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焦糖墓地
三世。黑道paro。旗袍梗。
月黑风高杀人夜。
何冗正在费力地掘土。
他的甜心正翘着脚坐在一旁的墓碑上抽烟。烟头冒着一缕烟,火星看起来像墓地里着了火的不幸灵魂。
球球,为什么同样是杀手你要连埋尸体的活儿一起干?
因为埋好尸体就有更多一倍的钱。
何冗叹了一口气,提前在土里埋好的棺材已经露出来了,他撬开那口空棺材,跳进坑里去放尸体。
球球,为什么是你杀人我埋尸?
你……舍得让我穿着高跟鞋下土吗?
不舍得。掘土的那位抬起头,诚实地回答。他的甜心正套着他的黑风衣,他比裘生高了一截,因而风衣能遮住那人几乎全身的衣服。
衣摆被夜风掀起来,露出下面一截艳红色的旗袍布料。
何冗的回答让裘生轻笑起来,他前后晃了晃,用脚趾勾住的高跟鞋因为这个动作落了下去。
笼罩墓地的天穹没有夜星,倾泻而下的只有月光。算不上惨白,但照在墓碑上也已经一点不美了。
掘墓人一手接住落下来的高跟鞋,一手从背后拿出一朵玫瑰花。
给我的焦糖甜心。
他把高跟鞋套回裘生的裸露的脚上,把花递到杀手都面前。
杀手顺手把烟塞到他嘴里,这才接过了花。
何冗咬着半截烟把棺材盖子合上。烟里的焦糖黏住了他鼻子,连翻上来的土都带着甜意。
土终于填好,临时掘墓人腰酸背痛。
而杀手也等久了,这会儿甩了脚上的高跟鞋耍小脾气。
铲子和手套被随手扔到草丛里去了。何冗把人横抱起来,一手还不忘提着那双高跟鞋——他可不想留什么线索在尸体处理地。
我饿了。车钥匙呢?
裤子口袋里。背后的。
裘生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去摸他的屁股,摸了半天才拿出钥匙来。
他们靠得一近,焦糖的甜味就随着裘生的头发蹭过来。
高跟鞋也没什么不好。他不禁有些甜蜜又有点忧伤的弯起嘴角,然后抬腿往不远处的黑色轿车走去。
片段完。
附录•死后文。
他总是做梦,同一个梦。
何冗对这种东西简直算得上专业对口,行里对这种情况的解释大多一致;要么你心思郁结,三魂七魄一大半都钻在一件事里,导致它影响你太多,甚至进了梦里;要么是你上辈子的往事,不是它要跟着你,而是你自己忘不了,因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往梦里钻。
他总是做梦,同一个梦。
那里遍地大雪,一片白茫茫的雪色,没有红梅、没有纸灯,是一片平原。天光也是白色,仿佛这片雪地就是一整个寰宇。
他的脚下是一条铁轨,无尽地伸向远方,列车的隆隆声在远处回响,但无论何冗在梦里停留多久,那辆列车永远不会开进他的眼前。
背后的重量明确的告诉何冗他在梦里背着一个人,早几次何冗试图回头去看那个人的脸,因为那人的发丝总是擦在他的耳边;他找不到什么缘由,只是单纯觉得熟悉。
每当他一回头,梦就清醒过来,他胳膊发麻,胸口闷痛——最重要的是,那个人的脸他总是看不到。
算命的这个名号听起来像招摇撞骗的,风水先生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说自己有本事能给人改运之类的;毕竟都是封建迷信,现在上大街这么吹嘘可能会被人举报去吃牢饭。
何冗是在唯物主义制度下活得比较好的那类风水先生,他大学建筑设计系毕业,半吊子还负责室内装潢——美其名曰建筑设计师。
这年头算命的已经不能当成对外公开职业了,何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入的这一行。好在大学毕业证还能当个名片来用,请他去帮忙的老板们也能对外说这是名校毕业的建筑设计师,来做修改意见的。
这个中午何冗是从地板上醒过来的,他昨天又做了那个梦,这次他成功的回头了,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但是梦里的人根本记不住脸。优秀青年建筑设计师从地毯上四肢并用地爬起来,抓抓一头鸟窝,要到浴室去刷牙。
他终于见到那个人的脸了,但见到第二次他大概根本想不起来是这个人吧。
何冗今天下午有一个富商家的生意要去看看,听说是个很老牌的服装品牌,现在小儿子自己做服装设计的新店要开张,请他去过目一下图纸,看看设计有没有问题。
农历六月十三,公历七月十三,宜嫁娶、宜结婚,不宜针刺。
何冗提着箱子出去了。
“何大师看一下觉得我儿子这个店面怎么样?”裘老爷已经上了年纪,头发白了一片,但一看就很喜欢小儿子,这么热的天还亲自跑到店里来把关。
“位置不错,设计也很好,水脉很稳,”何冗瞟着古色古香的装潢,店里的规格大概已经能看出一个规模来,“拿人钱财,我也不会做糊弄的生意,您把裘小先生的生辰八字给我,我能专门为他设一个运财路的局。”
要是能来本人就更好些。这话何冗没说出来,想着裘小先生这个年纪的人大多不信风水,又忙得很,大概是不会专门来见他一个顶着设计师名号的算命人的。
裘老爷笑着点点头,“何大师口碑一直很好,我很放心的,”他朝后面的办公间引了引,“我还准备了一些东西,何大师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您别叫我大师了,”何冗有些尴尬,哭笑不得地看着桌上一叠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扎眼的红绸布,“我是来给您开运,不是给您凶宅驱鬼的,您还备个镇命红。”
裘老爷顿时笑起来,说自己也是凑个热闹而已。他们一面说着一面往办公间里走,何冗推开半和上的门,抬眼时被吓了一个跳。
他原以为办公间里是空的,谁知道里面居然有一个人。不声不响的,正站在梨花木的桌边,何冗一手推开门的动静显然还把那个人也吓着了。
“何大师,这就是我的小儿子,”裘老板笑眯眯地介绍道,“裘生,这就是那个有名的风水先生,何大师。”
眼下有三颗泪痣的人确实十分罕见,泪痣越多的人眼泪越多,怕是感情不好受。但何冗跟傻了一样说不出话自然不是因为他看到了那三颗泪痣,而是因为裘小先生的脸长得和他梦里那个人一模一样。
对,他的确以为自己记不住也认不出那个人的脸,但其实不然,或许他早就记住了,也或许他本来就没有忘记过。
裘小先生对何冗如狂风呼啸般的内心一无所知,只是唇角弯弯露出一个笑容来。
“我听说过何大师的名字,本市著名青年建筑设计师,何闲分先生。”
“我是裘生。”
片段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