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一如既往
※为早睡的教授准时发文
静间蓝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平时并不刺耳的铃声唐突钻入脑际,扰得他不自觉伸手去摁屏幕。摸索片刻才发现这并非闹铃,他猛地坐起,滑开解锁接了电话。
“……喂?”
“哈啰!我的好学弟,还记得我是——”
随即挂断。
微有尖锐的女声令他彻底清醒过来。屏幕上方显示出“7:10”,下方的通话记录第一条便写着“高桥九歌”四个黑字。男人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思绪从“怎么才睡了三个小时”飘至“她打电话过来干嘛”,尚未想出个所以然来,手中的机器就又开始振动。
高桥九歌。
“……”
青年不由深深叹出一口气,然后才滑开了通话键。
“喂,我是静间。”
“学!弟!你也太过分了吧?!我话都没说完你就挂电话,咱们这些年的友情都被你吃了是吗?!再说了,当初要不是我……”
这种时候无需慌张,更无需愧疚,只消把听筒拿开一段距离,下床洗洗脸,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再重开话题。
“所以你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静间蓝问道。
“噢,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是这么回事。”
听筒那端的九歌迅速进入正题。
这便是长年累月的孽缘攒出来的默契。
在常人看来,“娱乐记者”和“大学讲师”两个职业理应八竿子打不着,可若是往下深究,就会知道他们原本是大学同学。虽说不同学院,但“恰好”同一社团。
至于为何要打引号,则还要追溯到八年前,懵懂新生静间蓝被大二学姐高桥九歌连蒙带骗拐入了UFO研究会,他那不算太平和的大学生涯也就自此拉开帷幕。
说到底,一切看似毫无关联的事物之间都自有其尚不为人知的关系。
那么,他又为何会突然想到这里呢?
梦中那双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
青年立时回过神来。听见那端的女声正不断重复“喂喂喂”,不由挤出了一个艰涩的回复。
“……我在,”顿了顿,他叹了口气,“抱歉,有点走神了。你继续说吧。”
九歌沉默片刻,复又“哈哈”两声,说:
“我懂了,你这厮是不是刚从研究室出来啊!”
“没,昨晚在写论文。”大概四点才睡。
“啧啧啧,居然还没秃,不容易啊学弟。”
“……谢谢,还不劳您关心。”
“反正现在都暑假了,不如趁机会放松一下?找个地方度度假,不然我怕下次再见的时候你就真成‘高僧’了。”
静间不免烦躁地挠挠头,再次强调道:
“……谢谢学姐,请你有事说事。”
“切。行行行,真不可爱!”
凡事都讲求点到即止。
……再说了他也没秃。
再谈妥时又过了二十分钟,总算挂了电话。青年简单洗漱一下,便又回到电脑前,习惯性检查邮箱、回复邮件。阳光涨潮一般漫进房间,尚归于“清晨”的时间段里,鸟鸣欢歌,偶有人声。
看来今天也会是酷暑。
他习惯性将手伸向桌上的烟盒。连续一星期缺乏睡眠令他无法迅速整理思绪。其中一束正巧探入“梦境”。
——他做了一个梦。
之所以能够如此平静地说出,是因为他此时知道那是梦。但不得不说那是一个极为逼真的梦境,至少在他二十六年的人生中,这还是第一次。
逼真到他以为自己即将死去。
本不属于他的绝望随那双辨不出主人的手一同缠上身躯,似获得养分的藤蔓疯狂攀上。
这一刻,“死亡”变成了他无法发出的呼喊、动弹不得的手脚、一片空白的脑海和逐渐放弃的思考。
“……”
青年将烟又塞回盒中。
他调出搜索引擎,打开旅行社官网。也许是高桥九歌轻飘飘的建议终究入了耳,抑或是他潜意识认为自己的确应该休息一下,总之,他随手点开了一个游轮项目。
但人总是会不自觉回避噩梦,纵然镇定如他,也仍忘记了一些细节。一些或许微不足道,又或许十分重要的细节。
梦境的最后,眼前闪过了一张陌生青年的脸。
清爽的蓝白画面。上书一句宣传语:
【欢迎来到极乐之海】
「……のようには、ならないでください」
一切看似毫无关联的事物之间,都自有其尚不为人知的关系。
尽管他现在并未有所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