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谢·斯塔洛夫金深深陷在红木扶手的大沙发里,像滩没骨头的烂泥。他随便披了件白衬衫,胸前一排扣子全都敞开着,露出坚实精干的上身肌肉。这人有几天没刮胡子了,下巴上一片淡青色胡茬的痕迹,让他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大上不少。他的两只手臂环抱在胸前,肘间夹着一只深褐色的大肚玻璃酒瓶。头歪向一边,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直到小厅的门被打开了,清晰沉稳的脚步声响起来,一路笔直地逼近,停在他正前方。
阿列克谢动了动眼皮,不情不愿地睁开。
他首先看到一双穿着皮鞋的脚,然后目光上移,依次看到条纹西裤、背心、以及规规矩矩打着的领带,最后滑过来人嘴角的小痣,落到对方脸上,和那双仿佛总是在微笑,深不见底的绿眼睛对视了。
只一眼,阿列克谢就知道准没好事。
果然下一秒,他面前这位看上去很有气质的高瘦先生伸出手,就将一份牛皮纸质,绕线封口的鼓囊小包递了过来。
阿列克谢鼓着眼睛瞪着那个小包裹:“教授,您难道不是允诺过要给我一个可爱的假期吗?”
然而对方微笑着的表情一成不变,那双绿眼睛微微眯起,狐狸似得神色搞得阿列克谢有些紧张,他舔了舔嘴唇,不由自主抱紧了酒瓶子。眼睁睁看着对方分开薄薄的上下嘴唇,那优雅的,从容不迫的温柔细语响起来了:“我亲爱的阿廖沙(阿列克谢的昵称),你已经在醉生梦死里度过了一个星期。”
他眯着眼睛微笑,红发绿眸,仪态大方,像一幅立式古典油画。
“我满足了您休假期间所有索取的欲望,只巴望您可以在合适的时机下行行举手之劳,而您,作为人类,居然如此迅速的腐化了,我真是深感伤心。”然后他微微侧了侧身子,适时地露出身后空了大半的酒柜。
阿列克谢当然读得出对方的言外之意,兜转一圈无非就是想告诉他——敢偷懒不干活,你就死定了。
懂了这层意思,他打了个寒战,伸手接过那包文件,然后拆开了它。
加勒比的阳光向来很好,蓝天白云,美女沙滩。阿列克谢·斯塔洛夫金摸了摸剃的干干净净的下巴,单手提着一只轻便的小行李箱,用另一只手掌搭了个凉棚,四处望着。他站在唯一一艘开往圣格尔尼岛的渡船上,百无聊赖地发着呆。在亲爱的教授阿格里先生勒令下,阿列克谢只得将自己整理干净,换了一身浅灰色的西装,又戴了只斯文的无框眼镜,将一头黑发规规矩矩向后梳,露出额头,硬生生将躺在沙发上的一坨大型废物收拾出了几分衣冠禽兽般的高冷精英感。
他站在晃悠个不停的甲板上,隔着镜片看着这过分明亮的世界,感觉像隔着电子显示屏窥伺,让阿列克谢感到很不舒服。海上的太阳照得他发昏,让他忍不住地拽了拽整整齐齐的领带,不禁觉得对教授先生可爱的小地下室非常怀念。
等到他踩着火辣的阳光,一脚踏入四处泛着海风咸湿味道的镇长办公室时,脖子上的领带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圣格尔尼镇的镇长先生是个愁容满面的秃顶白胖子,在看过阿列克谢的名片和罗扎耶夫斯基教授的介绍信之后,他挤作一堆的愁闷圆脸上总算是挤出一丝笑意。镇长先生越过办公桌,急急忙忙向阿列克谢伸出肥胖的右手,很有力地握了握。
“欢迎!欢迎前来鄙地!您百忙之中前来,鄙人真是非常感激!”他一边说,一边放开阿列克谢的手,从上衣兜里掏出手帕,揩了揩脸上的汗珠。
“您已经看过文件了吗?”镇长一边急忙请阿列克谢坐到旁边的小会客沙发上,一边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在阿列克谢点过头后,那张刚刚绽开一点笑容的脸上立刻又让愁苦所占满,他在对面的沙发上坐定,前后搓着那双白手,“那么您也大概对本镇情况有所了解,我们的确是遇到了一些——一些异常的情况。”
他停下来咂了咂嘴,阿列克谢并不着急催着他讲下去,只是腹诽,看来镇长先生真是走投无路到了只得去求助阿格里·罗扎耶夫斯基帮助的份上。而阿格里是谁——天才与疯狂等重,教科书般的一个神经病学者。阿列克谢想了想红发的教授先生对待这件委托的态度,似乎感到有那么一点兴趣,又远远未感兴趣到能劳动他教授先生本人大驾的份上。
毫无疑问,这件事有点意思,大概那份异常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又没有那么有意思,也许只是些小鱼小虾在兴风作浪。
这里可是自古以来就因为人鱼传说而闻名的圣格尔尼镇,想想他们一本正经竖在中心广场的人鱼雕像。阿列克谢事不关己地想道‘也许真是他们可爱的人鱼作祟呢,毕竟真实的人鱼里面也不乏邪恶之辈。’
但如果真是人鱼的问题,教授先生只会眼皮也不抬一下,随手将这份委托丢进垃圾桶,阿列克谢也就不会有机会杀到这座小岛上来。
“镇上已经有六位居民失踪,全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年。在第四个年头的时候,当局派人来调查过,但是并没有什么结果,失踪事件还是在发生。”镇长说着,又揩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有些居民已经陆续搬离了镇子,如果人口继续流失下去,圣格尔尼的采珠业和渔业就完了。”他说到这里,异常希冀地看了看阿列克谢,但是并没有从对方脸上读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阿列克谢·斯塔洛夫金先生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藏在镜片后面的铁灰色眼睛仿佛隔着铁幕望过来,恍若一个待在铁丝网外面审视犯人的狱警。
镇长忍不住又有些冒汗了。
而在这时,办公室外面爆发了一小阵喧哗,接着有什么人不顾秘书的阻拦,一把推开大门闯了进来。他并不理会会客处坐着的阿列克谢,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去,双手重重拍在镇长面前的茶几上,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气势汹汹地对镇长吼道:“您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阿列克谢看着被面前背对着自己的这个小个子东方人一搅合,镇长先生脑门上的汗水冒的更欢了,没有几秒钟,可怜的白胖子整张脸都显得油光水亮。他可怜巴巴,支支吾吾,努力做出满脸堆笑的样子来,用口音很重的英语极快地念叨起来:“……哦……栗原先生……我们正在进行调查,圣格尔尼镇不久之后就会给您一个交代……”说着他便着急忙慌地越过东方人向阿列克谢喊了一句,“这位斯塔洛夫金先生最擅长处理这种案子——他出手之后一定能找到您弟弟!”
哦豁。
阿列克谢心想,甩锅倒是挺干脆。
但拿人钱财,为人消灾。他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向对面那位转过身来,正狐疑地盯着自己的黑发黑眼东方人点了点头,一幅连手都懒得伸出去的混蛋种族歧视分子的样子。
果不其然,那位被称作“栗原”的东方人略微皱起了眉,显然很不想和这样一个傲慢自大,满是偏见的混蛋白种人打交道。
很好很好。
阿列克谢心想,越是厌恶我越好,最好连一句话都不想和我说,这样可以省去非常多的麻烦事。
然而,对方对自己弟弟的爱显然战胜了对阿列克谢的厌恶,那位东方人稍作思考后,开口作了一番自我介绍,而阿列克谢的心则因为这横生的枝节凉了半截。
亲爱的阿格里教授,看您给我找的烂摊子。
阿列克谢焦躁地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在心里把那只红毛老狐狸用飞镖戳成了筛子。在对方开口对他说出更多信息之前,他抢先一步凑了上去。俄国人高大的身形堵在东方人面前,像座移动的小山,挂着满脸不耐烦的表情,打断了东方人平稳的叙述——
“尊敬的‘栗原 空’先生,我来这儿就是为了要解决这件事,您大可不必将您可怜的弟弟来此考察,失踪,杳无音讯,让在家里担惊受怕的兄长您担心的辗转反侧,继而难以入眠的心情向我重复一遍。诸如此类的可怜人我见得太多了,我总不能像神父一样挨个将他们安抚过去,要真浪费时间这么做了,那受害人兴许早就在磨磨蹭蹭里见上帝去了。”俄国人那双灰眼睛深处的冷淡像一把滚油,生生浇旺了栗原空的怒火。
栗原空向来以好脾气著称,但那都是在没有涉及到自己可爱弟弟之前的事,而一旦与弟弟沾上边,他就成了一个随点随炸的大炮仗。
面前的这个人,完美无缺地踩中了栗原空的痛脚,而且他不但踩了,还用鞋跟在伤口狠狠碾了两下。一步到位的就给栗原空留下了极深的负面印象,至于得分,无疑已经跌破表盘。
这人是个什么玩意?!
然而良好的教养毕竟让他没有骂出声来,栗原空眉头皱的极紧,回头瞪了镇长一眼,白胖子咧嘴陪着笑,衬衫前胸都被汗水浸透了。栗原空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和这个明显已经彻底无能为力的可怜胖子计较。他一回头,却发现俄国人已经无声无息地溜了出去。
栗原空一惊,快步追了出去。
阿列克谢提着手提箱,他身高腿长,在前面走得很快,栗原空刚刚出了镇长的大门,就看见俄国人已经转过镇中心的那个美人鱼雕像,一头扎进了通往土著聚居区的那条街道里。
——tbc——
“感谢您的帮助,先生。”扎哈尔揽着怀里的小家伙,一只手覆在对方柔软的头发上,另一只手环着他,轻轻拍着对方的脊背。他的衣着在刚刚一系列变动中弄得有些乱糟糟,这让素来有些洁癖的扎哈尔感到很不舒服,但他此刻已无暇顾及太多。在简单而克制地向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颌首致意聊作感谢之后,他那双冷淡的灰眼睛向下一转,立刻就将对方抛到脑后去了。只顾着把注意力集中到怀里那个孩子身上去了。对方裹在他外套里,还没有从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中回过神来——可怜兮兮,抖抖索索。
虽然刚刚这小东西还发着疯,像个吱吱尖叫的小啮齿动物那样,狠狠地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一排细细的牙印,隐约出了血——但该死的,这种生物就是造物主为了惩罚研究员先生而创造的。天国的父亲母亲作证,严肃刻板,一点儿也不亲切可人的扎哈尔对这样瑟瑟发抖的,柔软而稚嫩,毫无杀伤力的小家伙最没有抵抗力。即使大多数时间里,他们就是一个个移动着的噪音污染源和人肉破坏器。
那也没用,扎哈尔拿他们没辙……就是没辙。
啊,小讨厌鬼,好一个小讨厌鬼。
扎哈尔手臂上被对方咬出的牙印子还在隐隐作痛,然而他却提不起一点劲头来训斥对方。只顾着用另一只手臂揽着那孩子,轻轻推着他,带着他一路贴着墙角,溜边走的老鼠似得,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回到避难所的人群中去。
在他们转过又一个角落,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那是由几栋三层的老房子背面和侧边互相挤压而产生的细长条状空间。阴影通过晾晒的衣物,空调风箱,以及横七竖八的电缆层叠着压下来。路边的下水道口隐约散发出臭味,靠墙摆着一排三个大号垃圾箱,内容物满到溢出来。这是一条平时的研究员先生绝不愿涉足的肮脏小道,然而从这儿穿过去就是避难所对门的大路,到了那儿就彻底安全了。正在这时,那孩子突然在他怀里痉挛似地抽搐了一下,扎哈尔还未来得及低头关照他,就已经感觉到了臂弯里触感的变化。
他的皮肤像是被炭火细细烤化了的蜡像那样软化下去,又如同扯住线头猛拽拆开的织物似地,这样成条成缕的皮肤黏连在扎哈尔的外套里侧,皮肉组织拉出丝来坠向地面,仿佛半融化的沥青。扎哈尔冷不丁将这场景尽收眼底,一时怔住。令人难以忍受的麻痒感顺着他触碰希尔的那只手臂一路飞速占领阵地——从手臂到脖子根。扎哈尔觉得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皮肤上爬,无数细细密密的小脚和触角触碰身体的幻觉,让他起了大量的鸡皮疙瘩。
这血,这肉,这人皮堆积在男孩脚下,仿佛刺破了宿主身体的寄生恶魔终于冒了头。他那弯曲起来的光裸后背上,血红色的眼睛呼之欲出,怒目向天。非人质的视线仿若一支无形之箭笔直地洞穿了扎哈尔的额头,骇得他连呼吸都滞了一下。
另一个人的皮肉从他外表上剥离了,怀中的男孩成了完全不同的一幅面孔。
在身体产生了本能反应之后,理智也喧嚷地挤上来,研究员先生迅速确定这是“恩典”的力量——变形。同时他也意识到,这种能力简直是神慈科梦寐以求的天生间谍。
这个联想让他觉得有些不太舒服,等他接着联想到了带着这孩子回去后要遭到的盘问,就几乎要烦躁地翻白眼了。然而等怀里的孩子颤颤巍巍地抬起他那张战战兢兢的小脸时,在电光石火之间,扎哈尔做了一个决定。
他把手臂从那孩子身上移开,推了下金丝掐边的眼镜,然后在他面前蹲下身去,抬头去看着那孩子。
那孩子被别人看见了恩典发作的场景(而且还是被看起来如此不友善的大人),此刻脑子里轰然乱响,炸成一团。他尴尬地沉默着,把双手背到身后,扯住了衣服,无意识地用力扭着布料,甚至没有意识到修着自己姓名的手帕已有大半截露出口袋。好像此刻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刚刚的一切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似得。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这个戴着眼镜的高瘦先生开口后的第一句话就击碎了他所有的希望,他那阴郁的脸逆着光,像个通缉令上的罪犯——“你不能在尚且没有牧羊犬的时候,擅自在校外使用这种危险的恩典。”他上下扫视那个孩子,严厉的灰眼睛针芒似得,扎的孩子深感惶恐,那口略显僵硬的卷舌口音不太顺利,但十分清楚地逐字念着,隐约透出了苛责的味道,“希尔·卡斯蒂安先生,我得提醒你,鉴于此次的失控行为,你会被牧羊人记录在案,并且强行与牧羊犬配对。”
扎哈尔一本正经,真假参半地吓唬着这个脸色苍白,惴惴不安的灰发孩子。
他显然很清楚,自己板着脸,用那惹人讨厌的刻薄又笃定的态度说出来的话有多令人反感,同时就多具有说服力,尤其对象是这样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学校乖乖牌的时候。
严肃的大人加上研究员的身份,毫无疑问是非常让人信服的,而扎哈尔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每当他这么哄骗他人的时候,十有八九都会成功,原因就在于他的外表带给人的固有印象,容易让人忽略掉人人皆有的那一丁点小小的狡诈之处。
扎哈尔·伊萨阿科维奇从小时候起就是如此,仿佛是从孩子的天性里带来的一般,懂得活用这份可爱的小心思。而他唯一一次失败,就是在决定人生走向的那个黄昏,没能哄骗得了那些报丧鸟一般的神父们。
扎哈尔注意观察着希尔的神情,并且在孩子苦恼到脸都快要皱起来的时候,适时地抛出一些诱人的筹码,牧羊犬平静无波的声音仿佛放缓了情绪:“你可以选择和我搭档,这样关于你能力的事,我就不会说出去。”
“我保证。”
研究员先生这么说着,脱下右手的手套,向希尔伸出手去。举起一只小拇指,像是他小时候和邻居的孩子彼此交换小秘密时那样,以一种有点滑稽的郑重其事态度,把它支在半空中。
“……以主的名义?”
希尔嗫嚅了一下,磨磨蹭蹭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和扎哈尔小拇指相钩。
“以主的名义。”牧羊犬斩钉截铁地重复。
希尔这才瘪了瘪嘴,老大不乐意地接受了这个莫名其妙黏上来的便宜搭档,并且在内心向自己的自由日子挥泪告别。
并且正如希尔不太抱有希望,隐约预料到的那样,他和新任搭档先生的同居生活过得并不是很令人满意。对方光是站在那里就引得孩子不快,更何况名字拗口的搭档先生还总是一副监护人的态度自居,这就更让人反感了。
扎哈尔把钥匙插进锁孔,腋下夹着文件夹,因为加班加点的工作而满脸疲惫,咔哒一下旋开带着金属铰链的灰色大门。
打开的狭长门廊空间,以及和门廊紧连的客厅全都一片漆黑。间或有车子急匆匆从窗外的路上开过,车灯才能短暂地映亮靠街那一侧的房间玻璃窗,即刻又归于沉寂。等他磕磕绊绊摸索着将吊灯啪的一声打开时,突如其来的光亮晃到了扎哈尔的眼睛,他略微合一合眼,一边走进屋去,一边喊自己那位小搭档的名字:“——希尔,我回来了。”
他步速很快地穿过空无一人的客厅,曲起食指扣了扣里面一扇米黄色的卧室门。
“希尔?”
他又试着喊了一声。然而正如这几天一贯的情况,除了空落落的回声和沉默之外,终究无人应答。
这是一个空房间,该在里面老老实实写写作业或者干干坏事的孩子,也就是房间的主人并不在里面。
这种情况持续了有几天了。
扎哈尔的眉毛不自觉地有些拧起来了,灰色金属似得眼睛里透出些许一闪而逝的犹疑,他从衣袋里掏出手机,还没来得及解开锁屏,那个金属小方块就嗡嗡震了起来。来电显示上跳动的号码让他整个人凝固在原地,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屏幕。这石像似得状态持续了得有半分多钟,他终于下定决心,在把手机扔出窗外和挂断它两条路上选了第三条——按下了接听键。
然而下一秒,扎哈尔·伊萨阿科维奇就后悔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原因无他,就是听筒对面传来的那个有点儿小心翼翼,又带着期期艾艾味道的男人声音——毫无疑问,就是那个杀千刀的克里斯托弗·朗曼。他该死的冤家对头兼青梅竹马,连脑子里都被肌肉塞满了的傻瓜笨蛋。
也只有像这样的笨蛋傻瓜能毫不犹豫的加入神慈科——招呼都不和他可怜的朋友打一声!
让他——对此一无所知的扎哈尔·伊萨阿科维奇,把准备好打算交上去的搭档申请表直接揉碎了摔进垃圾桶,力道之大,使得那个纸团撞在桶底,然后飞弹了出来。
想到这里,刚刚接通电话的扎哈尔感到怒火蹭蹭蹿了起来,噼里啪啦烧得他胸口发闷,有点闹不明白自己干嘛接通讯号——他们正在吵架呢不是吗?
于是研究员先生黑着脸,不顾听筒对面男人陪着笑嘘寒问暖的声音,果断摁下了挂断键,然后一把将手机扔到了桌子上。
金属小方块咔啷一声摔在铺着玻璃板的木头桌面上,打着转滑行出了一小段距离。很快又嗡嗡震动起来,简讯一条接着一条不断蹦出来,直到扎哈尔烦不胜烦地直接将电池拆下,世界才终于清静了。
研究员先生一把扯下挂着链子的眼镜,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
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
布吉岛主港,最近人群最集中的地方。不光因为这里是旅游胜地,还是即将开始猎人考试的地点。
风槿踏上港口便随着人流走向岛屿的地图告示牌,在这里的人多数都是来参加考试的考生,她盯着站在她前面讨论的几人,又看向以此为盈利的商人们不由心生赞叹。
考试地点在布吉亚火山的山脚下,差不多在岛的中央偏北的位置,从这儿就能隐约看到山上飘着的白烟,那应该就是山口中什莫亚温泉湖吧,她心里暗暗记下地图位置路线便向火山的方向走去。
火山的位置很明显,从城镇的街上向北望去就能清晰看到,加上温泉湖也是岛屿的一大卖点,所以去那里的方法也有很多,比如,游览车。风槿盯着不远处正在招揽客人的车子又看了看前方未知路途的山林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后者。
虽然会麻烦些但也说不定会遇到到有趣的事情。
大约走了一半的路程,风槿便在前面的树下遇到一人,应该是人吧。
她盯着那人的身体下半部分,又转而盯向上面,察觉到对方的视线风槿伸出手象征性的打着招呼,心里一边研究下半截的腿到底是什么动物的。
不过对方似乎并不想要说话的样子,她淡淡地点了点头继续望着白云放空。
“……”似乎是个聊不起来的人呢,风槿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她稍微歪着脑袋犹豫是不是要直接无视走过去,但眼前有这么个神奇的存在让她不得不在意。她适当的向那人走近两步,见没有排斥又走近了些,这才注意到有些反常,她严肃的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搭上脉搏“失礼了。”
脉象正常但脸部表面上却呈中毒症状,风槿审视着这人的脸,然后起身走过她很快又拐了回来并且手里带着一些草药,“嚼一会儿再吐出来。”
那人嗅了嗅似乎有些迟疑但还是听风槿的话放进嘴里,只不过最后咽了下去。
这一情况不由让风槿一怔,竟然咽下去了!!!“不能咽!吐出来!”她喊道,早知道还是给找正常的解毒草药了!!她竟然因为第一次见奇美拉蚁就只想着试试毒性就下意识的采了毒草!!虽然这两种毒会相互抵消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咽下去什么的她可没底。
“没关系。”
“你觉着没关系可不行,我说的才算。” 虽然出现意外情况但风槿还是很快恢复原来的状态,抬手腕看了眼时间再次搭上脉“虽然药师的工作没了但自己的责任还在,若是出现什么情况就得抓紧解决才行。”即使自己用毒医治但份量她可是把握的很准的,若是拿不准她也会老老实实的用普通的草药,这么想想院长还真是斤斤计较啊。
差不多见到效果并确定真的没事了风槿才暗松了口气,“已经没问题了,我也该走了。”
“我和你一起。”
“……?”她倒是不介意,身边多一个人对她也没什么影响,不过这算什么?难不成……
风槿暗暗瞥了眼旁边的人,估量着心中的猜测有多大,但既然要跟着不管怎样也得有个称呼才行“我叫风槿,你呢?”
“玛西亚。”
——
————
因为玛西亚的缘故风槿结束了自己的单人之旅,而现在他们终于到达了火山脚下,路上玛西亚虽然一直沉默着,但也会有些小动作,像是直盯着草丛中的兔子看,或者就是把她好不容易采摘的草药然后一口吃掉……而且吃的大部分都是带有毒性的,虽然郁闷了一阵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也不是经常找话题搭话的人,这一路她也没说什么所以气氛一直很微妙。
不过经过这一段时间观察她这一路上吃掉的花草,虽然不多但也有少数部分都是带有毒性的,却是一点反应都没,似乎有些了解她那句没关系的性质了。
风槿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也是时候进入考场了,不过在那之前……她停下步伐转过身,“不知是否能告诉我进入考场的方法了呢?”
“既然早发现了为何不说?”
“我得以考官大人的测验为先不是吗?”风槿笑着。“况且看你的举止明明还想吃我的草药。”
“呵,我只是引路人罢了,那些对于我来说只是些带着不同气味的花草而已,虽然我喜欢带有想起的花,但我知道这些都是可以制药的好东西,所以就尽量挑着带毒的吃,可惜这些香气诱人味道却很苦涩。”玛西亚似乎笑了下,但那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表情对风槿来说并没啥区别。
“毕竟散发香气的东西都是很危险的,不管是植物还是别的。”风槿停顿了下“虽然你似乎对这些毒性有所抗体的样子,但还是建议你少吃为好。”说完她不禁想起路上被玛西亚盯了好久的兔子,“另外生食要注意细菌卫生。”
“无碍,我喜欢生食。”玛西亚一手撑着腰“你观察很仔细,医治虽然用的是毒但也很负责,考场就在那边的山洞,这是口令。”她指向一个方向,“另外,虽然你身上没有我喜欢的气息但淡淡的草药味也不坏,之后的考试祝你好运。”
……
风槿踏上山洞口按玛西亚所示回答口令走进山洞,的确,若不是有引路人这种地方确实很难被发现,还有那奇怪的暗号对起来莫名有些羞耻……风槿想起来半掩着脸看了眼手中的号码牌,不过96号啊,成绩勉强不错。
【玛西亚设定的内容能get的都写进去了_(:зゝ∠)_凑了不少字数(喂】
【标题什么的果然还是有个名字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