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干
半年前的鱼,现在补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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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准备的塑料袋太小了,根本装不下那德特的身体,无论他怎么套、怎么往上拉,对方总有一个部位要露在外面,要么是头,要么是脚。对方超过预估的身高使得收尸人感到不快,
“把他的脚折断,不要弄破了。”亚历山德拉说。这个女人满不在乎地拨弄自己的头发,并递给收尸人一把消防斧,“还是说你喜欢更加麻烦的方式?”她问。
收尸人先前在河谷建起了种花的农场。明明他的精气和活力已经慢慢随着生活的逐渐安定而冷却,并且他决心再也不要回到以前的日子里去了,但当亚历山德拉来到他的家乡,要求他实现当年的诺言的时候,收尸人就知道:这个女人仍然能够像过去多次做过的那样,再次毁灭他的生活。
于是,收尸人在约定的时刻兑现诺言,掀开帘子看到的却是温暖的尸体。他改变不了他的过去,正如他不能拯救在他面前逝去的生命那样。收尸人在以前用过很多名字,也曾不停地伪装自己的容貌、习性,但是无论他去到哪里,也还是会有人叫他「路德维希」、「萨尔瓦多」甚至「格哈德」。总会有人知道他是谁,他做过什么事,这是很可怖的。
长此以往,收尸人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正站在死人王国的边缘,死者的眼睛随时随地都在盯着他。那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像有什么看不见的、冰冷滑腻的东西趴在他的背上,时刻警告他:你将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无论如何,你丑陋的真面目终有一日会被揭露。
他们在城市边缘的树林里焚烧了死者的尸体。收尸人蹲在火堆旁神情呆滞,而亚历山德拉则把剩余的塑料袋和死者的衣物全部扔进火堆,看着它们和尸体一起变成一堆烧焦了的灰烬。这姑娘机灵过人、考虑周全,和她在一起收尸人可以说是从来没有失误过,可是如今收尸人已经不再对她抱有希望。
“或许我们不应该浪费汽油。我们应该找一栋民宅,把他从顶楼扔下去。”亚历山德拉突然说,“你看,天快亮了,该是时候丢垃圾了。即使他被人发现,也只会认为他是想要跳楼自杀或是失足掉下去摔死的。”
“那他脖子上的枪口该怎么办呢?”收尸人问。收尸人非常讨厌枪支,这种感觉并不激烈,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但他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厌恶它们带来的恐惧,尤其是这样的兵器被亚历山德拉握在手中的时候。
而对方早就为收尸人准备好了苛责的眼神,那些灼人的话语也随着阴阳怪气的腔调滚滚而出:“你要善于随机应变,并且,你要连夜为这位朋友找个安身之地。”
这个女人在使他难堪,这是故意的。亚历山德拉用亲昵的口吻和他说话,内心却对他恨之入骨。亚历山德拉愿意和他交谈、合作,只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着共同的利害关系,在这件事上,要么他们共同摆脱困境,要么他们一起遭殃。
“不要这样了,”收尸人自言自语地说,“我们之间的账算是了了,我不再亏欠你什么,你也不必对我摆出虚伪的姿态。”他说着这样的话,然后看到亚历山德拉莞尔一笑。这笑容同样令收尸人打了一个寒颤。他甩甩头,又把亚历山德拉的容貌从脑海中抛出。
此时,收尸人总算是明白了,这只是她所需要的一种仪式,是做给她自己看、由此给予她心灵慰藉的。收尸人认识到这个女人既能够点起他心中为数不多的仇恨的情感,这种仇恨是相互的,又或许他们正憎恶着彼此。
在亚历山德拉丧失了那位承诺与她相伴一生的人以后,她的柔情就被粉碎了、瓦解了,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