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的时间究竟能做些什么?给自己的学业人生画上句号,白手起家踏入社会做出一番红火的事业、亦或一边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一边寻找存在的意义,就算是终日碌碌无为,问题的答案也能信手拈来——那么它的终焉呢?
普通的期末考试一旦被美其名曰为半年心血的检验,随之而来的紧张感便会令状态大打折扣,更何况这座世界唯一的魔法学校第六年学生生涯末的最终考。
最糟糕的是,考试官还是跟自己有着数不尽孽缘的那个人。
罪松开与右手重叠着、紧攥魔杖的左手,拂去脸颊上快要滴落的汗水。
“别妄想我会放水喔,到现在还扔不了魔杖的小会长。” 魔药教师恕站在教学楼旁的树荫下,看着对面被春日阳光笼罩的学生。恕的前面是一片小空地,它将会成为指导战的战场——或许只有开始是。不知有没有受到魔法的影响,学院的树林生长得格外茂盛,初春不久,整个树冠郁郁青青,连成一片,让人有种阳光也像夏日般灼热的错觉。整个人都靠在树下的恕当然不会有这种错觉,这片树林在他的身后没有继续延伸下去,他便几分悠然地调侃着罪。而后者就快要大汗淋漓,充分感受着沙制地面比热容数值究竟多么渺小。
“白痴才会指望你放水。”罪将魔杖Minster最大化,像是表达自己决心般用力一挥。附着在两侧发丝上的汗水也一同顺着飞舞出去,反射一瞬亮光后化为水汽消失不见。“这次绝对会赢你。”
“话别说太早,赢不赢还……”恕插着手,仰头打算继续调侃,罪突然的行动让他放弃这幅优哉游哉的派头,忽地向右边闪去。
恕方才靠着的树干瞬间被插进一根黄色的针状物,几秒钟后便化作颗粒散入土中,在树干上留下近十厘米深的孔洞。
“还是那么死性不改啊你,”恕抬起手,全然认真了起来,“讲点规矩好不好,又不是小孩子了。”
"要你管。"罪念着魔咒,脚下的沙砾开始上升,三三两两簇拥起来凝结成针,一齐朝二十米外的目标飞去。
恕蹬了一下地面,借着上升力和树干给予的第二动力一跃而起。那些沙针从他制造的短暂空隙中钻了过去。
"风——"罪唤起另一种元素,Minster中央发出的光晕染红了他的面庞。
魔法的催促使得有些闷热的空气开始流动,风环形围绕着这片沙地,卷起沙砾,去喷涌的泉水般上升,上升至没过罪的高度。
恕及时用魔法阻挡了风沙的入侵,视野却渐渐被土黄色侵染,让他看不清前方罪的动作。刚刚飞入树林中的沙针也乘风而返,恕一时腹背受敌。
"嘿~沙尘暴——"罪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高高举起左手。沙尘仿佛被压抑许久,一下喷射而出,从二人的眼中来看已是遮天蔽日之势。
不断被激起的黄沙巧妙避开了罪,以中央目标为中心四散开来。同时,恕身后的沙针也如同强弩之箭展开攻击。
视野受到很大限制,恕不能再像刚才一样自由躲避。但他一开始的行为只是随心情而定的单纯反应罢了,若要动点真格的话——
"这种程度的伎俩连碰到我都做不到。"话音刚落,漫天沙尘也随着声音一起消散。
罪还没搞清恕到底用了什么手法就被迎头浇了一股水流。他瞪着恕,对方正摇着手指看指尖水汽凝成的小球打转。
就像城市中用洒水车减轻扬尘危害一样,要想让罪的魔法失效,浇上水足矣。沾了水的沙砾很难再借助普通强度的风力飞起来,就算加强风力,也驾驭不了数目如此庞大的沙石。另外,晴天的蒸发量不容小觑,用魔法聚集水汽,恕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到。
罪哼了一声,念咒语让水珠离开他的身体,随后调动热量让它们蒸发掉。这使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再次借助风力让自己的身体腾空,罪向前一翻,脚勾在恕身后的树枝上,身体划过半个弧线的同时调动恕周围的热量。
恕指尖上的水球瞬间变为冰锥,乘着被加强的风力刺向恕。冰锥贴着恕的脸颊扎在树上,一部分被恕的体温融化。
"碰到了。"罪倒挂在恕面前,捂嘴笑起来。特意做打破对方话语的事情似乎让他很开心。
"你就这么挂在我面前不怕我动手吗?"恕早就习惯对方赌气般的小孩子脾气,擦掉脸上的水,问道。
"老师只能防御,别忘了。"罪压了下眉头,笑容一下染上邪邪的色彩。他踹了下树干,再次荡了起来。
大面积的冰锥突现,全部蓄势待发。恕转身朝教学楼方向跑去,用魔法登上楼顶。成群的冰锥尾随而至。
恕向前走了几步,冰锥却不断减少。罪赶忙追上去,头顶温度的升高使他意识到阳光的作用,但是没有办法,魔法是不能与自然背道而驰的。
"看吧,不用魔法也能破解掉你的攻击。"恕轻松地耸耸肩。对方可以说是巧妙利用了自然,但也恰恰巧妙地忽视了自然。
罪这次没有理会对方。他跳到房顶上,一副震惊的样子指着恕身后的地方,"诶?!那里竟然……"
"什么?"恕目不转睛地看着罪,表示不会上他的当。
"Doge被学生困住了——"罪拖长语调大声喊着。
"达梓被?"过度新奇的事让恕忍不住回头向下看。这时罪找准时机立刻冲了过来。
"——暴裂刻印!"
"切。"自己身上出现了三个魔法纹章,恕终于开始持续发动魔法进行防御。
和上次的位置不同呢。罪想起之前魔王入侵时在教学楼中发生的事。因为那个是冒牌货吗……算了反正他本人不知道,那些话也是。
让他知道就麻烦了,又会被他揪住说笑的。对这件事拥有很大错误认知的罪悻悻想着。不过在这之后还是勉为其难跟他家伙说下比较好……毕竟之后就……怎么想怎么做全看他了。
提起这些事,罪不免有些伤感。他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完成与魔法世界最后的结缘。
没错,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挥舞Minster了。
罪掏出一个小瓶,洒在Minster上,后退一步喊道:"Chain!"
十字架形的魔杖Minster发出强烈的光芒,下一瞬全部化为锁链,围绕在主人身旁。
利用金属元素进行流动重塑,再加上增魔药水的力量,可以使魔杖快速变形以及一定程度上无限延伸。
罪抓住锁链的一段,下方的链条直直拄在房顶上,把罪拖起至一定高度。接着,他靠着锁链的弯曲运动向前冲出去,其他链条也随着他的手势一起以刻印为靶心展开新一轮攻势。
恕一边用魔法挡住锁链,一边沿着屋顶向更远的地方跑去。绕过几栋建筑,高高的钟塔映入眼帘。恕便借助风力沿着墙壁踏上去。
罪的锁链比他本人更先接近钟塔。它们围绕着钟塔螺旋上升,将恕团团包围住。
"你跑不掉了。"罪抓着锁链末端,悬空于锁链圈的外围。
"那倒未必。"恕身前出现一片冰粒,正慢慢形成和罪一样的冰锥。
"你觉得它能打到我吗?"罪认为恕只是在无谓反抗,轻蔑地笑笑。
"不,其实它的目的是让你身后着火。"
罪发觉温度的变化过于强烈,迅速脱下斗篷丢出。接着,它角落的火焰迅速扩散,整个斗篷化为灰烬。
热量作为一种能量也必定是守恒的。恕唤出冰锥作为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把热量聚集在罪的衣角,将其引燃。
"你难道觉得觉得有了锁链我的魔力就不足以调动水了吗,白痴。"感觉自己又被这家伙看扁,罪气呼呼地展开防护。
"好了,我承认你比我想象中能干就是了。考试结束。"恕毫无诚意地拍拍手,回敬道。
"等等,我还没……"
"把钟塔周围弄成这样校长会生气的。"
"难道不是你不出来才这样。"罪小声抱怨着,念了句魔咒让钟塔周围不留缝隙的锁链消失掉,最后只留下一条缠绕在恕的手腕处。他拽着锁链的另一端,拉上恕钻进钟塔的最高层。
"到这来做什么?"虽然恕轻易就能解开这个魔法,但隐约看出罪有心事的他决定静观其变。
"有些事……"罪顿了好一阵,才继续说下去。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回去。"
"回去?"恕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省略的地点,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进行确认。这毕竟是对他来说也很重要的事。
"虽然魔法真的很神奇,魔法世界的字典上根本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而且我还遇到了一生难忘的大家。但是……"罪转过头去,尽力将悲伤的表情藏起来。"在这里的话,我觉得自己一直没有生活的真实感,那也是我最看重的东西。"
"笨蛋。"恕走上前,狠劲敲了罪的头,"跟我矫情什么,你想怎样就怎样……别搞这些一点都不像你的……"恕有些说不下去,只是伸出手紧紧抱着对方。
"我在那边等你,无论多久。哪怕你几百年后偶然去东京旅行,我也一定会让你见到我的。"
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安,罪也抬起手做出回应,同时说出那些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东京啊……"
"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让我的名字在东京湾家喻户晓,这样就好找了吧。"
"等等,你全名叫什么啊?"
"……罪木朝月。还要说声请多指教吗白痴老师?"
"程枢,记好了,笨蛋小会长。"
"你会来吗?"
"废话,我巴不得现在就去。"
身体前倾,两人彼此交织,仿佛已然是最后的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