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名:张农进
现实中;
由于不擅长与人交流,常常被误解。
非常迟钝,笨拙。
略面瘫、沉默,怕生。
遵循节能型环保主义,即不必要做的事不做,必须做的一律从简。
不喜欢出门,热衷于冷兵器。
非常的以自我为中心,不太注意外在。
遇到梦境以前,喜欢玩格斗游戏。
一次上网,看到奇怪的格斗游戏小广告。
点进去以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自那以后可以进入梦境,且一直把梦境当成格斗游戏玩。
在梦境中比较自信、直率,简单粗暴。好斗。
擅长制造军械,并以此为武器,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打。
以此为乐。
因为讨厌现实中的自己的一切,包括名字...在梦境中取名为叱干宝剑。
现实中有一个亲妹妹,非常珍视妹妹。
(这是一个以基友为原型的人设,对方总之是非常中意的,特别是给她画的武器设定。)
EP2
“那么,自我介绍一下。”恶魔后退了一步,高跟鞋在似乎铺了一层薄冰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Morice,恶魔。”
“既然是来抢棋子的你应该认识我。”Edi甩着剑刃“Edi,人类剑士。”
“我说,谁允许你们擅自这么展开的……”Iroka默默吐槽。
Morice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身体已经僵硬…被冻得。
脚部开始结冰。
对面的Edi也是一样。
被冻起来什么的是小事,轻易就可以化解。但是现在开战的话…使用这种能力的应该是元素法师…Morice扫了一眼yuki和Iroka,是哪一个呢?
总之现在自己的胜算并不是很大。
“在嘴被冻住之前吱个声,冻到死还是把我的店恢复原状。”Iroka依旧那张死人脸。
Edi还没发声只看对面的恶魔看了看自己,怂了怂肩“好吧,反正这种情况下我想要的东西已经得不到了。”
Edi还想说什么却发现没人理。Iroka依旧死人脸地走去店的一角查看放在那里的电脑的死活,Morice召唤出了十个人工仆役收拾散落一地的冰雕,yuki一个接一个的法术吟唱起来修补着房子——看起来很熟练。
我靠这什么展开说不打就不打了?Edi一脸不解地看着这群人。
要死啊我的电脑…Iroka一脸面瘫但是内心忐忑到不行地按下开机键。
Morice大概计算了一下刚刚元素控制的传导度与攻击范围,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水系元素控制…而且可以仅靠空气中少的可怜的水蒸气进行控制。
放眼现在巫师中传导元素可以在百分之十含量以下进行的都屈指可数
。
之后Morice看到了更加令自己意外的一幕。
Iroka的手臂,渐渐融化成了水。
…元素同化?
元素同化,当元素法师将自己的元素种类修炼到极致可以达到的效果。
Morice的知识涉及到的范围中这样的法师更是屈指可数。
这个Iroka到底…
“靠,手化了,yuki来个球。”
…不能完美地控制同化?被动同化?
一边掉线了很久的yuki飞速地吟唱了一个冰封法球罩住了Iroka,他的手臂才恢复原状。
“别紧张,我没棋子。”
Iroka看出了Morice的戒备,试图解释着。顺便把仇恨转移,指了指yuki“那家伙才是,黑色主教”
“你妹啊带你这么卖队友的吗?”修补完屋子的yuki侧目。
“真遗憾,我是黑色皇后。”Morice笑笑。
“在十日兑换中我们是竞争对手,嗯?”
“他是骑士棋子。”Morice瞥了一眼Edi。
“挺不幸,白色的骑士。”Edi补充了一句。虽然他继承棋子没多久,但是对于棋子兑换规则还是有所了解。
在每轮最后一个棋子继承完毕后一周,进行十日兑换仪式。说是仪式其实不如说是战争更为恰当。持有黑白棋子的人与棋子颜色不同于自己的人相互战斗,抢夺到对方棋子的人可以免除诅咒永久获得棋子赠与的强大力量。
至于诅咒是什么?棋子的运行需要能量来维持,这些在战斗中失去棋子的人便成为棋子的能量来源。
至于十日兑换还没开始时就遭到围攻的状况,那是因为普通人夺取到棋子后就可以代替这些继承者进行十日兑换,也可以高价出售,谁不想要利益或者强大的力量呢?
而棋子,作为特殊的魔法物品,已经可以不依附于实体直接寄生在宿主的灵魂上。
所以抢到他们的唯一方法就是
杀掉持有棋子的人。
在一个不知名的平行位面中,有谁站在那里,望着位面中唯一的光源,32枚棋子形状的光源。
身边,一个周围镶满咒纹的眼睛睁着,却发出了人类的声音。
“…走吧”站在那的人简短的一句话。
“棋子继承完毕,本轮十日兑换将在7日后凌晨零点正式开始。观察者已就位。”眼睛发出的声音很冷静却不机械,似乎它并不是魔法道具而是一个普通的人类青年。
这一次的兑换看起和之前几十次没有不同。
然而
此时Morice和Edi听到的,却是从未在兑换中发生过的事情,甚至在他们知识理解之外。
“棋子这个系统,其实有让全员解除诅咒的方法。”这句话居然从那个一开始就没有存在感的巫师口中说出。
“和局,这是棋子系统一开始就存在的漏洞。”那名为yuki的巫师这么说道。
所谓的,愿望?
我的话,怎样都无所谓了。
我只是想让她……回来。
——
又做了那个梦。
“呐,翼,你一定要活下去哦。”
窗外有风吹进来。
“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打架了。”
蓝白色的条纹遮挡在窗帘下。
“也不要像我这样懦弱,所以你要带着我的份一起活下去哦。”
是谁站在窗边?
“那么,拜拜了,哥。”
一个身影在窗边一跃而下。
就像天使一样。
周易。
2013年11月6日。
结束了她13年的呼吸。
而我是邹翼。
是周易的哥哥。
———
大概就是从最后一次做这个梦起,我获得了一种奇怪的力量。
原因大概是在梦中那个略显模糊的声音。
【你是否要参加这个[GAME],成为[玩具使]呢?】
【如果你赢了……我将满足你的愿望。】
我听见自己回答说:好。
【那么……契约成立。】
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重要的是,
我想要让她回来。
让周易回来。
————
我第一次见到周易的时候,我六岁,她三岁半。
周易的妈妈是我的第二个妈妈。
我还记得她笑起来挺漂亮的。
但是在我十岁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我不怎么喜欢贴在石头上的照片,明明真实的面孔更加生动。
—————
周易在距离她十二岁生日还有一个月零四天的时候,被查出肺癌。
她坐在医院的病床上拿着化验单,很轻松地笑着,和她妈妈一样。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笑,明明是有点悲伤的事情,不是吗。
她笑着说,我终于解脱了。
我有点看不懂她。
——————
周易小时候曾经许过一个愿望,她想要在有生之年试试自己飞翔一次。
我看她在窗口一跃而下,心里突然想到了这个愿望。
我最后还是和她飞扬的衣角错过,她终于飞翔了一次。
她的愿望实现了,但我已经失去了她。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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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3啊啊啊啊迟到了好长时间【【【已cry晕在厕所
嘤嘤嘤好中二啊啊啊啊没脸见人了【【【捂脸
善?恶?这个世界本就是灰色的,不是吗?
到底为什么我还会醒过来,我是为了什么而活着,是你们的性念使得我得以苟且存活在此世吗?放心,你们的愿望我将为你们践行……
嘴角浅浅的上扬,心中的重石结实的着了地……
无数次都想要忘记的被深埋于心底的伤口,被恶意的扣挖,露出鲜红的血液,那个画面还是无数次的重复在脑中……
双眼被浓烟熏得无法睁开,鼻腔充斥着焦灼的气息,它们凄厉的悲鸣声、求救声无力的萦绕于双耳,
“不断,不断的燃烧吧!!这样我就又能得到大笔的金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那熊熊烈火之中,男子不顾身上的火焰肆无忌惮的在那片红炎之中奔跑,脸上挂着筵足的笑容。
‘钱,那就是你们的目的吗?’
心中的疑问默默的在无声中产生,黯下的双目显得无神。好像要双耳失聪,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受到这种折磨。那个人的狂笑声和植物的痛哭声。谁能来帮助它们……不帮帮我……
“谁能来救救我……?”
愚蠢的我,为什么在那之前没有发现人类居然是如此的让人害怕,让人憎恨?…………
双手被那群人铐住来到了不明的地点,一天一天的不断的重复同一件事。多少次,多少次我想让自己面向死神。但是他们都这样不断的阻止着我。
是个奇迹吗?我居然从他们的魔爪中逃脱了出来……
但是再次面对的阳光、天空却又是如此的黑暗?
不明白呢,脸上似曾还拥有笑容吗……
果然都不明白呢………………
少女的脑内,绝望的植株早已静静开出罪恶之花朵。
“人类啊,我回来了哦从你们的管治下。像个怪物一般的。”
准备好了吗?我为你们精心准备的如蜜糖般(天真)的话剧,已经拉开帷幕了哦。
污染,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可恶又可悲的人类发出者让人欢喜的悲鸣,这个场景似曾相似在何处。
嘴角的那一抹微笑是那样的甜蜜,扭曲了的面孔已经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了。
樱花是吸收血液才可以变的那般殷红的哦。
在落魄的村庄间遍地突然开满了有如鲜血般红艳的樱花,分分钟的血液将要滴落下来。
“哈哈哈!活该也人类哦。”
这笑声像根根银针刺穿心脏的尖锐……
血液铺满了整块土地,恰似那时被火焰所笼罩的森林,它们死亡时的悲鸣与眼前这些可悲的人类是多么的相似啊,那个人在地上苦苦的哀求着,看着面前孩子被侵蚀的脸庞,曾经,曾经的自己就象这个孩子一样,弱小啊……只能听着它们的求救自己却有无能无力,现在。我亦成为强者。
“让我再听听你们那美妙的叫声吧”
鲜血混合着樱花缓缓的飘落,一切都被这美好的假象所掩盖,又有谁会发现,那片神奇的血色樱树林里隐藏着多少的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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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中二完了233333333333之后,回来姐弟2个开了农家乐,过起了当勤奋农民的小日子!我家不喜欢打架!但是剧情需要,我文笔烂求见谅【躺平
【含有畸形以及性暗示等劇情,觀看請謹慎】
【包含信仰相關劇情,與現實中所發生的事無關,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中-二-病。不是篇讓人愉快的小說,不過是篇糟爛的小說,希望日後假以時日能完善吧,字太少不夠表述出一些東西……】
一
“怪物——怪物——上街啦!”
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句話,暫態,笑聲爆發了出來,聲音此起彼伏,好像在人群中引爆了什麼東西似的,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那些純潔無暇的孩子們圍成一圈,大聲地爽朗地笑著,唱起他們自己所編的童歌:“Theo來啦——Theo來啦——一個身子兩個頭!兩隻手臂四眼球!生下來就沒人要!生下來就沒人要!”
在一片哄笑聲中,Theobald和他的兄弟行走在街道上。這是一個平凡的工作日的上午,天空泛著無味的灰色。成年男子們已經去了工廠,女人們則在家裡打掃,街上只有些或是翹課或是無事可做的孩子們。
震耳欲聾的哄笑再次響起了,這一次是因為Theodore想沖上去打一個帶頭唱的小男孩,卻因為自己的兄弟沒有及時反應過來,而踉蹌了一下。這時,有個年齡不大的孩子扔起了石頭。那舉動並不帶有恨意,只是個像驅逐蒼蠅一樣的行為罷了。石頭也沒有瞄準他們的頭,只是輕輕地蹭過腳邊——那不是恨意,只是一種無心的作弄罷了,是個打發時間的消遣。
Theobald仍然行走著,他感到自己的胸腔裡有名為憤怒的火焰在燃燒,他的兄弟想必也是如此。Theodore咬了咬牙,然後啐了那些孩子一口。站在前面的孩子立馬顯出一副恐懼的樣子,好像單單和Theo接觸就會得上畸形的病毒。他們跑開了,卻再度唱起了那首歌謠:
“沒人要!沒人要!噁心的雙頭人Theo!神不會降臨祝福給這兩個怪胎的!——Freaks!”最後一句歌詞微微上揚,帶著俏皮的尾音入了耳,直直刺入大腦。Theobald忍受著心臟因憤怒幾近爆裂的感覺,繼續向前行走。“Dore,”他說,“別理他們,我們買完東西就回去。”這句話支撐著Theobald不把拳頭打向那些孩子中的一個,他的兄弟感受到了這種情緒,也不做聲,只是和他一併走著。那些孩子已經走遠了,還有一些想挑事的,把自己的大半個身體藏在小巷裡,唯獨露出張挑釁的鬼臉來。
對於這樣的情景,Theodore和Theobald已經見怪不怪了。
八年前的一個冬天,他們被拋棄在教會孤兒院的臺階上,鎮上所有的人家在看到這樣畸形的嬰兒後都會把他們扔給自己的鄰居,就這樣,一家傳給一家,直到停在教會孤兒院的門口,好心的修女從窄小卻發出暖橙色光輝的教堂裡走出來,抱起門前的嬰兒——或者說是畸形的東西,把他們帶回有爐火的室內,為他們取暖,並給他們吃點東西。然後他們有了名字,兩個名字,而不是一個。不是所有的孤兒都有完好的身體,孤兒院中身體有缺陷的孩子不在少數,Theobald和Theodore則是其中最為畸形的孩子之一。與他們相比,無論是滑稽的兔唇Brenda還是禿頭又滿臉皺紋的Alexis都相性見拙,理所當然地,Theodore和Theobald成為了身體健全的孩子們取笑的對象,即使是其他身體有缺陷的孩子,也會以一種淩人的姿態譏諷他們的身體。縱然是缺了只腿,也比兩個身體連在一起的怪胎,或是年紀輕輕就長得像個老頭似的傢伙要好些,是不是?
叮鈴一聲,掛在門上的鈴鐺響了起來,商店的門被推開了,Theo走進了商店。
“請給我們一袋麵粉。”Theodore說。肥胖的店老闆抽著煙扭了過來,他俯下身,挑出了一袋麵粉,麵粉的袋子上破了個小洞,有些粉塵趁機從中飄了出來,搞得整個室內都飄浮著白色的粉末。Theobald皺了皺眉頭:“請給我們用沒有漏洞的袋子裝的。”他說,但是老闆沒有理會他。
“我管沒有漏在袋底的麵粉袋叫完好無損的麵粉袋,今天是你來買東西?”老闆說,又點燃了一支煙,煙很嗆人,竄入鼻子裡,讓人想流眼淚,“Avery沒來嗎?”
“他生病了。”Theobald說。
“那可真是不幸,他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夥子。喏,這是找給你的錢,快滾吧。”店老闆揮了揮手,Theo提著麵粉袋走出了商店。外面的天空終於放了晴,太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出來了,雲和霧被陽光驅趕到潮濕的角落裡。街上那種討人厭的味道沒了——取而代之的是陽光的味道。
“他真討厭,我們明明是兩個人。”Theodore說,悄悄比了個中指,“快點回教會吧,我還等著嬤嬤給我們做飯呢。”
Theobald點了點頭,陽光太明媚了,甚至有點刺眼。他瞇起眼睛來,在炎熱的陽光下行走,炎夏的日光讓水泥路面發燙。
“真熱啊。”Theodore說,Theobald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這時候有幾個孩子路過了,他們滿臉都是笑意,哼著曲子,快活地吃著冰品。然後是眼睛裡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輕蔑及惡意。
——冷不防地,有石子飛了過來,打上Theo的腳踝,然後是更多的石子,還有哄笑聲。那首歌又響起了,一個長著雀斑臉的孩子在高個男孩的慫恿下也撿起了一塊石頭,他扔了過來。
石子擊中了Theodore的額頭。
Theobald沖上前去,給了對方一拳。混亂中,那個高個的男孩尖叫起來:“怪物襲擊啦!怪物襲擊啦!”他又撿起一個石子來,解氣一般打向Theo。尖銳的石子打上了麵粉袋,嗤的一聲,白色的粉末飄了出來,隨即,白花花的麵粉從袋子中滑了出來。闖禍者一看自己犯下了過錯,便飛也似的跑開了。Theobald愣了愣,俯下身來,和Theodore一起撿起地上麵粉袋。
“我們做錯事了。”Theodore說。
“是我做錯事了,對不起,Dore,”Theobald把還未沾上地面的麵粉盡可能地捧起來,儘管如此,還是有一小撮麵粉留在了地上,“連累你了。”
他的兄弟看了他一眼,然後扛起了麵粉袋:“呸,你打他們我可爽了。你別內疚,你內疚我也會跟著內疚。好了,快點回去吧,別讓這玩意再漏了。”
“嗯。”Theobald輕輕回答。太陽很毒辣,萬物都散發出一股被燒焦的刺鼻氣味,暑熱覆蓋著每一片磚瓦,每一棟建築,只有在樹蔭下才能感受到片刻的清涼。天熱的連鳥也不叫了,只有不知道藏在哪裡的蟬發出令人煩躁的叫聲。
“好煩啊。”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他們推開被陽光燙得幾近融化的鐵門,走進了教會。教會和孤兒院是相連的,前面是給人做禮拜的教堂,後面則是孤兒院還有學堂。孤兒院的資金不足夠給每一個孩子去正規學校就學的機會,所以修女和神甫請來了教師。教師為每個年紀的孩子教東西,小孩子教的最早,中午的時候是小學班,下午是年齡稍大的(也就是十歲以上的孩子們)小學班,更大的孩子們會去鎮上的學校。
Theo拖著麵粉袋,把漏了四分之一麵粉的袋子放在廚房裡。洗乾淨手和臉,然後再步行到教堂。現在是工作日,教堂無人禮拜,鎮內的學生也不會來此禱告。Theobald推開半掩的木門,寂靜的禱告室內,排列整齊的長椅延伸到教堂的另一頭,而擺在最前方的則是神甫用的講桌。講桌後方,潔白的無玷的牆上懸掛著巨大的黑色十字架,那處決了聖人的標示似乎正靜靜地等待著前來禱告的人們向其坦白罪孽,尋求寬恕。拱形的門窗嵌入了彩色玻璃,陽光穿過那些半透明的、色彩斑斕的裝飾畫,將灰黑色的地板照射得如同萬華鏡。穹頂,有明媚的陽光竄進了黑暗的教堂,為室內的器物渡上了一層金光。
禱告室的中央站著個修女打扮的女人,她身材纖瘦,從細長的黑色袖管中露出如同枯萎蘆葦似的手指,手上佈滿了皺紋,和勞作的痕跡。她聽到聲音後轉過身來,注視著走入教堂的Theo,後者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後退了退,叫了聲“嬤嬤。”便不再做聲。年老的修女微笑著點了點頭,滿是皺紋和辛勞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怎麼了?我的孩子。”她說,聲音輕柔,像是在唱聖歌。
“我們一不小心弄撒了麵粉,對不起。”Theodore說,後者只是頷首微笑,卻什麼都沒說,讓Theobald的罪惡感更重了。Theodore想說些什麼,大概是想將責任開脫至商店的店長身上吧,但很快那就化成了一聲歎息。年邁的修女走了過來,用那雙開始泛起渾濁卻仍然精神的雙眼注視著他們倆。
“你受傷了,Theodore,”她的神情微微變化了,從那種信仰者所帶的獨特微笑,變成了擔心,沒有半點惡意,也沒有半點利益因素,只是單純地為孩子們感到擔心。她撩開Theodore的劉海,查看他的傷口,“我會為你處理傷口的,可能有點疼……希望不要留疤……”
Theobald略感愧疚,他低下頭,修女仍帶著那種毫無惡意的柔軟微笑。
“準備準備, Theodore塗好傷藥後,你們就去上課吧。”她說,然後徑直走出了教堂。陽光從教堂的穹頂玻璃穿過,筆直而下,宛若古典畫作上的聖光降臨。修女走到教堂的門前,頓了頓,然後回過頭來說道:“要記住,上帝愛他的每一個孩子。”
那時Theobald和Theodore還信仰世上唯一,也是全能全知的神祇。
二
Theodore摸了摸自己額頭上的ok繃,傷口有點深,修女為傷口塗過酒精了,透明液體帶來的刺痛感仍殘留其上。他努力使自己的思緒統一,好回到書本上。嚴厲的男教師走了過來,以銳利的目光掃視著學生。他的頭髮已近灰白,鼻樑上夾著厚重的鏡片,走起路來一副不可一世的討人厭的樣子。教會孤兒院裡所有的孩子都討厭他。
Theobald在做筆記,Caswell先生在學生桌前站了一會兒便轉而去看別的孩子了。Theodore在這種時候就會慶倖,他心不在焉地玩弄著鉛筆的筆桿,在課本上畫畫,Theobald悄悄踩了他一腳,讓他專心。
課很無聊,無聊極了,Caswell先生在數學課上不停地重複著很久以前就學過的內容,然後又在拉丁語課上講些生澀難懂的語法。他的腔調拖得很長,讓人失去熱情,想睡覺。最後一節課是背聖經,所有人排成一隊,走在前面的為自己的成績苦惱,在後面的則為幸運而高興。孩子們一個一個背完了聖經的片段之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候課堂結束。當教堂的鐘聲響起,孩子們便跑出了教室。Theo永遠是最慢的那個。
他們走到教室外外,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充足的氧氣讓人身心愉快。Theodore看了看天空,現在還早,夏季的晝要更長,太陽並未西斜。
“走走嗎?”
“好。”
他們穿過庭院,盆栽四處都是,有些植物將寬大或是細長的葉子伸出來,好像要攔路似的,Theodore輕輕撥開那些葉子。夏時,院子中理所當然地沒什麼花朵,只是有些綠的可愛的觀葉植物罷了。庭院很安靜,平日是只有修女和神學院的見習生才能進來的。他們找了張靠在牆邊的長椅坐了下來,地面上,有螞蟻排成一隊經過,約莫是今夜要下雨了。
“你的傷口沒事吧?”Theobald用充滿愧疚的語氣問。Theodore感到心煩——他不喜歡他的兄弟為這點小事兒不安,作為回應,Theodore搖了搖頭。“呸,我都說了我沒事,而且我可高興你打他們了。”他一邊說一邊無所謂地聳聳肩,Theobald的神情並未緩和。Theobald張開口,剛想說些什麼,卻被橘子樹後的一聲嗚咽打斷了。兩人相視。
“去看?”Theodore問。決定用這種方式來打破不愉快,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拖著自己的孿生兄弟向著聲音的源頭走去。
橘子樹後的是個小女孩。Theobald走過去,俯下身來看她的臉。“Brenda,你怎麼了?”
“她……她們說我的兔子嘴很難看。”Brenda說了句含糊不清的話,然後再次哭了起來,Theodore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小女孩才更好些,他想了想,然後說道:“誰說你難看的,兔子不是挺可愛的嗎!”
“是……是Fiona和Carolina,唔……兔子嘴很醜……”
“你聽她們瞎扯,”Theodore不屑地努了努嘴,“她們長得那麼難看,哪會有資格說你。”
“……不……不許你說她們醜。”Brenda嗚咽著說道,Theodore感到無奈,他歎了口氣,又覺得生氣又覺得奇怪,Theobald摸了摸Brenda的頭:“我們的妹妹Brenda是可愛的女孩,你不用管那些無聊的人說些什麼。”
“真的嗎?”Brenda問,Theobald點了點頭,小女孩得到肯定後再次有了活力,哭得紅腫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她在笑。Theodore看到她的笑臉,感到心情又好了起來。
“走吧,我們去吃晚飯。”他說,拉起Brenda的手。在被染得緋紅的天空上,太陽開始西斜。他手裡攥著Brenda黏糊糊、有點髒卻帶著溫度的手,向前前行著。
他們走進擁擠的福利院食堂,禱告,然後開始吃當天的晚餐。晚餐是蘆筍派。孤兒院的餐桌上不能說話,所有人都在安靜地吃東西。修女巡視餐桌,對一個成年人來說,她吃得很少。大家在吃完晚飯之後回到宿舍,大孩子們幫忙打掃或是複習課業,小孩子們在房間裡玩。Theo在白天買了麵粉,所以可以在晚上時休息一番,Theobald提議複習拉丁語,隨後拿出了筆記。Theobald的筆記寫得詳略得當,字體工整又秀麗。
“呸,拉丁語真難,那個四眼也不多留點時間給我們學。”Theodore說,他的孿生兄弟點了點頭。
“Dore,對不起。”
“還說什麼對不起。”Theodore說,翻了下一頁,“這不是挺好的嗎。”他說著,卻見Theobald將食指戳向他的額頭,撕下了他頭上的ok繃。膠水黏得過久,猛地撕下來的一瞬讓人有種皮膚連帶著一同與身體分離的錯覺。
“真痛啊。”“真痛。”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有些孩子因為這聲音而回過頭來看他們,Theodore裝作生氣似的瞪了他們一眼,孩子們立馬移開了視線。Theodore哈哈大笑起來,這一次卻被看管小孩子們的護士小姐瞪了一眼。Theodore收了聲,佯裝出努力研究拉丁語課本的樣子,這才讓對方帶刺的目光轉移。
“Theodore,你相信神的存在嗎?”突兀的,Theobald問道。Theodore沉吟了片刻,他想到了修女,想到了教堂的光景——他和Theobald在那裡度過他們最快樂的時光,在那裡人們沉浸於主的神聖與自身的罪孽及懺悔,就連畸形的他們也能夠得到原諒與寬恕,“我相信的,我相信神的存在。若是神不存在,我們又如何活下去呢,這副身體——”
“我也相信。”Theobald說,“虔誠一定會帶來奇跡。”他說,然後在胸口劃了個十字。
Theodore無言地別過臉去,開始專注地讀拉丁語課本。這時窗外傳來了雨聲。在雨聲中,倦意與疲憊襲上。Theodore將後背倚在牆壁上,慵懶地看著拉丁文讀本,他感到自己的雙眼開始發沉,讓他想就這麼闔上雙眼,睡上一覺。
“Theobald,對不起,我困了。”他說,然後放棄解讀眼前開始模糊的文字,他聽見他的雙胞胎兄弟輕聲說了句話。
“那就睡吧。”
Theodore放鬆了下來,任憑意識沉入夢境,雨聲中,他聽見了書籍翻動的聲響。
三
“願主與我們同在。”
孩子們在胸口劃了十字,然後低著頭,做出一副謙卑的、不屬於孩童的姿態,每一個都看著自己的腳尖。接著,他們一個接一個陸續而出。教堂外,乾冷的風在旋轉、咆哮著,寒冷吞沒了城鎮。
冬天已然降臨這座城市,只是遲遲不下雪罷了。耶誕節已臨近,街上掛起了彩燈,商店裡換上了聖誕的裝飾,四處彌漫著一種懶散又喜慶的味道。和往年一樣,教堂的唱詩班會在平安夜那天在城鎮內表演,與此同時還有彩車和交響樂隊的遊行。所有人都期待著耶誕節的到來,包括孤兒院裡的孩子們。
Theobald向自己的手掌哈了口氣,好讓自己暖和起來,他和Theodore的年齡還不夠,不能去打工,也沒有零花錢,像手套這樣奢侈的附加衣物自然是買不起的。冬日的寒冷攀上指尖,讓四肢麻痹,給人以一種下一秒手指就會斷掉的錯覺。他由衷地希望能快點回到室內溫暖的環境裡,在火爐旁坐著,安靜地看書,或者喝杯熱水。
修女為孩子們打開福利院的門,督促他們快點進房間。她的臉絲毫沒有凍紅,反而泛著一種不健康的蠟黃,不過,臉上仍然帶著笑意,能看出來她的心情相當不錯。她咳嗽著,跟著走在隊伍最後的Theo們一起進了屋。
“外面真冷,希望冬天快點過去,是吧?”修女笑著對Theo說道,後者點了點頭。
一進入室內,厚重的外衣就顯得多餘了,不過只穿毛衣又有些冷,溫度微妙地很。Theo走進了活動室,最受孩子們喜愛的William正被圍在中間,他戴了滑稽的、綴有毛球的聖誕老人帽,紅帽子在他那頭金髮上很顯眼。看到Theo走了進來,那大孩子沖著他們笑了一下,那不是惡意的嘲笑,和修女的溫柔有些接近,但又不盡相同——這也是William是Theo喜歡的少數“正常孩子”之一的原因。
他和其他人不同,不會以那點可憐的優勢作為自尊的依靠。
他也非常——美麗。那種美麗指的不光是容貌,William的容貌並不女孩子氣,只是清秀,但眉宇中的一種奇特氣魄讓他看起來很俊美。他招人喜歡,孤兒院的孩子們將他視作領袖一般的人物,但人緣和容貌並沒有讓他自傲起來,這正是Theo喜歡他的原因。
William與他們不同,是完美的孩子。
“早上好,Theodore和Theobald,來玩紙牌嗎?”William問道,舉起剩下的那只空閒的手。他身旁的Avery刻意咳嗽了一聲,然後發出一聲怪笑來,其他孩子的臉上立馬也多了這種令人討厭的笑容,一直坐在角落裡看他們玩牌的Linda露出一副虛浮的笑容來。
“雙頭龍怎麼來了。”她哼著小曲,半開玩笑地說道,其他的孩子們立馬大笑了起來。Theobald攥緊了拳頭,忍住將拳頭打向對方臉上的衝動。他裝作沒聽見的樣子,向William道了謝:“謝謝你,不過我們今天要打掃宿舍,還是算了吧。”他說著,拽著自己的雙胞胎兄弟離開了。走出門口時,他聽見William在輕聲說些什麼。
“別這樣。”他說。
他的語氣太柔軟了,讓人聽不出斥責的意味,這是因為他的性格讓他要對每一個人好。Theobald想,拉開了放置著掃帚的儲物櫃的門。一股討人厭的發黴味撲鼻而來,顯然,之前負責打掃的孩子並沒有將整理工作做好。Theodore取出了一把掃帚,注視著被握得發亮的掃帚把,做了個被噁心到了的表情,不過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為福利院打掃。
“那個小婊子,就知道和Avery瞎摻和。”Theodore說了句髒話,然後吐了口氣。他們有些困難地爬上了樓梯,上了閣樓。閣樓很陰暗,滿是灰味。
閣樓的燈光很暗,大概是因為太久沒用了的緣故吧。Theobald想,開始專注於打掃。他們在閣樓的木箱裡發現了前幾年用的聖誕裝飾,這意味著孤兒院又可以省下一大筆開銷了。這件事讓兩個人的心情好了起來,不一會兒,他們帶著愉快走出了閣樓。修女在走廊上,注視著玻璃窗外的什麼,Theo走了過去,想一探究竟。
玻璃窗外的,是只毛色稀鬆的灰色松鼠,它正抱著一顆松果竄上樹幹,然後停在樹梢上,好像在放哨似的看著遠方。
意識到Theo的腳步聲後,修女轉過身來:“Theodore和Theobald,你們有什麼想要的耶誕節禮物嗎?”
“請您不用多慮,嬤嬤,我們並不需要那種東西。”“閣樓裡有之前的耶誕節裝飾,我們可以試試哪些能用。”
“好吧,孩子們,願你們有個愉快的耶誕節,”修女點了點頭,她用手絹捂著嘴,咳嗽了幾聲,“我待會兒上去看看那裡有什麼——親愛的,去洗洗手,回活動室裡休息吧。這幾天所有人都應該保持心情愉快——”
“好的。”“是。”Theo點了點頭,向修女道別。孤兒院的走廊又寬敞又冷,同時因為在室內的緣故,空氣給人一種沉悶感。Theodore和Theobald洗了手,水龍頭裡流出來的冰冷液體幾乎讓血液凍結。“冬天真討厭。”Theodore低聲說道,用褲子擦乾淨手掌上的水。Theobald沒回應。他們回到活動室,在離電爐最遠的角落裡看書。耶誕節將近的好處體現出來了——沒人會無聊到去招惹他們。Theobald翻開破舊的聖經,開始讀了起來。
那本破舊的書籍和胸前的十字架,是他們最初的避難所。那時他們相信所有的苦痛皆是上帝為他們準備的考驗。在聖經面前、在教堂裡、在十字架的庇佑下,他們與常人無異。
過了幾日,平安夜降臨。城鎮猛地鬆懈了下來,四處都是人海,還有祝福的聲音。孤兒院裡的孩子們可以在修女和Caswell先生的看護下去街上看遊行和表演,也有孩子留在教堂後的宿舍裡,看守宿舍。
Theobald在燈光下小心地辨認著拉丁語字母,冬天的溫度讓他有種鼻尖已結了一層霜的錯覺,他搓了搓鼻尖,繼續看書。Theodore偶爾漫不經心地說上幾句話,但都無關緊要。漸漸地,窗外的天空成了天鵝絨一般的黑色,憑著室內的燈光能依稀地看到窗外在下雪,橙紅色的燈光將原本無色的物體照射成一點點亮光。雪花起先無聲無息地融化在窗沿上,然後,隨著時間的推移,出現了第一片未融的雪花,緊接著,無數片雪花悄然而至,在四處鋪上一層薄薄的素白。
冬天的第一場雪降臨了。
不知何時,Theobald已經放下了手中的書籍,望向窗外,雪不像雨,不會讓遠處的景色模糊,相反,她們使那些人造的建築比任何時候都更清晰,遠遠地,有漂亮的燈光密集地排列著,想必是人家吧。他們會做些什麼呢?在這個夜晚享受各自的家庭和平安夜大餐,裝飾得漂亮的聖誕樹,他人的祝福,小一些的孩子會在晚上等待著聖誕老人的降臨。
——但是那些美麗的溫暖的舒適的希望的事物,都與他們無關。他們只是兩個孤兒院裡的孩子罷了,貧窮,畸形,無人喜歡。
Theobald用手指輕觸冰冷的窗戶,玻璃窗那頭的雪花仍在堆積,並未因他的體溫受到影響。“真美。”他說,不知道是要說給Theodore還是要說給自己聽。Theodore沒有附和他,他也在看著窗外。
半晌,Theodore將手從窗戶上放了下來,他看了眼牆上的鐘,秒針正緩慢地移動著:“快十二點了,他們還沒回來嗎?”
“先睡覺吧。”Theobald嘟囔道。他們像往常一樣在洗漱完畢後回到床上休息。房間裡靜得嚇人,給人一種奇特的不實感。
“晚安,Dore。”“晚安,Theobald。”他們說著,但誰都沒有闔上眼。Theobald注視著空無一物天花板,默默地做睡前禱告。他的同胞兄弟無言地看著天花板,與他做著相同的事情。而後,平安夜的鐘聲響起了,那聲音響徹整個城鎮,不可思議地帶來了平和與虛偽的幸福感。遠處似乎有人在什麼地方唱著歌。但因為相隔得過遠,無法辨識出那是什麼曲子,唱的是什麼內容,甚至連表達的是什麼情感都無法分辨。在那歌聲中,Theobald闔上了雙眼,大腦如同陷入鬆軟的棉花,意識開始朦朧,他在自己的意識徹底消失之前向Theodore道了句:“聖誕快樂,Dore。”
他的同胞兄弟回他:“聖誕快樂,Bald,明年也請多指教了。”
Theobald放心地睡著了。雪在飄蕩著,無聲,無影,風把它們中的一些吹得很遠,但更多的落在了地面上。銀白色的雪不住地堆積,于房檐,于馬路,於各處。小鎮逐漸被染上了純白的顏色,但燈光使這個冬天沒有那麼寒冷。
這是Theobald和Theodore九歲時的平安夜,同時也是他們的生日。
四
Theodore是被凍醒的。他起身,Theobald和他一同醒了過來。Theodore揉了一把眼睛。他看到床上多了兩個禮物袋。
“拆開嗎?”“不一定是我們的。”
Theodore抓起其中一個禮物,彩色絲帶上別了張聖誕賀卡,上面用娟麗的字體寫著:“聖誕快樂,Theobald。Marisa修女留。”
“這是你的。”Theodore說,他將禮物盒扔給了自己的同胞兄弟,然後撿起另外一個禮物盒子。Theodore拆開金色的絲帶。盒子裡裝的是一雙白色的手套,上面用黑色線繡了一個十字架的形狀,還有一個鐵質的十字架裝飾,上面沒有多餘的圖案。Theodore看向自己的雙胞胎兄弟,對方的聖誕禮物是一本書和十字架裝飾。
“我們明明和她說了不需要這種東西。”Theodore笑著說,Theobald沉默地點了點頭。他們花了點時間把禮物包裝收拾好,然後走出了房間。清晨,還沒有多少人醒來,這讓Theodore感到舒服一些。他們穿過植物半數枯萎的庭院,然後在院子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耶誕節正式開始了。餘下的幾天裡,不外乎是在讀書和玩樂中度過的。所有孩子的心情都很好,沒人哭鬧,也沒人欺負人,就連Caswell先生也偶爾會在餐桌上笑一笑,講個奇怪的冷笑話。時間過得很快,在新年過後,這種輕鬆愉悅的氣氛轉瞬便消失了,一切開始回到正軌。
Theodore和Theobald開始將節日的殘骸打掃乾淨。
那天天氣很冷,雪被連續踐踏了幾日,已經很髒了,發出令人生厭的灰色,很難想像那是落雪時降下的白色雪花。化雪在路面上結了冰,使人走起路時更要加倍小心。毫無生氣的白色天空上看不見太陽的位置,卻也沒有雲彩的形狀。
Theo取下那些已經失去價值的聖誕裝飾,放回閣樓。閣樓陰暗閉塞,散發著一股惹人厭的味道。他們盡力縮短待在那裡打掃的時間,等回到走廊上時,太陽已經出來了,修女站在窗前,似乎在眺望著什麼。
“早上好,修女。”“早上好,修女。”
修女轉過頭來,看著他們,那張已佈滿了皺紋的臉上展現出了微笑:“早上好,我的孩子……”
突兀的,玻璃窗炸裂開了,在四散的玻璃碎片中,Theodore下意識地合上了眼,等他重新張開眼時,眼前的是——可怖的巨大怪物。除怪物外,找不到更好的詞來描述那樣的東西。那怪物似乎有外骨骼之類的堅硬外殼,外表則像白骨和節肢動物的混合體。它的眼睛像兩個烏黑的空洞,不知在盯著什麼東西看。
“這是……什麼?”Theodore問道,恐懼不可避免地壓迫著他的心臟。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一種刻在骨子裡的恐懼似乎正在蘇醒。有如被蛇盯上的青蛙,他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根本就無法在那怪物面前進行移動。他的同胞兄弟也同樣注視這那個東西,他能感覺到對方的心跳和自己的一樣,正企圖蹦出胸腔,有個聲音在對他們說:快逃走。
快逃走,這個東西是——
“……Theodore?Theobald?你們沒事吧?”修女問道,她大概是想站起來,但玻璃碎片刺進了她的小腿,“這是怎麼回事,玻璃怎麼會碎成這……”一語未盡,Theodore看到她的身體好像被抽出了什麼東西,那個被怪物所剝離的東西,與她本人的相貌一模一樣,只是胸前多了鐵索罷了。
“這是……怎麼回事?”修女問道,接著,她恍然,為眼前那可怖的怪物而驚叫了起來。
一切發生得過於突然,Theodore還未完全理解眼前發生的事的意義,那怪物便已將手伸向了修女。
“吃。”
面臨那怪物的恐懼,比起被拉丁語老師揪耳朵,比起看恐怖片而害怕黑暗,比起旁人目光中的寒冰,都要來得驚人。面對那恐懼,Theodore意識到自己根本無法挪開雙腳。但他更想去將嬤嬤扶起來,“什麼啊……哈哈……”他小聲說,胃部在猛烈地抽搐著,“嬤嬤,你等一下,我們這就——”
“這是主派給我的考驗嗎,”修女的魂魄抱著頭說道,她也在恐懼著,即使那只是靈體,卻能看到她的雙肩在發顫,“不要吃掉我呀,我是那麼的……那麼的虔誠,為何還要遭受這種苦難啊,神啊,神啊,”那雙因時間而渾濁的雙眼,死死地盯著巨大的怪物,“若是你一定要吃人,就去吃他們的靈魂罷——”她痛苦地嚎叫著,以手遮住自己的臉,似是在求得寬恕。
Theodore感到自己的胃部裡好像沉了什麼東西,他懷疑自己聽到的話是否是真的,但修女不停地重複著那句懇求:“拜託你,不要吃我啊,若要吃人的話,”她那張蒼老的臉,已然扭曲成了惡魔的面目,唯有尖細的聲音還在不停地重複著,“就去吃那個雙頭人的靈魂吧。”
——這不可能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送給自己賀卡和生日禮物的人,溫柔地摸著自己腦袋的人,給自己貼上腳步的人,噓寒問暖的人,對自己說上帝愛他的每一個孩子的人,不可能是這樣的……這樣的東西。Theodore呆呆地站立著,腦袋裡再也沒有什麼逃跑的想法,他只感到一種莫大的絕望,那絕望如同將他投入一片黑暗之中,比在街道上被人指指點點要更討厭,比被正常的孩子嘲笑要更憤怒,比在寒冬沒有足夠的衣物要更寒冷,比被石子砸中額頭要更疼,比被眼前那巨大的怪物盯住——要更恐怖,也更絕望。那種絕望,能讓人聽見心臟裡有什麼東西在尖叫、哀嚎,然後死去。Theodore盯著眼前身著修道服的女人看,他知道自己已經對她失去了敬意與愛,甚至是憐憫的情感也不會再有了,或說,他心目中的她已經死了。他冷眼看著怪物張開嘴,將女人的魂魄吞噬了下去,接著,那雙空洞的眼望向了Theodore和Theobald。
要死了嗎。Theodore想,他忽然對那怪物失去了恐懼心,沒有還擊的能力,似乎就這麼被吞噬掉靈魂也不是什麼大事,他的雙胞胎兄弟想必也如此吧。畢竟他們沒有殺死那怪物的力量,只能等待死亡的來臨,逃跑則太遲了。Theodore安靜地站著,等待靈魂被剝離出肉體。
然後——身著黑色服飾的什麼人,將怪物斬開了。——這就是他和Theobald所能記住的最後一件事了。他沒看清那個人的外貌,只知道對方拿著把很古老的冷兵器。
然後他和Theobald在孤兒院的硬床板上醒了過來。
五
葬禮結束了。
Theobald維持著那張木訥又充滿悲傷的表情,直到葬禮結束。唯獨這一天,Caswell先生網開一面,讓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去適應、去悲憫、為死去的修女留下眼淚。只是,這行為對他們來說已毫無意義了。Theodore甚至在葬禮上笑出了聲,他生來不理解節制和自控的含義,Theobald則剛好相反。他們在葬禮上刺人的目光和小小的議論聲中度過了上午。
他們坐在庭院的長椅上,毫無目的地觀察著冬日進入睡眠的植物,庭院中沒有往日的綠色,只有光禿禿的枝條訴說著往日的蔥郁。Theobald看著那些假死的植物,想分辨出哪些是什麼樣的植物,在春天的時候會開什麼花——但那又如何,已經沒有人去照顧這些植株了,即使它們熬過了冬天,在來年的春季也沒有人會為他們澆水、提供養分了。他想。Theodore一直在笑,從葬禮開始就沒停過,他沒想過要去制止自己的雙胞胎兄弟。他知道對方把自己該表達的情感,都表達出來了。Theodore會在他該哭的時候為他哭泣,會在他該笑的時候為他大笑。這就夠了。
Theodore終於停止了笑,他恢復平靜,也和Theobald一樣看著眼前的植物。
“他們一定活不下去了。”他說,Theobald附和地點了點頭。Theobald憑著眼角的餘光看到有人走進了庭院。是William,他逕自走了過來,坐在了長椅上。Theobald想說點什麼,但是喉嚨裡有東西堵住了。William看著地面,一語不發,好像在思考著什麼,等他起身後,他看向了Theo。
“你們相信善良和虔誠會帶來美好嗎?”他斟酌了一下詞語,問道,片刻後,又加了一句,“Marisa修女……她死了。她不應該死,她那麼地……愛著上帝,和這個世界。”
不是那樣。Theobald想,卻仍維持著那張木訥又悲憫的臉,他在胸口劃了個十字,William看到此舉,繼續說了下去:“她……那麼慈愛,對每一個人都像母親對孩子,我們明明和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他說著,忽然歸於沉默,垂著頭看地面。Theobald感受到一種奇特的感覺,他回答:“是啊,確實是這樣,”才不是這樣。“我們在迷茫時,她安慰我們,”她只是在做戲。“她教導我們在苦痛時禱告。”她在死前那副噁心的姿態讓人想發笑。“甚至在那時候,她也在保護我們——”都是假的。
“謝謝,謝謝你們……”William用手指擦拭了一番眼角,Theobald忍住那種作嘔感,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Theobald回答了那個問題:“是的,善良和虔誠一定會帶來美好,Marisa修女一定會上天堂的。”
William終於放棄了自控,淚水如同決堤般從他的眼眶裡湧了出來。Theobald拍了拍他的背,一種奇特的感覺湧上心頭。完美又有人緣,如光明一般的William,終究也和他們一樣,不過是“孩子”罷了。
Theodore微笑著,將William扶起來,為他擦乾眼淚。“我們去走走吧。”他說,但其實孤兒院除了庭院沒什麼可走的地方。William搖了搖頭,無聲地否決了這個提議。Theobald注視著他的雙眼,那雙眼睛很清澈,寶石般的藍色,沒有任何雜質在其中,和Theodore還有Theobald鼠灰色的雙眼不同,是非常美麗的眼睛。
“Marisa修女就這麼離開了……他們說,這所孤兒院會有新的神父來。”William說道,用空閒的手摳起長椅的漆皮,“但願他慈祥的好人。”
“希望吧。”Theobald回答,他摸了摸胸前的鐵質十字架,冬日的寒風讓金屬變得冷極了。他半瞇著眼,端詳著庭院中的樹。樹如同死了一般,在風中沉眠著。他看到在光禿禿的橘子樹後,有個小身影正發抖,“Brenda,出來吧。”他沖那身影喊到,對方意識到被喊了名字,哆嗦了一陣,但終究是從橘子樹後走了出來,她帶著有些恐懼的目光,看向Theo。William並未察覺到那眼神中的含義,而是伸開了雙臂,向兔唇女孩說道:“來呀,Brenda。”
看到William,小女孩羞澀地點了點頭,走了過來。Theodore半開玩笑地說了句:“真嫉妒William。”只是句普通的戲言,卻讓女孩猛地一縮。Theobald意識到,那雙眼是看異類的眼神。那不光是恐懼,還有恨意。恨些什麼呢——恨Theodore在修女的葬禮上笑出聲嗎,還是恨他的偽善呢,無論是哪個原因,Brenda的恨意都十分之正確。Theobald想,為又失去了一個親人而感到悲傷。實際上,他不覺得自己和Theodore有錯。
William抱著Brenda,安撫她,不一會兒,她瞇上了眼。“午飯時間該到了。”Theodore提醒道,William背起女孩,走向食堂,他們的舉動宛如一對親兄妹般。
“真美。”“美。”Theo輕輕感歎,他們彼此都清楚William的存在無異於這散發著惡臭的孤兒院裡所有的一泓清泉。William適合作為一個宗教的象徵,被釘在十字架上,供人祈禱。因為他本身是光,是無瑕疵的東西。Theodore和Theobald看著那瘦弱卻健美的身體,感到心臟砰砰直跳。他們轉身看向庭院,庭院裡,所有的植物都因寒冬而枯竭,四處都是裸露的枝條和根莖,泥土裡埋著半腐的枯葉,它們還來不及化作植物的養分,那植物便已經因寒冷而死了。
在那些醜陋的惹人厭的東西當中,他們看到了扶牆而上的藤蔓上長出了一朵小小的花骨朵——它還未吐露出內在,卻已帶著豔麗的色彩,那青嫩的花苞還未綻放,只是在等待著更合適、更溫暖的時節到來。Theobald看著那未成熟的花朵,為其的美麗與未染的純真而感動。
——然後他伸出手,將那花苞撚了下來。
六
Theodore並不喜歡新來的神父,那男人一臉慈祥的笑,總是極溫柔地對待孤兒院正常的孩子們,但Theodore卻從那張臉的表情上感受到虛偽。神父的姓氏是Nagengast,還很年輕,白霜未染上他的頭髮,臉上也沒有皺紋。讓人想不通年輕人有什麼理由會把人生耗費在無趣的孤兒院裡。
Theodore想著,看向窗外,今天天氣很不錯,天空是清爽的淡藍色,他看到浮雲中有一朵的形狀看起來很像教科書插圖上的鯨魚——然後他被Caswell先生擰了耳朵,接著意識到自己在走神。他有些抱歉地看了Theobald一眼,後者毫不在乎地抄著筆記。
“謝謝。”Theodore小聲說,感到自己臉上發燙。Theobald裝作沒聽見。數學課就這麼糊裡糊塗地過去了,接著又是物理、拉丁語還有文學。恍惚地熬過了當天的最後一節課,Theodore有種被解放了的錯覺。在孩子們整齊的綺麗和鞠躬中,他和Theobald還有白癡被罰了留堂。
Theodore覺得更對不住自己的兄弟了。
“Theodore……當然,還有你哥哥,另外,Randy也留下來,好了,就這樣。我該走了,那麼大家明天見。”Caswell先生夾起自己的公事包,離開了簡陋的教室,其他學生一哄而散,有些人刻意看了眼Theodore,Theodore早已對那種挑釁目光麻痹了。他拿起書來,做作業,所謂的留堂根本就沒人看著,只不過是留在教室裡寫作業而已。等Caswell先生走遠,被留堂的學生愛幹什麼就幹什麼。
Theobald看向自己的作業,感到頭腦空空,他瞟了一眼自己的雙胞胎兄弟,可是對方早超出自己的進度好幾頁了,於是Theobald翻出自己的課本,對著例題照葫蘆畫瓢。等他做完,窗外的天也差不多黑了,Randy早已跑得沒了影子。Theobald早完成了他該做的,現在正在看書。
“圖書館借來的?”
“嗯,神學字典。”
Theodore努了努嘴,他抱起那些課本,叫了Theobald一聲,後者點了點頭。他們出了教室,走廊上沒點燈,晚飯時間約莫過了。神父應當不會為他們留晚飯,他不喜歡他們,就像他們不喜歡他。就算是普通的晚上,神父也只會給他們一份晚飯,在他看來Theo是一個人,或說,一個怪物。他厭惡他們畸形的身體,能看見肋骨的軀幹,還有他們骯髒的灰眼睛。他們也討厭他笑的方式,說話時粘膩且自以為是的強調,還有那些虛偽的話。
“去看看食堂?”Theodore不抱希望地問了一句,他的兄弟點了點頭。兩人在黑暗的走廊裡分辨著每一間房間的作用,不遠處,有間還亮著燈、門半掩的房間,Theodore略帶好奇地向房間內張望。這時,有奇特的聲音溢了出來。那是痛苦的叫聲。
那是兩頭在交媾的野獸。軀體和軀體在猛烈地衝撞著對方,Theodore看到被壓在底下的那個人纖長的手臂,還有他的金髮,那美麗的、屬於少年人的軀幹。即使室內的燈光昏暗,他也能看出來那是誰。孤兒院裡唯一的成年男人正騎在他身上,進行如同褻瀆一般的舉動,不,那就是褻瀆。對聖潔的一種褻瀆,對崇拜物件的一種褻瀆。
William發出一聲痛苦的叫聲,他看起來很疼痛,他在流淚。而神父的臉上卻帶著光輝,他帶著一臉滿足感,看著對方的臉孔,比在禮拜時要更興奮。
Theodore感到自己的胃部在翻滾,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訴說著同一件事——那就是對Nagengast的厭惡感。他忍住嘔吐的欲望,移開了視線。
少年美麗均稱的身體被強制性地掰開,神父一邊默念著什麼,一邊在他白皙的膚色上留下痕跡,從William身上的傷痕來判斷,這早已不是他們第一次這麼做了。
一種痛苦襲上了Theodore的心頭,他誤以為對方會與他分憂,但說到底,他和Theobald仍是被排除在外的異類而已。他推開門,走了進去。野獸們意識到了他們的存在,變得慌亂了起來。神父隨手抓起桌上的筆筒,扔了過來。筆筒擦過Theodore的脖子。
Theodore看向William,後者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中,帶著恐懼。Theodore忽然放下心來,他隨手撿起一個東西,扔向他們,“我們跑吧,Theobald。”他說,Theobald點點頭。他們奪門而出,但畸形的身體沒讓他們走幾步路。
“你們給我停下。”神父勃然大怒,他的額頭似乎被剛才扔的東西擦破了,血流了下來。他只跑了幾步就追上了他們。理所當然地,一頓暴打劈頭而下,然後是威脅。但是,Theodore卻不覺得有多疼。
他知道他們已經沒救了。所有的光都不是光,所有的純潔已被玷污,在這個噁心的世界上還剩下些什麼呢?石子嗎?冷言冷語嗎?他人那帶來刺痛的視線嗎?還是黑暗?寒冷?絕望?
他們除了那個有穹頂和彩繪玻璃的小教堂,再沒有別的精神支柱了。想到這裡,他哭了出來,並非為了皮肉之苦,而是為了已經死去的某些東西。神父會錯了意,打得更重了些。Theodore嗚咽著,垂下了頭。
終
Avery在抽煙。
但Theobald已經懶得說些什麼了,他和Avery四目相接的時候,彼此的眼神中永遠地帶著對對方的輕蔑。他掃了一眼對方,然後走到了庭院裡,看到他來了,William立刻抱起Brenda,跑得遠遠的。Theobald看了Brenda一眼,兔唇小女孩做了手術,雙唇已經被縫上了,再過不了多久,那女孩就會變成“正常人”了吧,然後,那份對他和Theodore的蔑視會變得理所應當。William則懼怕和Theo對視,他一看到他們,就會跑遠。
Theo走進庭院,春天來了,那些無人關照的植物正發揮著其強大的生命力,適應者存,而不適者王,有些盆栽枯死了,盆中的土壤生了雜草,也有些活了下來,在這個獨特的季節裡鬱鬱蔥蔥。藤蔓上生了漂亮的花,紫色或是黃色的,叫不出名字,只是覺得好看罷了。
Theo坐上了公園的長椅,看著這副春色盎然景象。Theobald感到一種疲倦正席捲著心頭,他想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無奈之下,便作罷了。在溫暖和煦的春風中,他闔上了眼。
“讓我睡會兒,Dore。”
他的兄弟理所當然地同意了:“當然,那麼我也該打盹了,Bald,晚安。”
“晚安。”
Theobald做了夢。夢還不錯,夢裡他和Theodore用著不同的身體,行走不同的人生——但那都是假的,他清楚。他看到了修女,William,Brenda,甚至是Avery,他們在那個世界有著不同的性格,不會對他們扔石子,不會避開他們,也不會露出好似厭惡一般的表情。
然後夢裡,灼燙的火焰灼毀了一切。
Theobald張開眼,他知道他的夢已經醒了,眼前的景象並非是夢,而是事實,火舌吞噬了一切,破舊的教會孤兒院搖搖欲墜,他聽到了尖叫聲——混亂的,可怕的尖叫聲。還有人留在那裡。他想。他和Theodore勉強推開了門,建築物內已然無法呼吸。他們捂住嘴,艱難地向前爬行著,接著,有什麼東西爆炸的聲音響起了,Theobald努力地辨認著火焰中的世界,他知道再往前幾步就是活動室了。他們走進去,William正抱著Brenda,在發抖。Theobald走上前,想伸出一隻手,可William推開了。“別碰我,別碰我。”他不停重複著這句話。
於是——Theo鬆開了手。
他們離開了那裡。小女孩已經失去了行動的能力,癱軟在無血緣的兄長的懷裡,俊美的少年一直不停地重複著那一句話:“別碰我。”Theobald明白他們已經救不了那些人了,不是沒有能力,是沒法救他們。他們在火焰中穿行著,四處都因為火舌的攻擊而變形,有些地方塌陷了,木材和鋼筋一併倒塌。Theo小心地躲過那些災難。四處都已經被扭曲,一切都毀了。
一切都毀了。
他們已經無處可去,所有的事物已經被火葬。他們走出那被火吞噬的孤兒院,火焰讓他們的頭腦亦陷入了混沌。Theobald拉扯著兄弟的身體,勉強地向前行走,他們唯一的避難所矗立在眼前。他知道他們只有這個選擇了。
推開教堂的木門,排列得整齊的椅,還有熟悉的彩繪玻璃和穹頂,火焰中,被奇特的光芒照射著的彩繪玻璃發出奇特的光彩,火焰頻動,而那光彩也越發靚麗,聖母的畫像比在平日還要顯得神聖,她懷中抱著的聖子則有著恬靜的睡臉。那處死聖人的十字架的影投射了下來,落在了地板上。在教堂的中央,兩個較小的身影正注視著他們。
那是兩個女童,比Theobald和Theodore要矮上一些,一個身著黑色的東方裝束,一個穿著白色的洋裝,她們並排站著,火焰好像並沒有影響她們,莫不如說,火焰避讓著她們。Theobald踉蹌著走了過去。“你們是誰?”他問。理所當然的,並沒有回答。他看著女童的臉,卻感到一種懷念,一種奇特的感覺。
火焰仍在燃燒著,那致使聖人死去的標誌,在火舌的吞噬中轟然倒下。
Theobald跪了下來,他臣服於血管裡的本能,那本能告訴他他要向這兩人獻上最高的禮節。
“可憐的孩子呀。”“我的子嗣。”那是悅耳如銀鈴般的童音,即使在火中也難掩其清脆。
“將‘連接’的部分,避免。”“將‘正常’的身體,接受——”
彩繪玻璃上的聖母像,已然模糊了。Theobald閉上眼,當他再度睜開時,他意識到自己已有了屬於自己的身體,他看著那只屬於自己的“左手”,那毫無疑問是真實的肉體,有痛處,也有觸覺。
這毫無疑問是神賜予的奇跡。
他錯愕地看向幾近崩塌的教堂,那被火焰熏黑的彩繪玻璃,還有毀壞的十字架。
——神,死了。那全知全能的唯一的神,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雙面的神,其亦黑亦白,亦明亦暗,她嘴中所吐露的言語能治療病痛,她的裙擺不會沾上火焰,她擁有永恆的年輕容貌。
“您究竟是誰?”Theobald問道,他注視那兩人,她們天真的眼神,她們端麗的容姿。半晌,雙面的神靈發話了。
“我是你們的王哦!”“亦是你們的先祖。”
“原來是……這樣。”Theobald回答,他想起幾年前,他和Theodore因為被人扔了石子而來到這裡時的情境,那時,那個修女說了一句話:
“神會愛他們的每一個子嗣。”
Theobald任憑淚水從面頰上滾落,他以最虔誠的信徒之姿跪拜眼前的神祇,然後,吻向她們的腳,有如親吻聖母像的基督徒,更勝親吻聖母像的基督徒。他哽咽著,萬千言語盡數化作信仰之姿,已無更多能訴說出他的心了。
“從今以後,您就是我等的王……不,從今以後,您就是我等的神。”
他說著,再次吻向神的腳。
“請讓我們追隨您,不,請讓我們為您戰死——”
那銀鈴般的、悅耳的聲音又響起了。
“我會期待未來所長出的,甘甜的那果實的。”
FIN
他最讨厌麻烦到别人。
准确来说,他是讨厌被他人厌恶。
他决定自杀,目前正在考虑一个不会给他人添麻烦的方法。
但是向前向后都没有找到一个最合适的方法。
最终他叹了口气,想到,反正都要死了。就这么最后一次,给别人添个麻烦,也不算坏事吧。
他决定跳楼,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楼上。
计划在今天实行——
然而当他在想方设法来到商业楼楼顶前,他就被保安拦下并赶了出来。
(打击!)
后来他决定,去学校。
他踩着黑暗来到顶楼,抚摸着空气中的灰尘,却发现,门是锁着的。
他有些愠怒。
他回到自己家,打开阳台上的窗户,纵身一跃。
东历2014.地球受到强烈撞击而毁灭了——
——一个被神丢弃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的不断轮回中,神的女儿重新创造了一个世界。
被称为【镜之界】,【镜之界】中被创造出来的居民们建议了一个城市。
名为【乐园】,乐园里的居民分别来自不同的多元世界
大家在乐园里生活着,似乎已经完全忘却了原来被丢弃的世界
魔是乐园中的其中一种种族
他们有着异于常人的能力。
他们是由不同的物件化成的,他们拥有着绝对【领域】
魔有着自己的【导师】
很快,神注意到了这个世界。
神很愤怒,并追杀女儿
神的女儿化身为【镜之界】的月亮,并死去了
…………
世界究竟会怎样呢?
5
放学时间。
我匆匆忙忙收拾好书包,打算赶到附近的市场买菜。本来这个时间去市场的话,大部分新鲜美味的东西已经售罄,可是现在市场的老板都认识我、知道我的困境,因此还是会留一点点质量过关的农产品给我。
在那之后,我发现教室的状况有些不对。
小宫芽久带领着一群人走出教室,离开之前特意说了句“别闹得太过分”。我心想,也许是有什么人得罪了她,接下来会发生校园欺凌事件,于是加快收拾书本的速度。然而,当我背上书包、正打算走出教室的时候,教室最后一排有张桌子倒了。
因为吓了一跳,我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到后面。
“还没发现你的处境吗?椎名花。”
在那里的人——是铃木绪海同学与北原奈澄班长。
“椎名同学,还真是天真呢。”
“……你们。”
想要做什么?
拿着美工刀和剪刀是想要对我做些什么?
“椎名花,你可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呢。本来,你是怎样的人也与我无关,可是你干扰到那个人的话我就不能原谅你了。”
铃木同学的脸上是非常灿烂的笑容,就跟平日一样。
跟平日不一样的是,她正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水性杨花?干扰到那个人?
说的可不是我。
因为,除了树、叶、父亲以外,我谁也不喜欢。
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甚至是讨厌。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从此以后不再跟维映说话,二是你就在这里被我杀死。”
维映?维映是谁?……我想起来了,是白鸟维映同学对吧。
噢,原来铃木同学喜欢他……所以嫉妒我?
铃木同学将美工刀架在我的脖子上。真好笑,看她这个握法和刀片靠近的位置,根本杀不死我。
再说,要是我愿意死去的话,我早就死了。
“如何?你的选择?”
“那个……我能问北原班长一个问题吗?”
从方才起便低头沉默的北原班长,脸上毫无表情。
“闭嘴!谁允许你支开话题了?回答我!”
“绪海,就让椎名同学问吧。”北原班长稍稍抬起头,“你想问我什么问题?”
嗯……我没想过真的可以提问啊,其实是想要拖延时间罢了。不过机会难得,最好是问个能够说很长时间的话题吧。
“哟,北原班长。你为什么会参与铃木同学欺凌我的行动呢?或者说,你袖手旁观的意义何在?”
“!”北原班长吃了一惊,随后恢复刚才的姿势,也就是低着头,“也对,你根本就不知道对吧。”
“你……你的所作所为根本是在嘲笑我!!你知道我多努力吗?你知道吗?你根本不可能知道!”北原班长握紧手上的剪刀,用力地插进桌子——桌子的木板稍微飞出一点木屑, “你只是坐在那里,别人就会自动向你搭话。你就算不作打扮,也是个长得可爱的女孩,而我!就算每个星期都去翻时装杂志,在网络上跟很会打扮的人们打听变得漂亮的方法,也仅仅是这样而已!在我努力地跟别人相处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在找你说话了!明明你就是不合群的孤僻鬼!为什么还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剪刀的内侧冲我而来。
于是,我笑了。
“你……你这家伙还在笑!我——北原奈澄最讨厌你了——!”
血,
一点一点地,
将我的制服染为红色。
完全没有疼痛,只有一股麻麻的感觉。
……哈。
哈哈哈,是这样啊。
真无聊。
确实是我意料之外呢,北原奈澄居然是这么无聊的人。
“哈哈哈,完全没用哦。老实说,你们拿什么都没用啊。”
散发着灰色光点的藤蔓绑住北原奈澄与铃木绪海的双手,至于危险的美工刀与剪刀,在剪断藤蔓之前已经被拿走了。他们两人——与其说吃惊,倒不如说是用看着怪物的眼神一样看着我。
看着我吗?是呢,是在看着不是椎名花的我。
只懂逃避现实的椎名花,怎么可能自己解除封印呢?
她只会等着别人杀死她。
正如方才那样,假如不是我而是椎名花的话,一定会乖乖地被铃木绪海杀死吧,虽然那孩子根本不懂如何杀人。
“你……你放开我的手!不、不然我告诉你男朋友……你是怪物这个事实!”
铃木绪海以颤抖的声音恐吓着我。
“男友?我说了啊,我没有男朋友。”
“骗、骗人……”
“骗人的是你们哦?好了,现在要怎样惩罚你们好呢?一个个来吧,先是北原奈澄。”
我任由胸口的血将整件衣服染成血色,这似乎让他们更感到恐惧。也许这时候我该说一句计划通。
“我……我向你道歉……!”
“不用哦,伤口根本不痛,你说谎其实也与我无关。可是呢,我不想让你继续当我们的班长,所以还是杀了吧?”
“不要!!求求你,不要杀我!”
“求我也没用了,再见,北原奈澄。”
灰色光点聚集在一起,变成了一根红色的藤蔓。唔……要怎样杀死她好呢?刺穿心脏,还是绞首?决定了,就勒死她吧。
“你疯了……哇啊啊啊啊!!不要停手啊,停手!!你这怪物!!”
铃木绪海居然会这么帮着北原奈澄啊,不过那只是因为她不希望能被自己缠着的人减少吧。
反正,铃木绪海根本没有什么好朋友,全都是她为了不让自己孤单而缠着的人。
全部都是。
我估计连她“喜欢”的白鸟维映也是。
“没用哦,决定了的事情不能轻易改变,否则会变成优柔寡断的人呢。”
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勒死一个女孩子呢?这我倒没研究过,现在就来试试吧,用北原奈澄。
唔,动来动去的很烦啊,先将她的身体固定吧,企图扯断藤蔓的铃木绪海也是。
“好!大家看好啦!现在我绕了一圈哦,为了确切地杀死她,我要再绕一圈。”
无视他们两人的叫声,我加大藤蔓的力度,见北原奈澄的脸开始变色时,我移开了视线。怎么说呢,因为被勒死的表情很难看啊,才不想被污染眼睛呢。
“对北原奈澄的惩罚完了,接下来就到你,铃木绪海。”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你想要以怎样的方式死去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恨你的我恨的是椎名叶我一时冲动搞错攻击的对象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
是讨厌椎名叶吗。
也就是说……
“是这样么。你倒是没搞错对象啊,要是想要伤害叶的话,不过我这一关可不行。”
那位白鸟维映是为了接近叶才跟我说话,装作对我很好的样子,然后找机会让我介绍叶给他认识吗?
呵呵呵,那么下一个就轮到他吧。
还以为能够跟他成为朋友呢,没想到他跟其他男人一样只是对叶的胸部虎视眈眈。没接触过叶的人根本不知道她的性格如何,知道的只有她的身材和外貌。
“铃木绪海,你想要跟白鸟维映用相同的方法死去吗?”
6
头疼。
如同身体发生故障一样,藤蔓全都不见了,全身无力。
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铃木绪海晕倒在地上,以及—--
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教室的人。
“我说,椎名花你可别滥用那股力量啊,我会被骂的。”
是谁?你是谁?为什么打扰我与铃木绪海之间的事?
“哦,对了,你现在应该认不出我吧。我是雷根•路米路斯,看起来没什么朋友的那位。”
雷根•路米路斯——班上确实是有这个人。但是我没听过他的声音,不好分辨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他。
“唉……居然已经死了一个。这样的话我也没办法帮你隐瞒了,只能帮你找一些藉口。对了,你的记忆也得改改,你想改成怎样的?”
什么想改成怎样!我才不会被……你这种人……等等。
雷根•路米路斯……路米路斯不就是……
“你居然能够想起来,值得称赞。不过,这样的话你更有必要被更改记忆了。”
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雷根•路米路斯一定是个假名!
……那个姓氏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7
醒来的时候,我身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外面这么黑,应该已经是晚上了吧……说起来,我刚刚做了些什么?
……想不起来。
一点也,想不起来。
今天早上……叶出去吃早餐,她还说了想去兼职……之后我叫树上学,结果我被树骗了。树还忘了带便当,我和他吃同一个,正因为这样,才发生了……
诶?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完全想不起来……!
惊慌失措的我,将手放在心脏附近的时候,发现了更加惊人的事情。
我的制服,染上了许多血。
这是谁的血……!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叶呢?树呢?他们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赶紧下床跑到楼下,在那里,树正在吃一点也不健康的外卖。他见到我的样子时,明显地震了一下,脸部的表情也是十分不自然。
“你醒了啊。”
“树!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为什么我的衣服会沾满血!?”
“……因为北原奈澄,啊。”他低下头,表示不愿意继续说下去。
北原奈澄……北原奈澄是……?好像是初中时的同学,但是自从升上高中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为什么树会说出她的名字?
“果然……不该背你回来,将你交给那个人比较好吧……”
“树!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交给你那个人?”
“算了,你大概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吧。”
我怎么可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完全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而且身上还有一滩血,这么可怕的事情有谁可以忽略啊!
谁也好……快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 完 ]
3
真是失策。
非常失策。
超级失策。
即使我不用去劝他,他也会自己上学的……我这样却令他之后几天也不用上学。
……真的好丢脸啊。
可是树今天好好地上学了。
想到这一点,不知为何我安心起来……难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也懂得使用魔法了?
哈,那不可能……魔法这种已经没人用的技术,我不可能会懂。
魔法不过是存在于历史之中的东西罢了。
一点效率都没有,大部分人学了好几年才会生火苗、起风、将铁针稍微弯曲一下。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我趴在自己的桌子上。
今天大家都很努力地交流呢,除了趴在桌子上的我。
对了……说起魔法的话,那个人应该是有魔法血统的吧。
名字叫雷根•路米路斯,男的。身高中等,成绩很好,略瘦的。性格有点奇怪,不怎么跟别的同学一起,总是一个人看书……头发是漂亮的银色,双眼则是暗淡的灰。要不是脸庞长得较标致,他大概会落得跟我一样的境地吧……可是那些女生们总是想要靠近他,脸长得好还真是方便。
“椎名同学,能借数学作业给我吗?”
一把女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发出声音的人叫小宫芽久,本应是黑色的长发搀了一点红色,我想是染发了吧。明明不是很熟,平日也不会聊天,但她每天早上都会问我借作业。老实说,我不太想借给她,但考虑到她的朋友众多——甚至在班里形成势力,我也不敢违抗她。我也想过要迟一点上学来避开,不过她像一开始就计划好,叫我早点回学校然后借作业给她。
我从书包里面拿出作业本,还没递出去就被她抢走了。
“谢啦,我会帮你交的。”
“那个……小宫同学,因为我不一定做得对,可以的话你先检查一下再……”
“知道啦。”
她拿着我的作业本回到自己的座位,然后一个劲地抄……根本就没有检查嘛。
万一被老师发现了,又会被惩罚的吧。
……谁让我是这么懦弱的人呢。
好想死。
这样子的我,对这个世界一点用都没有。
干脆我在小宫同学面前拿出剪刀割断动脉吧……这样的话说不定她以后都会自己做作业了。唔,干脆把她的死党也叫来一起看吧……
“椎名同学,拿着剪刀干什么呢?”
“啊……白鸟同学。”
“你的剪刀很锋利啊,收起来比较好。”
“是、是的。”
我赶紧将剪刀收起来……我居然无意识地将剪刀拿出来了,我到底蠢到什么地步啊。这可是我的最终手段啊,而且也决定了父亲或那家伙回来后再用的……
他的全名是白鸟维映。虽然长得一般般,可他是个好人,连我他也会跟我聊天……他的朋友很多,却不会只顾朋友不顾我,连分组时也会算上我。在朋友的意义上我最喜欢的人便是他。
“今天小宫又借作业吗?”
“嗯……”
“不想借的话就不要借给她了,万一被老师发现就糟啦。”
“谢谢你……但是没关系的。”
我不想让白鸟同学因我被小宫同学敌视。
我对这个世界完全没有贡献,不能再拖累别人了。
“真的吗?但你好像不太高兴。”
“这是因为……弟弟他让人头疼,能向妹妹学习就好了。”
“我也有听说。可是你的弟弟成绩很好,应该不用担心。”白鸟笑了笑,“对了,我能直接叫你椎名吗?每次都加上‘同学’两个字很麻烦啊。”
哎?这是什么展开?
在我看来,我们还是一般同学的关系啊……直接叫姓氏?
白鸟同学好像对我太好了吧?应该将用这种温柔去对待其他人啊,对我好也没什么好处。
“嗯,可以。”
“真的吗?太好了,你也直接叫我白鸟吧。”
“这个有点……”
不太好吧,我正想这么说的时候,白鸟同学打断了我的话。
“不会怎样的!听好了,你以后就叫我白鸟啦。”
“……好吧。”
大概再辩也没用,总之答应了再说。
过一阵子就会忘记的吧……毕竟是我。
对,不能忘记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无论如何,发生这种事真是太幸运了,说理所当然都没有人相信。
“早上好——!绪海酱和奈澄酱都没有迟到地回来了哟!”
两名女生踏入教室。说话的是铃木绪海,蓬松的短发和她大大咧咧的性格十分相配,是个讨人喜欢的女生,初中时跟我是同一个学校的。老实说我不太喜欢她,也许是我嫉妒,总之我对她喜欢不起来,每次见到她都觉得有什么不对。
“绪海……这个时间老师可能快要来了,让老师听到你这么大声说话的话,会被骂呢。”
走在铃木同学旁边的,是这一班的班长——北原奈澄。跟铃木同学一样,初中时我们已经认识,可是我们三个并非朋友,对我来说他们仅仅是同学罢了。北原同学在初中时是个打扮很朴素的人,不知为何升上高一的时候开始跟其他女同学一样很花心思地打扮,现在我也看得出她稍微画了点淡妆。在我看来,她这样的改变根本没有什么好,但在其他同学的眼里她变得更可爱——尽管我真的认为从前的样子比较漂亮。性格和成绩都很好,让她在高中里面多了很多“朋友”,渐渐地她也不会跟我说话了。
明明从前还能聊上一两句的。
话说回来,这两个人一起上学,并不代表他们是好朋友——我是这么认为的。证据就是,铃木同学到教室以后就跟别的人一起,而不是跟北原同学聊天。聊了几句,铃木同学发现了白鸟同学正站在我的座位附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随后恢复成笑脸。
“白鸟你今天怎么跟椎名说起话来了?你可别勾搭别人啊,人家可是很顾家的淳朴的女孩子啊哈哈哈哈!”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椎名是朋友,对吧?”
啊……真是的,为什么要直接叫我的姓氏啊。
而且,还说了我们是朋友。
朋友是指关系好的人吧可是我并不觉得我与白鸟同学的关系很好说到底我们也只是普通同学充其量只是关系比较好的同学罢了为什么要用惹人误会的说法呢我说不定又会更加让人讨厌了啊毕竟我这样的人居然也有朋友什么的在群体之中是不被允许的吧—--
“椎名?你不要拿剪刀,很危险啊。”
意识拉回现实。
我望向自己的手,不知从何时开始准备拿出剪刀。
“啊……对不起。”
为什么我总是如此懦弱,这点事情就想要拿起锋利的东西?
此时的我只顾着责备自己,完全没注意到某个人异样的眼神。
4
“我说,姐你不要总是来班上找我啊,你难道没有朋友吗?”
“这跟我有没有朋友没关系,问题是你没拿便当。”
坐在中庭的一角,我和树吃着同一个便当。
现在是午饭时间。由于我们所读的学校是初、高中连在一起的,中庭也有其他高中生与初中生的组合,但是没有一个像我们一样是吃同一个便当的,大概也只有我们是姐弟。
“我很久没上学了,哪记得要带便当?倒不如说,我打算测完验就回家去了,怎么可能带便当,是你不让我回去吃饭的。”
“你一回家就不会再出来了对吧?我怎么可能让你走?”
“切,要不然我不吃也行。”树将筷子递给我,“就算一个中午不吃饭也不会死。”
“真想答应啊,可是你是成长中的男孩子,你要吃的话我可以整个便当给你吃。”
“谁会那么做啊,你又不是做得特别好吃。如果是叶做的我就会吃光。”
叶做的料理……我记得是看起来有点糟糕……吃我倒没吃过,每次都是树吃光的。叶的料理做得很好吃吗?还是说,树只是出于对叶的爱才……
算了,纠结这种事毫无意义。
树是我可爱的弟弟,叶是我漂亮的妹妹,他们两个都是我珍贵的家人。
树见我停下手,用带有疑惑的双眼看着我。
“你怎么了?吃醋?”
“怎么可能啊,你们的关系很亲密我是知道的。任何人都看得出你对她有特殊情感啊。”
“别说什么特殊情感,我对她的喜欢是完全合理的。”
虽然语气像是在生气,不过脸上的表情明显在诉说对于喜欢妹妹这件事他是十分自豪的。不过也对,再怎么不像他们也是双胞胎,在出生之前已经是两个人一起。
在其他人都是孤单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真让人羡慕……
“哦!这不是椎名吗?”
“哎?”“谁啊。”
由于我和树都是“椎名”,我们异口同声地回应了从远处传来的男性的声音。
我望向声音的来源—--
是白鸟同学、北原班长和铃木同学。
为什么是这样的组合?铃木同学的话跟谁都一样,可是白鸟同学和北原班长似乎不是特别亲近的两人吧……这样的话,说不定是铃木同学拉他们两人而已。
至于刚才叫我的人,大概是白鸟同学吧,因为那三人之中只有白鸟同学是男的。
“那些人是谁啊……”树脸上高兴的表情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怕麻烦的表情。
“是我的……”
说是朋友还是同学好呢?我想了一下,果然还是后者。
“他们是我的同班同学。你想不想认识一下学长学姐?”
“哼。”树对于我的提问感到不爽,“什么学长学姐,除了烦着人之外毫无用处。我回教室了,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地上课的。”
说完,树看了一眼正在走过来的白鸟同学一等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吃了一惊,看了看我,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他说的是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到。
“椎名……咦?刚才坐在你旁边的人走了?”
白鸟同学用带有遗憾的表情看着树刚刚坐的地方。
“呃……因为……他比较害羞。”
总不能告诉他树方才说的话,害羞这个理由应该算是合理吧。
“噢噢噢,刚才那个是椎名同学的男朋友?”不知为何,铃木用很兴奋的语气询问我,站在她身边的北原班长反而不太高兴的样子。
铃木同学这……怎么会将我和树认作是男女朋友啊。
我们可是姐弟啊,姐弟。树正穿着初中部的制服呢,明显是弟弟之类的……虽然现在姐弟恋也被许多人接受,可是我并非那群人的一份子。
“我和他,不是情侣……”
“嘿嘿嘿不用害羞了哦,你和他吃同一份便当吧。”
“那是……他忘了带便当。”
“嘿嘿,不用解释了哦,大家都懂的。”
“不,真的不是……”
够了,停下来。
“牵过手吗?接吻了吗?”
“所以说了……”
不要再说了。
“做过了吗?……啊,看那个人的样子还没有经验吧,是你引导他的?”
“……”
真的……不要再说了。
“我跟他……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也许是发现气氛变得沉重,北原班长拍了拍铃木同学的肩膀。
“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明显是为了离开这里的藉口。看铃木同学那么高兴的表情,她还没发现自己做错事了吧。白鸟同学倒是保持着很遗憾的样子,嘀嘀咕咕地说着些什么,我没听见也没有特意去听,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现在想起来,当时的我太没有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