物对此也十分满意,因为他不用再辛辛苦苦抓人,就会有人送上门来,双方建立起了一种病态的合作关系。
今年的祭品轮到了村中的一个女孩,就像往年一样,村长将村中最明亮的长明灯交付给她,让她悬挂于自己家的门前,用来告诉怪物“今年被选中的祭品是这家的人”。
猎户的女儿哭了起来。这盏灯那么明亮、那么温暖,可是它的作用却是给那个吃人的怪物引路,是将她带上绝望的死途。
夜晚即将到来,那个怪物也即将来了。她手中紧紧攥住父亲去世前交给她的枪,打算进行最后的搏斗……
“一切都会好的……”
奥列格回过神来的时候,艾丽西亚正轻轻地抱住农妇,一边轻拍她的背部一边安慰她。
会是……那个故事那样吗?
奥列格略微有些晃神。
远处有几户人家打开了门向这里张望着,阿伦德尔犹豫了一下,去向他们打听情报。
农妇依然低声哭泣着。
“喂……怎么回事啊?发生了什么?”一个猎户打扮的男人打着灯走了过来。
“啊,是这样的,我们是松林之外来的冒险者,刚刚落脚在这里,这位温柔的夫人便遭到了凶恶怪物的袭击……”半梦妖开口一五一十地叙述起来,但是猎户根本没有理会他,径直向着那位农妇走了过去,边走边焦急地喊道:“莎拉!你没事吧?”
走到近前之后,他才突然注意到了围在农妇身边的他们这一群人,停下了脚步,困惑地看着他们:“你们是……?”
半梦妖摊开双手,站在原地讪笑着。
“您好,我们刚才打退了一个没有头的怪物,能知道一下那是什么吗?”
“我们是松林之外来的冒险者。”
奥列格和半梦妖同时开口说道。
“冒险者……怪物……?”猎户愣了一下,露出了对突然得到的新信息消化不良的表情,“啊……?”
“我们是路过的冒险者,我是一位吟游诗人,这位亲切的女士让我们住了下来,没想到有怪物来袭,我和我的同伴把它暂时击退了。但是它还没死——或者哪个状态本来也不算是活着?村民们还有可能遇到危险,需要让大家躲避到什么安全的地方吗?”奥列格还在意着刚才回忆起的那个故事,不由得担心起了大家会对这件事情坐视不理,于是把潜在受害者从一位农妇提升成了所有村民。
“啊……哦……”猎户露出想起了什么的表情,正想说什么,但是农妇——也就是莎拉,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奥列格踮起脚尖比划了一下:“那个怪物那么高,没有头。”
“抱歉,你们能等一会儿吗?”猎户露出了无奈的表情,随后低头安慰起了莎拉,“没事的……我在这里,不会有事了……”
“啊……”奥列格懊恼地敲了敲自己,“没关系,夫人的心情比较要紧”
半梦妖也点头:“没事的,毕竟夫人一定是受惊了。”
背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奥列格回头,看到阿伦德尔回到了队伍。对上视线后,阿伦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几人安静地陪在农妇周围,过去了大约半根蜡烛燃烧的时间,她的情绪稳定下来。
“好了……你们刚才说有什么想问的?”猎户问道,依然抱着农妇。
“啊……嗯……”奥列格纠结了一下先问什么,“请问松鸟是什么?”
半梦妖则完全没有犹豫:“我们刚才击退了一个无头怪物,夫人又说‘松鸟叫了’。我只想知道这两者间的联系。”
“我们刚刚听见的那声鸟鸣就是松鸟发出的。”猎户慢慢地叙述起来。
奥列格心想原来那个听起来像人临死前发出的惨叫一样的声音原来是鸟鸣吗……
“按照村里老人的说法,这种鸟的翅膀比乌鸦还黑,是彻底的黑夜的颜色,它们能在夜晚活动,它们的鸣叫声是长夜的标志之一,当地人们有一个习俗,就是在第一声松鸟叫前绝不能离开住处,并且在这之前,所有人家——除了挂长明灯的以外——都不能接待访客。”
他说到这里,开口想称呼他们一行人,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尴尬地张了张嘴。
奥列格突然意识到他们还没有交换过姓名。
“我的名字是奥列格·尤里·谢尔盖,这位是……”奥列格停顿了片刻,“这位是蓝。那位是阿伦德尔(阿伦抬了抬帽子致意),后面的两位女士分别是艾丽西亚和叙泽特(艾丽西亚挥挥手,叙泽特点头示意),那边那个……那个举着剑的……叫瑞贝利安。请问你们的名字是?”
“我叫维恩,”猎户点点头,没有提出什么过多的疑问,“她的名字是莎拉。”
奥列格夸张地鞠了一躬:“很高兴认识你们二位。嗯……所以刚才那个没有头的怪物是……?”
“那个……”氛围似乎突然变得有些尴尬,莎拉飘开视线迟疑着说,“那个是已经死去的人。”
“是您的前夫么。”半梦妖插嘴道。
奥列格一脚踢了过去:“抱歉,请无视他,无视他。”
“噗咳——”
维恩和莎拉显然接受了这个建议,没有回答他。
阿伦德尔皱眉:“死了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啊,死去之人为何无法安眠呢?变成那种样子……”奥列格边说边难过地看了半梦妖一眼,眼神里看不出真假的哀伤让半梦妖有点发毛。
——难过当然是真的难过,不过就表现来讲又故意夸张了好几分就是了。
然而维恩莎拉两人面面相觑,好像有些困惑。
最后维恩开口道:“在这里……就是会发生这种事,别的地方不会这样吗?”
“哎??在我们来的地方,人们死去之后会入土为安,或者将身体化为火焰的一部分,并不会死后再来……攻击?活着的人。”奥列格诧异地看着他们,随后推测道,“我和这位阿伦德尔都是吟游诗人,听过很多很多世界各地的事情,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你们这里这样的情况啊……我认为,这也许并不是正常现象,而是因为某些‘异常’而导致的?”
“不……我们这里自古以来都是如此……”维恩却摇了摇头,“我从小时候就听说死人会归来,但是……很少有像现在这样的。”
奥列格因为这个出乎意料的信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哎……哎哎??那,以前是怎样的?又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维恩低吟道:“死去的人会在长夜归来,和亲人进行最后的交谈。只有这次……”触及到了伤心事,莎拉又抽泣起来。
死者和亲人进行最后的交谈……吗……
这可真是,比他所听过的那个故事,要温暖得多的传统呀……
但是。
“只有这次?那个失去了头颅的莎拉的亲人,来找了莎拉很多次,每次都要攻击她?”
得知了无头人是莎拉的亲人,奥列格赶紧换下了“怪物”这个形容,以免让一直在哭泣的莎拉更加难过。
但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温暖的最后道别为什么会变成凶恶的攻击?
奥列格低头看了看弦月,它的光芒依然平静地指向着村外。
“我能不能请求你们的帮助?外来的冒险者……”维恩垂下头,恳求道,“你们一定能够保护莎拉……”
队员们面面相觑。
“这样的习俗我们也是第一次得知,果然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但是这次的状况既然与以往都完全不同,也就是说。还是出现了什么异常吧……我认为可能是我们正在寻找并回收某种碎片导致的,顺利回收之后,也许就能正常,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推测而已。我会尽己所能的。”
“碎片……”维恩努力回想了一下,“我们不知道那个……”
不过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舒心的表情,继续说道:“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为了让死者能够顺利找到回家的路,我们会在门口挂上长明灯,只是没想到……这次回来的会是这样一个家伙。”
阿伦还是有些在意:“能冒昧问一下……那个人是谁?”
“那个……”莎拉有点吞吞吐吐,“是我的丈夫。”
“让我猜对了。”半梦妖尴尬地挠脸,小小声说。
“嗯……我们想借宿整顿一下再进行新的探索,夫人现在方便吗?”
“好的,没问题。”莎拉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维恩脸色很差:“虽然通常来说没有头的死者是无法复活的……但是那个家伙……一定是执念深重……”
就在这时,门外再次传来了犹如人濒死前惨叫的声音,维恩忽然脸色一变:“我得走了。”
他亲吻了莎拉的脸颊:“你要保重,下次松鸟的叫声响起时,我会再来看你的。”
他郑重地看了看瓦尔哈拉小队的队员们,又补充道:“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松鸟叫声的间隔格外的短……就拜托你们了。”
“松鸟叫声响起时大家就要回去?”维恩离开之后,阿伦德尔问道。
“是这样的……”她看起来又坐立不安起来,“在松鸟的第二声鸣叫响起的时候,所有外出的居民都必须回自己家里。因为……因为复活的死者又会回来……”
刚才那个超难对付的无头人又要回来吗……奥列格心里暗暗叫苦。
不过,这里的状况不是爷爷讲的那个故事里那样实在是太好了。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是唯一一个在爷爷的笔记里没有结局的故事。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女孩活下来了吗?怪物怎么样了?村民怎么样了?爷爷你为什么不写下去呀?”年幼的他经常缠着爷爷问各种各样的问题,当然也不会错过这个。
但是一直乐呵呵的爷爷每次听他这样问,都会露出愁苦的表情来。
“我不能将它写下来……”爷爷说,“我所目睹的那个结局……太让人难受了。如果将它写下来的话,就好像将那个孩子又杀死了一次一样。”
“当我落笔写下这个故事的时候,故事就是活着的,故事里的人也是活着的。如果我写他们死了,那他们就是真的死去了……所以我想将故事停留在这个部分,停在她还活着的部分,也许总有一天她能在徘徊中找到活下去的方法。”
“咦……但是这只是一个故事呀?故事里的人怎么能自己动起来呢?”
“这‘只是’一个故事?”爷爷笑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可、是、一、个、故、事、啊,孩子。”
他长大一些后才意识到那些故事所写的,大概既非爷爷真实的所见所闻,也非纯然虚构,而是以一种暗喻的方式记录了爷爷所经历过的旅途。毕竟爷爷的半生都在旅途中度过呀。
他现在身处的这个村庄拥有的,是非常非常温柔的规则。如果亲人是因意外而死或者因为其他原因过世时亲人不在身边,也可以遵循这个规则,在漫漫长夜中寻着长明灯的光芒,回到家中和家人做最后的告别,不留下任何遗憾。
这会不会是春之女神瑞图宁的恩赐呢?
如果苏古塔也有这样的传统就好了,这样他就能知道爷爷过世之前到底有没有什么没说完的话要告诉他了。奥列格叹了口气,心里隐隐有些遗憾。
不管怎么说,破坏了这个温柔的规则,将它扭曲为攻击性的罪魁祸首,他一定得将它找出来解决掉!
赌上他的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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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11231字
爷爷的小故事其实是推线推到那个位置时我的脑洞,然后添油加醋了一番⋯⋯_(:3
字数5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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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有什么发现吗?”从无名之城回来之后的降落地点依然是瓦尔哈拉小队离去之前的圣木之上,于是他们又将这层探索了一遍,期望能够找到通往更上一层的通道。
但是,这次搜索依然一无所获。
“等等,”阿伦德尔皱眉,“……蓝呢?”
聚集在此的只有五人,那个戴着面具的半卓尔还没有从被指派去的方向回来。
一直被艾丽西亚缠着看起来十分憋屈的瑞贝利安东张西望了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那个蓝不啦叽该不是被鸟叼走了吧!!!”
“小瑞!不能这样说蓝,万一他真的遇到危险了怎么办?”艾丽西亚挽着他的手一本正经地说。
“……那关我鸟事啊!!!还有你什么时候能放开老子!!!”瑞贝利安看起来更憋屈了,他用力抽了抽手,结果艾丽西亚坚决不放,反而更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
奥列格看着眼前的景象皱眉,心想上次把喂文瑞鸟的饲料抹了一点在瑞贝利安身上看来还远远不够,等回去到二层的时候把饲料整包倒在他身上吧,让他被追个地老天荒。
经历过之前伊利亚斯和伊瑞斯的事情,他和阿伦德尔对队友失踪这件事都有些神经过敏,在心里腹诽了一番拐走艾丽西亚的瑞贝利安(瑞贝利安:嘿!!你们瞎吗!!明明是她勾着我??)之后赶紧向着刚才蓝探索的方向走去,心里担心他是否遇到了什么危险。
走了没多久,奥列格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低头一看:“蓝的弓箭在这里!!”
与弓箭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小纸条,上书:“我没事,勿担心。”
大家松了一口气,看来应该不是遭到了什么危险的样子。
艾丽西亚偏了偏头,她还保持着挽着瑞贝利安胳臂的状态:“刚才蓝不是借走了奥列格·尤里·谢尔盖的弦月,能用那个联系到他吗?”
“不行的,”阿伦德尔解释道,“弦月的联系功能只有最初被赋予的人能用,其他人用不了,所以能用队长的弦月的就只有队长本人而已。”
奥列格托着下巴苦思了一会儿,他跑得有点辛苦,因为他怀里还揣着一颗被带到无名之城又带回来的圆滚滚的鸟蛋——应该是鸟蛋吧——推测着:“可是弦月指向‘碎片’的光是不会因为离开了使用者而黯淡的吧……蓝会不会是根据那个光发现了什么隐蔽的通往上方的道路,就先上去探路了?”
叙泽特屈单膝蹲下身观察了一下弓箭:“上层可能会有更多危险,他如果是去探路,为何不带上武器?”
“也许是因为发现的道路很窄,带着不方便?”
大家站在弓的旁边讨论了一番,觉得蓝既然不是被抓走,也想不出他下树的理由,那么看来他还是往上去了吧。可是他们若是找不到那条道路,也并没有什么用处。
叙泽特依然有些疑虑,但是也没有想出反驳的理由,也就姑且拾起了弓箭跟着其他人走回这层的中心部位。
“咦,那边又有条虫。”奥列格看到相隔不远的树枝上又有一条巨大的毛毛虫,首当其冲跑了过去,在无名之城两日里的充足休息让他恢复了精力充沛的样子,“这里附近——果然哪里有个虫子窝吧?”
艾丽扯着瑞贝利安的手臂探头过去:“这边的这片烂掉的木头看起来都是被这虫子啃的诶。而且你看,虫子和蜘蛛网相隔那么近,蜘蛛也不来吃它,好像那个蜘蛛并不是吃虫子的。”
她说到“那么”的时候伸出手比划了一下,瑞贝利安趁机把自己的手臂从她臂弯里解放出来。他无视艾丽怨念的目光,把头凑近了那条虫,伸手去抓。
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瑞贝利安。
被抓的虫子使劲扭动着想从他手上挣脱出来。虽然虫子按理说是没有情绪也看不到脸的,但是大家微妙地觉得这虫好像散发着一股不高兴的气场。
不过,被别人莫名其妙抓住之后感觉不高兴是正常反应吧,应该。
比如被艾丽抓住的瑞贝利安虫什么的。奥列格思绪漂移了一下。
瑞贝利安张大了嘴巴,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虫子也张大了嘴巴,露出了一排锋利的牙齿。
眼看一人一虫就要嘴对嘴了——也不知道把对方吞掉的会是哪一个——艾丽西亚飞来一本笔记本精确地把虫子拍飞,厉色道:“怎么可以生吃虫子呢!!虫子身上那么多病菌,会吃坏肚子的!!”
瑞贝利安揉揉手,回瞪艾丽西亚:“老子的胃才没有那么脆弱,而且我吃什么和你有毛线关系啊!?”
“当然有关系!!小瑞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要规范小瑞的饮食健康!!不许你乱吃东西!!”艾丽很有气势地再次抓住了他的手,防止他再次去抓虫子。
“啧!!!”瑞贝利安看起来依旧很抓狂,但是这次像是认命了一样没有用力挣扎——只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
奥列格看着这景象有点手痒,想把刚才的虫子塞到瑞贝利安的衣服里去,不过可惜刚才被拍飞的虫子已经顺着枝干爬到了远处。
……怎么感觉连虫子都对他们无语了。
一定是错觉,嗯,错觉。
奥列格看了看虫子爬走的树枝断层:“这处能过去吗?”
“不行吧?”艾丽西亚摇摇头,“那边的树枝都被虫子啃烂了,踩上去肯定会掉下去。”
叙泽特也摇头说不行。
“……啊!!!!”奥列格突然大喊一声,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队长怎么了?”阿伦紧张地看着他。
“所以!!”奥列格瞪着这个树枝断层,“之前害我掉下去的不牢固的树枝就是这个虫的杰作啊!!”
“……这么说来还真是。”亲眼目睹奥列格掉下去的阿伦无奈地叹了口气。
奥列格摇摇头:“既然过不去那我们就再看看别的地方吧……蓝到底是从哪里上去的呢?”说着率先转身离开了树木的断层附近。
叙泽特跟上去,不过依然持怀疑态度:“虽然蓝确实身手敏捷,但依目前之所见并没有能够通向上层的方法,他也不可能凭空飞上去。”
“也对哦?那么……”
就在大家讨论着,全部转过身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一阵“扑棱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哎?有鸟?”奥列格瞬间回头,可是背后空无一物,“……刚才的声音,你们也有听到吧?”
阿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嗯,不是队长幻听。”
互相交织的枝干遮断了视线,他们小心地保持了安静,仔细观察着声音传来方向的异动,耳边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里混杂着鸟类的鸣叫声。
叙泽特神色凝重:“……那条虫不见了。”
奥列格闻言转头,看到刚才爬到稍远处的虫子果然已经不在之前的位置上了。
“吃虫的鸟?”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可是之前所见的文瑞鸟体型还没一条虫子大,真的能把虫瞬间叼走吗?奥列格看了看怀里揣着的那颗蛋,脑中灵光一闪,“这树上有可能还有一种更大的鸟!”
艾丽去翅膀声传来的方位走去,然后蹲下来捡起了什么东西,兴奋地跑回来:“看!!那么大的羽毛诶!!”
等其他几人看清她手上的东西之后,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几根漆黑的鸟羽,每根都足有十厘米那么长。
“天啊!这种鸟该有多大啊!!”奥列格惊呼起来,虽然他预想过会有体型较大的鸟存在于这棵树上,但是也没想到居然会那么大啊。
头顶上方看不见的地方传来一声清越响亮的鸟鸣,随后响起阵阵应和,连续不断震耳欲聋的声音敲击着各人的耳膜,简直要把鼓膜给震碎了。
“什么鬼鸟,吵死了。”瑞贝利安用手捂住了耳朵咒骂道。
“不知道数目到底有多少。”阿伦压了压帽檐。
奥列格也捂住耳朵,不过不一会儿又放开了:“……其实挺好听的啊。”然而实在是太响了,他很快又不得不捂上。
几人向中央树干走去,这次倒是有了新的发现,蜘蛛们都聚到了网上的一处,在别的地方留出了空隙。
“哎?它们在干吗?”奥列格松开一点点手,发现这里的声音轻下去不少,于是立马放下了手。
“哟,好像是抓到吃的了。”瑞贝利安对吃这一点十分敏锐,然而其他人不得不拦着他以防他下去和蜘蛛们抢食。
艾丽往前跳了两步,眼看就要坠落到蜘蛛网上,她敏捷的扭身一蹬地又跑了回来:“它们在吃一只蜥蜴。”
“蜥蜴?”大家疑惑起来,这一路上似乎并没有见过蜥蜴呀。
“嗯嗯,”艾丽伸手比划了一下,“大概那么大,颜色和树枝差不多。”
阿伦德尔似乎想到了什么:“颜色和树枝很像?会不会……”
“哦哦我知道了!”奥列格蹦起来,快走两步到了树枝旁上下仔细观察,“……上面还有一只!!”
其他人跟过去,眯着眼睛辨认一番,也都看到了。这种蜥蜴颜色与树枝可说是一模一样,要不是事先知道有蜥蜴在那里,再加上那些细微的光影,简直没法找到。
阿伦德尔伸手把这只蜥蜴抓了下来扔到了远处的蜘蛛网上,果然不少蜘蛛都向那个方向爬了过去,原本只能通过一人的蜘蛛网上留下了更多空隙。
叙泽特将剑毫不犹豫地挥了下去,蛛网纷纷散落,通往上层的通道近在眼前。
“走吧!”奥列格这么说着,不过在他讲话之前瑞贝利安就冲了出去,紧接着艾丽西亚也喊着“小瑞走慢点!”跟着冲了出去。
奥列格扶着额把一句“注意安全”咽了下去。
爬到上层的时候,瑞贝利安已经举起了他的剑,兴奋地与空中一只巨大的盘旋着的黑鸦厮杀着,艾丽西亚召来云雨扰乱了黑鸦的攻击,但是紧接着,第二、第三只巨鸦飞了出来。
奥列格连忙抱出他的乐器演奏起安魂曲想抚平巨鸦的攻击性。
“碎片在那儿。”他听到叙泽特的声音,扭头看了一眼,叙泽特与阿伦德尔的弦月光之所指终于不再是正上方,而是指着不远处的一丛树叶,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树叶之下所遮蔽的是一个巨大的鸟巢。
“太好了……”奥列格有一瞬间松了口气,但紧接着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阿伦德尔的语气十分紧张:“队长,蓝不在这儿。”
他们已经走到了树的顶层,可是蓝却不在这里,也就是说蓝并未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独自一人先上来了。
蓝还在下面的某个地方。
天啊……同样的事情千万不要再发生一次了。那个时候伊利亚斯和伊瑞斯不正是这样失踪的吗?他们排查了所有可能的地方,最后却只看到一片血海。
巨鸦一次又一次地向队员们发起攻击,让他们没有闲暇去商讨对策,漆黑之月碎片在鸟巢内部散发着隐隐的光芒,而他们还需要尽快找到蓝。
“可恶——”奥列格举起之前捡到的蛋大喊,“你们再乱来我就砸蛋啦!!!”
巨鸦们无视了他。
“奥列格·尤里·谢尔盖,”艾丽西亚一边席卷起狂风攻击一只巨鸦一边喊道,“这个蛋好像和巨鸦窝里蛋大小不太一样……也许这不是它们的蛋。”
什么?他以为这个蛋比文瑞鸟的蛋大是因为巨鸦不小心把蛋下在了文瑞鸟的巢里呢,感情这树上有三种鸟?
奥列格瞬间懵逼了。
他弹奏的动作没有减缓,将曲子变调,安魂曲曲调一转变成了激昂的士气歌,给在前方战斗的叙泽特、艾丽西亚和瑞贝利安加油鼓劲。
“队长,我冲过去把碎片拿过来吧。”阿伦提出。
“可是接触到碎片的同时就会将我们传送回无名之城的吧?蓝不在这里大概无法一起被传送回去?”
阿伦取出一个羊皮袋子:“不接触到碎片就没有问题了,我可以把它装在这里。”
奥列格点头。
曲子还在继续,他注意到阿伦德尔行走的每一步步伐都踩在士气歌的节奏上,而且利用树叶的阴影遮蔽了自己的行踪,悄声无息地接近了鸟巢。
阿伦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好玩的技能呀。
虽然被鸟巢里的幼年巨鸦啄了几口,阿伦还是非常顺利地带回了碎片,小小的羊皮袋里可以看到隐约的光芒。
“大家先撤!!”奥列格大喊道。
叙泽特用优雅的动作斩去眼前巨鸦的一只翅膀,以绝对的胜利结束了她的这场战斗。瑞贝利安似乎因为斩杀得尽兴不愿离开,最后被艾丽西亚拽着胳臂离开了这层。
“蓝会不会是下树去了?”阿伦德尔焦急地猜测着,“比如身体不适不得不下树寻求帮助……之类的。”
“他遇到不舒服的情况了吗?”艾丽西亚十分担忧,“那我们赶快下去找到他?”
“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快去找他吧。”奥列格也焦虑起来。
他们是从圣木的主干下去的,迎面撞上了护卫队并立即被追杀了,连沿途的村民都加入了追捕的队伍。
“呜哇这下该怎么办!被追杀的话没办法找蓝啊!”奥列格跑着跑着,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一咬牙转身面向后面的护卫队,“你们为什么追我们!”
阿伦怀疑队长是不是得了失忆症,被追杀明显就是因为上圣木的事情啊。
果不其然,护卫队的队长给出了与阿伦所想相同的答案。
不过奥列格并未停下他的话,反而顺势说了下去:“正是如此,你们想要保护的是圣木,而我们要保护的是这个世界!!我们是为了拯救世界才爬上圣木的!!如果世界毁灭了,圣木也就无法存在了,对不对?”
追捕的人有一瞬间被他的气势镇住了,动作停顿下来,奥列格立马抓住空隙再接再厉。他甩出他在下树时抓的一条虫子——其他队员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继续喊道:“世界的异变是会有征兆的,我们小队的职责就是在旅途中发现这些征兆并进行弥补,例如你们看,你们知道你们的圣木已经被这种虫子啃食了吗?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圣木可是会腐烂掉的啊!!与圣木相连的整片森林也会因此遭受牵连,你们明白吗?”
奥列格讲的话苦口婆心、情真意切、真假参半,如果是不明真相的人听了大概会相信吧。他甚至还捡起了一根小树枝伸到虫子嘴边,虫子“咔吧”一声咬掉了树枝的一大段。
护卫队的队长沉默下来,脸色有点难看,似乎在纠结要不要相信这些话。
“他在说谎!”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划破了这片尴尬的宁静,“圣木自有自己的平衡系统,只要没有人去扰乱它就能够一直安稳下去!”
奥列格看过去,发现收留他们住了两晚的狗妖精站了出来,看起来十分愤怒。
靠,差点就成功了啊!
“……你怎么知道的?你上去看过么?”虽然树上相生相克的几种动物看起来正如她所说自有平衡,可是如果没上过树的话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如果她上过树的话……
奥列格正想着,狗妖精吹了两声哨子,几只文瑞鸟就乖乖落到了她的肩膀上:“我可是德鲁伊,就算不上树也能知道树上的情况,你们骗不过我。”
艾丽西亚小声补充:“高阶德鲁伊才能做到。”
“……”奥列格磨了磨牙,瞬间又改换了一套说辞,“抱歉,是我欺瞒了,既然被发现了我就不得不说实话了,我要先确定一下我们另一位同伴在哪,你们有看到他吗?”
“如果我们有看到的话早就把他抓起来了。”护卫队队长似乎因为差点被骗十分气恼,咬牙切齿地说道。
奥列格愣了愣,所以,蓝也不在树下吗?
“唔……好吧……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谈吗?如果没有真的十分重要的理由我们是不会去圣木的。因为上面照理说并没什么稀有或值钱的可以偷窃的东西,而且又累又会被文瑞鸟攻击,对吧?”他用尽量诚恳的语气说道。
护卫队队长睨了他一眼——眼神中大有“我不会被你骗第二次了”的含义——转头喊来几个人互相商讨了一会儿。
然后毫不犹豫地将瓦尔哈拉小队扫地出村了。
字数2005
其实并没有什么推线内容的推线()
写了点与其说是诗歌不如说是鹅妈妈童谣一类的东西,不过也算新尝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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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队开完会之后,奥列格靠在树下打盹,身上盖着他上次从法师塔回来后一直塞在包里的斗篷。
一个人影悄悄地靠了过来。
奥列格突然觉得呼吸困难,怎么都呼吸不到空气,他呛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就见希尔塔笑眯眯地捏着他的鼻子,身后还跟着几个猫妖精在好奇地瞅着他。奥列格怒气冲冲地瞪着希尔塔,就地打了个滚,挣脱了他的手的同时也蹭了一身土。
“你们打算在这里停留多久哇?”
等什么时候爬到树顶了,他们就什么时候走,可是这样讲太破坏他们“不随便暴露”的计划了。
奥列格眼珠子一转,煞有介事地说道:“等我们发现了前进的方向,我们就会离开此处。”
漆黑之月碎片就是他们前进的方向,并没有说谎嘛。
希尔塔好像很喜欢这个答案,他眼神一亮说到时候记得互相交流一下各自所找到的前进的方向啊。
猫妖精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围着奥列格和希尔塔团团转,奥列格难得看到一群聚在一起的妖精,也打起了精神:“你们好啊~”
“是诗人吗?”“真的是诗人喵~”和坐着的奥列格差不多高的猫妖精们兴奋地彼此交流着。
“这里好少会有诗人来啊~”
“能讲讲你们在旅途中所遇到的事情喵?”
奥列格愣了一下。
他以诗人的名义踏上旅途,是因为他喜欢听故事,喜欢听诗人所唱的诗篇,和阿伦讨论诗歌用句也很开心。可是除了简单的实用性诗歌——比如安魂曲——以外,他以前还从来没有独自一人给别人演奏过诗章呢。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觉得人生总有许多第一次,第一次的话就算做的不好也没关系,开心最重要嘛。于是乐于尝试新事物的侏儒少年提起了精神,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了他那把形状古怪的乐器,轻轻地拨弄了几下弦。
“我接下来要讲的,可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故事哦。”他这样说道,心中的烦躁一扫而空。
希尔塔和猫妖精们咬着下唇有些紧张又期待地看着随着奥列格弹起一首古怪的曲子。一串一串漆黑的音符从乐器的弦上凭空跳了出来,落到地上消失不见。
“七个人来到了塔下,
那是纯白的、五层的高塔。
他们中,
一个是领路人,六个是冒险者。
冒险者受神谕指引,
他们所寻找的事物在塔的某处。
守塔的将军有着贪婪的笑容,
他知道,冒险者中,
有人握有进入塔的‘钥匙’。
‘咔嚓’、‘咔嚓’,
塔的门开了。
‘咔嚓’、‘咔嚓’,
士兵们不见了。
高塔的主人不知身在何方,
仅留下一句单薄的警醒,
‘欲望束缚一切。’
冒险者们彼此告诫:
‘小心啊!小心啊!’
缓慢地前行着。
……”
音乐逐渐变得诡谲,妖精们屏气凝神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藤蔓象征生命,
藤蔓夺去生命。
两名年轻的冒险者少女
在探索中失去了踪迹。
‘在哪呀?能听到吗?’
焦急的呼喊却得不到回应。
巨大的、华丽的房间中
一无所有
除了满地的残骸。
金色的叶片,蓝色的弯月,
本应坠饰与少女的发间。
如今却落于血泊,
失去了本来的色彩。
悲痛的呼唤响彻高塔,
同伴的幻影日夜徘徊。
……”
出人意料的,后半段的音乐比起恐怖更接近于悲伤。
“神谕的宝物,希望的碎片,
就在塔的五层。
冒险者们利箭连发、挥火斩棘。
少女的音容伴随在他们身侧,
给予他们源源不断的
勇气、愤怒和后悔。
旅途尚未结束,少女却已安眠。
神的话语扑朔迷离,
他们所选择的道路是否拥有终点?
后悔吗?想要离开吗?
相信吗?想要前进吗?
冒险者们啊,
继续着他们的旅途。
向前、向前,
去往未知的明天。”
乐曲停下了,奥列格却仿佛还没回神,直到希尔塔拍了拍他的肩膀,问:“这是你们的经历吗?你们在寻找的是如此重要的事物,就算明知会死也要去吗?”
“……谁知道呢。”奥列格耸耸肩,那确实是十分重要的东西——重要到关系着世界的存亡。不过那座塔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如果被详细地问起来会很麻烦,虽然作为同样好奇心旺盛的人他深知得不到答案的痛苦,此时也只能委屈一下希尔塔。离开之前有机会的话再详细地告诉他好了,至少不是当着那么多妖精的面。
把经历编成诗歌的感觉意外的好,他想,那是他们走过的旅途,他们所看到的故事,而伊利亚斯和伊瑞丝能在诗中被铭记,当诗歌重新被唱起的时候,她们就好像重新活了过来,活生生地站在了诗中。
所以他要把诗歌改得更好一些才行。
似乎是讲故事上了瘾,半夜里他们爬上圣木枝蔓的三层,通过弦月得知蓝和叙泽特所在的地方气氛阴森诡谲之后,奥列格就对着弦月绘声绘色地当起了恐怖故事的旁白,一会儿冒出来一句“突然!蓝的背后出现了一双眼睛!”一会儿又因为没发生什么恐怖事件而遗憾地叹气,再过了一会儿索性编起了故事,故事里的人名都长得能和他的本名一较高下。
直到叙泽特被吵得忍无可忍掐掉了通讯,他才稍微消停了一点。
然而他们努力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也没能找到通向圣木四层的路——也许被虫子爬过的树干之后有路,可是那个地方连蓝都跳不过去。他们观察一下天色,感觉这会儿下去恐怕瞒不过村民们了,无奈之下,只好先补充体力就地扎营,树干为床、树叶为被,颇有几分幕天席地的风范,可惜树上的几位都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去抒发情感,奥列格因为半夜兴奋过头的缘故,第一个犯困进入了梦乡。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眼前的是房屋的天花板,身下是软乎乎的床,他们回到了无名之城的据点里了。
总字数7165,其中本次推线部分的是5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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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列格曾经遇到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小女孩。
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坐在石板桥宽阔的护栏上眺望远方,右手撑着护栏,左手与眉平齐遮挡着阳光,在苏古塔一年四季一碧如洗的天空下,她扬起稚气的脸庞,暖红色的大眼睛闪闪发光。
奥列格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明明没有风,她浅绿的卷发却在空气中舞动着。
因为实在是非常好奇,他就走上桥去搭了话:“你好呀!我是奥列格奥尔吉·尤里西斯普列斯昆·谢尔格南斯·*&%¥*#……”
呃,然后那孩子表示你名字好长我还没来得及记下来你能再报一遍吗,奥列格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对陌生少女的好奇心压倒了对全名的执念,他把自己的名字暂时简化成了“奥列格·尤里·谢尔盖”。
后来俩人时常一起去探索苏古塔的大街小巷。奥列格发现,这是一个对所有所见所闻抱有同等程度的好奇心的孩子。无论处于怎样一触即发的环境下,她都能毫无紧张感地拿出那本她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开始兴奋地写笔记。
而且神奇的事情是,明明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有点瘦的、体重很轻的人类小女孩而已,每当她发自内心地欢笑的时候,身边都会飘起一阵阵的小风,那些流动的空气对她格外亲切,仿佛那是风的孩子。
后来某一天,她用孩童般的笑容说,她要跟随着风离开了。
再后来,奥列格从『愚者塔』的图书馆里得知了名为“风元素裔”的种族。
在恍然大悟的同时,他有点遗憾地想着,那孩子大概会一路向走向远方,一直走到陌生的小镇、走到河流的尽头、走到海的边缘,就像她血液里流淌的“风”一样吧。不过出乎意料地,那孩子出现在了无名之城,加入了拯救这个世界的行列。
第三次回到无名之城期间,风元素裔德鲁伊艾丽西亚入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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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树高得几乎看不到树顶,无穷碧绿参差不齐的树叶遮盖住了天空,又在地上投下成片互相连结的影子。
“太棒了——”奥列格兴奋地在队员们周围跑了一圈,惊飞了几只停在草丛里的鸟。
之前,瓦尔哈拉小队曾被长时间地困在一座只有吃人藤蔓的塔里,塔外又是一片阴森森的沼泽,这次来到这充满了自然风情的环境,所有人都觉得神清气爽极了。
……某个作死爬树摔下来扭伤脚、被蓝包(nue)扎(dai)一番后又躺在地上耍赖不肯走的人类战士除外,不过除了艾丽西亚拿出小木棍蹲在地上戳他以外,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无视了他。
森林里没有专门开辟出的道路,只有一些因为踩踏形成的互相交织的小道。
有一位森精灵发现了他们并进行了警告,不过在进行一番友善的交流之后为他们指明了林中村子的路。
弦月凝聚出一道白光指向了树林深处,正与村子的方向相同,大家兴致满满地准备前去……
……然而瑞贝利安还是躺在地上扭来扭去不肯起来。
奥列格摸了摸下巴,在塔里的时候他曾经用激将法故意说反话来对付瑞贝利安,这次也如法炮制好了。
于是他故意扯着嗓子大声道:“让瑞贝利安留在那里好了,我们自己去村子。”说着就作势要走。
谁知这次竟然连这招也不管用了,眼看着大家纷纷要离开,瑞贝利安索性眼睛一闭脖子一伸装死,反正就是不走。
既然你那么不配合,那他们就只能拿出杀手锏了。
奥列格哼哼两声。
虽然不明白缘由,但是从在无名之城相遇开始,瑞贝利安似乎对奥列格的旧友艾丽西亚格外没辙,直接说艾丽西亚是他的克星都不为过。所以让她去劝说,也许能有奇效。
奥列格转身,对着艾丽西亚双手合十拜托道:“艾丽,交给你了!”
躺在地上的瑞贝利安似乎留下了两滴冷汗。
艾丽西亚歪着头:“……那我也待在这里好了!”说着她就往瑞贝利安身旁一蹲,天真无邪地仰头看着队员们。
咔嘣——
奥列格似乎听到了自己神经断裂的声音,他的内心在抓狂,在大吼。他的好友就这么被拐跑了拐跑了拐跑了!!!奥列格此时自动无视了瑞贝利安事实上一直有意无意地躲避着艾丽西亚这件事。
“嗯?”艾丽西亚眨巴眨巴眼睛。
阿伦和蓝也被这突发状况搞懵了,要是真只有瑞贝利安一人要留下,大不了他们就把他扔下嘛,咳咳……可是艾丽西亚也要留下的话,他们总不能真的把她也留下来吧!?别说队长肯定不答应,他们也不放心这个和小孩子一样纯真的风元素裔少女和那个瑞贝利安单独留在这里。
“艾丽,往前走有村子,看起来应该是精灵的村子,你不是对精灵很感兴趣么?”蓝试图劝说,提到精灵的村子时他心里咯哒了一下,不过表情被面具遮盖着,没有让他的队友察觉出不对来。
艾丽西亚有些动摇。
“艾丽西亚。”奥列格突然用唱诗般声情并茂的语气念诵道,“你还记得我们的目标吗?我们在无名之城的时候告诉你的,美丽的月之碎片!”
艾丽茫然地点点头,其他队员默默抖落了一身被队长激出来的鸡皮疙瘩。
奥列格目光坚定地直视着她。
“如果不能把碎片收集完整,这个世界!”奥列格唰地指向天空。
“这片森林!”唰地指向地面。
“以及那边那个瑞贝利安!”唰地指向斜下方某装死战士。
“就!都!没!有!了!”
艾丽西亚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思考了一会儿,为难地托着下巴,眼神中充满了苦恼:“可是她受伤了诶……一个人说不定会被野兽吃掉的……”
奥列格和蓝见她松了口立马循循善诱:“你可以劝他一起走嘛!”
但是瑞贝利安这次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说不走就是不走,最后被蓝一个手刀劈晕抗走了。
给他们指路的森精灵早已离开了原先的位置,叙泽特露出了“终于闹完了”的眼神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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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光线从树叶的缝隙里穿透过来,瓦尔哈拉小队的六位队员撑着沉重的四肢小心翼翼地爬下了圣木,就连因为之前被打晕而睡过去了大半个晚上才上树的瑞贝利安此时也没什么精力闹腾——毕竟他刚刚从圣木树枝的二层掉到了一层,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的脚又疼了起来,和他一起摔下去的是追着他想让他别乱跑的奥列格。
……幸好圣木一层的树枝不是坚硬的铁板。
爬到可能会被树周围的巡逻人员看到的高度时,奥列格死撑着再次用了幻术。要使用让别人看不见自己的幻术本来就比凭空创造幻觉的幻术要更难,关于周围环境的考虑也要更多,奥列格现在又上下眼皮打着架。好在凌晨时分巡逻者们也都困乏了,才让他们顺利地离开了圣木。
奥列格蹑手蹑脚地打开之前留了半扇的窗户钻了进去,蓝和阿伦一起拖着已经往地上随便一倒开始打鼾的瑞贝利安把他扔进了房间,然后其他人也都依次爬进了窗户。
就在他们刚刚做完这一系列事情的同时,“笃笃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收留他们的巡林客狗妖精艾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客人们醒了吗?早饭已经做好啦!”
阿伦德尔连忙去开门,结果却连打两个哈气被投以了关切的目光:“没事吧……?你们昨天不是睡得挺早的?怎么了?”
阿伦连忙说自己是因为整理笔记到很晚,奥列格则没精打采地表示自己是因为认床所以才没能睡好。
艾琳歪着脑袋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呼噜声震天响的瑞贝利安,又看了看挂着明显黑眼圈的其他几人,困惑地吸了吸鼻子。
大家瞬间紧张起来,生怕狗妖精那灵敏的鼻子闻到他们身上有什么不该有的味道,虽然回来路上他们已经抖落掉了黏在身上的鸟毛,但万一那鸟只有圣木上才有,又被艾琳闻了出来,那不就马上暴露了吗……
好在艾琳最终还是相信了他们的说法,大概是出于狗妖精那不会过多怀疑他人的天性,她冲着他们招招手:“好啦~一起来吃早饭吧,不要浪费清晨的好时光哦!”
艾丽西亚实在提不起精神,向艾琳道了歉表示想去睡“回笼觉”,艾琳担忧地让她赶快去休息,还叮嘱如果有哪里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讲,艾丽西亚连连道谢然后倒回床上睡了。
奥列格也很想躺床上去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可是又觉得大家都去睡似乎不太好,他余光瞥到打着鼾的瑞贝利安,瞬间迁怒之,可是无论他怎么在其耳边大喊大叫、怎么拍打推捶,瑞贝利安都连眼皮都不动一下地睡着,奥列格反而有点较上了劲,非要把他弄醒不可。
最后已经坐在餐桌前的阿伦左看右看队长怎么还不来,回去找他,看到那小个子想把瑞贝利安推起来又推不动的样子,哭笑不得地劝他先去吃早饭,奥列格这才放弃。
奥列格其实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只要是能吃的东西他现在都想往嘴里塞,但是当他飞弹一样冲到餐厅,却发现盘子里清汤寡水一点肉都没有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失望地垂头丧气了起来。
“不喜欢嘛?”艾琳抖了抖耳朵失望地问道。
奥列格连忙摆手:“不不不,刚醒来正好饿了,能吃到那么多好吃的真是太好啦~”说着他就拿起盘子里的一根黄瓜啃了起来。
艾琳跑进厨房又端出一个盘子,奥列格站起来瞅了瞅,发现那是一盘刚出炉的面包,诱人的香气钻到了他的鼻子底下。
……不过还是想吃鸡腿儿……他边啃面包边想道。
叙泽特虽然也有些困乏,但过去受过的高强度训练和精灵的礼仪让她看起来没其他人困得那么明显,她平静地吃了一些水果,用完餐后就端坐在座位上。
艾琳作为一只比奥列格还稍矮一些的狗妖精,胃口也比较小,很快就吃饱了坐在座位上笑眯眯地看着客人们。蓝和阿伦德尔被盯得有些紧张,只好尽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得太困,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包水果。幸好叙泽特开口把艾琳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十分感激今日的珍馐美馔。”
“啊……没、没有那么夸张啦。”艾琳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叙泽特点了点头,像是在示意自己没有夸张,然后又问:“我们几人途经此处,对此地还知之甚少,不知可否请教一下关于林中圣木的故事?”
艾琳似乎很乐意与别人聊这个,但她也所知不多,只知道这片森林和圣木的年岁都已经很大了,可能只有在德菲卡才会有与这片森林年纪相当的树木。奥列格稍微打起了精神专心地听她感叹着森林的长寿与生命的不可思议,心里起了一会儿和阿伦再讨论一下诗歌的念头。
叙泽特继续和艾琳围绕着关于圣木的话题对话着,奥列格隐约觉得她可能是因为生气于昨晚被鸟围攻了的关系急于旁敲侧击出解决之道,确实这个问题不去解决就无法迈出下一步,于是假装不经意地问道:“昨天在村子里逛的时候,好像看到几只小鸟,这种鸟以前没见过呢!艾琳你羽毛是知道它是什么鸟吗?”
“哎?”艾琳思考了一下,“森林里有很多种鸟,你看到的是什么样的?”
奥列格伸出手左右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嗯,羽毛是红褐色的。”
“哦——是这种鸟啊,我知道。在村子的北面很常见哦,你们可以去那里看看!”艾琳这样友善地说道。
“原来如此!”奥列格的笑容异常灿烂,“谢谢,小鸟们超可爱!”
阿伦德尔正疑惑着队长的心理阴影怎么突然消失了,一转头就见奥列格把脸扭到艾琳看不到的角度后整张脸的表情都崩塌了。啊,队长卖萌辛苦了,阿伦在心里默默棒读。
吃完早饭后,奥列格向艾琳询问可否出门逛逛,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一边默念着“在北面很常见”一边走出门,毫不犹豫地…………走向了南边。
蓝和阿伦德尔表情有了一瞬间的漂移。
目送奥列格向着南边走远后,阿伦觉得自己也应该出门搜集些信息,可是他也不想去据说有很多某种鸟类的北边,况且他对可能记载有此处历史的诗歌更感兴趣,于是向艾琳询问森林里有没有图书馆,得知并没有后整个人都萎蔫了下来。
蓝则因为自己是半卓尔的关系——虽然聊过几句之后艾琳对他的态度已经大有改善,但村庄里的其他人想必还是会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吧——决定索性留在房间里补眠。
叙泽特又溜达到了圣木边缘,守卫们依然一板一眼地阻止她上树,但是态度和昨天相比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有人上树的事情被发现了,想必守卫会变得更加警惕,看来上树的事情确实顺利地瞒过去了。
就在蓝睡下约莫几个小时后,艾丽西亚醒了过来,她的小狼崽瑞贝利安吵醒了隔壁房间的人类战士瑞贝利安,于是她索性拉着两个瑞贝利安去吃了些艾琳做的面包——两个瑞贝利安都因为没有肉吃而嗷嗷叫了起来——然后出门在村里闲晃。
奥列格·尤里·谢尔盖离开艾琳家后一路往南走,一直走到了村子边际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他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只是单纯地不想去北边而已。不仅仅是因为那些鸟太过烦人——也许他可以借用之前在无名之城听到的某个名词称它们为烦人的“小瑞鸟”——更因为爬树毫无进展而失去了耐心,通宵后的困倦加剧了他的烦躁。
今天凌晨在树上的时候,一开始他还在努力想办法,可是当所有可以前行的道路都被数量密集的鸟堵住无法通过,而且他还从树上第二次自由落体之后,他就开始失去耐心了。
现在任何不是百分之百成功率的攀爬的方法他都不想再去思考,虽然不考虑的话就更拿不到碎片,拿不到碎片就无法完成第五季的计划——无论那个计划会拯救、还是会毁灭世界。
……真烦人!
自从与第五季对话之后,奥列格行动的动力就变成了尽快收集完碎片,以求证第五季话语的真实性。
那名神祗想要给予的到底是生存还是毁灭,当漆黑之月碎片收集完的同时就会揭晓谜底了吧!如果是在骗人,他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是,他们现在却耽搁于爬树,明明知道碎片就在树顶却因为被群鸟围攻而无法前进,拿不到这个碎片他们也无法继续前往下一个世界收集碎片就这么卡着,要到猴年马月才能知道结果啊!
如果不能马上收集到碎片,让他看到点更加新奇有趣的事物也好啊!
烦死了————
他一屁股坐在一棵树下。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侏儒先生,你是昨天和高等精灵一起来村里的游吟诗人吗?”
奥列格扭头看了一眼,发现来人是一个比他稍高一些的森精灵少年,穿着鹅黄色的软袍,正弯着腰好奇地打量着他。心情的烦躁使他不太想理人,于是维持着坐在树下的姿势不说话,那位森精灵却一反常态地追问起来:“你们从哪儿来?打算到哪儿去?是为了什么而旅行?”
奥列格又扭头看了他一眼。
森精灵通常性格保守,不喜欢接近外人,这是奥列格过去通过阅读所了解到的。不过,毕竟不可能整个种族性格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有个体差异也是正常的事情吧,比如好奇心旺盛的森精灵什么的。
奥列格对和自己一样充满好奇心的人总是有几分好感,所以虽然心情不好但还是认真回答了:“我们来自一座尚且无名的城市,最终的目的地目前还无从得知,旅行正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
“无名的城市?寻找答案?你们真有意思!”少年开心地坐在了奥列格旁边,“我叫希尔塔。”
“我叫奥列格奥尔吉·尤里西斯普列斯昆·谢尔格南斯。”
“……”希尔塔沉默了一下。
奥列格确实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故意不报名字的简称来为难人,此时见希尔塔纠结的表情,心里有了些许恶作剧成功的快感。
“你可以叫我奥列格·尤里·谢尔盖。”他大发慈悲地说道。
“奥列格你作为游吟诗人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
“是‘奥列格·尤里·谢尔盖’!我还有更多的地方没有去过呢,我才刚刚成年。”
“我还没有成年呢。”希尔塔温和地笑笑,“奥列格,你们觉得这片森林里有你们要找的答案吗?”
“是‘奥列格·尤里·谢尔盖’!”
这里当然没有。不过,这里有能让他们尽快找到答案的东西。奥列格抬头往圣木顶端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摇头。
“没有吗?还是不知道?”希尔塔似乎有点失望,“我……以为……也许能够找到答案……不,抱歉,我是指我自己好像无法找到……”
他有些语无伦次,反复解释后叹了口气:“我只是感觉好像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我找不到答案,所以……想知道别人的是如何看待的。”
奥列格盯着他思考了一会儿:“你在找的答案和我在找的明显不是同一个事物吧?”
“咦,不是吗?你们不是在找人生的意义一类的?”
“不,并不是那么深奥的东西。”只是在完成一个神的托付而已。
奥列格突然觉得好像有人在叫他。他抖了抖耳朵,回头张望了一下各个方向,看到了阿伦德尔正气喘吁吁地找着人。
“奥列格·尤里……啊啊队长你在这儿!”他松了口气跑过来,想说什么,注意到旁边的希尔塔之后突然又住了口。
奥列格歪着脑袋想了想,嗯……阿伦想接着说的大概是关于圣木的事情吧。
他重重地“唉”了一声,站起来向希尔塔道别。
“松鼠站在柳树上,他们说,垂杨的枝条在告别。”他赠了希尔塔一句没什么水平的告别诗,希尔塔倒是挺开心地冲他挥了挥手,还说了“好元气的女孩子啊”这样的话。
奥列格向前迈出的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过长的衣服。
阿伦德尔带着奥列格往回走,他小心地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才小声地说道,“艾丽西亚发现了对付那些鸟的办法,现在我们再开个会讨论一下上树方法吧。”
“哦——”
“……队长你没事吧?”
“我好得很——”奥列格无精打采地应道。
“……”
在阿伦德尔的建议下,这次开会地点定为了村中一棵树下的圆石桌,这是他在村里找人闲聊时发现的,而且这棵树位置比较偏僻,平时似乎也没有人会来。
奥列格走到桌子旁边的时候,艾丽西亚已经端端正正地入座,瑞贝利安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叙泽特用手托着下巴闭目养神。然后阿伦德尔又去艾琳家喊来了蓝,也许是因为刚睡醒,蓝看起来还有些恍惚。
阿伦德尔咳嗽两声:“圆石桌会议现在开始。”
艾丽西亚迫不及待地举手发言:“刚才我和小瑞去村子北边玩,发现了好多树上的那种小鸟!!”
一听这话奥列格立马投以关切的目光:“艾丽你没事吧?”
“咦?没事啊!那些小鸟看起来超级乖,和树上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小瑞一靠近它们就飞走,好像还很怕生!!”
“咦……有点难以想象……”
“明明在树上那么凶……”
“也许是因为靠近了它们的巢。”
奥列格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的讨论,目光沿着身旁的树干一路往上。
这棵树很粗,枝桠伸展着和不远处的其他树交错起来,不过根据昨天所看到的,这棵树和圣木应该也是连结在一起的吧。
他想起刚才希尔塔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除了性格原因之外,倒是还有一种可能性,这边的树林里也确实住着不少妖精……不过,那种事情太难判断,奥列格这会儿也就懒得去思考和提起。
他打了个哈欠。
“那个老爷爷告诉我们,那种鸟叫‘文瑞鸟’哦!”
哦……那还真巧,和小瑞鸟就差一个字呢。
“他还给了我一包饵料!是文瑞鸟爱吃的,我觉得我们用它引走那些鸟就能上树啦!”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方法。不过这包饵料居然没有被瑞贝利安捣乱弄洒或者吃掉,平安无事地存在到了开会的现在,真是一包幸运的饵料啊……
艾丽西亚转达完了关于饵料的相关情况,又说明了一下关于这座森林的历史,最后话题转回了今晚要进行的行动。
“队长队长,你还记得昨天树上那条路和鸟巢的方向吗?”
“……”奥列格瞪着天空回忆了一会儿,没想起蓝问的是哪条,“忘了,你看昨天的地图吧。”
“……哦。”蓝说着也打了个哈欠,他看起来一直都很困的样子。
虽然除去叙泽特以外的人都哈欠连天,最终这个圆石桌会议还是顺利讨论出了结果,大家一起打着哈欠结束了会议。
贝薇丹蒂历四十九年,伊、钦两国边境纷争升级,于夏之神怒视下开战,初时王国军极占优势,共和国方苦战难敌。
然钦察共和国遇天降神兵,自诩受神启前来助战,应命运之力任其调遣。授其任务制裁王国军将领菲尔扎·裘德,神兵领命而去,杀入敌营。
神兵五人,及一领路者,终无一人生还,裘德亦陨。共和国将军惜良才之舍生取义,将此事迹于军中传颂,一时士气大振,大破痛失将领、士气低迷之王国军,夺回失地。
战后,神兵事迹被编为诗歌广为流传,然多有吟游诗人添油加醋之嫌。
——摘自《伊诺平原纪事》
无名之城的某间房子里,瓦尔哈拉小队的成员正聚在一起。
“川途好点了吗?”奥列格关切地问道。
蓝焦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旁的床上趴着的是沉睡状态的川途:“我暂且先帮他把伤口消了毒,现在先让他休息一会儿。我打算等一会去请第五季将他送回遗都,那边有我们熟识的医生。”
“唉……”奥列格跳着坐到了凳子上,两条够不到地面的腿晃啊晃,“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早上他们带着卡利亚一起回到了无名之城,卡利亚带着些许惊叹地表示他想自己四处看看,因为当时急着处理伤员大家也没有太多的精力仔仔细细地带他参观,只是简单介绍一下了几个主要地点的位置就互相道了别。
奥列格原本也是伤员,他的左手的胳臂因为当时专心吹安魂曲没来得及躲,被菲尔扎·裘德的火焰烧伤了一块,一路上都在嗷嗷喊疼,不过在回到无名之城自己给自己处理了一下之后,他马上就又活蹦乱跳得和没事人似的了,甚至比没受伤的阿伦德尔还精神。
此时他想闲着也是闲着,从包里掏出一本龙语诗歌去找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叙泽特求翻译。
阿伦德尔推了推滑下来的帽子,把手上的书又翻过了一页。他在看的是从法师塔五楼发现的《往昔故事集》,一开始看书名他还以为这是本故事书,没想到翻开一看才发现,这是一本记载诸神法术和魔法道具的书,只有介绍没有讲具体用法,因此不能通过这本书来学习,应该说这是本图鉴书吧。好在他对这个也挺感兴趣的,于是就细细地看了起来。
啥?你问瑞贝利安去哪了?哦,他啊,一大早在房间里制造噪音,被在整理藏书的阿伦德尔和因为川途受伤心情烦躁的蓝一起踹到了门外,这会儿不知道跑哪去了。
就在奥列格和叙泽特因为对一首讲述半兽人英雄雷尔·血盾的冒险故事的龙语诗歌产生了意见分歧而热烈地讨论的时候,翻看着《往昔故事集》的阿伦德尔惊讶地感叹了一句:“这书上连‘漆黑之月’碎片都有啊!”
“噢噢噢哪里哪里?”奥列格立马翻身跳下椅子。
然而就在他起身跑过去的短短几秒钟时间里,阿伦德尔的神情剧变,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反复看着书上的同一个位置,脸色变得铁青。
“这……这个……”他用几乎可以称之为惊恐的语气颤抖着说道,“这本书说…………”
奥列格被他这样子吓了一大跳。
阿伦德尔一直是队伍里的冷静担当、头脑担当,就算突然落到交战中的战场上、就算在塔里遇上恶心恐怖的藤蔓、就算遇到死而复生而且超级难对付的菲尔扎·裘德,他都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动摇的表情。这书上到底写了什么,竟然会让他害怕成这样?
他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屏住呼吸凑了过去,一旁的蓝也意识到书里可能说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而看了过来。
阿伦德尔正在看的那一页左上角有一张插图,插图上的碎片的模样确实和第五季让他们收集的“漆黑之月”碎片极为相似,然而据这本书上所说,这种碎片其实是一块名为“暗月石”的石头的一部分。
“在哀恸之年中,暗月石被悲荒之神萨玛菲盗走,萨玛菲污染了暗月石,现在所有的暗月石碎片中都有邪神的一部分灵魂……”奥列格越念语速越慢,“如果将所有碎片都集齐了的话……?”
“所有的碎片都集齐了的话……会怎么样?”蓝着急地凑过来想直接看,“你倒是快念下去啊?”
“后面没有了。”阿伦德尔把书竖起来给他看,“这本书里关于碎片的叙述最后只提出了一个问题,没有解答。”
四人面面相觑,除了叙泽特看起来依然平静从容,另外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奥列格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爆炸。
难道说!?第五季让他们收集的——其实是在收集悲荒之神的灵魂碎片!?!?碎片全部收集完毕的话会发生什么???悲荒之神是不是会复活???天啊诸神之战虽然听起来很有趣,他也很想亲眼看一看……但是战争什么的是会死很多很多人的啊????这种果然还是在诗歌里看到就好了???
“我——我们——难道说是被骗了吗????是被骗来送死的吗???”
阿伦德尔强作镇定地安慰他:“你先、你先冷静一点,这本书上所说并不一定都是正确的,也有可能是错的、说不定还是假的。”说着他翻出了他随身携带的素材笔记本开始检索他所知道的关于悲荒之神的信息。
奥列格平时依仗着侏儒出众的记忆力从来不做笔记(那些因为不感兴趣所以忘记了的事情,就算有笔记本他也绝对不会去写下来的),此时看到阿伦德尔的笔记本稍微凑近了一点观察起来,阿伦的笔记大多数是由工整的黑字写成,其中穿插着少许用红笔标注的备注。
“……悲荒之神萨玛斐对此做了充足的准备,他从珂旭处偷取了能够连通世界的暗月石(备注: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通道正是秩序之主珂旭封闭的),因此他的子民与军队才能跨越世界的间隔……”
“……由于萨玛斐是已逝之神,现如今世界上几乎已经不存在萨玛斐的信徒了,只有少数自称为‘悲荒遗孤’的人还在坚持他们对于悲荒之神的虔诚,他们相信这位神祇依然存活于库瑞比克的某个角落,只是他的灵魂被分散而无法展现他的力量……”
“……萨玛斐的圣徽是结了冰的月牙……”
被分散的……灵魂……结了冰的……月牙……
奥列格低头看看胸前挂着的弦月,弯月形的宝石反射着冰冷的光线,让他莫名地打了个寒噤。他在害怕,害怕假如这个猜想是真的,害怕自己被喜欢的神明所欺骗。
刚才那些书上所说和阿伦记下的传闻之间的同步率,实在让人无法不把它们联想在一起。
他们说不定,已经被置身于惊天的阴谋里了。
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闷闷地说道:“我要去问问第五季。”
蓝拧着眉毛表示同意:“这事情非同小可,我赞同去问。”
“……我也去。”阿伦德尔说。
“叙,你去吗?”奥列格回头看她。
叙泽特静默不语地垂着头靠在窗边,风扬起她的长发,阳光只照在她一侧的脸上。听闻这个问题,她转头看向他们,脸上竟然在笑。
奥列格从她翠绿瞳孔深处看到了渴战的血红之光:“呼……我不觉得即将发生战争此事有何处不好。”
“我知道叙欣赏战争,但是你不生气吗?”奥列格激动起来,“我们有可能被神明欺骗利用了啊?”
叙泽特抿唇:“我并未感到愤怒。如果你是在询问我的感受的话——我感到期待,期待盛大的战争,期待兵刃相交时沸腾的烈血,期待鲜血和死亡的艺术。”她的手已然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或者说,她自身就像一把能够享受战斗的利刃,随时都可出鞘绘制出血红的图卷。
一种沉默的氛围一点一点弥漫了开来,室内安静得只能听到熟睡中的川途的呼吸声。
“这样啊……”奥列格低低地说着,“那么就我们三个去问吧,现在就……”
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了奥列格的话。
“轰隆——”
窗外传来了大地崩塌的轰鸣声,墙壁都颤抖着。
“怎么回事?” 身体很轻的奥列格差点被震飞出去,他连忙蹦到一边抱住窗台固定住自己,再转头看大家的状况。
阿伦德尔和叙泽特各自找了比较安全的地方待着,蓝则马上跑到川途床边把他抱了起来,准备好远离危险之处。
好在这个震动没有持续很久,地面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奥列格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小声抱怨着:“怎么会突然地震了的?”
蓝没好气地回他:“我怎么知道。那还和之前计划的一样,现在就出发吗?”
阿伦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被他摊在桌上的书:“去吧,我们不弄清楚这件事情也没法安心去下一个世界吧?”
确实如此,如果事情真是他们猜想的那样的话,奥列格可哪里都不再想去了。
奥列格挥着手和坐在房间里的叙泽特告别,然后率先跑出房子,结果却和一个人撞个正着。
“哟矮子,急急忙忙去哪里啊?”瑞贝利安伸手打招呼道,看清几人脸上的神情后突然兴奋起来,“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大概是想知道之后幸灾乐祸吧,他才不会让这家伙得逞。奥列格把他往旁边推:“让让,堵住门了。”
“我偏不——”
“……”奥列格瞪了他一会儿,“那好吧,你过来,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他走回了桌子旁边,拿起书放到一脸兴奋的瑞贝利安手上:“自己看吧。”
瑞贝利安瞬间变成了苦瓜脸:“哈?等等怎么又是书?喂??你们站住!!!”
谁会站住啊,趁机走出去的三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奥列格非常喜欢神,却出乎意料地并没有信仰。
对信仰神的人而言,神是他们打从心底里认同的人生准则,无论他们自身是怎样的性格,那位神明必然有与他们的内心相契合、与他们的灵魂所共鸣的部分。
例如他们队的叙泽特·埃兰迪尔是一位恋战的高等精灵,她所尊崇的并不是战神梵,而是掌管自由与艺术的珂宁。稍许对她了解一点就能明白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正是听从珂宁的教导遵从自己的心意习武善战,她认为“尚武”是艺术的一环,她也认为刀剑相交的清脆鸣响是最为激动人心的战歌,与势均力敌之人打斗如同跳舞一般令人享受,活跃于战场为至高无上的共同目标献出生命则是对生命最大的敬重。
她毫无疑问是珂宁的信徒。
每当感受到叙泽特的行为与珂宁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奥列格都会由衷地感到不可思议。这就是所谓的信仰吧。
但是奥列格却没有信仰。
对奥列格而言神是什么呢?
他喜欢神,却从未对他们产生敬畏之情,就仿佛那是一群特别有趣的人一样的喜爱着。
他赞同春之女神瑞图宁所教导“所有季节、因果、生命都是世界循环的一部分”,因为他喜欢旁观故事然后发现事物与事物之间的联系;他也喜欢倡导“光明和秩序”的光之子珂旭,虽然他并不是很遵守秩序的人,但是他能感受到秩序之美,而且世界上要是没有光明和秩序,岂不是没有让诗人们记录和创作故事的环境了吗?他不喜欢死亡,可是同样对复苏者宵银和他的不死生物怀有兴趣,而且爷爷去世的时候,他也曾想过如果人可以死而复生就好了;他觉得恶之花菲诺所说“欲望将带来力量”也非常有道理,他因为求知欲而去看书,从书上学会了制作各种各样的东西,不正是这句话最好的写照?他极为好奇神言拉玛眼中所看到的世界,也乐于解预言之谜,不过同时又觉得未来是可以靠自身力量去改变的,未来的决定权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
无论是从爱好旅游还是随心所欲方面来讲,神鹫艾瑞克是与奥列格性格最接近的神祗,奥列格特别喜欢看有这位被称为“彼方旅者”的神所参与的故事,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至少现在没有——对他产生信仰。
奥列格也非常喜欢第五季,因为他长得好看,又有着温和清冷的气场,就像皎洁的月亮。也许正是因为他对神是这样的心态,此时他才会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被相信之人背叛时的愤怒——一般而言,这种情绪由人类对神产生,也未免太过狂妄了。
他就这样带着怒气走在无名之城的小巷上,少见地一言不发着,身旁的阿伦德尔和蓝也是心事重重。
突然他感觉到地面又轻微地颤抖了起来,几乎是转瞬之间一大块地面裂成了几块,其中一块连着周围的房子被挤压着翘了起来,奥列格正好踩在这块地面的边缘处。
“小心!可能是余震!”阿伦德尔一手扶着帽子,另一手想来拉奥列格,不过奥列格几乎是被那块突然抬起的地面震飞了出去,他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掉到了另一条小巷里。
他揉着被撞到的脑袋站起来,听到阿伦“你们两个还好吗!”的喊声和蓝的回应。他正要回“我没事”,余光突然瞥到地面裂缝延伸的方向、巷子的角落里缩着一个人。
“危险——”他飞身跑过去拉起那个人往旁边躲。
“好险好险……只差一点点你就要掉下去啦?这种危险的时候可不要发呆比较好?”
对面没有反应。
他转过身去,当他看清了被他所救的那个人时不由得吃了一惊。
面前的人竟然是一个比他还要矮上二十厘米左右的、神情中充满了惊恐的小女孩,这个身高要说是侏儒或者妖精都不奇怪,可是看那耳朵的形状和白皙的皮肤,这分明是一个幼年的精灵!?
是新加入的冒险者吗?那么小的孩子?不对……精灵的寿命比侏儒还要长很多,成长也更慢,这个精灵的年龄说不定比自己还要大呢。
可是,她在发抖。
奥列格犹豫了一下,伸手揉了揉那头海蓝色的头发,笑着安慰道:“已经没事了哦!”
小女孩迟疑地与他对视着。
“队长!你没晕过去吧!”背后传来了阿伦的喊声。
“啊。再见,我要走啦!记得要注意安全!!!”奥列格对着那个女孩子挥了挥手,一边喊着一边向阿伦和蓝的方向跑去。
第五季每天都会在无名之城的上空巡游,为了保证能够准确地找到他,阿伦德尔事先计算了第五季的巡游速度和他们的步速,得出在某一时刻他们正好能在无名之城北部的山顶上遇上第五季的结论。
不过这个结论是建立在他们马不停蹄地赶路的基础上的。
“呼……爬山好累啊——”终于爬上了山顶的奥列格气喘吁吁地这么说道。
阿伦德尔体能不错,蓝又是巡林客,俩人的体力都要比奥列格好上很多,因此他们两个都没怎么喘。
在三人的面前是一大片山顶的空地,在空地上方的空中,第五季正漂浮在那里。
他俯视着大地,因为距离太远,奥列格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心里不由得猜测了起来。
神明看着我们的时候,心里都会想些什么呢?
第五季从空中缓缓地下降。
随着他离他们越来越近,奥列格内心反而出乎意料地反而越来越平静。他觉得,第五季周围好像有能够让人放松下来的力量。
他正在向着他们走过来。并停在了他们面前。
他在……看着他们。
阿伦德尔一瞬间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去问了。
虽然此时这位神看起来很平静,可若是不小心冒犯到,会不会被瞬间灭掉?怎样开口比较合适呢?“尊敬的神明,我等区区不足挂齿的半精灵和侏儒想向您求教几个问题”?不不不最好再客气一点……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奥列格上前一步:“您好,我是被你召唤而来的冒险者之一,请允许我向您提出几个问题。”
阿伦德尔瞬间捂脸,这哪像是和神讲话的语气啊啊啊!
他在一旁拼命使眼色暗示奥列格讲话的语气再客气一些,不过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奥列格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
他直接开口说了下去:“我想知道,我们所收集的漆黑之月碎片和悲荒之神萨玛斐的灵魂碎片有什么关系吗?”
阿伦德尔继续捂脸。
“我知道你,奥列格·尤里·谢尔盖。”第五季回答道。
奥列格一怔:“你……知道我的名字?难道说,每个冒险者的名字都能记清吗?”
阿伦在心里崩溃地大喊:“你怎么把敬称‘您’也丢掉了!!!”
“嗯。还有你们,蓝和阿伦德尔。”第五季点头,然后反问他们,“你们为什么会这样问?”
蓝从见到第五季开始就是一脸冷漠的表情,此时被说出了名字,也只是最低限度礼貌地点了头,漠然地说了声:“您好。”
奥列格被念出名字之后却终于有些踌躇起来,他不想承认他其实有点高兴。
偏头想了一下该如何说明之后,他再次开口:“……我在其他世界的书里,看到了一本魔法道具的图鉴,这本图鉴中提到了一种名为‘暗月石’的石头,它的碎片和漆黑之月的碎片一模一样。书上还提到,现在所有的暗月石碎片中都有悲荒之神的一部分灵魂,而且据我所知,传说中的悲荒之神确实曾经盗走并使用过暗月石。”
第五季沉默着,奥列格紧张地看着他。他的紧张并不是因为自己所说的话,而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会得到怎样的回答。
围绕着神的银色光辉如同水波一般向深蓝的天空荡漾开去,他的眼睛看着奥列格,又好像在透过奥列格看向遥远的彼方。
他抿着的嘴唇慢慢地张开:“在过去,暗月石曾经连接着所有的世界,它让人们得以在各个世界之中穿行……”
主语是“暗月石”,而不是“漆黑之月”,在场的三人都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在随后的岁月中,人们失去了它,萨玛菲得到了它,并将之污染、让它能够为己所用……”
他的语速很慢,所说的话题也看似和奥列格的提问毫无关系,但是他们没有打断第五季的话,安静地听了下去。
“现在再度使用暗月石,无疑会牵动其中邪神的力量——但是如果,所有的邪神之力都已经被消耗殆尽了呢?”
奥列格愣了一下。
这是……承认了暗月石和漆黑之月是同一样物体,而且承认了其中有悲荒之神萨玛斐的灵魂?
“消耗殆尽……”奥列格咬了咬下嘴唇,“但是……这种事情要如何判断呢?如果里面确实还有他的灵魂碎片,聚集在一起的话……会发生什么呢?而且,暗月石为什么会成为这座城市的核心?”
“神力自然会有所昭示。”第五季微阖眼帘,他的语速依然很慢,却非常肯定,“你的担忧确有其事——一旦暗月石再度聚合,萨玛菲的灵魂一定会聚合,然而经过了数次粉碎与聚合、在以碎片的形态释放了力量后,这一部分的灵魂又能有多少力量?”
……他不知道啊。
他既没有神力,感应不到碎片里灵魂碎片的强弱,也从来没有学习过关于神之灵魂的事情,他完全不知道神的灵魂碎片会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而被削弱。
“归根结底,这才是我原本的目的。”第五季抬眼,深深地注视着他,奥列格这一次终于有了“被看到了”的实感,“——把连接世界的道路还给这个世界。”
“——这里今后,将成为连接世界的地方。”
第五季的声音一点都不响,很轻很柔和,但是却非常的坚定。这是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相信的坚定。奥列格一时说不出话来。
疑点和问题还很多,可是他却觉得第五季的眼神和语气很可信——真是疯了。
“这样啊……”他最后只能这样说了,“你为什么希望世界之间能够联通呢?珂旭认为在世界尚没有统一的秩序时,通道的开放只会带来更多的混乱与纷争,所以他才封闭了通道。你却想打开它们,也就是说,你不这样认为吗?”
奥列格并不赞同传闻中珂旭的这个看法,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在他看来,无论通道是否被关闭,世界上该有的纷争总是会有的。此时提出这个问题,是他最后的试探,也是他真诚地想要知道第五季的想法。
第五季好像能够看透他的想法。
“在不同的时代,人们所注视的事物不尽相同,神也一样。来自瓦尔哈拉的冒险者,你们所注视的又是什么?”他反而向他们提出了问题。
奥列格所注视的?
他眼中看到的、他所想要知道的——
——是如同第五季背后这片星海一样广袤无垠的『未知』。
他并没有说出口,可是第五季却好像听到了回答。
被银光所包围的神似乎笑了一下,而后说道:“无论你们正在注视着什么,请珍视现在在你们眼前发生的一切:你们所经历的冒险今后必将成为这世界的一部分,无论是作为世界的终结,又或者是新时代的开幕。”
说完这句话之后,第五季轻轻地阖上了眼睛,一阵柔和的神力从他的身上传递过来,奥列格觉得心里的最后一丝烦躁也被抹平,心中只余下平静。
在向第五季道别之后,三人走在下山的路上,一路静默无话。
等走到了山脚下,奥列格突然开口问他们:“你们相信他的话吗?”
蓝沉默了半晌,回答了奥列格的提问:“我觉得他完全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他没有杀死我们,也没有让我们‘不要把这些事情说出去’,也就是说他不畏惧更多人知道这件事,我觉得,这就是可信的地方。”阿伦思忖着说。
蓝漠然地摇头:“说不定他在我们身上已经种下了想要说出去的话就会突然暴毙的诅咒……”
“确实是这样没错!”奥列格突然兴奋了起来,他回头看着蓝和阿伦,兴致勃勃地说,“就是这样,一点也没错——所以,就让我们亲自去实践吧!”
“哎?”蓝觉得自己和自家队长想表达的意思好像微妙地错开了。
“我是说,我们去收集碎片。然后啊,在碎片即将收集完毕的时候,我们一定会逐渐接近真相。这样,最终的最终,我们一定会知道,他所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他抬头看着天空,在山顶的一侧,第五季正漂浮在那里,缓慢地巡视着整个无名之城。
奥列格向着那个方向伸出手,无声地说道:“我一定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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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7690
写完以后感觉奥列格这不就是个颜控吗(x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阿伦德尔的吼声从前方传了过来,他一边用随身携带的小刀费力地砍着那些想把他缠绕起来的藤蔓一边试图往回走,然而失去了安魂曲控制的疯狂植物让他没办法如愿。他只好对着奥列格和蓝大吼着:“救人啊!”
奥列格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霎时清醒过来,现在那个士兵都快死了,他们这里则有叙泽特、蓝、川途三个武力值坐镇,就算救下来恐怕一时半会也做不到反杀那么高难度的事情,而且既然他呼救,就说明想要活下去。而且看目前的情况,只要齐心协力打败这些藤蔓就不在话下,他们大可以放手去救人。
他转头去看蓝。蓝的手指有一点颤抖,好像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他把箭头的目标下移,对准了缠住士兵的那根藤蔓的根茎。
奥列格松了口气,再次吹奏起了奥兰吉。
植物再次安分了下来,在几人的猛烈攻势下伤势惨重,几根裂开的藤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不断往外流淌着诡异的绿色黏液。
一道蓝紫色的电光闪过,藤蔓又焦黑了一大片。奥列格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句法攻就是不一样。
突然,藤蔓以奇怪的姿势扭曲起来,就在大家以为它要进行攻击的时候却突然把那个士兵扔到了地上,士兵翻滚了两圈,瘫在地上不动了,植物趁机缩进了其中一个房间的门里。
奥列格立马向着士兵跑去,不过他马上就暗叫不好,瑞贝利安正在距离那个士兵很近的地方看着那个士兵。他是什么时候过去的?这家伙可是个定时炸弹,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惹出些什么事情来,如果说他此时靠近是打算杀了那个士兵——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如果大家费时费力救下的人就这么被杀掉的话……
“杀了他!瑞贝利安!”他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大喊道。
不知道能不能管用。瑞贝利安喜欢做与别人所希望的截然相反的事情,如果队员们希望这个士兵死,他搞不好还会主动保护他。
“你倒是把老子手上的绳子解开啊?”瑞贝利安不爽地回喊。
啊对了……刚才川途把这家伙的手绑住了,现在就算他想做些什么他也做不到。这可真是,太好了!奥列格放下了悬着的心,松了一口气。
速度比较快的蓝冲到了士兵旁边,用警告的眼神瞪了瑞贝利安一眼,瑞贝利安无趣地耸耸肩,走到一旁努力想解开手上的绳子。紧接着赶到的人在士兵的周围围成了一圈,川途和阿伦德尔握紧了刀防止发生什么突发状况——比如士兵一醒过来就胡乱攻击之类的。
“还活着吗?”阿伦蹲在地上,士兵被他半扶了起来,小声地咳了两声。
蓝拍了拍士兵的肩膀:“你还好吗?”
士兵痛苦地皱着眉,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呆滞地环视了周围蹲着的人一圈。
奥列格猛地凑到他面前:“喂喂,醒了吗?能听到我说话吗?能就点头不能就摇头,没反应我就当你能听到了,那么我就直接问咯?你们进塔后发生了什么?你知道这些植物是怎么回事吗?那个菲、菲什么?哦谢谢阿伦提醒,菲尔扎·裘德在哪你知道吗?你的同事们还有,呃虽然直接这么问好像不太好有可能会激起你的心理阴影,不过他们中还有活着的吗?”
本来就还没有缓过来,又被突然凑近叽里呱啦自顾自讲了一大堆的奥列格吓到,这位可怜的年轻士兵看起来更加萎靡不振了。
阿伦德尔拍了拍奥列格,想让他消停点。
说时迟那时快,小士兵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一把抱住了奥列格的大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大家一时之间都愣住了。
小士兵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了起来:“实在太感谢你们了呜呜呜呜呜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激动的心情呜呜呜呜呜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的呜呜呜呜呜……”
奥列格咬紧了牙关想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扒下去:“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们是不知道啊我们的将领平时是怎么压迫我们的呜呜呜呜呜我们说错一句话就要被罚跑一百圈做错一件事就要罚做俯卧撑三千个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啊呜呜呜呜呜我早就已经受够了这些了我要投奔共和国的怀抱呜呜呜呜呜……”
奥列格继续咬紧了牙关想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扒下去:“所以说——刚才发生了什么——”
“您简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呜呜呜呜呜我这辈子都会记住您的呜呜呜呜呜…………哎你说刚才?”
奥列格阴森森地冲他笑了一下用幻术给自己加了个暗黑效果的背景特效:“呵呵,你终于能听懂人话了。”
小士兵惶恐地看着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回忆:“我、我是和将军大人一起进塔的,将军大人就是你们所说的菲尔扎·裘德,但是,我们上塔不久后就遭到了袭击。”
“二楼……你知道二楼是怎么回事吗?”
“知道攻击你们的是什么吗?”
蓝和阿伦德尔立即追问。
“将军大人被植物缠住、沿着楼梯被带上去了——植物,袭击我们的就是这些植物!!!啊啊啊所有人都!!!!植物!!!都被——”士兵好像有些情绪错乱,他努力把自己卷成一团,不让任何人碰他。
“我的妈,这植物到底有多少啊!”瑞贝利安惊叹道。
阿伦试着拍拍肩膀安慰了一下小士兵,然后转头问大家:“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把三楼摸索一下?”
“这家伙怎么办,我们看着他?”
“……也只能这样了吧……”
“把这家伙交给我吧。”一直沉默不语的卡利亚突然开了口,“你们去找菲尔扎·裘德就好,我把他带到一楼看住。”
“哎,卡利亚要单独行动吗?”奥列格惊讶地看着他,“知道啊也对……”
卡利亚的职责是带路让他们能找到菲尔扎·裘德,现在既然知道人就在楼上,那他的职责也就到此为止了,继续往前走还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危险,回到一楼确实是比较明智的举动。
卡利亚拍了拍稍微恢复了一些的小士兵,点头:“还有什么要问他的吗?”
奥列格本着任何一点可能的情报都不能放过的想法迅速开口:“你们之前就打算进塔吧?为什么呢?你们知道塔里有什么吗?”
小士兵困惑地摇摇头,奥列格没有气馁,还是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他犹豫了一会,断断续续地说了,菲尔扎·裘德将军大人说这座塔里有魔法。
魔法……听到这个词,大家都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叙泽特。瑞贝利安除外,他很状况外地东张西望并问道:“魔法是啥能吃么……哎,你们都咋啦都盯着那边看?”
叙泽特无视了他,向大家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看来小士兵那里也确实没什么能打听到的了,于是奥列格郑重地向卡利亚告别:“那就拜托你了,你也要注意安全,万一出了什么事请就大喊哦,我们会尽快来帮忙的。”
卡利亚点头,然后带着不停痛哭道谢的小士兵往楼下走去。
“希望他投靠共和国军之后能够好运,别留下太重的心理阴影了。”阿伦看着那个小士兵的背影感叹道。
可惜小士兵并没有领他们的情。
最终他们在塔里费尽心力干掉了死而复生的菲尔扎·裘德之后损失惨重,川途流了一身的血被蓝抱着,奥列格的胳臂上也被火焰烧伤了一块,其他人虽然都是些皮外伤但也累得够呛。
虽然想继续把这座塔认真搜查一遍,但实在没有这么空闲的时间了。叙泽特捡起地上的漆黑之月碎片收好,大家用最快的速度粗略查看了四楼和五楼——除了阿伦德尔发现了一本《往昔故事集》以外并没有什么收获,然后回到了一楼大厅。
卡利亚正一个人站在已经开启的塔的门口。
奥列格左右张望了一下:“哎,那个士兵呢?”
卡利亚呵了一声:“门刚一开就一溜烟地跑回他的王国军去了。”
……感情刚才说的话都是骗人的啊!大家愤愤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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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2783
奥列格从白光里踏出,他的两侧是其他神情沉重的队员和一个神经病战士。
他们回到的正是他们离开时的那个房间,卡利亚手里拿着一块饼,用看杂技表演的眼神看着他们凭空出现,然后饶有兴致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饼。
“葱油饼?哎?哪来的……”奥列格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了看从军营出发时带的包裹,里面的食物已经全部被清空了。
“这啥地方看起来乌烟瘴气的……”瑞贝利安还没站稳就喊道,然而并没有人理他。
“哟,这次又有新面孔啊。”卡利亚向他们打招呼。
“房间挺漂亮啊,真想把干净的墙壁破坏掉。”瑞贝利安环顾了四周之后这么评价道,然而再次被无视了。
奥列格向前迈了一步:“我在离开之前说过会和你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的。”
卡利亚点点头,把饼剩下的部分塞进嘴里:“请便。”
奥列格不会对自己喜欢的人们食言,因此一早就做好了要把事情都告诉给卡利亚的心理准备——然而也只做好了心理上的准备。
之前也说过,奥列格是生活在现在进行时里的人,他在回到无名之城期间把全部的思绪都放在了安抚队友和对付某个叫瑞贝利安的人类战士上,连仇恨和愤怒都被暂时放在心底,对卡利亚的说明应该从何讲起这事儿更是一星半点儿也没有事先想过。
而当场即兴发挥的下场就是离题万里,奥列格在说明第五季的情况的时候顺道表达了自己对珂宁和艾瑞克的喜爱、对兀烈卡卡和拉玛的强烈兴趣,在即将开始叽里呱啦地称赞大地之母优泽的时候,阿伦德尔大概是终于看不下去卡利亚越发迷茫的样子,出言补充了几句。背景音是瑞贝利安把他的巨剑挥舞的呼呼作响的声音,不过没人理会他在干什么。
奥列格的话题回到了正轨,卡利亚沉思着他们的话语,似乎在判断这些话的可信度,眼中时而闪过几许惊讶。
意识到卡利亚大致上相信了他们的话,奥列格心里松了口气。
瑞贝利安很不开心。
他、被、无、视、了。
而且,他、想、看、的、不、是、这、些。
他是被这群人的伤痛吸引,想要从中获得更多更多的厌恶和受伤的眼神才想要加入的,眼前这一派和谐的景象真是没劲透了!
他不爽地高举起右手——然后向卡利亚竖起了中指。
奥列格的脸瞬间扭曲了。
卡利亚皱眉,询问地看向奥列格。
奥列格咬牙切齿:“卡利亚,别理那边那个……好吧,那个姑且把他称作是人的家伙。”
收获了厌烦眼神的瑞贝利安露出了舒心的神情,一脸欠揍地走过来,奥列格警戒地看着他,谁知他突然伸手摸了摸奥列格的头发。
“噢,我突然非常想剃个光头。”奥列格迅速用幻术把被摸到部分的头发变成了恶心人的深绿色,恨恨地用余光鄙视瑞贝利安,没想到对方半开玩笑似的用同样的眼神斜视了回来。
“……”
奥列格气极。
在他短短的四十年人生中,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让人厌烦又像牛皮糖一样甩不开的人。简直讨人厌到可以载入史册——哦不,这太可怕了,他一点也不想在书上看到这人!
看到别人不开心自己就开心的人他也不是没见过,那时候他略施幻术把那个人耍得团团转,最后在苏古塔最寒冷的季节——虽然那里四季温差不大——掉到了水池里。谁叫他想拿刚刚过世的爷爷的事情来刺激他来着。他从来不把多余的注意力放在自己不喜欢的人身上,那次为了能成功地耍人他花了那么多心思,那人应该心存感激才是。
但是瑞贝利安可比那人油盐不进多了。在过去的几日里,就算他发现奥列格在刻意用幻术耍人,也一直笑呵呵地出言嘲讽,半点不快也看不出来;试图引他掉到粪坑里的计划因为没找到粪坑无法实行(“无名之城的环境卫生很好啊真不愧是第五季的城市!”);其他各种损招也大半被躲过了,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直觉强。至于那些真的伤人性命的事情,一方面他做不来,另一方面他正面也抗不过作为战士的瑞贝利安。
卡利亚露出了“你们这次的队友脑袋不太好”的表情,然后看了看沉浸在思绪里、一会点头一会摇头、偶尔还念念有词的奥列格之后,那个表情又变成了“你们那么快就被传染了啊”。
“……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继续搜索。”蓝无视了某个振臂高呼“当然是去玩啦”的人类战士,冷静地答道,“我们得知道这个塔到底是怎么回事。队长。”
奥列格想了想,点头:“嗯,那先去探索一下一楼吧。”
他刚想补充“别走太快注意周围”,瑞贝利安就如同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冲向了一楼。
这家伙……
……
……是空气。
对,刚才跑过去的只是一团空气。
奥列格一边反复念叨着“空气空气”,一边向着一楼走去。
法师塔的一楼没有房间,只在靠着墙角的地方堆放着一些木箱子,走近去看,箱子上堆积着厚厚的灰,看来很久都没有人打扫过了。
“这个塔究竟是怎么回事……”奥列格自言自语着,“有着会吃人的植物,那个应该是植物吧?但是有植物却没有人?植物是谁养的呢,塔主吗?塔主为什么没有自己出现然后警告我们呢?他不在塔里吗?啊,说不定箱子上会有什么机关?打开箱子的时候小心一点比较好,嗯,轻手轻脚轻手轻脚~”
背景音是瑞贝利安哗啦啦地大手大脚地翻动着(或者说破坏着)箱子的声音。
“箱子里好多没写过字的白纸啊!咦还有钢笔……墨水也有……不过已经干掉了,真可惜呢……”
阿伦德尔把几个生锈的水壶扒拉了出来,蓝和川途发现了几本已经泛黄到完全看不清的程度的书,叙泽特找到几个造型精致的蜡烛台。不过这些东西目前都没什么用。
“哐当!”
“噢噢噢噢快看我找到了什么!”瑞贝利安在一个角落大喊起来。
奥列格原本揉着太阳穴想假装没听到的,不过走过去想揍人的蓝在看清被找到的东西之后小声惊呼:“……是地图!”
大家立即围了过去。
“还是有点用的嘛。”蓝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要去拿地图,谁知瑞贝利安一侧身躲开了他的手。
“……地图给我。”
“不给。”
阿伦德尔心烦地扶了扶帽子:“或者,你愿意直接告诉我们地图上有些什么的话,也是可以的。”
对于这个折中建议,瑞贝利安理直气壮地答复道:“我看不懂!”
卧槽?你看不懂你抢地图干嘛?你看不懂你还不给我们?你说这不是脑子有坑是什么!?
大家心里都跑过了一万匹羊驼。
“我不入深渊谁入深渊,面子诚可贵地图价更高,”奥列格默念着莫名其妙的现编谚语,猛地抬头冲着瑞贝利安甜甜地笑了一下,“小瑞把地图给我们也看一下嘛~”
大家都被雷了一下。
目标人物瑞贝利安则无动于衷地瞥了他一眼:“不给,就不给。”
呵——呵——奥列格一秒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转身,制止了准备动手的蓝:“我们分头找别的吧!线索肯定不止那么一点的,别管那张地图了。”
这句话的效果比奥列格预想的还要好很多,一看到蓝准备收回武器和奥列格一起转身离开,瑞贝利安一惊,大喊着“哎等等?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你们憋走?”冲了上来,把地图在奥列格鼻子前面晃来晃去:“喂,你看你看。”
奸计得逞的奥列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手夺过了地图,一口气跑远了几步,队员们很有默契地在他周围迅速围成了一个圈,把瑞贝利安隔绝在圈外,蓝和川途一人举弓一人持刀防备着。
“我说你们……给我看啊给我看……”他嘀嘀咕咕地绕着他们走了几圈,碍于那明晃晃的弓刀还是没有靠近,稍微安静了几秒钟。
其他人立即研究起了地图上的信息。
地图上标注了每层楼的房间,信息非常简洁明了,一楼没有房间,只有他们现在所在的大厅和刚才他们走下来的楼梯,奥列格紧蹙着眉毛想从中看出些隐藏信息。
“如何?”川途一边用他的刀指着刚刚放弃了突破包围圈、在大厅里到处蹦跶的瑞贝利安一边问道。
叙泽特摇头:“塔有五层,从地图上看不出什么可疑的地方。”
既然唯一的法系职业者这么说了,其他人对法师塔的了解肯定超不过她,因此也不指望能从地图上看出些什么来。奥列格失望地叹了口气。
“要逐层搜索吗?把菲尔扎·裘德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奥列格脑子卡了一下,茫然地转头看向阿伦德尔,“菲尔扎·裘德是谁?”
阿伦德尔难以置信地回望:“……他是我们的暗杀对象啊?你不记得我们是为了什么进塔的吗?”
啊……原来我们进塔不是因为我对法师塔的好奇心吗……奥列格艰难地把这句话咽了回去。他一直都没太把暗杀菲尔扎·裘德这件事放在心上,在见过面发现对方不是他感兴趣的类型之后就把人忘到脑后了什么的,还是别让阿伦知道为好。
“那就把每一层都看一下吧。”他转移话题道。
瑞贝利安一听这话仿佛开了闸的水,嗖地就往楼上蹿。
阿伦德尔有一瞬间的手痒,他转头看了看奥列格的反应,却见奥列格气定神闲地慢悠悠往前走,仿佛刚才蹿出去的那家伙是空气一样。他沉默了半晌,悟了,也把瑞贝利安视为一团吵闹的空气。
不过转瞬之间,一支满载着杀气的箭就向着那团空气射去,空气、啊不、瑞贝利安往旁边跳了一步险险躲开,箭插在了他的脚边。
蓝把第二支箭搭在弦上,拉满了弓:“给我停下。”不停下更好,他就可以一箭射死他了。
瑞贝利安动作顿了顿,然后果然更加兴奋地往前跑去:“我偏不停啊哈哈哈哈有本事你来追我啊来追啊!”
“你要我把你钉墙上吗?”蓝把箭对准了猎物的肩膀,心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松开了弦。
川途脸色微变,脚一蹬地以和箭几乎同等的速度冲了出去。
奥列格没有理会那边的打斗和瑞贝利是死是活,被揍死的话也是活该嘛。他仔细想想还是十分在意这座塔目前状况的成因,于是一边上楼一边走到了卡利亚旁边,此时卡利亚正用“这群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真的没问题吗”“我要怀疑人生了”的复杂眼神注视着打斗中的几人。
“……最近出现的传闻?你指什么?”
前方传来了“咚”的一声,奥列格脑袋没动,把眼睛转过去瞥了一眼,看到箭被川途阻拦只堪堪擦着瑞贝利安的肩膀过去,不过由于冲力的原因瑞贝利安还是倒在了地上,川途拿着箭往回走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踩了他几脚。
奥列格把眼睛转了回来。
“嗯比如……关于塔的传闻之类的?或者最近在这里发生过什么异常现象吗?地震啊海啸啊火山爆发啊动物反季节迁移啊之类之类的……”
“……比起这些,你的队友没问题吗?”卡利亚动作僵硬地转回了脑袋,嘴角还有一点抽。
“没问题没问题,放心吧!”奥列格笑眯眯地大力点头。
前方又传来了一阵殴打声。
“……。”卡利亚叹了口气,看起来有点心累。他告诉奥列格,之前有段时间他并不在这一带,所以详细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军营里有传闻说,之前那个王国军将军死的时候有座塔出现。
由远及近的噪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被蓝追杀着的人类战士生命力顽强地从前方狂奔回来,一边跑一边还出言挑衅,要不是川途多加阻拦,恐怕他此时已被盛怒中的半卓尔万箭穿心不知道多少次了。
瑞贝利安一边从他们身边飞奔而过一边大喊大叫着,充斥着整条走廊的欠扁喊声和夹杂其中的呵呵呵哈哈哈简直让人头疼。大地之母优泽啊,请让这家伙化为您的养料吧……
突然扭头发现蓝在川途的安抚下已经平静下来,瑞贝利安立即停下脚步对着他们做怪腔,不过这一次蓝没有理他。瑞贝利安看起来很失望。
卡利亚摊手:“总而言之应该就是这座塔,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原来如此!真是难为你被打断后还记得刚才我们讲到哪里了!”奥列格向着卡利亚的头顶伸出手,然而即使踮起了脚,身高只有一米的奥列格也没能够到卡利亚的脑袋,想了想之后,他用幻术延长了手臂拍了拍卡利亚肩膀,“谢谢!”
“塔?什么塔?”瑞贝利安的声音从地板的方向传来。就在刚才他再接再厉作死成功,蓝和川途一起把他踩在了脚下。
“我们在一座塔里。”不想继续听到弱智问题的奥列格做出了回答,不过他们给川途解释他们在法师塔里的时候这家伙不是也在旁边听的么……好吧也并不指望他会去用心记。
不信你看,得到了答案的瑞贝利安还是一副“啥?你在说啥?”的茫然表情。
他们把二楼重新搜索了一遍,不过并没有什么新线索,唯一的好消息是期间川途“出于安全考虑”用绳子绑住了瑞贝利安的双手,坏消息则是这个举动完全没有减少这家伙惹人烦的固有能力,大家都一肚子气地踏向了三楼。
刚迈上三楼,一声惨叫划破了塔里的空气。
奥列格脸色一变,他身边的阿伦德尔低呼了一句:“又来了?”拔腿就冲了出去。
在专心致志试图解开绳子的瑞贝利安一听到这声音就眼前一亮,摇摇晃晃地想过去凑热闹。
就在小队成员向着惨叫声的方向跑去的途中,那边陆陆续续又传来了呼救声:“救命!!不要啊——救命——我还不想死——!”听声音,和发出惨叫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本来很兴奋的瑞贝利安听到这声音突然又焉了下来,兴致缺缺地说道:“切,要救人啊……感觉好麻烦,你们加油——”
奥列格完全没办法理解这家伙的“有趣”和“麻烦”是怎么定义的,不过此时也没有思考这些的余裕,叙泽特身形敏捷地冲在了最前面,其他人也全速跑了过去。
三楼的走廊上有几条从房间里延续出来的藤蔓,其中两条将一个正在不断挣扎的人缠绕着高高举起,其他几条则在靠近地面的位置扭曲抽打着。
“……就是这些东西……”奥列格咬牙切齿地低语着,“就是这些藤蔓——杀死了她们两个——!!!”
蓝和阿伦脸色一变。
“我要看这些东西死干净!!绝对!!一根都不可以留下!!!!”
奥列格从包里掏出了他的乐器“奥兰吉”(ORANGE),吹奏起了安魂曲。
虽然他曾经吹过爷爷用竹子削的笛子,不过上次休息周做好这玩意之后,由于瑞贝利安的骚扰,他还没有吹过奥兰吉,因此调整了几次口型才让它发出声音来。
轻颤着的弦乐由轻到响,逐渐充斥了这条走廊,藤蔓仿佛也能听懂这音乐,动作稍稍的慢了下来。老实说奥列格本人听到声音还挺惊讶的,没想到这个乐器的吹奏模式奏出的音乐听起来竟然会如此像弦乐。不过比起直接唱,用乐器吹奏出来的安魂曲果然效果好很多。
他环视了周围,就在刚才他捣鼓乐器的间隙,叙泽特已经冲到了最前方,她高举起了手中的短刀与藤蔓进行着搏斗,她的短刀凝集起了一团明亮的光芒,滋滋作响的电流环绕在刀刃周围,当藤蔓被短刀砍到的时候就会被烧焦一大片。在藤蔓的另一面,阿伦小心翼翼地往深处行走着,似乎是在寻找藤蔓的根系。
然而被举起的那个人的挣扎动作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迟缓,呼救声也逐渐减轻。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到我们救他下来啊,奥列格想道。
蓝拿出了他拿手的弓箭,把箭搭在了弓上。
当看清蓝手中所拿的弓箭指向何方的时候,奥列格倒抽一口气几乎惊叫出声,蓝的箭之所指竟然不是藤蔓,而是那个被藤蔓缠住的人!
虽然立即重新开始了吹奏,但刚才那个明显的停顿和与之前相比非常不稳定的吹奏气息使得安魂曲的效用降低了,植物再次暴躁地扭动了起来。蓝也扭头看了过来。
奥列格一边分神注意着走在前面打斗的队员,一边回头瞪视着蓝,用眼神传递着“你在搞什么鬼”的谴责。
蓝认真地眯起了眼睛:“他已经快死了吧?我相信作为一名士兵,他比起身受重伤被人救,更愿意英勇地死去,以免被人看到难堪的一面,就让我来为他消除痛苦吧…………只要一下子就能好了,很快的,不会疼的。”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奥列格几乎可以想到他面具下应该是挂着怎样柔和的笑意。
比起活着……死了更好吗?真的会这样吗?他轻微地动摇了。而且那个人的穿着打扮,仔细一看和在塔外的时候遇到的敌人是相同的,救下来之后万一反水怎么办?万一因为救了他反而导致其他人陷入危险的话…………
…………真的要救他吗?
字数5143(修文前)
欢迎川途入队,欢迎被殴打役小瑞入队
···
一阵白光突兀地浮现在无名之城的某个角落,从光里慢慢地浮现出几个人影。
一个女声从光里传来:“我们离开那座塔了吗?”
奥列格从光里踏了出来,但是却因为失神没有站稳,身体一斜撞到了旁边的墙上,叙泽特伸手扶了他一把。
阿伦德尔用干涩的声音回答道:“只有‘我们’。”
他的语气少见地显得尖锐。
在奥列格的印象里,阿伦的讲话方式一直是谨小慎微的,以往他与叙泽特对话的时候这种谨慎尤为明显,这是他第一次用几乎可以说是呛人的方式讲话。不过队员们都沉默不语,没有人对他的语气提出反驳,因为大家的心情都同样低沉。
半晌,奥列格似乎恢复了神采,他回头挨个拍了拍队员——现在还剩下的队员——的肩膀,因为够不到阿伦德尔的肩膀所以拍了拍他的背。
“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他笑着说。
没有人表示反对。
阿伦德尔压低了帽子,表情被遮盖在了阴影下;叙泽特抿着嘴唇,眉毛紧紧地皱着;蓝还在处在神游的状态,奥列格不得不牵着他前行。
与缓慢步行的其他队员形成对比的是,奥列格不时地东张西望,一会跑到左边,一会跑到后面,最后他从正前方飞奔回来对大家喊道:“我找到住的地方了!”
无名之城并没有原住民,却有各式各样被允许自由居住的房子,而且有些矮小精致、适合妖精和侏儒居住的房子,这让奥列格对第五季的想法好奇不已。
此刻考虑到队伍里的其他人,奥列格找到的是一间以人类身高而言正常高度的民居。
距离天黑还有一段距离,奥列格拿起抹布把桌椅都擦了一遍,从柜子里拿出被子和枕头铺好,掏出几块从军营带出来的大饼放在火炉上加热。
晚上,他们照例按照性别分房间睡,只是给女士的房间里这次只有叙泽特一人了。奥列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完全睡不着,最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出了一趟门。他记得在无名之城的某处有着类似于集市的地方,第五季说那里的东西是给他们准备的旅途补给品,可以直接取用。他到五金店拿了各式各样的金属和木头零件,打包在自己的斗篷里拿回了住所。
他踏进房门的时候阿伦德尔靠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蓝又变回了神游的样子——昨晚他要不是用幻术强行让蓝休息,蓝可能要保持这状态一个通宵。
过了一会儿,阿伦刚才说要出去走走于是一个人出了门,叙泽特也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奥列格从窗口可以看到她在房子后面的空地上挥刀练习。蓝还是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无论奥列格怎样和他说话都没有反应。
奥列格走到窗边遥望天空,稍一恍神,觉得仿佛他头顶上的还是那片血红的穹顶,窗外是沙土飞扬的夺命战场,室内是遍地残躯的食人巨塔。定了定神,看到深浅不一的云朵从深蓝的天空上飘过,风轻抚他的脸颊,他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回到了静谧安全的无名之城——和还活着的队员们一起。
他坐在窗边的地上,把拿回来的零件铺在自己周围,然后从隐形的包里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工具。他一直觉得怎样的乐器都不够奇特,因此一直没有给自己配置乐器,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需要自己的一个,就像战士需要刀。
他在此之前并没有制作过乐器,但是他看他的爷爷做过,而且他还是一个侏儒——他毫不怀疑自己能做出能够使用的乐器。
保持安静一段时间之后,他又回想起塔中的那个时候。
弦月的光一直飘忽不定没有明确的指向,暗杀对象菲尔扎·裘德也不见人影,当他们走到二楼的时候,某个房门紧闭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旋即一道鲜血从门缝里流了出来。鉴于之前所见的奇怪食人藤蔓可能就在那个房间,大家进行讨论后决定先搜查其他房间看看是否有什么提示或者可用的工具。
但是那些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些掉落在地的兵器遗留着曾经到达此地的士兵的痕迹。
然而,就在在搜查完其他房间后,奥列格偶然一回头,惊讶地发现伊瑞丝和伊利亚斯从队伍里消失了。
“她们原先不是站在队伍中间的吗?”他不安地问道。
叙泽特皱眉:“……在刚才搜查房间的途中队伍顺序变动了好几次。”奥列格刚才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房间的边边角角,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一行人怀抱着不安把刚才去过的房间又仔细查看了一遍,却并没有寻找到失踪的两人。
卡利亚沉默地看向了刚才从门缝里流血的房间,那道刺目的鲜红仍然留在门前。
蓝小声道:“是不是只剩下那个房间没有看过了……”
“……也有可能去了楼上,她们两个。”阿伦迟疑地推测。
奥列格犹豫了一下,在心中叫嚣着的危险警报败给了侏儒探知欲的天性,他第一个推开了那扇门。
一股让人反胃的味道扑面而来。
视线所及,一片赤红,触目惊心。
房间里从地上到墙上都沾满了黏稠的鲜血,天花板也被映射上了红色,满地都是糊满了血液的红色块状物体,其中一些还能看到裸露在外的白色骨头。
——这是尸块。
——也许、也许是人的尸块。
奥列格慢慢地向前走,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的物体,鞋子踩在地上的黏稠触感格外让人难受。跟在后面的其他人也和他一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包括叙泽特,她虽喜战,却对面前的景象感到不快。
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藤蔓怪物的踪迹,也许是它们留下了这一地狼藉又去了别的地方,奥列格松了口气。
直到他看清地上的那个物体。
那是一个坠有叶片的发绳,如果将它戴在少女卷曲的发丝间,一定会十分般配吧。发夹正中间用只有侏儒才能做到的精巧手艺镶嵌着一块深蓝的弯月状宝石,对,就和他们从神明第五季那里得到的一模一样。
——“奥列格队长,这样称呼你可以吗?”
——“不行!‘奥列格·尤里·谢尔盖’已经是简称啦,举例来讲,一个人叫‘Apple Pear’的话,叫他Apple没问题,但是叫他A就很奇怪了吧?是吧?就是这个道理哦!”
——“根本是歪理吧,那我们就叫你队长算了。”
——“你们打算把弦月挂在哪里啊?我帮你们镶上去吧~”
——“做的很不错嘛,谢谢啦。”
——“队长的手艺很厉害啊。”
——“诶嘿,那当然!”
……
“喂,怎么了?”卡利亚拍拍他的肩膀,“为什么发抖啊?”
阿伦向前迈了两步,叙泽特和蓝也紧跟了上来,紧接着他们都看到了那个发饰。
之后的部分,奥列格的记忆有点模糊,他只记得那一瞬间心里炸裂开巨大的愤怒与难以置信,他发着抖环视四周,想把伊瑞丝和伊利亚斯找出来,他想她们一定没有死也许只是不小心把发夹掉在这里了,但是满满一房间模糊的血肉打消了心里最后一点点侥幸,然后他又想把那个吃人的藤蔓找出来碎尸万段,但是在房间里四处寻找不到。
就在这个时候,他和其他人的周身泛起了浅浅的白光。他们竟然在这种时刻要被传送回去了!
别走!还不能走啊!要留下来!要将那些藤蔓碎尸万段!他想要疯狂地呐喊,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然而白光还是越来越盛。卡利亚走了过来,奥列格张了张嘴,看着那张困惑又带着些担心的脸,合上了眼睛:“我们回来之后向你解释,我保证。”
然后他们被白光吞没了。
这是他的失误。
如果一开始他没有决定进入塔里,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其实并不适合当领队,他心知肚明自己从来只关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对除此之外的事情视而不见,会邀请这些队员是因为她们有着让他喜欢的特质,会“竞争”当队长也只是因为觉得这样做好玩。不过即使如此,作为仅仅只是名义上的队长,涉及到集体行动的决定大家也确实会慎重考虑他的意见,然而他却太不谨慎了。
他成长于以五座法师塔为中心、被称为法师之城的苏古塔,作为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侏儒,他在少年时期就经常去苏古塔东北侧、由侏儒法术师夏至·贝伦掌控的法师塔“力量”里参观,因此才会自认为对法师塔了解不少,以为自己能应付入塔以后的一切状况,又因为只专心于自己好奇的塔的边边角角忽视了队员,这份过度自信和无所约束的好奇心导致了如今的后果。
他把最后一颗螺丝拧上,看了看手中的乐器。虽然不是百分百满意,不过目前先将就着用好了……这个形态很像橘子啊,乐器名字就叫ORANGE(奥兰吉)好了。
奥列格不是悲观消极的人,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露出一个笑脸:“反省完毕。”不把眼前事做好的话,相同的情况无论多少次都还会发生。
他转过身,然后惊讶地发现原本蓝所在的沙发上空空如也,把每间房间都找了一遍也一无所获。
……乌鸦嘴!
在他们中间就数蓝目前的精神状态最差,虽然无名之城没什么危险,但万一蓝自己想不开的话……他立即把ORANGE放在桌上跑了出去,大喊着蓝的名字。听到声音的叙泽特从房子后面绕了出来,奥列格因为太着急讲得语速飞快,幸好叙泽特迅速理解了状况,立即和奥列格一起去寻找蓝,期间擦肩而过了一只叼着花的黑猫、一只追着球跑的狗妖精、以及若干行色匆匆的人,然而却并没有找到蓝或者其他队员的踪迹。
“可恶啊啊啊啊!!到底哪里去了?蓝——你在哪——”奥列格有点崩溃。“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叙泽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奥列格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噢,二位——”迎面走来的一个之前他们俩完全没注意的人突然用浮夸的腔调向他们打招呼,“在这没人的城里迷路了吗?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不听语气的话会以为好像是对方想提供什么帮助,可是一旦加上那个看笑话一般阴阳怪气恶心人的语气,就没有人会这么认为了。
本来就心情不好的叙泽特恶狠狠剜了他一眼,奥列格则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这个人是空气。
那个陌生人好像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不受欢迎,笑嘻嘻地继续说道:“是在冒险中遇到什么事了吗——如果是的话,我深表遗——憾——”
……什么鬼?奥列格用看神经病的眼神多看了他两眼,发现这人是一个举着重剑的战士,奥列格对他没什么印象,不确定他是不是新加入拯救世界的人。要知道,他们可对这个人有什么想法一点兴趣也没有,这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路上逮着人就开始发疯?
他眯起眼睛,警告道:“对不起,没事的话请离开这里。”他从没有这么不想和一个人扯上关系过。
不知道是哪里戳到了这个神经病的神经,战士的眼睛里露出了格外兴奋的情绪,然后用幸灾乐祸的语气继续喋喋不休:“队友出什么意外了吗?哎呀,那真是不幸中的不幸——也许是他们太弱了吧?还是您太过无能无法保护他们呢?啊哈哈哈不论如何,希望已经逝去的人安——息——吧——”
奥列格本来想无视他拉着叙泽特走开,听到这话却整个人定住了,他缓缓地抬起头看他。
伊瑞丝和伊利亚斯的玩笑,也是这个人可以随便开的?
叙泽特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这把利刃随时准备出鞘痛揍、或者杀死那个战士。奥列格死死地盯住他,却发现这个人在叙泽特准备出手的时候表现出了更加的狂热。
他的目的——原来如此——
奥列格冷着一张脸上前一步,战士以为他要开打,兴奋地摆好了架势,没想到奥列格只是伸手拦住了刃已出鞘的叙泽特。
看着那人错愕的神情,奥列格产生了一点报复的快感,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要让我再看到你。”然后小声地告诉叙泽特不要中了那个战士想打架的计,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现在重要的事情还是寻找蓝,不如先回住所看看吧,说不定蓝已经回来了。
叙泽特沉默了一会,点头,将长刃重重放回了鞘里,转身离去。
没想到那个战士却跟了上来,途中奥列格使了个小幻术想甩掉他,然而他凭着大概是野性的直觉——对就是各类作品中没大脑的角色通常会有的那种东西——找对了路,像牛皮糖一样跟了上来。
他们回到住所的时候,蓝并没有回来,不过阿伦德尔已经回来了,那个神经病战士毫无这是陌生人家的自觉,大刺刺地走了进去,其无耻之程度真是世间罕见,阿伦一开始还把他当成了是他们找到的新队员,奥列格跟阿伦解释状况的时候,那家伙口无遮拦把三人又是一顿气。
就在他们忍无可忍终于准备群殴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动静和说话的声音。
“蓝回来了!”奥列格把烦躁扔在一边开心地蹦了出去,一眼就看到了蓝身边站着的一个小个子少年,“蓝你怎么带了个孩子回来!”
蓝看起来情绪已经恢复了过来,这让奥列格非常开心,叽叽喳喳地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蓝以及蓝身边的少年解释了一通,奥列格和阿伦德尔才明白,小个子少年名叫川途,是蓝在遗都时的朋友,是一个换生灵。
川途有着纯净温柔的深蓝色眼睛,金色的发丝柔软地卷曲着,看起来安静又害羞。奥列格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你加入我们队吗?”
川途柔和地笑笑:“是啊,毕竟蓝在这里。”
大概别人会很难想象,对事事充满好奇心的奥列格对队员们的过去却没有什么探究欲,他是重视现在远大于过去的人,他觉得要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与之相处。这就是虽然每个队员都看起来就故事满满,奥列格却并不会去向他们打听的原因。如果他们有一天主动向他提起,那就当多听一个故事,如果一直不提,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就在几人进行比较愉快的交流的时候,背后始终存在着一个喊着“嘿,矮子”“蓝不拉叽”“杂种”的移动噪音源。好不容易和阿伦德尔和蓝、以及他们的新队员川途解释清楚状况,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用一模一样的“世界上怎会有如此无耻之人”的眼神看了过去,自称瑞贝利安的神经病战士看到这眼神更加坚决地表达了绝不会走、要加入他们队的意愿。
阿伦德尔叹了口气:“看了只能等第五季传送我们的时候再甩掉他了。”
川途小声地提出疑问:“万一……第五季觉得我们是一队的……”他的后半句因为奥列格和叙泽特瞬间尖锐起来的眼神而咽了下去。
阿伦德尔深深地叹了口气:“瑞图宁女神保佑。”
*WPS计字6021
*推线的前半部分。
*写的时候居然有的地方莫名想哭……【无视这句话
*燃尽了……
11.
静默之空,零落言语,远行之人,渺茫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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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一个队员看来,现在的场面都有些尴尬。
几乎裸着的奥列格和瑞贝利安坐在台阶上喘气,作为队伍中唯一一个女性的叙泽特虽然平时都仗着年龄把大家看作小孩子,却还是默默地扭开了头。
“……有点穿的给他么?”奥列格回过一口气来,用幻术给自己“穿”了一套衣服,然后指着身上没几片布的瑞贝利安这么说。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表示没有多余的衣服——然后都盯住了蓝。
半卓尔少年一头雾水看着队友,一脸都是你们盯我有什么用的表情——虽然别人看不到。
“斗篷……斗篷。”川途拽拽他袖子。
然后蓝的表情就变成了“你们都被瑞贝利安传染成智障了吗”,虽然仍然没人能看到。
被队友盯了大概有一刻钟后,少年暴躁地将箭筒和弓塞在友人怀里,暴躁加自暴自弃地扯下了自己的斗篷,顺便把面具也扔在了箭筒里,最后以一种暴躁到要捅人的表情和眼神把斗篷扔给了光屁股的战士。
——用这种要大开杀戒的表情瞪着人的卓尔真的很可怕,这是大家后来的评价。
而等着穿衣服的家伙仍然一脸的吊儿郎当,还唧唧咕咕要去别的房间,似乎刚才被救了一命的人不是他,救了他一命的也不是小队的其他人一样。
于是瑞贝利安套上蓝的斗篷之后理所当然的被大家再次暴打一顿。
揍完智障战士,队伍再次开始商讨下一步如何进行,满脸淤青头上几个包的瑞贝利安这次终于乖乖地跟在大部队背后——这家伙看起来还是很看重自己的命的。
虽然经过了一场恶战,奥列格和阿伦德尔对那本画着悲荒之神的书还是相当在意,一定要回去书房看看。而叙泽特表示那书房里有不少的魔法书,所以也想去研究一下。其余三人没有异议,于是一众人再次回到书房。
叙泽特不愧是高等精灵,龙语的水平可以说是这几人中最高的——虽然其余几人并不会什么龙语——那些龙语的书籍在她眼里似乎和精灵语通用语没什么不同,然而一本一本的翻过去,几乎都是关于魔法理论的书,看来住在这里的魔法师更擅长理论而不是实践。
“只有理论的魔法不能称为魔法”,不知是哪个大魔法师曾经这么说过。
“……这本书没有书名。”同样在翻阅书籍的阿伦德尔发现了什么,再次皱起眉头。
叙泽特放下手中的理论书,接过那本精致的无题书开始翻阅。
只看了很少的几页,这位高贵女性的表情几乎是第一次出现了动摇:“这是……法术书,死灵魔法。”
她的手在颤抖,翻书的速度明显加快,大概是是兴奋的缘故。
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叙泽特,奥列格赶快安抚:“带走吧,回到无名之城有很多时间学习它。”
“啥?魔法书?”瑞贝利安似乎又恢复了精神,蹦到叙泽特面前:“我看看我看看!”
“你看个什么看!”阿伦德尔抡起拳头朝着智障战士头上就是一拳,丝毫没有过考虑这一拳下去会不会把他打得更傻的可能。
“诶——给我看嘛——”这家伙还不肯消停。
于是又是一顿胖揍。
看着叙泽特平复了情绪收起法术书,两位吟游诗人开始研究在地上摊开的那本书。
“这是……传说故事啊。”阿伦德尔自言自语,眉头稍稍舒展开来,又蓦然紧锁,“……她们会很喜欢吧……虽然我也很喜欢……。”
“如果你喜欢,就带回无名之城吧,和叙泽特的法术书一样。”蓝仍在门口站岗,听到他的话偏了偏头,这样说道。
但这句话好像戳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就让她们在这里看全是龙语的魔法理论么!”阿伦德尔狠狠瞪了一眼蓝色的少年。
她们?
蓝一时有些无措,瞬间捏紧的手指发出异样的爆响。
她们……
竟然忘记了她们么?
怎么可以。
怎么可能。
“她们已经死了!”半晌蓝这样吼回去,声音颤抖,“因为我们,死了!”
“但是她们的灵魂还在!”阿伦德尔将故事集摔在地上,沉重的书落地,带起一片灰尘,“我听到她们在说话!在笑!她们在呼唤我们!让我们去陪她们!她们那么孤独……那么……”
两个少年无言地相互怒视,眼中却都含着泪。
无论是蓝还是阿伦德尔都是一脸的稚气未脱,但少年们柔和的轮廓里本已经有了男人的硬朗和韧性,此时却消失无踪,完全像两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半晌,诗人放弃了什么一样一屁股坐下,默默将书装进了包裹。
几人大都听到了两人的争吵,也是一时无话,默默绕过方才一场恶战的房间,推开另一间的房门。
然后奥列格眼睛亮了。
“衣服?!”这样惊叹的有好几个声音。
对于刚刚和腐蚀性植物打过一架、衣不蔽体的几人而言,这个衣帽间简直就是天堂——就算这个天堂全是灰蒙蒙的尘土,衣服的式样也老的不行,更是没有适合侏儒身材的衣服。
将衣服翻了一遍之后,除了在这点上意外挑剔而一脸嫌弃的叙泽特,其他人都找到了勉强适合自己的衣服,就算看着灰扑扑的衣服表情有点苦恼的阿伦德尔也挑了一身,瑞贝利安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背了一大堆衣服要带回无名之城——用他的话说,不拿白不拿。
“呼哇——嘿咻。”奥列格套上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号上衣,挥舞着两条长袖子转圈,过长的下摆像裙摆一样转出了花,他大笑着,两眼都眯成了缝:“你们看,像不像个小姑娘!”
除了瑞贝利安回答了“像”以外,全体队员看着他的表情都带着点怜悯,似乎是在说“队长你的智商系数终于也被瑞贝利安污染了么”。
“就算你们说不像我也会很开心的!”小巧玲珑的队长笑嘻嘻地又转了一圈,加上被他捏起来而听不出性别的声音,真的像个可爱的小姑娘。
几人在进塔后的这些日子里终于放开心笑了一次。
笑了一阵,塔里沉闷到凝滞的空气终于流动了些,几人正准备去下一个房间看看,却听到了瑞贝利安猥琐的笑声。回头只见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正拿着一身女式骑装——瑞图宁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拿了那么多女式的衣服——往叙泽特身上比划,一边说着“你看你这么好的身材不给大家看看多可惜是吧换个衣服也好顺便让我们看看裸体你看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缺这点人看你……”以及一系列堪称污言秽语的话。
叙泽特的表情越来越难看,白皙的脸基本成了铁青,两把长匕首基本架在了瑞贝利安脖子上,看着这人的目光基本成了看低等生物的眼神——而罪魁祸首仍在喋喋不休。
如果有牧师在这里,大概已经开始催促他做临终祈祷了。
接受了第三次胖揍的战士终于有了点被揍的反应,揉着大概被揍成了椎间盘突出的腰跟在队友背后一瘸一拐,仍然哼哼唧唧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你们说,植物会不会有自己的通道?”奥列格冷不丁地这么说起来。
阿伦德尔一脸思考的表情:“那些植物看起来有智慧的样子……也许真的有自己的路径也说不定。”
奥列格一脸若有所思:“之前二楼……那个流血惨叫的房间里,不就……”突然就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
重新披上斗篷的蓝则是打了个寒战,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抓了一下,虽然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大概,那东西称为歉疚。
另一个房间看起来是个活动室一类的场所,飞镖台球等等散落一地,似乎是玩过之后没有收拾。
“法师塔里还有这种地方?”叙泽特罕见地露出了看到新奇事物的表情。
“这里的法师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阿伦德尔打量着房间。
在一边搜索的奥列格又发现了什么东西,从地上捡起念出声:“‘这座塔居然靠植物来保护自己,太有趣了。’这是过去的法师发现塔的时候写的……?”
12.
谨记星屑之人,只道相逢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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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我们之前有人来过么?”阿伦德尔琢磨着那张纸条,试图从里面看出点什么——虽然就算他的视线能把那张纸烧起来也还是看不出什么花来。
“可能是别的冒险者误入塔中,然后遇到了这些植物屏障?”奥列格有模有样地捻着自己没有胡须的下巴。
阿伦德尔依然皱着眉头:“或者说,这些植物和塔的主人也没有关系呢……”
“难道它们是在塔主离开之后由于某些原因长出来的?”侏儒若有所思。
“或者说,写这张纸条的人和塔主是同一个人吗?”少年递出纸条。
奥列格重新接过纸条,和阿伦德尔一起研究起上面的笔迹,却发现方才的书房里并没有手抄本,不禁叹了口气。正准备再研究时,在一边的瑞贝利安却劈手夺过纸条,草草看了一眼——虽然大家普遍觉得这人看不懂字——然后塞进了嘴里。
接下来是几秒钟的静默,塔里的空气再次凝滞。
然而人既然不肯在沉默中灭亡,就一定会在沉默中爆发。
“吐出来吐出来吐出来啊!”奥列格急得直跳脚,却因为过长的衣服被绊了一跤。
阿伦德尔则是两眼几乎要喷火,掐住瑞贝利安的脖子猛力摇晃:“你是不是傻!!!”
瑞贝利安嘿嘿一笑张开嘴:“还挺好吃的。”
于是蓝一拳挥下去把他打趴在地上,而阿伦德尔带着铁掌的靴子朝着他头上就踹了过去。
今日的第四次群殴。
半晌,终于打爽了的几人把这个被打得七荤八素的战士扔在一边,准备向四楼进发。
右脚刚刚踏上台阶,背后传来显然是故意做作的怪叫。
“还有一个房间没看过呢!”
诡异的粘滑声音再次充斥了楼层,五个人齐刷刷地回头,只见最初的那个房间辕门大开,瑞贝利安带着同样诡异的笑容拔出大剑开始挥砍,而植物的藤蔓也再次朝着大家无差别攻击而来——
又是一场恶战——恶心而艰苦的战斗。
最终,房间中仅有的一棵植物被几人合力砍成碎片,一段段粘滑的藤蔓在地上鱼一样无力地抽动。
不用提再次跳脚的奥列格和喉结不停滚动却说不出话的阿伦德尔,这边气疯了的半卓尔已经拔出了刀要去捅人,而川途则是用力搂着蓝的腰不让他拿着刀去捅死瑞贝利安:“冷静,蓝,冷静!”
整个场面一团混乱,只有叙泽特保持了相当清楚的头脑,双手电光缠绕,看起来是要选择用龙雷把这家伙做成碳烤人肉。
好想杀了他。
好想杀了这个家伙。
为什么不放开我?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灰色的虹膜被莫名地染红,蓝的表情大概是他从未想过的狰狞,此时只在川途的手臂下猛力挣扎。
川途的身材虽然瘦小得像个姑娘,力量却丝毫不亚于蓝,甚至在手臂这方面还要比他更有劲一点——这大概归功于他幼年时期的锻炼,毕竟他是个能手扒着房梁把自己藏在瓦片下的人——于是被川途禁锢的蓝现在无法向前一步。
他承认,从一开始他就因为一句“小杂种”而记恨上了这个战士,然而这还不是全部,这个人在依瑞斯和伊利亚斯出事之后死皮赖脸地加入队伍,处处与人作对,践踏着他们的悲伤和愤怒——还嘲笑着他们的好心和善意。
他们试图接纳他,他却将他们的温柔置之不顾。
他们试图感动他,他却将他们的帮助弃如敝履。
他们试图说服他,他却将他们的说教当做笑话。
蓝总是觉得所有的队友都会慢慢融入这个有趣的队伍,像他那样不应存在的半卓尔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就算是一个智商欠佳的人也可以被安排到适合的岗位,而瑞贝利安却始终是队伍外的人,以一个旁观者的眼光看着他的队友,因为他们遇到麻烦而开心,因为他们一路顺风而不满,好像他不是参与者,而是看着一出好戏的观众。
他总是不自觉地将瑞贝利安与再也无法复活的两个姑娘比较,依瑞斯会怎么做,伊利亚斯会怎么做,而这个人的行为——无法预测。
也许傻的人不是瑞贝利安,而是无法从那段安魂曲中走出来的他们。
而那段安魂曲,也许永远也不会结束。
13.
朦胧春夜月,魂萦梦还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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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所有的人都选择对瑞贝利安保持沉默。
几人一路沉默着上楼,一路上白色的台阶布满星星点点的血迹,似乎有哪个受伤的人从这里逃了上去。
淡淡的血色一直延伸到四楼,几人眼前豁然开朗。
一样是白色的大厅,地面上是与楼梯上相同的星点血痕,像是什么红梅或是玫瑰的花瓣落在了没有生气的雪地上。通往五楼的台阶前躺着一把长剑,剑柄上血红的宝石在塔内淡淡的白光中有些不真实。
曾经有一只强壮的手按在那枚宝石上,手的主人扬言要杀死他们。
“菲尔扎·裘德……是死了吧。”阿伦德尔迟疑地说着。
“啊?”奥列格蹲在剑旁边,他在尝试把剑捡起来,然而完全拿不动,“菲尔扎·裘德是谁?说起来这把剑虽然好看但是好沉啊……谁来帮个忙?”
队员们对于队长的金鱼脑不做评价,叙泽特则是轻轻走过去捡起了它。
瑞贝利安依然聒噪着要抢剑来玩,被叙泽特利落地用剑指了脖子,只得讷讷而退。
“裘德不一定死了。”高等精灵收起剑,看着光线晦暗的五楼,表情也阴阴晴晴,“我在这里守着吧,你们看看这一层。”
“我也来。”换生灵的男孩噔噔噔跑过去,匕首横握在手里,似乎是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蓝看了看挚友和高等精灵,又看了看两个没有战斗力的诗人,只好摇了下头跟上二人的脚步。
心里非常的不安,好像有什么不祥的东西要来了一样。
空气里仿佛有微微的振动,又好像异常的沉闷,半卓尔感觉自己的肺里塞满了已经变成凝胶状的空气。
他迈出一只脚,脚踝有种异样的刺痛。
他似乎听到暗流涌动的声音。
他曾经在他短暂的人生中无数次听到那种声音,在仿佛未曾存在的丛林中,在混乱嘈杂的遗都里,在这座吃人的塔里。
无论在哪里,那种声音都带着活物最为反感的东西——
死亡,或是比死亡更糟的。
一脚踏下,他没有前进,而是本能地转身。
鞋底的摩擦伴随川途的惊叫,蓝看到那些惨绿色的生物从顶楼一涌而下,虫般蠕动的藤蔓间依稀有些白惨惨的骨骼隐现。
“去死啦——!”本来温温润润的秀气男孩几乎是怒吼出声,雪亮的匕首朝着肉质茎扎下去,砍下细弱的枝条。
两个诗人在最初的慌乱之后拿出乐器演奏,然而安魂曲和迷魂曲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这些不知应该算什么的生物在这点上和真正的植物倒是一样。
还没等到几人完全进入战斗状态,它们吐出棕黄色的囊包,落地迅速长大破壳,与先前的生物相同的恶心藤蔓从囊包裂口处涌现。
只能解释为,这些恶心的囊包是这东西的种子。
蓝骂:“我操他妈的!”
“这些东西——他妈没完没了没完没了的——!”阿伦德尔两眼圆睁,猛力踩碎还未长大的种子,黏得令人反胃的液体从中溅射出一人来高,吓得诗人赶紧跳开:“卧槽恶心!”
这是蓝第一次听到他嘴里说出这种能扒得上“粗口”这类话的边的语言。
他用力拉开弓,手似乎在不由自主地抖动。囊包随着他的箭在空中爆裂,粘液洒在植物们头上——也许是它们能够称为头的地方。
绿色的恶魔们在低语,声音模糊如同夜晚幽灵的梦呓——
“入侵者……”
“防御体系启动。”
它们这样说道。
“不,不对,不会吧,等等,卧槽,不是吧,”奥列格已经急得语无伦次,“咱们该该该该该该不会是拿了这塔里的东西才被它们追着跑的吧!?”
没有人回应他,所有人都在关注着植物的一举一动,而那些绿色生物仍然在挥动着触手般的藤蔓,仿佛林中巨蟒正要择人而噬。
看着这些狂乱舞动的植物,几个人的大脑都有些瞬间冻结的感觉。
当然,瑞贝利安是永远的例外,他一脸兴奋难耐的潮红,双手抡起那把大剑,欧拉欧拉欧拉地喊叫着向这些东西跑了过去,竟然以相当敏捷的身手没被它们吞进肚子——或者说,是接近胃的功能的部位。
“你们先顶一下……”叙泽特的声音好像被埋在了胸腔里,然而还是提醒了几个愣住的人,他们是有杀手锏的。
——你看叙泽特好像很冷冰冰的样子,其实她的火系法术用的相当不错呢!啊哈哈……这确实是个冷笑话……
女孩的声音又在蓝的耳边响起。
——她其实,是个相当热心的人呢,本质上。
笑容,话语,身姿。
再次重演。
蓝手上的箭控制不住地发射出去,一根藤蔓被穿透钉在墙上,它用力挣动,将触手拔下时房顶落下了肉眼可见的白色灰尘。
为什么会又想起了这些不该想起的呢。
为什么,不可以忘记呢。
高贵的女性精灵身周的空气仿佛开始微微的扰动——不,是真的开始扰动,肉眼可见的阳炎在她方圆一米间将植物的映像扭曲成可笑的形状。灼人的热气正从她擎在胸前的双手上放出,橙色的火星围绕着她白色的荷花袖,血色蔷薇在这一瞬间已然变成了业火红莲。
“等我把它们——烧干净!!!”
*wps计字10017,这次爆种了
*晴之诗每一节开头的短句是蓝的养父曾经唱过的歌,或者是他在酒馆听到的吟游诗人唱过的歌,并没有什么引言的意义(但是谁知道呢【笑)
*由于基友的加入,小半卓尔本性暴露开始
*欢迎挨打役低智战士瑞贝利安的加入【笑
6.
希冀之归途伴故人消逝,一瞬间光影如风中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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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破晓,微薄的晨光洒在少年身上。
那些场景仿佛是永不醒来的噩梦,在蓝的眼前一次又一次的重演。
父亲声嘶力竭的狂吼响彻脑海,蛇人的鲜血再次喷洒于自己头顶。
士兵的眼中含着愤怒与不甘的泪水,伸出光秃秃的手掌向自己求救。
依瑞斯鹿儿般的绿眼睛里充满了惊惧,伊利亚斯的神情里写着难以置信。
被分解为尸块的人。
血做成的喷泉。
坠落的流星。
赤红的月。
“为什么不救我?”女孩好像在哭,在叫,声音里带着世界尽头的绝望。
他跪在石板的路面上,喉间发出痛苦的喀喀声。
云像悬浮在光之碎片中的城市,慢慢变成红色,继而镶上了金边,变得橙红,最终被太阳映成耀眼的金色。
蓝模糊的眼前好像看到了什么——
金色的背光中出现了一个人。
仿佛十三四岁孩子的身量,步伐轻捷,初升的阳光里看不清孩子的脸,只看到那人快速向他的方向奔跑,浅金色的发在空气中摇着,背后的金光仿佛是一双不属于凡人的翅膀。
……天使……吗……
他无意识地伸出手,试图接触那个遥不可及的身影。
从阳光中奔来的孩子带着金色的风,渐渐在他面前放大,黑色的披肩于风中猎猎,靛色的眸子水面一样明亮。
“川……途……”
泪水再次顺着蓝的脸颊滴落,他跌跌撞撞地站起,向着金色的少年跑了几步后无力地扑倒在地,已经嘶哑的喉咙让他唯有无声地流泪。
温软的手接触到半卓尔少年的身体,从阳光中奔来的少年将比他高了半头的蓝扶起,紧紧拥抱在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少年线条柔和的下巴贴着他的肩膀,孩子般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声抚慰,而蓝只有嘶哑地哭着。
蓝回到驻地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消失了一夜的他似乎对队友们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倒是他带回的少年给了他们一个重磅炸弹。
“蓝你怎么带了个孩子回来!”奥列格几乎是蹦着站到了他面前,“你的儿子么!还是你捡的孩子?无名之城里居然有人居住么?你在哪里捡到他的?你……”
蓝只能用一脸“你在说啥玩意儿”的表情看着队长。
“啊……是需要自我介绍么。”少年脸红起来,那神情几乎像个未出阁的姑娘。
“他叫川途,是我还在遗都时的朋友。”蓝叹了口气,把少年拉到他身前,“是个盗贼,我两年前去蛇鼠一窝踢场子的时候认识的。”
“嗯……嗯。”名叫川途的少年不停点头。
“啊,他是换生灵。”蓝用这句话结束了所谓的介绍。
少年仍然红着脸,一边点头一边微笑,黑色披肩下的肩膀瘦削得像个女孩子,金色的发打着鬈儿软软地贴在脸上,靛色水晶样的眸子里带着股小动物般怯生生的神情,而奥列格的表情似乎是了解了为何蓝会对依瑞斯那样看重。
阿伦德尔皱着眉头从外面进来:“我们这也多了个麻……队友。”
“嘿矮子!还有那个小少爷!你们怎么突然都跑了?”一个劈天裂地的大嗓门从门外炸了个响雷进来,吓得川途噌一下本能地钻到了蓝身后。
声音之后是个粗犷的汉子从门口扛着把重剑进了门,还在门口被卡了一下,脸上带着白痴一样的笑容大跨步走到床旁边一屁股坐下,之后床铺发出了危险的呻吟。
“哎你是那个蓝不拉叽!”他指着蓝哈哈大笑,之后看到了一半身子躲在蓝背后的川途,又大惊小怪的喊起来:“你他妈还有儿子啊!没看出来啊?”
蓝被这人搞得一头雾水,求助的目光看向一旁的队长和阿伦,而那两人在一旁默默地捂住了脸。
之后又吵吵闹闹的过了半天,蓝才搞明白是昨晚他意识模糊时跟着这人在无名之城里逛了一圈,所以他就理所当然一样把自己当做了熟人。
……什么鬼啊?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他坐下问这个重剑战士,后者把胸一挺头一昂:“在下瑞贝利安大人是也!”
“我叫蓝。”虽然蓝满心的无奈,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了他。
“哈哈哈哈哈蓝不拉叽的人名字也蓝不拉叽的小杂种你真有意思啊哈哈哈呵呵呵……”自称瑞贝利安的战士对着这句哈哈大笑,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
蓝则是恨不能一刀捅死他:“你再说我一遍小杂种试试。”
“怎么了你不就是小杂种嘛,不仅是你啊,你看,这个小少爷也是小杂种?”这人摊手,好像他说的话理所当然。
蓝清晰地听到阿伦手指关节爆裂的声音。
于是他也加入了默默地捂住脸的队伍。
——这是哪儿来的熊小子啊。
7.
飞翔的光辉守护神之吐息,爱与哀伤送别祈祷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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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光芒再次闪过,熟悉的白色墙壁又出现在新的瓦尔哈拉小队面前。
在众人由于那张欠嘴而暴揍瑞贝利安之时,第五季毫不留情的把他们准时送回了这座吃人的法师塔。
于是一群人就这么压着一个智商低下的战士哐啷作响地摔在了卡利亚面前,后者一脸淡定地看着瑞贝利安和川途:“哟,早上好。这次你们又有新面孔啊。”
几人讷讷爬起,各自收拾妥当做好准备不提。现在他们所处的是二层的一间客房,卡利亚身边散落着的是他们的干粮。
由于把这可怜的青年一个人在这座塔里留了一夜,几个老队员都多多少少有点歉疚,于是也没对他把粮食吃了个七七八八提出什么异议,倒是对他这惊人的食量表示了一点惊吓,而作为回应卡利亚又啃了一口粗面做的饼。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瑞贝利安看着卡利亚,不知那根弦突然没搭对,伸手就送了卡利亚一枚勃起的中指。而精悍的盗贼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了个懵逼,奥列格赶紧双手把瑞贝利安推出了卡利亚的视线:“别管他别管他,他脑袋有点问题。”
而被推到一边的战士笑呵呵地伸手以对待小孩的方式揉了揉队长的脑袋,侏儒一脸语塞地斜眼看着揉他脑袋的人,而揉他脑袋的人也斜着眼看回去,导致奥列格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和瑞贝利安用这种方式交流时简直就是个傻逼。
“其实,情况是这样的……”侏儒选择不再理会这个智障战士,和阿伦德尔一起七嘴八舌的把他们的真实情况告诉了卡利亚,卡利亚却并没有表示出“你们在胡说些什么”这样的态度,似乎是很快的就接受了这些听起来匪夷所思的事件。
之后他瞥了一眼这里动动那里摸摸的战士,带着一副“你们这次的队友是不是被门夹过头”的表情,问道:“然后呢?你们准备怎么办?”
一直和川途在一起唧唧咕咕的蓝这时抬起头,金属面具后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感情:“继续搜索。”无视了在一边举手大喊“当然是去玩”的瑞贝利安,他继续说下去:“我一定要知道,这座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六人商议之后,决定回到一楼再次仔细搜索。
瑞贝利安欢呼雀跃着冲在最前面,已经明白“阻止”这种行为对他而言等于火上浇油的几人并没有理会他。
七人在大厅中做了地毯式搜索,而一开始就待到墙角去的瑞贝利安得到了第一件对他们而言有用的物品。
“这张纸是个啥玩意儿啊?”不想那么多的战士拿着一张纸来回翻着,“还画着点画儿,不过看不出来画的啥啊……方方圆圆的跟窗户一样。”
阿伦德尔皱着眉凑过去看了一眼,变了脸色:“这是地图。”
“还是有点用嘛。”蓝的声音似乎变柔和了点。
“好耶!我,伟大的瑞贝利安大人找到了一张,呃,看起来很重要的地图!”这人拿着地图当旗帜一样挥舞起来。
“拿来让大家看看,咱们再决定怎么搜索。”川途从蓝背后出来,仰头看着那张地图。
“呵,我找到的地图怎么能随便给你们看?”将近一米八的汉子像个藏零食的小娃娃一样把手背在身后。
剩下六人的头上似乎飞过了乌鸦和省略号。
奥列格露出一副笑眯眯的可爱样子看着瑞贝利安:“给我们也看一下啦。”
然而这人并没有注意到奥列格这张曾经可以萌杀依瑞斯的脸。
蓝被面具遮盖的额角似乎爆出了青筋:“……我可以把这个脑子不好的人扔出去吗。”
在其他几人都想办法抢地图的时候,队长却转身走开:“大家分头再找别的,不管那张破地图。”
这么一来瑞贝利安反而不干了,挥舞着地图蹦豆一样跳到奥列格面前:“你看地图诶!”
然后侏儒展现了他极强的弹跳力,劈手夺过地图跑到人墙中间冲着瑞贝利安吐舌头。包括叙泽特在内的人都很有默契的站成了一个圈,把瑞贝利安和地图隔开,蓝手里的箭和川途手里的刀一起指着这个不知是大智若愚还是真的缺根弦的战士。
注意力放到地图上的几人很快弄清了这塔的构造,地图上并没有什么诡异特殊之处,而一楼除了这份地图以外也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一楼没有什么房间,显然是标准的法师塔制式,大厅和他们初到时一样的空旷干净,除了他们的声音以外一片死寂。
“上楼吧。”奥列格转身,准备再次踏上白色的台阶,脚步有些沉重。
台阶上那年轻士兵留下的血迹已经干了,呈现出氧化后不自然的红黑色。
“嘿我瑞贝利安大人来也!”
伴着一声大吼,重剑战士如同扮演着什么天降神兵朝着台阶冲了过去。
瑞贝利安似乎是也不是故意要和队友们对着干,但是他听到队长这句话之后的行为让大家都觉得,这家伙不是故意的就是脑子缺根筋。
半卓尔少年几乎忍无可忍,一箭射进瑞贝利安脚前的地面:“你给我停下。”
瑞贝利安吓了一跳,看了眼蓝继续往前跑:“我就不停就不停!”
然后弓手再次开弓搭箭,这次瞄准了瑞贝利安的肩膀:“你要我把你钉在墙上吗?”
后者则是毫无惧色地越跑越快。
卡利亚在一边满脸都是“你们这群智障什么时候才算消停”的表情。
于是铁箭离弓,发出刺破空气的啸响飞向瑞贝利安的肩膀,而一直在一边不声不响的川途看见这一箭脸色一变,小姑娘似的娇态消失无踪,脚下一踢也跟着箭冲了出去。
奥列格无视了真的开始想要弄死队友的蓝和跑得正欢的瑞贝利安,凑在卡利亚身边问起了正事。
“卡利亚听过这附近的什么传闻么?”
“什么什么传闻?”年轻的盗贼又看了一眼相互追逐的几人。
蓝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是能看到他手上蹦出的青筋,而川途道中挥刀磕得箭支偏离了轨道,箭头擦着瑞贝利安的脖子飞了过去钉在他面前的墙上,吓得瑞贝利安右脚绊了左脚摔到地上,被川途一脚踏在颈后制服。而蓝收起弓箭走了过去,左右手相互捏着拳头。
“比起传闻这种东西,你的队友真的没问题吗?”卡利亚用思维停滞一样的表情看着蓝和川途以及被他们踩在脚下暴打的瑞贝利安。
8.
徘徊林间的鹿背离春日的暖阳,追逐灰色的鸟走向迷失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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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来到这里之前——大概是王国军刚刚开始大规模的骚扰边境的时候,我有一段时间不在这里。”卡利亚说着在台阶上坐下,看着瑞贝利安被蓝和川途毫不留情地拳打脚踢。
“那时候他们兵力还没那么精锐,那个叫……嗯,瓦伦的王国将军,应该是死在了战场上,那时候似乎听说有座塔出现了,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塔,在哪里。”他耸耸肩膀,“说不定就是咱们现在待的这座塔呢。”
奥列格想摸摸卡利亚的头作为感谢,却发现自己手太短,和卡利亚一起坐在地上竟然完全够不到,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卡利亚似乎是没过脑子的摸了摸奥列格的脑袋。
阿伦德尔在一边皱眉:“这样说来,这塔不会是因为王国军的缘故才出现的吧。”
“塔?什么塔?”被打出了一脸青的瑞贝利安抬头看着坐在台阶上的三人和靠在墙边的叙泽特,问出了白痴一样的话。
“谁知道呢。”卡利亚摊手,完全无视了被揍得够呛却跟没事人一样的瑞贝利安。
“啊,这个,我们在一座塔里……”奥列格觉得这么晾着被揍的战士有些伤害他的智商,开始简单地再次向他解释现在的状况。
“哦……嗯,哦……”似懂非懂的瑞贝利安被看不到表情的半卓尔少年和一脸无奈的金发少年从地上揪起来,反剪着双手押上上楼的台阶。
转过一个弯,众人再次看到了那红色的房间。
奥列格仍然走在最前方,看到那房间后他拿地图的手猛地一震。
阿伦德尔眼神游移,似乎是不愿看到那房间里的情况。
而蓝按着瑞贝利安的手猛地收紧,疼得被捏的人嗷的一声叫了出来。瑞贝利安挣开蓝的手,跑到奥列格身边研究那张地图,阿伦德尔一脸不信任地看着他。
“再挨个看一遍吧。”奥列格顿了一下,加了句话:“注意不要让任何一个人掉队。”
二楼的地图和他们用两条人命换回来的信息一样,五间客房,一间厨房。瑞贝利安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甚至试图去打开那间不祥的屋子,被蓝狠狠地训斥“还不如把你绑起来”,然后川途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麻绳把智障战士的两只大手捆到了一起。
其他房间没有变化,而那个对于瓦尔哈拉而言已经成为了噩梦的房间,奥列格皱着眉头想了很长时间,最终决定再次进入那里,试图搞明白杀死了依瑞斯和伊利亚斯的究竟是什么。
门缝里依然流着粘稠的液体,只是这次那种腥臭难闻的气味告诉众人这些东西已经不是血液。白色的门无声地开启,原本掉落一地的尸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粘稠的糊状物,像是被消化了一半的食物。
“……这个房间……”奥列格颤颤巍巍地开口,手里捏紧了乐器,“是个……胃?”
川途皱着鼻子:“好臭。”
那些东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臭气,瑞贝利安却高声嚷嚷起“这些东西看起来可以吃”,让全队人都用白眼看着他。
“……不,不一定是房间……”奥列格自顾自地摇着头,波浪鼓一样,“也有可能是那些触手消化的残留……像章鱼这类的生物就会……”
阿伦德尔习惯性地皱起眉头:“所以之前袭击那些士兵,和……她们的,都是这个东西吗……?”
“队长,我觉得那个可以吃。”瑞贝利安弯腰看着奥列格。
“那是尸体。”奥列格一脸不想理他,“我们……走吧。”
“诶——不要出去嘛!我要看那个——!”五大三粗的战士恼人地闹腾,还拖着长音拐着调儿,像个不懂事的三五岁孩子。
“你他妈给我出去!”蓝终于爆发了,要是在平时大概早就有人拦住他息事宁人,而今天所有人都觉得他骂得好。
“闭嘴!”阿伦德尔同时对着瑞贝利安吼起来。
“嘿那老子就还不走了呢!”恼人的战士梗着脖子,硬拽着不让他们走。
“你要我把你的尸体留在这给这塔做养料么!”蓝拔出了他很少出鞘的防身匕首指着瑞贝利安的脖子。
“来啊,你能杀得了我就来啊?”瑞贝利安摆出战斗姿势,两只被捆在一起的手左拧右拧,试图挣脱禁锢。
奥列格一把拉住看起来已经真动了杀心的蓝:“你愿意留着就留着吧,我们走。”
看着六人离开这间令人呕吐的房间,瑞贝利安也闭了嘴,自己屁颠屁颠地跟上大部队。
卡利亚一脸“怎么多了个这种智障”的表情,阿伦一脸的厌恶都不愿看他一眼。
“三楼。”奥列格一反常态地沉默,懒得多说一个字。
“去三楼!”瑞贝利安兴奋地举起拳头挥舞着,还重复了一遍。
“你想永远的闭上嘴么。”蓝狠狠剜了他一眼,川途隔着面具都感受到了那股杀气,不禁叹了口气。
9.
梦与梦重叠的星空,光与暗交错的暮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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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在瑞贝利安的吵闹中上了三楼,还未拐过弯就听到一声惨叫。
“又来了?!”阿伦德尔一拳砸在墙上,结果疼得他缩回手揉了揉。
“惨叫?”瑞贝利安像只见了食的狼一样两眼发亮,噌地窜到了队伍最前。
虽然是惨叫,但是似乎没有前一次听到的那么可怕,后面还有那人拖着长音的哭声。
“不要——救命啊——我还不想死——!”
然后某个二货就停了下来。
“要救人啊好麻烦你们加油——”瑞贝利安朝后面的人摆着被捆起来的手,然而并没有谁理他。
踏上三楼的地面,冲在最前面的奥列格发出小小的惊呼。
厅里站着一株植物——奥列格也不知道是否能够称它为植物,因为它正挥舞着它碗口般粗的藤蔓,上面亮晶晶的粘液把三层的大厅搞得黏黏糊糊的,分外恶心,比刚才二楼的“胃袋”房间更甚,藤蔓间是菲尔扎·裘德的卫兵之一。
那卫兵已经狼狈不堪,帽子显然是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衣服在粘液的腐蚀下变成了一块破布,武器被扔在墙角,而他本人正在藤蔓之间涕泗横流。藤蔓开始收紧,缠住他的脖子往哪个方向拖拽着。
“大兄弟加油啊!”瑞贝利安在远处跳着脚,一边喊叫一边挣扎着想把绑住他手的绳子挣开。
奥列格开口清亮的高音,试图用歌咏让这植物安静下来,然而并没有起到效果,藤蔓像章鱼的触手一样四处乱挥,差点把他抽到对面的墙壁上去。阿伦开始寻找这东西的根系,试图把它从根源上去除,叙泽特和川途则穿过乱动的藤蔓去救那个卫兵,时不时在植物身上留下些伤痕。
而蓝开弓搭箭,手指瞄准的方向是那卫兵的两眼之间——
“你要做什么?”阿伦德尔发现蓝的异常行为,直接伸手推开了他的弓。
“给他一个痛快。”蓝看了阿伦德尔一眼,重新瞄准目标,却被植物的藤蔓挡住了视线,“对于这个人——一个士兵而言,比起被这东西折磨而死,我觉得他更愿意死得……”
“死什么死救人啊!”他一跺脚,今天的队友一个一个都吃错药了么?
蓝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啊!”终于找到了根系的阿伦伏低身子穿过藤蔓,开始用匕首切割它的根部——然而切不动。
植物好像感到了有人在伤害它,猛地一激灵,放弃了纠缠士兵而缩回了一个房间内。
士兵跌坐在地上,眼泪和鼻涕还止不住。
瑞贝利安兜兜转转走近卫兵,手不停在腰上摸来摸去,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一眼就看出这人不怀好意的奥列格直接朝他叫:“瑞贝利安你快弄死那个兵!”
“他还活着吗?”阿伦德尔看着士兵痴呆的表情有些担忧。
“你先把老子的绳子解开!”瑞贝利安再次跳脚。
“……这个还真的忘了。”奥列格头上掉下黑线。
“你,别,吵。”阿伦一字一顿对着瑞贝利安咬牙切齿。
奥列格拍拍士兵的肩膀:“发生什么了?”
看起来其实只有十七八岁的士兵抽了下鼻子,灰眼睛里仍然不停往外冒泪。
“你还好么。”蓝在一边蹲下,然而这个惊魂未定的兵彻底无视了他。
“呜啊——”大男孩一把抱住奥列格的腿开始号哭。
定了下神后,这还是个孩子的卫兵抽抽搭搭地开始表示对这几个救命恩人感恩戴德。
“我还有个十岁的妹妹,我娘生她的时候死了,我爹一个人养不了两个孩子……”卫兵一边哭一边把自己的家底儿给几人抖了个遍,“我……我早就受够了王国军……我在这里服役,挣的连给我妹妹吃饭的钱都不够……我,我愿意加入共和国军,反抗王国的暴政……我……”
听着小卫兵祥林嫂一样的哭诉,瓦尔哈拉几人都表示懵逼:你说这些关我几个铜板的事儿?
蓝抓住散落在地上的植物断枝开始撕来撕去,好像是说“亏我把你当个有尊严的军人想让你死个痛快你居然是个这种怂货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奥列格摇摇头,重新问他:“我们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就是我的干爹干娘……”小孩儿用力吸回去鼻涕,“哦您说这之前……这之前……”
“到底怎么了?”队长同志继续追问。
“饶(到)里(底)肿(怎)么惹(了)?”瑞贝利安用牙扯着绳子跟着问。
“之前我和裘德将……和菲尔扎·裘德一起进的塔……(阿伦说“这个我们都知道”,被捂住嘴)然后……上来就遭到了攻击(挣脱了的阿伦说“这个我们也知道”,被敲了一下头)……全死了,他们……”
卫兵再次露出惊恐的表情。
“后来呢?能看清袭击你们的是什么么?”奥列格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堪比猫妖精。
“植物……这种植物……”卫兵用力摇头,“菲尔扎·裘德被抓到上面去了……其他人……都死了……都……死了……”
眼看着小孩儿的眼圈就又红了。
“卧槽这植物到底有多少啊!又不能吃种它干啥啊?盖这塔的人是不是脑子有屎啊?”瑞贝利安似乎惊讶起来。
蓝小声叹了一句:“这塔,真的是‘长’出来的么。”
“你们进了哪个房间?”阿伦德尔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士兵。
奥列格拍了阿伦一下:“你们知道这塔里有什么吗?”
士兵似乎也觉得这样有点丢人,拿袖子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具、具体的事我也不太懂……菲尔扎·裘德大人说,瓦伦在这里找到了魔法……他说这里有魔法——”
“魔法……”几人都沉吟起来,不约而同地看着在场唯一一个与魔法沾边的人,而叙泽特的表情表示她也是一头雾水。
“那个菲什么扎什么德是谁啊?”而瑞贝利安似乎无聊起来,伸出脑袋跟川途搭话。
川途没看他:“暗杀目标。”
“你们去找菲尔扎·裘德吧。”卡利亚突然站起身,把年轻的卫兵一把搀起来,“我把他带去一楼。”
“现在下面的门还是被封住的吧……。”阿伦德尔不知在想什么。
“那就辛苦你了。”奥列格少见地露出了郑重的表情,“你也要注意安全,如果下面发生了什么就大喊,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10.
逆向之世,夕烧晨色,月照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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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利亚带着小卫兵下楼等等不提。
三楼与二楼的结构几乎相同,六间房子依序排列,几人商讨后从最末一间开始探索。
唯一的问题就是瑞贝利安。
“我要都看一遍!”这家伙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总会都看一遍的。”蓝斜了他一眼。
“可是去最近的一间更好啊!”他的表情竟然理所当然一样。
“那你就去吧,死了别半夜来找我们就行。”蓝冷冷的回头,不再理会他。
房间是个储物间,不像二楼客房那样干净整洁,而是积满了灰尘,各种柜子箱子摆了一地,里面有精致的刀叉碗盘,此外别无他物。
“好像有好东西哎!”瑞贝利安像个强盗一样翻起来,时不时往包袱皮儿里装点什么,很快失去了兴趣喊着要出去,然而没人理他。
阿伦德尔这里转转那里摸摸,眉头紧皱。
“你找什么呢?”奥列格看着他。
“书……或者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少年嘴里嘟嘟囔囔。
“拿着这个吧。”奥列格递给他一把餐刀,“至少能拿来捅个人什么……的……”
说着瞥了一眼瑞贝利安。
而后者似乎并没有被人盯上的自觉,仍然在高一声低一声地“出去嘛——别待着啦——”
阿伦德尔接过餐刀:“不是特殊材质吧?”
奥列格自己也揣了一把:“看起来就是普通刀叉而已。”
蓝顺手也捞了几把刀叉扔进箭筒,似乎是要做不时之需。
看着没人理他,这家伙自己偷偷跑了出去,接近了旁边的房间开门。
队长叹了口气退出房间,阿伦则皱着眉头跟着他,然而在看到房间里的一瞬间他眼睛亮了。
瑞贝利安打开的房间似乎是个书房。
地上 ,墙上,全是书,从两个吟游诗人的表情来看,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他们在这个世界见到的最大的宝库。
“有书诶!”奥列格惊喜地跳起来。
阿伦德尔睁大眼睛:“书……书……啊。”
然后他用一种飘荡的方式走进这间书房,开始浏览书的名字。
奥列格看着阿伦忍不住发笑,摇了摇头开始看地上散落的书籍。
川途似乎也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在书堆之间蝴蝶一样穿梭,蓝和叙泽特则在门口警戒。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半卓尔少年的眼睛里似乎忍不住的有几分笑意。
书脊上用各色颜料印着难懂的符号,阿伦德尔发亮的眼睛渐渐暗下去,眉头再次拧到了一起:“都是龙语啊……”
“这是什么?”奥列格在一本摊开的书前面蹲下:“这本是通用语的!还有插图诶……”
“这是悲荒之神……萨玛菲神,导致了第二次大冰期的元凶。”阿伦德尔也蹲下研究起那本书。
“萨玛菲……等一下,”奥列格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一圈:“瑞贝利安哪儿去了?”
阿伦德尔看着倒抽一口凉气跑出去的队长叹了口气,开始阅读那本书。
“她们不懂龙语……一定……很辛苦吧……。”
少年的声音消失在书页的翻动声中。
看到书就头疼的低智商战士跑到了隔壁的房间,看着左右无人,慢慢把门推开了一条缝。
黑乎乎的,他心里想。
于是这个不怕死的家伙索性把门缝推得又大了点。
“回来回来!”奥列格窜到他身后,“你看那里面也都是书,看完这个房间的再去那个!集体行动集体行动!”
智障战士瞬间没了兴趣:“哦书啊……”回身跟着奥列格要走。
然而他走时却手贱一样把门又推了一下。
黑暗中有什么带着难听的声音喷涌而出。
“救命啊——”侏儒高亢尖锐的叫声让所有的人都撒腿就跑——向下一个房间。
植物。
又是植物,它们挥舞着粘滑的藤蔓,一股不祥的甜味在空气中扩散。其中两根儿臂粗的藤上捆着奥列格和瑞贝利安。
“快啊!它要……勒死我了……”奥列格不停地咳嗽,棕色的脸涨成了绛紫色,那东西勒住了他的脖子往房间里拖,似乎力道还不小。
“哈哈哈哈小矮子你真是可爱咳咳……”瑞贝利安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却没心没肺地指着奥列格笑,然而脸上的笑容也是十分勉强,像是挤出来一样。
“你闭嘴啦!”川途第一次喊出了声,手里的匕首朝着藤蔓划了下去,然而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也许是藤蔓上的粘液太过于粘滑,匕首质量太差,也有可能是他力气不够——总之,只是留下了一道划痕。
嘴里啧了一声的少年一脚踏上藤蔓,植物像感应到什么一样开始狂乱地舞动,然而由于身材瘦小而拥有优越平衡性的川途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燕子一样在上面奔跑,只是怎样都无法接近那东西的根部。
“植物……不止这一棵。”他最终放弃了接近二人,喘着粗气落在蓝的身旁,“房间内还有更多的这种藤类植物,它们还会挡住同伴的根系……似乎有点智力,比瑞贝利安强。还有,它把我的鞋底腐蚀了。”少年抬起脚,露出被烧得发黑的布制鞋底。
“嗯。”蓝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即抽出一束泛着幽幽的蓝的针状箭,搭上一支:“我试试这个毒箭对它是不是有用。”
他最得意的箭法,连射。
细细的箭被藤蔓挡了一下,有的飞到了大厅的角落,有些则插进了植物肉质的藤蔓,它好像吃痛一样挥舞得更加疯狂。
“不要添乱!”女性清越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蓝一愣,弓弦松了下来。只见叙泽特挥舞着已经化作赤红的匕首拼命砍掉一根又一根的藤蔓,被砍落在地的藤蔓瞬间燃起熊熊的烈火,然后化作一摊白灰。
这女人不仅仅是战斗的天才,她只能被形容为战场上的修罗,无论什么敌人挡在她面前,她的唯一目的就是将它们斩断,分解,打败。
蓝和川途只能呆看着白衣翻飞的高等精灵在深绿树丛中旋转腾挪,身法轻捷动作优雅,美得如同一柄凛冽的剑,两把长匕首挽着蔷薇色的刀花在她身周绽放。
——这就是魔法的力量么,剩下的人自忖。
很快她就到了被禁锢的两人面前,挥动匕首开始切割藤蔓。奥列格被憋得紫红的脸上竟然还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呲牙咧嘴的很是滑稽。瑞贝利安也早就放弃了拿他的重剑,转而拔出他那不怎么锋利的随身短刀开始在藤蔓上划道子,虽然没什么用也总比没有强。
很快这两根藤也被切断,和两人一起落到了地上,化作白灰。植物似乎感受到了敌人的强大,倏忽缩回了那充满了粘液的恶心房间,门也轰地关上了。
死里逃生的两人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奥列格的披风不知落到了哪里,身上的衣服也被搞得一块一块,瑞贝利安更是狼狈不堪,裤子都只剩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