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的概念在这个实验室里基本是不存在的,凭借那个女人离开又回来的一段时间,可以判断又过了一天。
克里斯蒂娜鞋子踏在地面上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响起,克鲁斯的肌肉条件反射的紧绷了起来。这不是因为恐惧或者别的情感,这只是简单的一个条件反射。
19世纪末期,俄国生理学家巴普洛夫进行了一系列的实验,巴普洛夫致力于神经系统如何支配行为的工作,他通过研究狗产生唾液的各种方式研究出了条件反射的本质。
克鲁斯觉得自己差不多就是那条被实验的狗,不管这个女人出于无心还是刻意。在持续七年的实验里连最后一点反抗的自尊也被消磨殆尽,不停的疼痛着,不停的疼痛着,不停的疼痛着,不停的麻木着。
“啊,早上好。今天给你带来一个来自你那混球导师的指令。”克里斯蒂娜一边捣弄着试管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的哥哥将成为备用的实验品,你大概是没用了。那小混球是这样说的,等找到你哥哥以后,你就随便我处置了。”
“当年你是如何撕裂欧沙利文的精神空间控制的,说实话,持续七年我也快腻了。一直找不到你当时撕裂空间逃出来的【能】去了哪,在你身体里也找不到任何【能】的痕迹。”
“应该只能判断你的【能】已经被吞噬了吧。再这么下去我就要错过我美好的外遇年纪了,小鬼你差不多也可以被处理了。”
••• •••
克里斯蒂娜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今天听着她的声音不知道为何格外的刺耳,之后所有的话语都变成了尖锐的噪音无差别的攻击着克鲁斯的耳膜。
“•••哥•••哥哥?”
克鲁斯艰难的发声,瞳孔因为震惊而收紧。
哥哥他•••会变成这样?
不能•••不可以•••停下•••住手•••快住手啊啊啊!!!!!
克里斯蒂娜看着情绪开始紊乱的克鲁斯好笑地笑出了声,克鲁斯眼睛充血,沉睡了将近六年的的感情似乎在这一刻开始复苏,心里那禁锢情感的牢笼好像开始一块一块的崩坏。
只有哥哥,不可以,我怎样都没所谓,只有哥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血,是血的颜色。所有的东西都被染上了血一样的颜色。
想出去,想见哥哥,想回去,谁来救救我。
只有你自己能救你。
嘴唇和舌头都被咬破了,满嘴都是铁锈的味道。
“疼•••好疼•••啊啊啊啊啊••••有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觉得克鲁斯反应很好笑想笑出来的克里斯蒂娜突然感觉腹部被贯穿了一个头那么大的洞,胃啊肠子啊被拖出来撒了一地,一个实验室都染上了血红色。
不对,自己的血有这么多吗?
这血•••?
正想着,视线便对上了两个阴森森的空洞,克里斯蒂娜顾不上腹部还被贯穿的疼痛,两眼散发出了极度兴奋的光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肯出现了吗,你的【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克里斯蒂娜狂笑着后退了几步,把插在腹部上的尖锐的大型骨头用力拔了出来,骨头拔出来的一瞬间,肉片层层叠叠的以可见的速度翻了回去,正做好架势准备接下下一击的克里斯蒂娜等了几分钟,发现克鲁斯那边没了动静。
这时她才抬头看清了克鲁斯此时的状况。
一具超出实验室顶端高度,只能扭曲着垂下脖颈的骨架,肋骨连接在克里斯的血肉里。这副骨架的形状勉强能称得上是龙。四只形状如同人的手骨一般的巨大的爪子从克鲁斯身后延伸了出来,但是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耷拉在地上,姿势像极了一个在猛兽面前放弃生存希望,一心求死的绝望之人。
“蠢死了。”克里斯蒂娜站直了身子,一脸恶心地一脚踢开了没有反应的骨龙的尾巴。
在听到警报赶来的人员到来之前骨架便开始一根一根散落开来,把实验室里的器材砸的东倒西歪,克里斯蒂娜取了几根打算做研究,但是在检测之前骨头就纷纷开始融化成了血红色的液体。
之后便是实验室的清洁和善后,不久之后欧沙利文就一言不发的来到这里,把自那以后昏睡不醒的克鲁斯调回了政府本部,克里斯蒂娜只是可惜的摇摇头,收到了欧沙利文询问的眼神,却什么都没说。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听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医护人员说这已经是和哥哥分离的第八年的秋天,透过窗子看到的满目的金黄像极了那里温暖的太阳,恍惚间感觉泪水不可遏制的夺眶而出。
长期没有行走的双腿刚下地就无知觉的跪在了地上,通过了六个月高强度的专业复健,终于可以进行正常的行走和跑动。
【能】到底是怎样一种东西,在之后的安排好的专门的课程里克鲁斯总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又用了一年的时间,欧沙利文无数次要求自己抽出自己的【能】来进行数据分析,自己也总算是了解到了自己的【能】是个怎样的怪物。
能带来如此巨大的痛苦的东西,果然还是消失好了。
克鲁斯看着自己的手,不自觉的说出了这样的话。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实验时插进塑料管的痕迹和抽出能时割破的无数道伤口。
在欧沙利文说出之后可以随便决定自己选择想去的地方,政府不会再限制他的行动时,克鲁斯没有一丝一毫欣喜的感觉,连解脱的感觉都没法感受到。
之后克鲁斯说出了一个让欧沙利文都感到诧异的决定。
“让我加入政府军吧。”
“不去见你的哥哥吗。”欧沙利文坐在皮椅里,翘着二郎腿用淡淡的眼神看着克鲁斯,眼神似乎在考量着刚刚那句话的真实性。
“让我加入吧。”
让我加入吧。
—THE END—
克鲁斯永远都记得,在他的记忆中,那里的一栋栋矮小精致的楼房如新娘的嫁衣一般纯白。海与天空相接,午后会有阳光从陈旧但干净的淡黄色布帘透过,映在哥哥透亮的眼里。
“啊•••呜•••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之后,冰冷得仿佛色彩都被凝固的实验室里彻底没了动静。“啧,还是不行吗。”过了好久, 克鲁斯感觉至少过了半个小时,一个冰冷如此地的女声打破了死寂。
此刻,笔尖写在纸上的沙沙声成了里面唯一的声音。
“啊啊,这是我计算中的最后一种可能性了,结果也失败了呢。”
“你还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残次品呢。”
女人走过来捏住了克鲁斯下巴,强行将其抬起,映入克鲁斯眼中的是一张早就看恶心的脸,她异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感的波动,嘴里发出的声音一开始还觉得很清脆好听,现在听到只剩下了反胃。
克鲁斯动了动喉咙,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女人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渣滓。”
声音沙哑到把自己都吓到。
克鲁斯现在的样子说出这样的话显得毫无说服力。被牢牢固定在仪器上,浑身插满各种塑料管动弹不得。比在砧板上的鱼还要凄惨可怜。以至于女人听过以后哈哈哈哈的尖声笑了起来。
愤怒,抓狂,羞耻,绝望,想死,想死,想死,想死••••••
杀了我吧。
腹部挨了一拳,力道很大。胃液上涌的痛苦感一下子充斥了他的整个神经,女人微微笑着放开了他:“你想结束吗。”
听到这样一句话,神志不清的克鲁斯又一下清醒过来,在喉咙里的呜咽还没来得及发出的时候,又是一拳砸了上来。
“呜啊!!••••呕••••••”
“想结束痛苦吗?”
“!!!•••呜!•••啊啊啊!!!•••”
“想死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
“离结束还很早。”女人嘴里发出的声音冷静到让人本能的感到了恐惧。克鲁斯浑身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嘴里了发出的如同呜咽一般的声音。
“•••••杀•••••杀了••••杀了我吧•••••••”
最后,下颌又被狠狠甩上了一拳。克鲁斯满嘴血沫,意识好像渐渐脱离了自己的肉体,头痛到想不清所有事情。
黄色的布帘,阳光的温度仿佛把周围都染成了暖黄色,不远处就是连接着天空的大海。想回去,好想回去,想要回去•••
谁来,谁都好,谁来救救我•••
血,是血的颜色。
克鲁斯头昏昏沉沉的,只要一放松感觉就会掉到未知的深渊里。视野好像被血染红了,一片模糊的粉色。
好不容易看清了四周,却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哥哥靠在墙角。
为什么自己动不了,手被绑住了吗。
“那小子怎么办,不管他了吗?”
“两人的潜质都很相似,带走一个就可以了。”
“真是,要是好好听人说话也不至于这样,之后安排医疗人员过来吧。”
“没必要。”
有人好像在说话,他们在说什么?
不明白意思,为什么哥哥会这样。放开我•••哥哥你怎么了,喂,醒醒啊。你们谁去帮帮他啊?!
“哦,这家伙醒了。”
一阵虚幻的浮空感,应该是自己被拎起来了。
“走吧。”冰冷的男声划过克鲁斯的神经,克鲁斯一个冷战就清醒了过来,并思绪飞速的转动着理清现在的情况。“喂!你们要带我去哪!放开我!!”
忽然视野里出现了一个金发男人的脸,他在温柔地微笑着。
“刚刚还没吃够苦头吗?”
“现在,我再一次和你重复一遍你的处境,希望这次你能用心好好记住。你的潜在【能】属性很危险,通过政府下达的文书批准,我们要把你带走进行测试,阻碍者按妨碍公务论处。”
“另外,你没有反抗的权利。”
男人的话一下就把克鲁斯打进了冰冷的深渊里,克鲁斯只感觉彻骨的寒意从脊髓根部开始蔓延向全身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条血管。仿佛被冻住了一般,他僵硬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嘴唇动着,艰难的发出声音:“•••哥哥,哥哥他,你们不会伤害他吧•••?”
“要是你老实一点,就这样算了。怎么样?”男人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无法与温柔沾上一点关系。
克鲁斯的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
感觉干涩到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过了好久响起在安静的房间里。
“好。”
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被带走以后,那个金发的男人说他叫欧沙利文,从此以后他就是自己的导师,在那不久,自己好像失去了很长时间的意识,完全记不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听周遭来来往往的研究人员的只言片语,好像是开匣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再之后,就是莫名其妙的被克里斯蒂娜接手继续测试,那个橙发白色挑染的女人。
限制自由,大脑电击,脊椎穿刺,心理暗示,休克性药物,致幻剂,非麻醉,沸水,病毒,饥饿感••• •••
一开始每过一天感觉都像活在火烧的地狱之中,绝望地哭喊到声带受损。
每天实验过后,克里斯蒂娜每次都有办法用一些未知的药物让自己的肉体快速愈合。渐渐地,除了疼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心底深处似乎还有残存的自尊心在抗争,但是克鲁斯自己再清楚不过。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自己说出【好】的那一瞬间开始,自己就已经全都放弃抵抗,认输放弃了吧。
克鲁斯渐渐恢复了意识,发现满腔酸楚的感情在不停的往外溢出,一发不可收拾。
想嘶吼,想宣泄,想要毁掉现在的一切。
汹涌的情感一下就把克鲁斯淹没,无法抑制的痛苦催使着克鲁斯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的叫了出来,声音大到仿佛周围的仪器也在颤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求求你们,快让我死吧,让我死吧,杀了我,杀了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To be continued—
“好冷……身体……感觉不到了……”
“……7个,8个,9个……”
“……我不能睡。”
“……速度加快了……”
“……坐标轴是……”
少校在路边的积雪下发现了一个孩子。
他的大半个身体已经被积雪掩埋了,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像是积雪下的泥。若不是周围有饿疯的豺狗不断打转,几乎不能发现他小小的身体。
卫兵走过去赶走了豺狗,伸手探了探他的鼻子,发现还有微弱的呼吸。他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挖出来,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单薄得不像话,没有穿鞋子,身体上布满了黑色的淤痕和紫色的伤口,血已经没有在流,但伤口往外翻着,像他近乎坏死的嘴唇。
车上一名穿白色大衣的女人叹了口气,道:“把他带过来吧,还有救。”
再度醒来的时候他以为他到了天堂。
他感觉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是厚厚的带有淡淡肥皂水气味的被子,睁开眼睛时他看到了阳光在一面旗帜上折射出柔和的光晕。他知道,那是一面军旗。
“嘿,小家伙。”一个声音在忽然出现,把他吓了一跳,往被子里缩了缩。
那个声音笑了起来,然后他看到一张白净的女人的脸出现在了视线里。
“嘿,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他看着那张笑脸,莫名其妙的感到全身心都得到了放松,于是他的眼皮又沉沉地合上了。
等他能下床走动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周。
这时候他才知道,救了他的,是到北方边境视察的工作小组,那个对他说话的女人——艾芙——就是将他从死神手上抢回来的人,而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工作小组已经离开了北方,将他带到了首都。
关于这个,艾芙表示非常抱歉:“对不起,年底的时候工作会很忙,耽误不起。那边的条件太差,只能把你一起带来了。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负责再送你回去,不过得等到开春,并且你愿意告诉我你家在哪里。”
“不,艾芙,我不想回去,而且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他摇摇头,紧张地拉着艾芙的袖子:“我可以帮你打扫卫生,等我长大了还能做更多的活。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可以自己找一份工作,在外面生活。”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乖巧一点,希望能讨到面前这个女人的怜悯。
“算啦!”艾芙苦笑,她知道一个这样被救助的孩子一定会和家庭暴力或人口犯罪有关,如果不好好加以引导,这些童年的阴影会伴随他一生。现在他就非常害怕被抛弃,而她从来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我没有讨厌你,小家伙。我只希望你能健康的生活下去。我不需要你为我工作,你这个年纪需要去上学。”艾芙顿了一下,抓了抓干练的短发,说:“你需要一个新的户籍,可是你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歪了歪头:“我真的不记得了。”
艾芙噗嗤一声乐了:“我不会评估你是不是在撒谎,小家伙。对我来说养一个不到十岁的小鬼不是什么问题。我丈夫之前说如果有一天我有了他的孩子,那么就叫Kerr,男孩女孩都能用,简单好记。我不擅长起名字,这个名字就先便宜你了。”
“Kerr……柯耳……艾芙,以后我就是柯耳了。”
“是的,柯耳。从现在起你要忘记过去的一切,学会做一个优秀的人,等合适的时候我会为你开匣,让你获得自己的能力。一切不幸都会远去的。”
※
……
…………!
他猛然睁开了双眼。
眼前仍是一片浓重的黑暗。
他呼出了一口气,摸索着在床头柜上找到了眼镜戴上,拧亮台灯,视野中终于出现了模糊的影像。
他还是成年的他,他仍然视力奇差,他已经是柯耳了,不再是小家伙了。
夜半从梦中惊醒对于一名没有什么假期、工作繁重的中年人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然而短时间内他又不能再度进入梦乡,只好一边盯着天花板发呆,一边回想起白天的事。
“您好,打扰了。”负责通传的秘书面无表情地开门走入,将一份资料放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我们刚刚接到一名能力者罪犯的审讯工作,上面希望您亲自进行审理。”
他接过秘书递交的资料本,随意翻动了几页,问:“有什么特殊理由吗?”
“他身上有重要的情报,但尝试了多个方法仍不能顺利获取,因此上面希望您能想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抓过椅背上搭着的风衣披在身上,然后拿起桌上的资料随秘书出了办公室。
审讯室里放着一个一人高的金属网围成的笼子,被审讯的对象就站在那里面。那是一名少年,虽然神色憔悴,身上却很干净,也没有明显的伤痕,除了嘴唇和指甲缝隐隐有血色泛出。
少年充满仇恨的双眼死死地瞪着他,颈上青筋暴起,仿佛贴近那里就能听到血液冲过血管的声音。
这样的人见得太多了,他反而觉得很正常。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端起了秘书放在审讯桌上的咖啡,细细地闻了一下温暖的焦香。
“情报小组的咖啡不错,不过你可能没有这个享受的机会了。”他摊了摊手,说:“咖啡可能会刺激你嘴唇上的伤口,我已经叫人帮你换了一杯温水,稍等一下吧。”
少年转过头,鼻腔里短短的“呲”了一声,道:“收起你拙劣的表演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独裁者的走狗。”
他笑了笑,说道:“刻耳柏洛斯?如果神话故事里它没有被打败过那么多次,我倒可能喜欢一下这个称号。我也知道你是谁,嗯哼?我们打平了。”
“那又怎么样,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有什么招数你尽管来,我不会怕你。”
“嗯,你当然不会怕我。”他随手翻了翻手边的资料,“弥洛,16岁,能力者,贫民窟出身,无政府主义者,能力是……镜像反射?”他挑了挑眉,继续道:“反射一切外界施加的力,包括精神力吗?看起来非常不错的能力,看上去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少年冷冷地笑了起来。
“那么你准备建议我直接递交辞呈还是等上级给我处分?”
“你现在可以有第三个选择,那就是去死!”弥洛吼完后半句后便猛地踹开笼子的门——门锁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弄开了——扑了出来,迅速用右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左手贴在了他的眉骨下方,凑近了他的脸,“弄瞎了你的眼睛就很简单了,不是吗?”
他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弥洛年轻的脸,弯了弯嘴角说:“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你知道她最后的下场是什么吗?”
※
“艾芙,我讨厌我的能力。”
“你不能这么想,柯耳。”艾芙通过麦克风对实验室中站着的柯耳说:“任何能力的作用都不取决于它本身,而是取决于它的使用者。在我看来你的能力就非常好,并且很值得研究。”
“那好吧,艾芙。不过你必须答应我,这阶段之后立刻离开实验室去吃饭然后休息,你这样持续工作对健康影响太大了。”
“好,听你的。”艾芙对着监视器里柯耳的脸微笑。
当初那个快要死在荒野上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了大人,眉眼间已经看不出当年一团包子似的圆润,而是变得有棱有角,坚毅内敛。在那次对话之后他认真地履行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即使艾芙平时忙得脚不沾地完全没有空辅导他的功课,更是连他生活上的事都极少过问,他仍然如同军人一般严谨认真地完成自己的学业,规划自己的生活,成熟得不像一个孩子。然后终于在三年前他拿到国立科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当天,艾芙为他开了匣,担任了他的导师。
然而在经过开匣后的兴奋期之后,柯耳却对自己的能力感到不满,连带着也不是很喜欢搭理自己的能。
艾芙询问过他原因,柯耳也只是说和期望的不一样,但那股浓浓的失望却让艾芙敏锐的觉察不是这个原因。然而孩子已经长大,想要让他说出心中的秘密并不容易,艾芙只能一边让柯耳配合自己研究,在增加与他相处的时间中慢慢开导他。
柯耳的能力是分子控制。刚开始的时候艾芙认为是空间移动的低阶技能,因为柯耳在实验中将物品移动的时候是以分子为单位,当他没掌握好的时候,位移后的物品将呈现一个和之前不一样的状态,而且柯耳之前对空间坐标方面的课题一直很擅长。但之后柯耳又展现出了压缩物体或将“固体液态化/将固体气化/将液体气化”以及这些动作的反向能力的时候艾芙简直要对伊夫——柯耳的那一堆水银状的能——两眼放光。
当然说起伊夫,艾芙简直又是有三天三夜说不完的话。伊夫是一团水银状的不明液态物体,艾芙曾经取过一部分来研究,结果发现它的组成不属于任何已发现的元素。并且伊夫虽然不能说话,却明显的表现出了生命特征——会做出讨柯耳欢心的动作、会有意识地移动等等。而伊夫所表现出来的辅助力也是惊人的,它能自由将自己在固、液、气三个状态下进行变换,固态状态下甚至连最坚硬的金刚石都不能切断它。
柯耳和伊夫,实在是有太多太多值得研究的东西。艾芙将思维拉回来,望着桌上的资料下了一个结论。
“还在发呆?”已经结束了本阶段的能量测试的柯耳走到伊夫身边问。
“嗯?啊!”艾芙恍然回神,“已经结束了吗?好吧,去吃饭去吃饭,对了,我们今天去第七食堂吧。”
第七食堂是科研所据说有能做出最好吃的食物的厨师的食堂,但离艾芙的实验室有些远,平时她不会专门跑一趟。柯耳觉得艾芙是想曲线表达一下她长时间不注意健康的歉意,于是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帮忙收拾桌上的资料。
平时在家的时候柯耳也会帮艾芙收拾书房。艾芙有时候查阅资料后会直接把各种材料扔在书桌上不整理,而下一次要找其他资料的时候又得从书山中慢慢摸索,于是柯耳便经常在艾芙离开书房后默默将材料进行分类归档。
然而今天艾芙却一反常态,一把将所有资料拢成一堆,然后扔到保险箱里一锁,便推着他出了门。
当满头问号的柯耳被艾芙推进第七食堂的时候,又被一堆纸礼花给活埋了。
“20岁生日快乐!”研究院众人兴奋地大喊着。
柯耳愕然地拿下卡在头发上的彩带卷。
艾芙狠狠地揉了揉他的头:“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恭喜你,今天你成人了。”
柯耳的眼眶有点红:“……谢谢,艾芙。也谢谢各位前辈。”
艾芙的一名同事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小鬼,前辈我可是要跟你说好了,明年赶紧来科研组,一边念书一边做研究。艾芙姐的徒弟,嘿嘿。”
……
闹到将近夜班,柯耳才把醉的不清的艾芙扛到了公寓楼下,索性科研组安排的住处离科研所并不很远,否则也被灌了好几杯的柯耳估计就要和艾芙一起睡大街了。
打开房门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
那是艾芙的丈夫,一名商人。经常在外地谈生意,很少回到家,于是艾芙十多年前提到的“以后叫柯耳的孩子”至今还没有出生。
由于见面的机会实在太少,两人面对面也无话可说。最后还是艾芙的丈夫主动接过醉醺醺的艾芙,将她带回卧室照顾。
柯耳本来打算将艾芙交给他之后便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不再打扰他们难得的时光,然而却在男人抱着艾芙同时推开卧室门的一刹那,看到他抱着艾芙的那只手由于摩擦和用力而导致手套稍微脱出了一些。而他的手背上,是柯耳也很熟悉的线条——六芒星。
柯耳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艾芙的丈夫是能力者?这件事艾芙和他都没有提过,不仅如此,他看过艾芙丈夫的证件,也没有是能力者的标记。但艾芙是开匣者,她的丈夫是能力者她应该会有感应。那么为什么他们什么都没提?那个线条虽然并不完整,但按照推算应当是六芒星没错。肥能力者一般并没有人——特别是一个要注重仪表的商人——会在手背上刺刺青,除非是特殊的民族或有特殊的信仰,然而艾芙的丈夫就是一个普通民族的无神论者。他们到底在瞒着他什么?
柯耳迷迷瞪瞪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鬼使神差地让伊夫去偷偷打开艾芙的保险箱,带回她平时锁在里面的东西——他直觉那里有他想要的答案,而对于伊夫来说,打开保险箱带走一样东西并不是一件难事。
※
弥洛歪着脑袋看了看柯耳并顺手将他的单片眼镜摘下扔在一边,冷冷地说:“我为什么要知道。我只知道你现在快要变成一条丧家犬了——在你能力无法使用之后,我想政府也只能让你回去领养老金了吧。”
“有着养老金制度的政府挺好的不是吗?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不好好为政府服务呢。”柯耳笑了笑,眼镜不在的时候视力会受到影响,然而就弥洛和他现在的距离来说,他还是看得很清楚。伊夫正在弥洛的脑后慢慢化成一柄手术刀的形状。
“当我想到我会吃着喝着同胞们的血汗钱我就不会想要为政府卖命。你们帮着政府搜刮民脂民膏,晚上不会做噩梦吗?”弥洛紧了紧捏着柯耳喉咙的手,“没用的,看门狗。即使我看不到我的脑后,但只要我知道你在这,你的能对我的伤害也只会反射到你的身体上。”
伊夫慢慢地刺进了弥洛的后心,但那里并没有流血,相对的,柯耳的后心却渗出了一片血迹。
“我还是第一次被伊夫刺伤。”柯耳皱皱眉头,“感觉不太好。”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在强忍疼痛。他望向窗口,似乎想转移注意力。
弥洛却很自豪地笑了:“是的,你现在所有对我的攻击,都只会反馈到你的身上,我不会受到伤害。你的同事们已经纷纷证明了这一点,为什么你还要这么蠢?”
审讯室外面一片嘈杂,很多人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下,他们都在尽可能小声而清楚地对话着,似乎是想要收拾里面的烂摊子。然而审讯室内异常的安静。
弥洛“啧”了一声,道:“你猜外面的人是打算收拾我,还是打算要救你?”
柯耳微笑道:“有什么区别?收拾了你我就能获救了。”
“呵,不知道应该说你是对自己有信心还是你对你的同事有信心。不过很快就结束了。”弥洛在右手的大拇指处按了一下,一片细长的刀片从他的中指指尖弹了出来。“你现在知道铁笼的锁为什么会被打开了吧?不过劝你别打它的主意了,镜像反射的话,它也算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乱来的话,你的手指会有危险哦。”
柯耳感觉到弥洛用刀片在他颈动脉附近划拉。
“我忽然不想弄瞎你了。我想让你睁着眼睛感觉死亡的无奈。”
柯耳一双丹凤眼眯了起来:“相信我,这样做你会后悔的,孩子。”
“?……!!!!”
弥洛睁大了双眼看到自己的右手正在飞快的崩坏,血、肉、毛发、骨头……像被炸弹击中的大楼一样迅速坍塌了下来,三秒钟之后,他终于受不了地大叫了起来。
门外的人迅速冲了进来,一名精神控制者趁虚而入,控制了他的精神。
松懈下来的柯耳拉过一边的废纸篓吐了出来。
“您需要治疗,先生。”秘书递过一方干净的手帕,柯耳道谢后擦了擦嘴角。
“等等,先处理一下这边,他的血止不住!”医疗队的护士大喊。
柯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被重重包围的弥洛身边,强忍着不适感,将仍悬在空气中的他的右手拼合回去。
“你……怎么会……”即使被强制进行精神控制,弥洛仍忍着疼痛寻得一丝清明。
柯耳眯起眼睛笑了笑,蹲下身子,道:“照镜子的时候,理论上有三者存在,一个是实体,一个是实体在镜子里成的像,还有一个是镜子。如果你将我和你自己对立成实体和像,那么当我攻击你的时候我本身会受到相应的伤害,而你攻击我的时候你也会受到相应的伤害,你刚才划伤了我颈动脉附近的皮肤,我却没有在你相应的位置看到任何伤痕,所以你和我不是实体和像的关系。如果你是镜面,不论如何,不会存在实体攻击镜子本身时镜子不会受到伤害的情况。所以你并不是镜子,你只是精神力非常强,能干扰攻击者的目标,让攻击者会有错觉是在攻击你,而实际上他们是在攻击他们自己。另外你还有一点让我非常的确认这一点,我在对自己的身体部分进行分子控制的时候,精神会受到很大的影响,那是我的本能在阻止我这么做。”
“……那……怎……”
“怎么我最后突破了你的精神影响对你进行了分子控制?”柯耳揉了揉鼻子,“啊,这个算你不走运。我说过了,当我对自己的身体部分进行分子控制的时候精神会受到很大影响,刚才的那一瞬间我的精神已经极度不稳定,所以开始对周边的东西都进行了分解操控,如果你没有因为太痛而停止对我的精神影响的话,整间办公室都会被我拆掉。不过你现在也挺可怜,因为我现在精神仍然不是很稳定,所以你的手只能这样了。”柯耳站起来转过身,开始接受医疗队的治疗。他身后是双目无神已经被完全控制的弥洛和虽然被拼回原位但变成了一个骨头碎渣、肌肤、毛发和血管乱七八糟的组合成的奇怪形状的“右手”。
审讯接下来会交给其他人进行,医生表示柯耳需要休息,让他先离开了。
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听到背后有人嘟囔了一句:“我晚上会做噩梦,一定不是因为我拿纳税人给的工资,而是拿了工资不干活。”
柯耳回头看了那人一眼,淡淡地笑了一下。那是个生面孔,大约是新人吧。
※
“虽然是荒郊野岭,但没有城市的建筑,这样的自然场景下,夕阳真是美啊。”站在荒漠悬崖的边缘,艾芙一边感叹一边摆弄着手边的各种试剂。
这是柯耳第一次以实习助手的身份和艾芙出外勤,探测这片进行过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实验多年后的荒漠是否还残留辐射。
这天他们又在野外采样到太阳落山的时刻,血红的夕阳映照在荒漠的天边,将这个世界都染成了金红色。柯耳还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一时间不由得看得有些入迷。
“柯耳,你知道吗。”艾芙拧开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瓶子,“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当你面对夕阳的时候,如果有个影子正对你走来,因为光线的缘故,你看不清它的真实样貌,在它走到你面前这段时间,就是生或死的选择时间。”
柯耳回头,叹了口气:“艾芙,这就是你的选择吗?”他的双眼不断渗出血红的液体,看上去像正在悲泣。
艾芙手一抖,整瓶试剂都掉到了地上,颤声道:“你为什么不防着它们?”
那是艾芙的能,一群针尖大的小蠕虫,可以吞噬生物的细胞,同时释放刺激细胞再生的信息素和止痛的化学物质。通常用来吞噬掉病患坏死的细胞,让健康的细胞迅速分裂填补坏死细胞的位置。它们之前被指挥啃食柯耳的视网膜,柯耳意识到视线变得模糊后将它们分解,那些血红的液体是它们的血肉混合着柯耳自己血液的东西。
“这是你想要的,不是吗?艾芙。”柯耳擦了擦脸,他感到他的视力正在迅速变得糟糕。“如果爱情可以伟大到让你背叛国家,我这双眼睛也不算什么。”
“柯耳,我丈夫他……他们并不是……”
“够了!”柯耳暴躁地吼:“想要推翻政府,这不是叛国吗?为什么你要包庇这样的犯罪者,为什么要成为这样的犯罪者?”
“政府不一定就是对的!柯耳!”
“在你能做得比现在的政府更好之前就别说这样的话!”
艾芙被他吼得一震,眼泪流了下来。她跑过去捧起他的脸,观察他的伤势,又招出几只蠕虫为他治疗。
柯耳感到蠕虫在他眼部爬动,视线又逐渐清晰了起来,心里的焦躁稍微缓解了一些,他说:“艾芙,回去自首吧。”
“不,柯耳。我不能。”艾芙收回了那些蠕虫,“我是来杀你的。根本没有什么探测试验,我只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你。”
“可是我不忍心,柯耳。你就像我的孩子,我之前决定让你无法使用能之后就离开的,弄瞎了你的眼睛就很简单了,不是吗?但是我发现我下不了手伤害你。”艾芙苦笑道:“我在认识你的时候,就知道我不可能有孩子了。常年接触化学试剂和辐射,我已经不能生育。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孩子,柯耳。”
柯耳静默了一下,强硬地扳过艾芙的脸吻了下去。
这不是一个吻,是一场打斗。
艾芙奋力挣扎着,用地上的碎石和她的拳头招呼着柯耳,柯耳则狠狠撕咬着她的嘴唇,贪婪地吮吸渗出来的血液。他们都没有使用能力。
不知道是谁先停止了,柯耳就这样抱着艾芙趴在地上,脸埋进她的颈窝,闷声道:“艾芙,我爱你。为什么你要有丈夫。”
“在你认识我之前,我和他已经结婚了。”
“我们可以试着在一起吗?”
“不,柯耳,我们不能。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合适的姑娘——那当然不会是我——她会教会你什么叫爱,让你不要去憎恨、不要去欺骗,让你拥有爱人的心,让你有一天能原谅你父亲。”
柯耳的眼神逐渐冰冷,他撑起身子,用仍然没有恢复以往的视线盯着艾芙的双眼,用干涩的喉咙里出一句话:“你都知道?”
艾芙没有逃避,她望向他和他身后的天空:“是的,你动手的时候,我就在附近。”
“他该死。”
“可是那是你的父亲,并且他在监狱里受到了惩罚。”
“十二年的有期徒刑就能抵消两个人的命了吗?他在戏弄法律,他骗了法官,他不是失手杀了我的母亲和姐姐!他甚至差点杀了我!他在法庭上为什么不说他还有个被他砍了半死逃走了的儿子?他不是我父亲!”
“就算如此,那时候你才19岁!你让我觉得可怕,你在杀了他之后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变,噩梦都没做,像往常一样回家复习功课!”
柯耳沉默了,他坐了起来,默默地看向了夕阳。光线已经很柔和了,他却仍被刺激得流出眼泪,他知道他的视网膜已经受损了,如果不尽快治疗视力会受到影响。
艾芙躺在地上没有动,她喃喃的说:“我也知道你杀了他,在我送他进了火车站之后。”她抓住柯耳的衣袖,疲惫的对他说:“柯耳,杀了我然后回去吧。”
柯耳回头看她,想起了十几年前他拉住她的衣袖求她不要丢下他的场景。
他惨然一笑,道:“艾芙,你以前总是问我为什么讨厌自己的能力。”他手背上的六芒星渐渐亮起:“因为我的眼睛看到的,永远只有崩坏。”
艾芙的身体逐渐崩离成和夕阳一个颜色的颗粒,空气里慢慢漂浮起一片绯色,她轻轻地说:“柯耳,以后不要这样笑了。”
“嗯。”他轻轻地回应,可是再也没有声音回答他了。
他的手在空中虚按着,漫天的绯色重新聚合成一个人形,然而眼睛里不再有任何的光彩,也不会回应他的任何动作或语言。
他的脸埋在黑暗里,他对自己说:“你看,你永远不能恢复任何生命。”
※
“爸爸……爸爸!”
柯耳睁开眼,发现自己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躺在床上,女儿丽塔正站在床边推着他的手臂。眼镜还戴着,鼻梁和眼窝给压出了一道浅浅的印子。
他微笑着揉了揉丽塔的头,温柔说道:“丽塔长大了,懂得自己起床了。”
丽塔歪歪头说道:“爸爸昨天说今天要去看奶奶,丽塔就早点起来了。”
“嗯,对,我们去看奶奶。”
等梳洗完毕,老侍从已经准备好了行李并将车开到了楼下。
柯耳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抱着八岁的女儿上了车。
汽车顺利行驶到了墓园,柯耳谢过老侍从之后接过花束,带着丽塔沿着长梯上了山。
目的地是山腰上的某两个并排的墓碑。里面并没有埋葬着骨灰。墓碑上刻着艾芙和她丈夫的名字。
管理员走过来和柯耳打了个招呼:“先生,您又来了。”
“嗯,最近一切都还好吧?”
“嗯,都好。说实话,先生,我相信艾芙老师还活着,她只是在做很要紧的研究不方便出来而已。”
丽塔看看父亲又看看他,不明所以的也说了句:“嗯!”
他们都笑了起来。
管理员很快就离开了。柯耳和丽塔仍在那里看了许久。
最后柯耳牵起丽塔的手,对墓碑说:“那个新人说得没错,我不会因为别的事物做噩梦,我只会因为你做噩梦。”
“爸爸,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快回去吧,爸爸今晚给你讲新的绘本故事。”
“太好啦!丽塔最喜欢绘本故事了!爸爸最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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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研组研究员艾芙,于X年X月X日于旅行途中受袭失踪,随行养子柯耳眼部受伤导致视力终身受损。登记失踪至今日已达7年,故追认死亡。
——摘自《日报》X年X月X日 X期第X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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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你在哪里,只有我日日承受折磨。
《丧家之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