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父亲大人,请问有什么事吗……?”
神无月柚叶悄悄打开办公室的门,轻声问道,刚刚在手机上看到了父亲要自己去办公室的短信,于是他就来了。
——可是在这里看到的并不是自己的父亲。
对方闻声抬头,带着淡淡的笑容,是一个没有见过的金发外国青年,右脸上有明显的疤痕。
神无月柚叶闪身进来,门砰地关上了,发出了很大的响动,和打开时全然不是同一个力度。
“——你这家伙谁啊?”
2
“神无月君吗?你好,我是维尔加·叶夫根尼耶维奇·斯米尔诺夫,在你上大学之前的几个月内我将担任你的俄语教师,请多多指教。”外国青年流利地用日语自我介绍着,绿色的瞳孔一直温柔地注视着刚刚进来的学生。
——然而这个学生,神无月柚叶并没有搭理他。
柚叶转身走向墙角摆放的垃圾桶,将一直放在兜里的吃完的巧克力包装纸扔了进去。
“说完了?”
柚叶回头一瞥,对方仍站在刚刚的位置,微笑着等待着自己的回应。
“好吧,维尔加是吧?”柚叶选择了一长串名字中最简短的一个用作称呼,“那么我就直说了——”
“我不需要课外辅导。”
柚叶直直向门口走去,他记得几周前他曾经被通知过有一个教授语言的老师将要来给自己进行辅导,他不愿意上课,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去拒绝那位老师,猜想对方被自己这么说一定是很生气的,柚叶没有回头看对方的表情。
“请等一下?柚叶?”
“干什么!我都说了我不想——”
背后的门突然打开了,只说了一半的话立刻中断了,神无月柚叶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僵硬了起来。
慢慢扭头向背后看去,果然,来人是自己的父亲。
“这么大声音是在干什么?没有教育过你说话要有礼吗?”
看着父亲阴沉的脸色,柚叶感到不妙,手心不自觉攥出了冷汗。
3
“下午好,父亲大人……?”
柚叶试探性的打了招呼,声音恢复到了一开始的轻柔,然而到现在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已经不可能了,他不敢抬头看父亲的脸。
“真是对不起,伊万诺维奇教授,犬子给您添麻烦了。”
柚叶双手背后站在了一边,看到自己的父亲郑重的向外国青年鞠了一躬,尽管本能上他现在是想立刻溜走的,但他清楚那只会让结果更惨。
金发的外国人也向前欠了欠身——大概这个老师要向父亲抱怨自己刚刚的劣行,很好,刚刚见面就要被教训一顿,柚叶这样想着扭开了头。
“不会,我这边才是给您添麻烦了,不是很清楚这里的规矩,让神无月君进行发声练习,是我的责任,请您不要责怪他。”
柚叶惊愕地抬起头,维尔加似乎向着自己微笑了一下。
4
“所以说——我不想上课。”
柚叶趴在办公桌上,这种趴法如果被家人看到的话大概会被说一顿,然而父亲已经走了,这里只剩下自己,和对面坐着的,刚刚帮自己圆场的“伊万诺维奇教授”。柚叶并不清楚为什么刚刚维尔加会做出那样的举动,但更让他疑惑的是,他所听到的,眼前这个外国人的名字,两次不一样——虽然无法排除自己记错了的可能性。
“没关系,虽然说课程应该是从今天开始,但是如果现在不想正式进行课程的话,我们可以先来互相了解一下情况。“
“维尔加,你之后不要来了好吗?”
趴在桌子上的柚叶并没有抬头,所以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但是数分钟的沉默已经说明了尴尬的状况。
“柚叶……不喜欢上课吗?”
没有回答的声音,但是维尔加看到棕色的头发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讨厌学校吗?”
没有回答的声音,也没有肢体语言作为回应,整个办公室又恢复到了沉默的状态。
5
学校。
神无月家的小少爷从来没有喜欢过的地方。
并不是因为受欺负这种普遍的理由,相反,他曾经多次有意无意地欺负过别人。
——只有一个理由:学校没有个性。
所有的学生都是一样的,穿的是一样的制服,上的是一样的课程,进行的是一样的活动。这是柚叶真正讨厌的地方,在这里他也是人群中的一个,没有任何特殊的存在感。
——就像在家里一样。
比他大十岁的哥哥,在各个方面都很优秀,已经被父母决定来继承家业,而对于柚叶的培养,父母却并不是很上心。在小的时候并没有显示出多强的才能,父母也就没有继续挖掘下去,只是顺其自然,久而久之兄弟两人差距越来越大,柚叶在家中的地位也越来越平庸。
他讨厌这个家,他讨厌永无止境的严厉家教。
柚叶回想起来国中的时候了。为了让自己在学校的存在感更加突出,他在班里一直表现的很霸道,也欺负过别的同学。结果那一天自己的父亲亲自来了学校,而自己也被叫到办公室谈话,在家长面前他不敢再像平时一样狂妄,老老实实的听完了训话——谁知道这整个过程就被同学录了下来,足足成了一年的笑柄,他向家人抱怨过,但回应他的只有四个字。
“自作自受”
从此他变得很小心,生怕自己的两面性暴露在别人面前,可是今日还是事不尽人意。
所以,维尔加为什么会帮自己呢?
6
“请问,神无月君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回答维尔加的是办公室员工充满歉意的摇头。维尔加尴尬的笑了笑,应该是自己问的人不对吧,他决定直接去问柚叶的父亲。
——也是摇头。
“他没告诉过我们,从来没有。”柚叶的父亲叹了口气,“如果伊万诺维奇教授在意的话,还是去问他本人吧。”
维尔加目送对方离开,
——作为父母不清楚孩子的喜好?
他忽然想起了柚叶在自己自我介绍时的举动。
7
“结果你还是来了。”
“你也是,不是吗?”
“——很高兴能再见到你,柚叶,那么我们今天正式开始课程吧。”
柚叶没有吭声,只是稍稍扭头撇了撇嘴,维尔加的脸上带有一丝胜利的微笑,他知道今天的课程肯定会很顺利。
在维尔加身后能被柚叶清楚看到的桌子上,摆着一大盒高档黑巧克力。
廊下的少女垂足而坐,手边的烟管里燃起袅袅的灰烟。如今冷兵器已经落伍,武士家的女公子尚且沦落尘埃,北泽道场又本就因“女人家的剑道”而收徒寥寥,学徒此刻都各自散去回家了。她刚擦完道场的地板,如今还湿漉漉得等着晾干。北泽良世端着两杯茶从后堂走来,穿过雨幕,油纸伞搁在一边沥着水,她把托盘推向女儿,轻轻说:“又是一年过去了,重纪。”
重纪握着温热的瓷杯:“这我倒是清楚……”
“和你说个故事吧。”北泽良世说,“好像一年一年过去,你竟然也这么大了,我真是都不敢信。妈妈也老了吧?”
“母亲,别这么说,道场还得靠您维系下去呢。”月见山重纪笑出声来,“虽说不以此谋生了,毕竟是外祖父留下的基业。”在明治维新后至此的岁月里,枪支、火药在贫瘠的日本流传开,加上禁刀令一度颁发,日本的大小道场都在一一没落。北泽道场坚持至今,也是因为破例传给了女儿的缘故。良世的两个弟弟都宁愿去开家小店也不愿意接手道场这烂摊子。
北泽良世也掩唇笑着说:“然而人年纪大了,实在是没法掩饰,快要刀也握不住了,因此才想早早传给你躲懒去呢。”
“把道场留给外家的女儿,恐怕不好吧。”重纪说。
“都是什么年代了,还说本家外家的话,都没有武士家遵从这个啦。”良世宽宏地点点头,“何况你总说你是外家的女儿,分明是你自幼就在爸爸身边长大,他的几个孙女还没有这个待遇呢。你学的是北泽的刀术,你的名字从小就挂在那儿,从徒弟到代师父。”母亲叹了一口气,望着墙壁上渐渐少去的名牌,“那时候还有十个人呢。”
“啊……抱歉。”月见山重纪点了点头,随手焦虑地解下右手上的佛珠,劣质的粉水晶在她指间轮转,似有似无地答应了几声良世的话,她想着快要到来的新年祭,心不在焉地追问一句,“母亲,您刚才要说什么样的故事?”
北泽良世低声说:“是有关新年祭的故事。”
两人身间的浓茶,始终无人再动,一只黑猫从还湿着的地板上踩过来,伏在月见山的膝上。
【新年祭的时候,我遇到了月见山世。(“男人——?”“你父亲。”)三十多年前,他是没落的武士家弟子,虽然还坚持着武士道,为贵族的尊严啦之类的活着,但家境窘迫。因为那一点骨气、自尊,他剑术优越,却始终拒绝商人的招揽。我有时候真觉得他拒绝的话说得不错,可我认同不了。我只明白照顾一个家庭有多困难,月见山世彼时发妻已经病入膏肓,自己的母亲一天只吃得起一顿饭,还是野菜和玉米。我要是他,尊严时时可以挣的,母亲、爱妻可不是换的回来的。】
月见山重纪的手轻轻抚摸过猫的脊背,她是出生在新时代的姑娘了,对于武士、贵族的认知远没有上一代人那么明晰。对那位罕见以“世”作名的父亲,也似乎产生不了什么认同感或是否认感。重纪自觉是她父母恋情里的局外人。
【再见到的时候,已经是初见的三年之后了,他的妻子和母亲都接连死去,所以世也总算是心灰意冷,开始学习西洋枪法,并且成了富人的——保镖,这样念就没错吧?我们再次相遇的时候,我还没有嫁人,一来二去,我们渐渐在一起了。可惜婚礼前夕,他死在保护商人的一次行动中去。我虽没有改姓,是为了我对道场的私心,但我也扎了白头带替他守了丧,商人赔付的一笔钱财,也折换成店面,准备留给那时候已经在我腹中的你。】
这算是什么新年祭的故事呢?重纪低头垂眉,眼神附在浮浮沉沉、最后溺死在杯底的一片茶叶上去。她从小没有父亲,也不曾追问过父亲的来去踪迹,纵然附近的孩子们追着她说她的父亲乃是林间的鹿妖所化,因畏惧她出身阴阳师世家的外祖母而逃回山林去了,这姑娘也是始终不闻不问,不听不答。她对着一切都没什么可探究的,更是为了体贴她常年守寡、坚强果毅的母亲,西方的学说对日本的影响仍在皮毛,她不想为了乡间的闲言碎语进一步伤害良世。不管她们是否是亲生的母女,也不管她的父亲究竟身在何方、是死是活,重纪都不在意。
“所以新年祭的时候出去走走吧,大家都会放假,你一个人守着道场也没什么事可做的。”母亲生着刀茧的粗糙的手放在女儿的肩膀上,总结了那一个短小的故事,“万一遇见了喜欢的人,即便以后想起来有多么不堪,也总算是会有点好处的。”
原本打算留在道场,只吃一碗面当庆祝过新年祭的重纪只好按吩咐出去。她在衣箱里挑剔地看了一会儿,都是黑灰和深红为主的衣服,是为了训练方便而做的款式,没有哪一件会是二十岁的女性会穿出去庆贺节日的。她合上衣箱,最终决定找母亲借来一套衣服。
良世借给了女儿一件青绿色无地,腰间配蔷薇底纹的杏黄色腰带,一边看着女儿打扮一边还颇为可惜地说:“可惜只是新年祭,不然我还有本振袖能借你一饱眼福,可惜我是不能穿啦。”
月见山重纪在母亲满意的目光下落荒而逃。
说起新年祭的种种,重纪已经全无印象了。她只记得集市入口的附近有捞金鱼的摊位,小时候总也捞不上来,现在又去小试一番,竟也有一条的收获。她提着装着金鱼的袋子,偶尔就要打开来看一眼,金鱼在纸袋中悠闲地游来转去,重纪才能稍稍放心。
木柴把炉子烧得火热,几乎每家都有特别拿手的点心摆出来。重纪吃了一块小小的水信玄饼,又不得不为几乎为空的胃部寻找新的美食。
“要一串三色丸子,谢谢。”
两个姑娘的声音在空气里相撞,老板和气地取下两串丸子。
“请享用吧!”他肩上搭着一条毛巾,中气十足地说。
站在重纪身边的姑娘,直到重纪将木签丢回垃圾桶里也没找出钱币,她小声嘟囔着抱怨,最终还是放弃了,想要将已经微冷的三色丸子放回原处。重纪伸出手去,女性的手背骤然接触到一片冰冷,忍不住抽回了手。重纪讪讪笑起来:“我来吧。”
“新年快乐。”重纪合掌向店家道过谢后,又向摊位前后的二人道了祝福。
她为避免某些冥冥中感知的纠缠,说完这话后就一声不吭地走开了,手里紧紧攥着那还有一条金鱼的袋子。重纪在热闹的街市上神游其外:那女孩,还是女人?穿着的好像是灰蓝色菱形底纹、红白两色樱花上纹的访问着,有着偏棕色或是深金色的头发,在这种昏黄的光下根本看不清。不太爱笑的一张脸,冷漠之余也显得很娇美,看上去大概是挺年轻的样子了。
为什么要想这事呢?重纪头疼地敲敲脑袋。
这是阴阳师月见山重纪,同一名妖怪冬野丝小姐的初见。不过就目前来看,二人均一无所知,只当做是集市上偶然的一面罢了。
后来重纪还在那家小小的摊子上吃过两三次三色丸子,只不过再也没遇到没有带零钱的主顾,她倒也没有继续在意这个,慢慢走回家去了。回到道场的时候,只有良世一人在灶台前哼着歌生火做饭,木柴在炉子里炸开的声音就像她的伴奏乐队。
“我回来了。”
“怎样,新年祭的集市有收获吗?”良世第一次问出这话。
“有的。”梳着高马尾的剑道少女如是说。她眯起眼睛,脑海里掠过的是那不知名姓的姑娘。
“不够,完全不够!离目标差的太远了!”
青年看着手上的小本子,抓着头满脸愁容,青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变得超级有钱,为此他不惜每天出去采集素材倒卖给需要的商人和医生,同时也干着危险的冒险者工作,可是只有他一个人终究还是不够的,一个人不能深入更深处的地下城,自然稀有怪物的素材就无法得到,稀有怪物的素材得不到,就没有能获得大量财富的机会,每天将收入记录到小本子上,隔段时间翻着看时,发现,完全不够。
因此还把自己的眼睛弄得看不清远处的东西,为此定制了一副矫正视力的工具也花了不少钱。
【是不是应该找支队伍配合一下进入更深处呢?】
青年这样想着从柜子里拿出采集素材的篮子和镰刀,走出了破破烂烂的小房间向平时作业的森林内走去。
——森林——
和煦的阳光照在草地上,一个影子在树木间穿梭,时不时停在一个地方,几秒后又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开始移动,影子从林里走了出来,有些疲惫的用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扶了扶眼镜看着已经塞满的篮子。
“今天的运气不错,才这么久就已经满了,可以早点回去了。”
青年倚靠在一块背对着阳光的石头下,拿出了已经备好的自制干粮。
【回去了放到箱子里在出来一趟,今天可以赚双倍了。】
青年因为想到了双倍的钱而面容扭曲了起来,微小的笑声从嘴边划出,如果有旁人的话绝对会以为这家伙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罪人。
实际上,即使是双倍的钱,也只是用来维持生活的小部分钱。
“thunder————blast————!!”
一个声音从后面响起,紧接着好像一瞬间听见了什么爆炸的声音和被电到的抽搐声。
“什么?哇?”
青年从阴影里露出头趴在石头上,发现石头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烧了一样出现了烧焦的痕迹,在前面的是一个不停在地上抽搐着翻白眼的少女。
“喂,你没事吧?”
青年叫着,虽然他一直信奉着不管闲事的信条,但是少女看上去就像疾病发作一样一副快要升天的表情,什么人也会去关注一下吧。
“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青年慢慢走向少女,蹲在少女边上想确认一下少女的情况伸手碰了一下。
“呜呜呜呜呜————”
瞬间电流从少女的身体传到了青年的身体里,青年的身体也跟着抽搐了起来,两人在路中央就像是发了癫痫一样,不断地处于摇摆状态,就这样过了一分钟······
“乃(你)粟(是)水(谁)?”
电流消失了,但少女的神志好像仍然不清楚,话都说不清楚嘟囔的问向青年。
“我只是······呃······只是······呃······只是一个······呃······无辜的······呃······无辜的路人······呃······”
青年也被电的不轻,后遗症导致他说话一顿一顿的。
“我觉得·······呃······我们应该······呃······休息······呃······休息一下······”
“冬(同)衣(意)。”
就这样二人又对看了几分钟,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和话语。
“咳咳······”
少女首先打破了沉默,说道。
“不好意思让你看到了失态的一面,重新再问一次,请问你是谁?”
青年推了推眼镜。
“我只是一个路人,看到你一个人倒在路中央浑身抽搐着翻白眼,像要去了的样子就想带你去看医生,结果就是碰了你一下之后,我们两人跳了一分钟的舞。”
“是这样么?谢谢你的关心。”
少女看起来有些害羞,一直低着头。
“没什么,看到你那副模样不管是谁都会关注一下,说起来刚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碰到你我有种触电的感觉。”
“啊······其实啊······是我在实验刚学的魔法······结果没有控制好······一不小心把电流导到自己的身上去了······”
少女把帽子拉下,可依旧挡不住像苹果一样红的脸。
“是么?”
青年有些尴尬的移开视线,随后开口说道。
“以后尽量小心一点,别像刚刚那样,若是倒在一个没人的位置就头疼了。”
“是······”
少女将帽子拉的更下了,声音也越来越小。
“那我先走了,我还有事情要做。”
青年起身准备走的时候自己的衣角被拉住了,回头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少女正拉着自己的衣角。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少女别过头捏着衣角的手越来越紧掩饰着她的紧张。
“其实······因为刚刚麻痹的缘故······我的脚现在动不了了······希望你能帮我把我送到前面的酒馆去·····”
“啊?”
“拜托了······!!”
少女把红透了的脸转来过来,看她的表情,就像被拒绝了就会哭出来一样的表情。
“好吧好吧,我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嘿咻!”
“啊啊啊!!”
“怎么了?”
青年问向背在背上的少女。
“不······没什么······请不要在意······”
少女把脸埋进了青年的背,从背后都能感受到羞愧到极点的热量。
“说起来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呢,我的名字是林顿,你的呢?”
“露露蕾瑞尔······叫我露露就好了······”
“那露露,抱紧别摔下去了哦,毕竟你现在腿没有力量。”
——酒馆门口——
“就是这里么?”
林顿背着露露到了酒馆门口,露露看了看点了点头。
“里面有我的一个同伴在等我,请进去吧。”
推开门,聒噪的人声和浓浓的酒味窜了出来,身穿甲胄的壮汉和一些手持法杖的女子在互相交流着,酒馆的桌椅很多,能容下很多人,几乎每一桌都会点上一杯冰镇的酒来缓解自己的疲劳,好像没有酒他们就活不下去了一样,木色的吧台里,走道里安排着服务员,正有序不乱的招呼着客人,不过说是招呼,只是上酒上些小菜罢了。
“这就是冒险者的世界么?”
露露带着憧憬的眼神看着酒馆的每一处,这样杂乱的场景她并不介意,反而一副很向往的样子。
“在这里的大概都是冒险者了吧,毕竟地下城的入口就在附近。”
林顿解说着,酒馆的旁边是街道,而街道的上方就是地下城的入口,因此聚集在这里的大多都是冒险者们,他们互相交换情报,或者只是单纯的来这里喝一杯酒。
“话说你不找找你的朋友么?”
林顿将露露从憧憬中拉了出来,露露也才醒悟过来,开始找着约定的同伴,但是却没有看到同伴的影子。
“没有呢······我的同伴好像不在这里······”
“你们不是约好了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看到她的影子······”
“那————”
林顿将露露放下。
“我还有事所以就不奉陪了,你自己一个人先在这里等等吧。”
说罢便抛下露露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篮子内装的满满的素材放入箱子中,接着带着空荡荡的篮子继续去采集了。
在路过的时候看到露露自己一人坐在座位上,头低低的望着桌上的木纹,双拳紧攥着。
【反正过不久她的朋友就会来把她带走吧。】
想着这些,林顿走出了酒馆。
————————————
黄昏到来,金色的太阳垂入地平线,红透的云漂泊在天上,篮子装满了三分之二的林顿回到了酒馆。
“下午的运气不太好呢。”
这样叹气的林顿走进酒馆,酒馆内的热闹只增不减,但人流已经换了一批人。
【不换怎么行,冒险者可没有一天的闲工夫泡在酒馆里。】
但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林顿的目光。
露露仍然坐在酒馆的一角,头低低的望着桌上的木纹。
【不是吧,就这样坐了一下午么?普通人早就应该离开了吧。】
【不过也不关我事,我对她已经做的够多了。】
正当林顿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发现三个贼眉鼠眼的冒险者正不怀好意的时不时瞟向露露。
【冒险流氓吗?说起来我刚当上冒险者的那段日子也有过被那种人盯上的时候。】
所谓的冒险流氓就是那些本性恶劣的冒险者因为低廉的冒险生活满足不了他们的欲望就专挑新人下手的抢夺钱财的一群家伙,像这种看起来就很弱的少女是他们的首要目标,实际上只要表现强烈的反抗他们以后一般不会在找到你,要知道冒险者之间真刀真枪的对决搞不好就会出人命的。
【不过我也不是什么见义勇为,日行一善的好人,只要反抗一下就好了。】
三个冒险者从凳子上坐了起来,开始围着露露在说些什么,因为林顿离得太远了听不清楚,而露露则是一直那副低着头的样子。
【之后肯定会有办法的,走吧。】
“喂!你倒是回应一声啊!”
其中一人大力的拍了拍桌子叫了起来。
【啧。】
林顿笔直的走了过去,拍了拍最近一个人的肩膀。
“请问我的同伴给你们带来了什么麻烦吗?”
挤出一个极具威胁性的笑容,把自己还算高大的身躯挺得笔直。
三个人看到林顿的到来狠狠的朝露露瞪了一眼,随后悻悻的走开了。
一般有同伴的情况下那些流氓是不会下手的,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个人的实力以及背后还有多少靠山。
“干了件不划算的买卖。”
林顿小声的说了一声,这些人也是同为冒险者,或许哪天会在地下城里背后捅你一刀也说不定。
“你没事吧?”
转向露露那边,结果露露根本没有回应。
“喂,你在听吗?”
伸手摇了摇露露,露露这才抬起头来望向这边,眼神飘渺,不知道神游去了哪个国度。
“啊······林顿先生······感谢你白天把我送过来······又碰到你了真是有缘啊······”
“也不算有缘,我本来就是住在这附近的一个房间里,看到你这幅模样有点好奇,你怎么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仿佛都能看到你的灵魂在背后快要出来了。”
“啊······这个啊······大概是······我太饿的原因吧······”
“太饿?”
“是啊······我已经快一天没有吃饭了······加上早上魔力控制不当······现在身体快要濒临极限了······”
“你,没有带钱出来吗?”
“我师傅说······冒险者就应该像冒险者一样······用自己的勇气和力量······去获得财富······”
“······”
【虽然这样是没错,但是刚出门没有一点现金在进入地下城之前就饿死在门口了吧。】
“你就没有四处走走找找什么事可以干或者找人帮忙什么的?”
“我和我的同伴约好了······而且······随便接受别人的施舍是不行的······!”
【不不不,就这样饿死了的话那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话说······林顿先生······你有什么吃的么······?”
“刚刚不是还说随便接受别人的施舍是不行的么?”
“在这之前我觉得先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比较好······”
片刻后,林顿带来了两块面包和一碗蔬菜汤,看着露露狼吞虎咽的样子林顿也只是无奈的推了推眼镜。
【今天我真是良心大发啊。】
要在平常林顿遇到这种事的话是不会去在意的,今天不知道他是哪根神经不对了,主动去帮助了别人。
“谢谢,林顿先生,要是没有你的帮助我恐怕真的要饿死在街头上了。”
“你也知道吗?”
“嗯,你说了什么么?”
“不,话说回来你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见同伴的。”
“这我知道,见到了之后你想干什么?”
“我要成为冒险者!将怪物全部烹饪成美味佳肴!过上吃饱饱喝暖暖的冒险生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有把怪物烹饪成料理的想法,但是冒险者的生活可不是像普通平民所过的生活,这个职业常伴随着危险和死亡,每天面对的除了魔物还是魔物,而且大多的冒险者都是穷的叮当响,每天都要拮据的过活。”
“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是我的话绝对可以!过上吃饱饱喝暖暖的冒险生活!”
“那个啊————”
“我的话绝对可以!”
“不是,这个不是靠意志就能生存下去的——”
“因为!我超强!”
“······”
‘这丫头从哪来的自信,明明之前都快要横尸街头了。’虽然心中这么想,表面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我不拦你成为冒险者。”
“哼哼~!”
“就是在成为冒险者之前请把之前欠我的还清。”
“嗯?欠你的?”
“啊,是的,搬运你过来的路费,以及这一餐的伙食费。”
“欸?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算钱······??”
“别小看小钱啊!就算是小钱日积月累下来将来也会是庞大的一笔金额!不!只要是钱!不管小钱还是大钱都必须要算清楚!!”
露露被林顿突如其来的激情吓了一跳。
“是的·······是的······”
“咳咳———,所以从明天开始你就帮我干活吧,干一天就好了,之后就随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唔······好的······”
——翌日——
“林顿先生,林顿先生,我们加入一个公会如何?”
从告示板旁跑来的露露这样提议道。
“公会?目前没什么兴趣啊,虽然我这边是挺缺人手的,就算是两个人也不够平常的伙食费啊。”
“它上面写着食宿全包哦!而且还是个有公馆的大公会!”
“嗯?”
林顿跑到告示板的招人诏示上看了看:
安格斯钟点工公会,食宿全包,有一处公馆可供居住,目标是赚钱!赚大钱!挖空黄金乡!成为首富!
目前招人中,有兴趣者请到会馆来面谈。
旁边画着到会馆的路线。
“挖空黄金乡吗——?”
林顿笑了起来,只是笑的太过于扭曲,吓得旁边的露露瑟瑟发抖。
“有意思,去看看吧。”
撇下这句话,拉住露露走到了公馆的门前。
昊陽 序篇
點點螢光伴著節奏劃破黑暗,在並不算寬敞的會場裡猶如美麗的星辰。從燈光燦爛的舞台看去,對他而言那必定是比世上任何一顆星體都來得更為珍貴的光芒。那是他存在於此刻此地的證明,那是他存在於此的價值。
所以儘管很矛盾,橘髮的少年,昊陽盡可能地忽略於支持者們熱情的叫喚,讓他的世界只剩下舞台上的音樂,燈光與不顯眼的站位指示。在這聲帶乾涸之前再盡情地高歌,在這雙雙腿未因疲憊而絆倒前再落力地舞動,這才能報答願意為了自己而站在這裡的來客們。
他故意加快了歌舞的節奏,這並不是演奏的一部分,但昊陽卻在最後的副歌開始前加快了吉他的旋律。他並不擔心伴奏會因他突然的即興演繹而亂了節奏,畢竟自家公司所請來的伴奏們都很優秀;而演唱會結束後是否會被責備亦不在他現在需要關心的範圍裡。
正因為不是編排好的,現場的氣氛頓時隨加快的節拍而迅速加溫。昊陽看見粉絲們隨著他的音樂變化而激動,揮舞的螢光棒與歡呼聲鼓動著他的心臟,在愈漸接近結束的伴奏裡他於台上旋身踏步,橘色的長髮隨著少年的動作在半空劃出一個弧形,在以紅與綠為主的燈光下閃爍著寶石一般的色澤。
在電子吉他最後的弦音響起後,少年在歡呼與掌聲中揚起手勢向來賓道謝 那原本是上頭讓他舉起食指做出no.1的姿勢,被他以「做成手槍更帥氣」為由而擅自改掉的招牌動作。
…雖然被粉絲誤會成是要向著她(他)們的心臟射擊就是了。
嘛,結果all right 萬事皆好就是啦!
*
從舞台左側一躍越過數級的高度跳到幕後,正當昊陽大口灌著從工作人員手上接過遞來的飲用水,那雙讓人聯想到明天的藍色眼睛不經意瞥見正朝自己筆直走來的經紀人,內心不由得苦叫:「不好要被罵了」。然而開始思考起怎麼裝無辜的少年卻沒有迎來預計中的責備,據對方所說,他只是來跟昊陽討論下一首單曲的詳情。
這不禁挑起了昊陽的好奇心,一般來說新曲都是上頭編排好後直接交給他的,他最多就是自己編制舞蹈,然後盡力唱好交到手上的歌。到底是怎樣的新歌才會需要公司直接詢問自己的意見?
所以當昊陽隨著經紀人來到辦公室看見遞給自己的歌詞時他的確有好幾秒沒緩過來。他以一副極為純真無害的表情配上無辜的聲線抖著聲音問自家經紀人:「誒這難道是傳說中的情歌…?」
「也沒什麼傳不傳說的,就是情歌啊,LOVE SONG唄」
嗯,他的確是沒想過這可能性。
入行還不到兩年,現在還是十五歲的昊陽是走標準的活潑青春少年風(先不提真實性格有幾分是真天然),他所唱的歌曲內容一直以生活,學校與友情為主,當然也有挑戰過ROCK等風格,但情歌還真的是第一次。
並不是說只有十五歲就無法演繹戀曲,只是昊陽的身高配上那張娃娃臉,的確難以將他與戀愛拉上關係。而橘髮少年亦不覺得自己能演繹好歌詞想表達的刻骨銘心,對他來說戀愛拍拖就是開開心心有個伴,還能跟朋友秀秀恩愛什麼的,雖然對戀愛有憧憬但他卻從未喜歡過別人。
即使性格上再怎麼喜歡跟人有身體接觸,對性方面也有一定的認知(到某程度上的他也實踐過了),他還是一個對「喜歡」懵懵懂懂的少年。
他不能理解有什麼事能比站在舞台上更加震撼自己的心靈,又或是願意為了換某人一笑而獻上自己的一切。
正當他想開口拒絕,坐在對面的經紀人突然很是感慨地說:「嘛,雖然情歌是所有歌手必經之路啦,不過以你的身高跟臉來說,感覺好像小學生在談愛情,違和感不是一般的大啊,你要拒絕的話我幫你跟公司說說吧」
…
他很清楚自己長的矮,也知道自己的臉看上去又比實際年齡小了幾歲,可是知道不代表他不在意啊啊啊——他好歹!是個正值發育(???)時期的少年好不好!再給他兩年應該大概也許搞不好就長高了呢!!有了身高他一定能變成帥哥啊相信我!!!
「小學生」一詞在他內心就像地雷一樣一觸即爆,在下一秒他就已經拍桌大叫:「我唱!」
真以為他是小孩子喔跟你急啊!
*
以上,就是他之所以會抱著頭在走廊亂衝的原因。
嗯,接下來是好,可是接下來怎麼辦呢。
戀愛到底是什麼鬼啊不能吃的東西他不會啊教科書也沒有教啊總之想像成他對哈根達斯的石板街巧克力雪糕深厚的愛意成嗎。
認真地思考這想法是否可行的少年自然沒注意到前方的轉角位正好走出一個人來,而對方亦同樣沒注意到自己平視能看見的範圍外有個沒看路的少年,兩個身影就這樣撞個正著。
不管昊陽平日力氣再大,他也只是個身高只有155的少年而已,發愣時與成年男性撞在一起自然一下子失去平衡,眼看正要向後摔在地上時,對方的反應卻更快一步,修長有力的手心一把拉住了昊陽的手腕將少年拉進自己的懷中。
順著前斜的衝力以面部直擊對方結實的胸板,教養良心的橘髮少年忍住叫疼的衝動率先向對方道歉:「對不起我沒有看路,謝謝你出手相誒?!」
一邊道歉一邊抬頭的少年在看清對方的臉龐後頓時失去了言語,「相助」的「助」字在離喉嚨還差那麼一厘米時硬生生換成了一聲因驚艷而走音的聲響。
昊陽不確定當刻他是否還有在呼吸,自左側胸膛而來的鼓動充斥著他的耳膜以致他聽不見自己呼吸的聲音,他想,如果要給驚艷定義一個顏色,那一定是跟對方的雙眸一樣的紫紅,就像是令人愛不釋手的玫瑰榴石,於走廊的燈光下浮現著猶如正要入夜的淡淡溫度。
如黑曜石般亮麗的短髮下,屬於成年男子的臉龐就像是夜色的恬靜,不帶半點塵俗的感覺,高挺的鼻尖不致於讓人感到高傲,而放平的薄唇亦叫人不自覺感到砰然心跳。
昊陽並非沒有見過帥哥,然而他卻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人。此刻他就像是沈溺於深海中的可憐蟲,看著水面傾斜而來的光芒張大嘴巴想要救求,話語卻化為無聲的泡沫消散。
他想起了歌詞所說的,戀愛就是這麼簡單,不過是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就讓我願意為你赴湯蹈火。他想他終於明白了何以為愛,亦找到了他願意為搏一笑而拼命的人了。
「嗯,我也沒注意到你,沒事吧?」
直至對方的沈穩好聽的男音自上方傳來,他才記起了呼吸的方法,然後才略為慌張的回應對方:「沒,沒事!我沒事!」
也就是心臟被愛神萬箭穿心的程度吧!
「那就好」見昊陽說沒事,站在跟前的男子放開了少年的手腕打算離開,卻反過來被對方握住了手心,當他轉過頭,所見的是橘髮少年漲紅的臉蛋,聲音中帶著滿腔的期待與些微的不安:「小哥哥能告訴我你的名字麼!」
人跡稀少的走廊上只有銀白的燈光打照在兩人的身上,昊陽透過照在對方臉上的柔和光線看見了男子歪過頭,沒多少表情變化的臉龐緩緩張開了好看的雙唇對他道:「…淵邪」
在那一刻,他知道了戀愛的甜度,知道了世界會因為一個人的存在而變得色彩斑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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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陽 序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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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速竟然回來了(蹦跳)謝謝小哥哥讓我寫互動!!開心!!!(撲抱蹭)
序寫完了可以開寫正式追小哥哥啦~
✫唯向星空所言之事(一)——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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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提早绽放了呢……"
逐渐变暗下来的天空之下,紫藤缠绕在竹架上,紫色的花垂垂下。
声音的主人站在垂满花朵的竹架下,随意披在自己身上的羽织随着温度逐渐降低的风翻舞着,慢慢隐没在逐渐变暗的庭院之中。
有几朵紫藤花被吹下,擦着秋臣墨色的发丝落在了地面石子的缝隙中。
夜晚的江户开始热闹起来,人们点上烛火灯笼,或橘红或橙黄的火光绵延着连接成一片的荧光,最后将整个江户城范围的建筑都包围在一层橙黄的色泽中。
不远处的房间内传来竹板相击的声响,不时还会传出自己同辈教导新人的朦胧话语声。
只是这声音即使是只隔着一层隔扇,也无法透彻地传达到秋臣的耳朵里。
不论是房间里发出什么样的声响,在到达站在庭院中的秋臣耳中之前,就已经被街道上传来的嘈杂声响融合,变成了细碎市井中的一部分。
就如同用墨一点点渲染开的画布,夜色一点点吞噬掉如血的残阳,仿佛比平常的日落都要快,紫藤原本因血红的色彩变得诡异却也在夜幕降临时被黑暗褪去其余色彩变成原本的样子。
今天晚上观月座少见地关上了大门闭演了。
“借着这段时间好好让新人掌握传授的知识。”
观月座的主人,也是自己的父亲这样吩咐。
秋臣知道父亲一定不是因为如此简单的原因关闭好几天观月座的大门的。
原因恐怕只有——
紫藤花藤的缝隙间是已经完全变成沉下来的天色,墨蓝和深紫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柔和。
明明是晚春甚至应该初夏绽放的花朵啊,却在这时候开放了。
秋臣伸手用手背挡了一下几乎能够碰到他头顶的花垂,即使是不合时节开放的花,他也舍不得因为自己毁掉一片花瓣。
没了花架的遮挡,庭院之上的夜空便尽数展现在秋臣眼前。
今夜的夜空似乎比平时要暗了许多,早就在街头听到一些人心惶惶的传闻,无非是什么影祸降临时所有人都会被黑暗吞噬;再或者妖怪会出现食人之类。最终真的到了此刻影祸降临长夜开始之时,江户城就如同迎接平常夜晚一般接受了它的到来。
不过是……比平日多了一些烦躁不安感罢了。
手指在折扇的扇骨上轻轻抚摸过,秋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覆盖着这座庭院,同时也覆盖着整个江户城的夜幕。除了江户街道建筑中发出的光芒,点亮这夜晚的,便是月亮与繁星。
相比起月亮,秋臣更愿意去仔细观察每一颗在空中闪烁的星星。
视线不断在常人看来别无二致的漫天星群中流转,秋臣就这样保持着仰视的姿势很久。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空开始向下压。秋臣眼中的夜空似乎一瞬间被染成了纯黑,月亮甚至都从视野里消失不见,只剩漫天繁星的光越来越耀眼。
是因为影祸?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秋臣向后退了一步,鞋底和庭院地面上的石子摩擦出咔哒的声响,却无法把他的视线唤回来。
总觉得,自己就要被吞噬了……
“这个动作怎么又不合拍子!”原本清脆的竹板敲击声在闹中取静的庭院里反而变得格外刺耳,伴随着房间内同辈恼怒的声音,听起来比起平时多了烦躁的语调,之后就是几声慌张的道歉声。想必是粗心的新人又忘记了动作的节拍,被责罚了。由于影祸降临的原因,就算是天资再好的新人也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学会一段动作或唱段,更别说其他人。同时负责指导的同辈也受到影祸的影响,一改平常耐心的语气,出错后严厉的斥责也是少不了的。
秋臣这才从猛烈的压迫感中回过神,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手指触碰上眉角,转头看向被晃动的人影映照得有些花的门纸。
显然是没有从刚才的失神幻觉中缓过来,秋臣闭上眼晃动着头,想要尽可能地驱赶些不适感。
或许只是自己抬头看了太久星空吧。
看来同辈是在教导上出现了困难的样子。听着同辈被隔绝在室内的声音越来越无奈,秋臣露出了同样有些无可奈何的笑容。
该进去看一看了,自己一直站在这里也是闲来无事而已。
于是他转过头……
也就是在那一瞬。
秋臣原本想要转过身的动作在进行到一半时停住了。
入眼的起先是一片银白,飞舞着,旋转着,仿佛带起周围的空气也开始旋舞一样,把秋臣的发丝轻轻地挑起又松开放下。
该说是月光么?或许并不是。
它闪烁着,就如同是谁在呼吸一样,并不及月光耀眼,却让人无法转移视线。
那更像是……
“星光。”随着思绪,秋臣的黑色的瞳孔中反射出这银白的光。
光芒就如同有了意识一样,慢慢从无规则的飞舞变成了一丝丝线一般的样子,缠绕着,仿佛在编织着什么。
它慢慢地成型,就如同是最灵巧的手艺人正在制作一件巧夺天工的工艺品一般。
一切都变得慢了下来,慢得,似乎就连花朵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然后,当飞舞着的光芒慢慢变成微弱却又在黑暗中令人瞩目的荧光时——
“——”
一个少女模样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秋臣一瞬间愣住了。少女慢慢睁开双眼,用充满疑惑的表情看向自己的双手,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前不远处就站着另一个人。
他看着这个少女张了张嘴,却什么音节都没有发出来,注视着她的样子,他竟然不想上前打扰她。
少女的身体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使她看起来如同照亮黑暗的光源一般。
就如同书上看到的叙述一样。
这个人……是新诞生的萤者啊……
当秋臣终于在心中得到答案时,少女也抬起头,对上了他正在向她望过去的视线。
他一怔,感觉少女缺少表情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些许惊讶的神色。
“你是谁……?”抿紧嘴唇思索了一会儿,还是秋臣先开口,向前走了一步,却又害怕吓到少女,只走了一步便停了下来。
少女歪头用和银白色的头发差不多色彩的瞳孔看着他,她不说话,秋臣也默默等待着,没有再说什么。
沉默就这样在两个人之间流转着,终于在秋臣以为她根本不会回答他的问题的时候……
“啊……”少女终于在开口时说出了第一个音节,仿佛她发出这个音节十分不容易,也让她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眼神看向自己的脚尖,双手的手指明显是下意识地抚上了喉咙。
秋臣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
不得不说少女的声音很好听。
应该是确认了自己能够发出完整的声音,少女这才将视线再次看向秋臣。
“我也……并不知晓……”
被星光笼罩的观月座庭院中,少女的声音传出,又消逝在空气里。
这便是,名为千澄的夜明神少女,和秋臣的,初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