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轻柔的东西贴在了他的唇上,伊芙洛维亚甚至还没有办法做出什么更好的反应就被对方撬开了齿贝,女性的舌滑了进来。菲菲娜没有闭上眼睛,她注视着对方的每一个反应,同时手不老实的在对方身上游走着,伊芙洛维亚扭动着身子,干脆也瞪大了眼睛怒视着对方,意为你给我收敛一点。这个小兔崽子明显是读懂了——哪一个伊芙洛维亚的眼神她会不懂呢?但是与伊芙洛维亚希望的事情相反,她的亲吻越发热烈了起来。
伊芙洛维亚有尝到酒的味道,菲菲娜弯起了眸子,微微笑着。
——这个小兔崽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喝酒了?
这是他的反应,其次终于忍无可忍的推开了对方。女性轻轻哼了一下,似乎刚才的亲吻让她也有些面色潮红,不知道这里面是否也有酒精的缘故,还没有等伊芙洛维亚开口责骂,那个女人就再一次的凑了过来将他的手捉住,拉扯着牵引到她的身边抱住。
当时的伊芙洛维亚先生还是人鱼,躺在浴缸里沐浴着,没有什么准备就被这个酒疯子给闯了进来——不然他也不可能没有防范的被拉扯到一个小姑娘的孩子。菲菲娜就像是不介意伊芙洛维亚的赤身裸体和这浴室拥挤的空间一样,她的手抚摸在伊芙洛维亚的背上,轻轻蹭过了水渍,去摸人的脊骨,手指画着圆圈挑逗着男性的理智——指想把这个家伙打断腿的理智。伊芙洛维亚觉得自己的血液不是往身下什么地方冲而是直接往脑袋冲,有些羞愤的再一次想躲对方的手,却听着那个女性用着轻柔的声音——她从来没有用过那个温柔的声音——她俯在伊芙洛维亚的肩边,淡淡的酒气吹过他的耳垂,菲菲娜声音甜蜜得像是在呼唤一个爱人。
“……我的天使。”
伊芙洛维亚先生在头脑里面打出了一个问号?这已经不是喝醉酒的问题了,是菲菲娜怕不是真的疯了的问题了。“喂、菲、菲菲娜!”如果真的是疯了的话,自己的态度还是要好一点,伊芙洛维亚对于这样的女人感觉有些害怕,因此本来准备奋力反击的动作变得温和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一种违和的熟悉感,而对方这句话也似乎在哪里听过。菲菲娜嘻嘻一笑,牵着人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又去亲人的锁骨,然后说了第二句话。
“我的小美人鱼。”
与此同时,又是一个亲吻,这次盖在了伊芙洛维亚的嘴上。菲菲娜突然钻入了浴缸里,褪去自己的腿袜,拉扯着裙下唯一的布料的跨坐在伊芙洛维亚的……尾巴上?伊芙洛维亚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而且显而易见的感觉自己要被侵犯了,女人的手指一边在男性的身上游走,一边往下方探去。伊芙洛维亚脸红得厉害,去抓住对方的手腕——好在他再怎么也是男性,力气还是稍微大了一点。“菲菲娜,别闹啦……!”我们的总裁大人极力的想要把控住自己的主导权,而菲菲娜挑了挑眉,甩开了伊芙洛维亚的手后自己揉了揉手腕,又带上一抹狡黠的笑俯下了身子。
“没事的,我的小美人鱼……我们所做的事情,是最纯粹的极乐而已。”
这个时候,伊芙洛维亚总算知道那股该死的熟悉感是这么回事了。
你他妈。
这不是当时自己对那条海洋馆的人鱼说的话吗?
……操。
当时战争已经缭绕在了这个城镇的上空,早餐与轰鸣混杂,睡梦与死亡共存,不过是日常而已。这栋房子里几乎没有任何人了,水电气都被完全停掉——这个可悲男人的一家早在一个月前就被全部带走了,除了他自己。清洗掉这片地方的死神向下一个地方前进了,留下这尴尬的情况。他并不是很想死,但是这样也不能说是好好地活着,他只能许愿地下防空洞里的罐头能保存久一点,然后冰箱里还没变质的食物能在近几天里吃完。
在这样的情况里他遇到了那个少女,穿着白色长裙带着花边草帽的女孩子,站在他们家的院子里,手放在了帽檐侧扬起头——在看天空吗?后来他明白律只是在盯着天空掠过的机翼而已,她是那种会在恐怖电影里更喜欢看谁被干掉了的情节的女孩子,脑子不太好。不过当时的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招招手向对面提醒了这样站在外面是很危险的事情。
那个姑娘便别过头看他,眼睛微微瞪大似乎感到了意外一样,随后又眯起眼睛对他抿嘴笑了起来。随后的几天她都会在这里来,随便干点什么,甚至带来了皮球玩起来或者坐在草坪上与家庭宠物犬嬉戏。没有人管她,难道是失去了家人的孩子吗?但是对方穿着和状态都不像是普通的难民。他还是太善良的一个人,不擅长把美丽与刺联系在一起。
那天他只是在窗口看着这个姑娘打发时间,听到了不远处有整齐的脚步声。当时的他心跳变快了一拍,不敢大喊出声的他甚至连比带画了让对方快点把气球放飞后找到一个地方躲起来,而那个腼腆的女孩子只是微笑——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姑娘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事实证明他的直觉并没有猜错。实在没有办法的他缩在了窗台边下,祈祷着不会被发现之类的事情。随后他听到了外面交谈的声音,听到了那个姑娘第一次开了口,说话声音如同歌唱一般优美,尾音微微上翘的带着笑意。他没有听到他们到底交流了什么,却只意识到了对方说了什么。
“没有呀。”姑娘的声音含着笑意,他能想象出声音主人的眸子微微弯起来。“我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接着便是步子走远的声音。他不敢再做任何行动,只是盯着自己面前这片从窗外投进的黄昏的光,思绪被心脏快速的跳动给扰乱,那个女孩子的声音从容得不像是受害者——明明复数的脚步声已经离去了,他却听到了有草被碾过的窸窣声靠近,自己面前的那片光被遮住了大部分,是一个纤细的人影。他扬起头,看到那个姑娘带着笑趴在他家的窗口,黄昏的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在身上裹上一层蜜糖一般,那份甜蜜似乎更偏爱她上翘着的嘴角。那个姑娘对自己笑起来,下一句话却丝毫不见温柔惩罚,更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哈哈,他们真好骗。”律对他笑了起来,在这个城镇中没有丝毫掩盖自己喜悦的想法。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只是在轰轰作响着,却没有办法从人身上挪开视线。女性笑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了一样呼了口气,将视线投向了他家的里面。
“我说,让我先进去怎么样?”
律她是占领这座城镇的将军的女儿,这座小小王国的公主,于是这些废弃的建筑物就成为了公主的玩具屋。进到屋子里完全没有克制想法地跑来跑去,那双眸子闪着好奇的光,这座本应该没人的房子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几乎快要把他吓得心脏骤停了,只能拖着那个小姑奶奶对她说不要乱跑的。律挑挑眉,没有继续乱跑,只是拍开了他的手,再近距离地嗅嗅眼前的男人后捏起鼻子,说出了直白的嫌恶话。
……真的有这么糟糕吗,他至少还是有隔几天偷偷摸摸出去丢掉家里垃圾的。然后小姑娘就晃晃手指,说那是他身上的味道,又歪了歪头拍起手,像是找到了什么让人兴奋游戏一样地开口说:“那我来给你洗澡吧。”
律的行动力很强,也许是因为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人能阻止她,即使她所做的事情是养一个应该被肃清的人。小姑娘的力气并不大,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被对方的话吓到几乎呆滞了数分钟吧——律提着较大的热水壶就过来了,然后催促着他带自己去浴室这样的地方。
浴室很久没有被使用过了,好在并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浴缸里积攒着灰尘,也许还有什么爬虫动物留下的痕迹——嘿,别在现在的情况下追求好的环境了,但是奢侈的公主还是先用小半壶热水浸润了浴缸,律倒水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吃力,让他有些忍不住想去帮帮对方。其实到现在为止,他心中的感觉还是更要感动一点。塞好浴缸栓子,热水倒进了浴缸,并不是特别多,浅浅的大概只能没过人的脚背上方一点。但是热腾腾的水的确是他很久没有见过的东西了,他想要对对方表示感谢,却看着小姑娘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吗,我说过我要帮你洗的啊?”
公主大人在废宅养了一只狗,这是她家里佣人的说法。那个喜欢冒险又控制欲极强的奇怪小丫头,时不时做点善事像是天使一样,时不时又像是地狱放出来的魔鬼把家里闹得底朝天——然后无论如何都是腼腆的笑着,这是她的常规表情,只有在她真的开心的时候,她会捂着肚子毫无形象的笑得前俯后仰,恶趣味,无法理解,就像现在一样。
他感觉到有流水从自己背后淋过,然后有女孩子的手涂抹香皂的触觉——这似乎更要耻辱一点,律哼着歌,并没有抱着任何的杂念,也许她真的觉得自己在给宠物做清理吧。在律的手要滑向前面的时候,他总算是反驳了一下自己真的可以自己洗,然后就是小姑娘半带威胁和笑意的说如果自己说这里有人的话,很快他就会被发现了。
其实、其实,如果作为男人的话,体力一定是在女性上方的。他也许可以直接杀了这个小姑娘,不、不,如果只是杀了的话……他可以把这个小姑娘抓住,然后作为要挟的让那群土匪让自己离开,给自己买一个向东方的火车票,然后自己远走高飞,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他思考着,试图放下自己心中一点点的罪孽感好去做点坏事,对,如果只是单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的话,自己很轻而易举就能压制住……直到某人的手轻滑到了前面向下擦去。
……?!!!
律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快乐笑声,这似乎更像是将男性的自尊放下脚下碾来碾去,她笑累了,只是清理了手上的泡沫说不玩了而已。小姑娘擦擦笑出来的眼泪,没有防范之心却又恶劣之极。
这之后她每天来这里一次把一天的饭菜都送来,然后在这里度过一天的时间,律盘问了他很多事情,却绝口不提自己有些什么过去。奇妙的饲养关系,不过他的生活的确在对方帮助下得到了天大的改善。如果只是需要陪人玩的话,倒是可以……直到那天他正在房间里打盹,突然听到了外面有着鸣枪的声音。
律站在花园里,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有些急促的下了楼梯从窗户向人打了招呼,律转过头笑的,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的两只手趴在窗台上看着他,好像甚至翘了翘腿——看上去一副活泼样子的。那天的阳光真的太好了——因此他才会打盹休息到现在吧,一个甜美的梦,让他现在都没有意识到刚才的枪声或许是血腥味的原因——那个女人笑得灿烂,裙摆似乎还有些刚染上的红色,她晃腿的动作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有呻吟声从窗台下——从她的脚下传来。
“你会处理尸体吗?”律问他,也咧嘴对他笑了笑。
没办法,他想要进来,还威胁了如果我不让他进去的话,也就把我杀了之类的话。律这样解释着,她力气不大,拖动不了一个成年男人——但是即使这样,在草坪上也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迹与拖痕。律歪着头看他拖走尸体,问他我们怎么处理尸体,要肢解掉嘛,好耶。他没有回答对方,反问自己面前这个小姑娘。
——你其实每次来这里都带着枪吗?
律挑了一下眉,笑眯眯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你猜猜看?
他现在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在当时被小姑娘当宠物狗洗澡的时候做点什么了,看着这张可爱的脸就放松警惕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我们把他埋了?肢解了?还是怎么样?要吃掉吗?”
“你好恐怖啊,别这样好吗我害怕。”
“诶?但是要是被发现的话直接开枪被打死的是你哦,或许还会把你送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哦。”
“但是你还是很恐怖了……就不能把他丢在哪里吗。”
他们最后打算把尸体给肢解后一部分埋掉,一部分又律去丢到其他的地方去。在肢解过程中律走在远远的地方——她的裙子不能再被弄脏了,上面的斑点已经够可疑了。女性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快乐地从屋子里翻出一桶洗衣服问他自己能不能先去把这部分血迹洗掉。
他正在和人类的膝盖关节作斗争,没有空理她,就挥了挥手由着律去了。而等他把这个人基本弄成大块后,他有些害怕的把人的脸对着地板放下——毕竟被看着还是恐怖的,站起来揉揉有些酸的手,才发现律现在都没下来。难不成那小姑奶奶还能从二楼跳走?虽然也有可能,然后找一大堆人来指认自己杀人?他因为这样的想法抖了抖,慌乱地从一楼上去,打开了浴室的门。
人还在吗?!
——而他看到的画面,是被他这一动作吓到的有些呆滞的小姑娘,女孩子把裙子脱下来了正泡在用盆子装好的水里,不知道放了多少的洗衣粉,泡沫顺着水蔓延到了他的脚下。律只穿了文胸与短裤,手里还玩着一捧泡沫,看着他来也没有介意,眯起眼睛把手上的泡沫吹走了后,少女咯咯笑出了声。
飞起来的泡泡上飘后又落下,并没有什么光源的被拉紧窗帘的浴室里并没有给它折射光芒的存在,并不漂亮,没有七彩的光泽,也没有轻盈的彩虹,只是有些泡沫,聚集在一起又被吹散,然后落在哪里消失掉或者集成块凝在哪里罢了。一股洗衣粉的味道,廉价。但是律格外的开心,笑容落在了他的眼底。
……这孩子果然脑子不太对劲。
他将自己一瞬间的失神归结到了自己的大脑下了这样定义的消化而已,不过至少好像对自己还蛮好。但在下一秒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面色通红地合上了门。算了,既然人还在自己还是去处理尸体吧。
但是再怎么从草坪的痕迹来看,这个地方也许果然待不了多久了,律还好说,自己被发现应该也只是时间问题。而过了差不多一个多星期,律在大半夜把他喊醒,然后把他领到了一辆车旁边。
小姑娘这样对他说。
“快上车吧,没有时间解释了。”
那个孩子原本以为她所作之举能向公主心中投下一颗石子,让那死水一般平静的水面能够溅起一些涟漪。不,她错了。她的处刑并没有什么声势浩大,只是手中拽紧了小公主曾经的发饰,看着发饰的主人在不远处——她被流放了,但她仍然在微笑。
她的小公主或许有着澄澈的内心,如同海洋一样,纯粹遵循于欲望的天真。但海面却已凝成了坚冰,石子投下只是发出了清脆的“咔”的一声,再无反应。
“死是什么呢?”小公主坐在深海牢笼的上面,无所事事的用海藻编着环,向深海的囚徒突如其来的询问了。
“你小时候不是听故事听过吗,变成泡沫。”
“人类呢?”“会留下肉块。”“噢……”
于是公主有些可惜的说了:“我没有留下她肉块呢。”
这是公主难得一次的聊到死亡,顺势提到了有人为她而死,所以她做了一个海藻环。塞壬很突兀的笑了,有些半调侃的说了那个人的死亡还真是廉价啊。确实如此,对于公主来讲,生命逝去远没有生命诞生来得有趣,她也不介意用撒娇来得到什么。
于是在近乎十年之后,总算重见天日的囚徒在某天被女性用纤细的手臂勾住了脖子,她的笑好像比起在牢中看得更狂妄了,小尖牙若隐若现,然后她说了一堆不符合公主身份的下流话——好像这并不能算是撒娇?他后仰了一下别开视线不去看人,听着女人笑起来,继续放软了声音。
“你不想复仇也没关系啦~但是仇人的女儿就在眼前哦?”
“我可没拿这个身份定位你……”
这倒是大实话,毕竟从一开始只是一个用乱七八糟东西绑着头发的胆大小鬼,他一开始只是觉得也许是什么普通人鱼,没想到居然会是皇室什么的。虽然在人正式穿洋装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什么半戏谑的叫过人小公主,……好像他的报复行为就止步于此了?
哇哦。
“那你觉得我是坏人吗?”公主笑嘻嘻的,这样的局面反过来好像更像是什么童话一点。
不过这样的话好像很早以前塞壬也这样问过对方,那个时候的对方也是带着像这样一样的笑,他没有办法看清,只是听着牢外——深海中的笑声。“不行、不行的,你当坏人还不够格啦。”
于是塞壬也这样回答对方了。
公主挑了一下眉,松开了抱着人的手。
“嗯~哼,还真是老男人啊。”
塞壬:?
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回答,也许对她来讲这只是一场扮演坏人的游戏吧。至此放走了罪大恶极罪人的姑娘,将无数人类拉下水底陪自己玩的姑娘,一边哼着歌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开始编制用海藻与珊瑚做成的环,介于深海与浅海之间的区域,洋流将她头发吹起,她漂浮在海中,拍碎了一些泡沫。
倒是像极了一个喜爱玩乐的孩子。
一个纯粹至极的疯子。
01.
她笑着,赤裸着双脚走在沙滩纸上,不适合她的白裙贴合着小腿,被风轻轻扬了起来。伊芙洛维亚似乎从来没有看过自己的女儿笑得这么开心,或者说——如此的像个女人,丝毫不抑制地散发自己的魅力,在黄昏下勾勒得清晰的身体曲线,被海水打湿的头发粘在后颈,菲菲娜的手上扣着手枪,却笑得灿烂。
正如她说伊芙洛维亚难以取悦一样,她也是个难以取悦的女人,以至于伊芙洛维亚就算身处在对方面前,也不明白如何她现在会如此开心。而在几个月后的某一天,与别人在应酬场合碰杯的他突然意识到了,或许菲菲娜就是像将自己这样刻在他的脑子里,毕竟——那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当时的菲菲娜带着手枪来敲门,伊芙洛维亚没有注意到人的裙摆沾着血迹,只是被她吓了一跳,半响询问出一句你是想来杀我吗?菲菲娜翻了个白眼,和往常一样不讨人喜欢,自顾自说着借用总裁大人一些时间,把自己的养父几乎是强拽着的拉了出去。
伊芙洛维亚不知道人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干了些什么,一个普通的小姑娘能干什么?去逛街?谈情说爱?买衣服?噢,对着普通小姑娘刚见面也不会蹦出这家伙是来杀自己的想法。那么菲菲娜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会干些什么呢?她干练的办完了所有的工作,自然也会肩负起清理道路上一切垃圾的责任。
然后时间再回到几天后,在法庭上失去理智而暴跳如雷的男人一般控诉着自己没有做任何奸杀的事情,而更不应该因此让自己对一具污蔑自己的尸体做赔偿。“她想毁了我!毁了我的一切和前途!她还对我开了枪!”伊芙洛维亚坐在旁听座上,他自然不相信这个现在看上去有些可怜的大儿子能干出这些事情,甚至他能够想象出菲菲娜充满余裕地对着人脚开了一枪,漂亮的脸上几乎除了笑容以外没有任何表情,血溅在她的白色裙子上,突然她突然捂住脸颤抖着身子弯下了腰,刻意发出了一声尖叫跑出了那栋房子。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在菲菲娜来找自己的时候还真应该好好说一下人,用几乎自毁的方式去毁了另一个人是不值得的。
菲菲娜几乎准备好了所有证据,甚至拥有着目击者,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大哥对最后收养的妹妹动了手,但那天跑出去的少女狼狈得甚至丢掉了自己的鞋。在休堂时男人来找自己,他看上去无助地像是要哭出来,为我证明,父亲,为我证明,我真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做,把公司收回去吧,把房子收回去吧。而伊芙洛维亚什么也没说,只是整理好自己被人扯乱的衣服,而绕过了人的身子。
菲菲娜死了,甚至尸体都消失了,只留下了视频留言与遗书,经过被煽动的兄弟姐妹们的添油加醋,这场审判的胜负从一开始就分好了。伊芙洛维亚始终没有参与在其中,他靠步行走回了家,甚至与自己的妻子擦身而过,那个女人揽着一个法庭上勾搭的男人对自己点头,菲菲娜是个好姑娘,对吧?——不,她从来不是。伊芙洛维亚没有说出来,有些僵硬的点了一下头,接下来还有着后续工程需要来操办,菲菲娜为了自己收回一切而铺好了路,自己不得不走上这条路。
这是她设计好了的,菲菲娜绝对会因为自己按照她的计划走而眉飞色舞。
难以取悦又很容易满足,像是小孩子一样,菲菲娜。
他没有回到海边的家中,到了市中心的某栋房子里,与人情味气息完全不同的现代化气息,房间里面没有任何人——静悄悄的,唯有灯光感应到进屋的人而自动亮起,伊芙洛维亚在玄关处换好了写,走向厨房,从里面取出了一些冷冻的鱼和虾贝,在房间深处按下几个密码,将密码门解开后走向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与外面对比稍微显得有些黑暗,但是依旧是眼睛能够适应的程度,在楼梯的最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水池,平静的水面却深邃得无法看清里面,伊芙洛维亚坐在了水池边上,一只白皙的手腕就这样顺势握住了他的脚。伊芙洛维亚挑了一下眉,大概认为这是对方为了引起自己注意力的恶作剧,将鱼肉举起抛向了空中
“吃饭了,菲菲娜。”
那本应该是死者的名字,难以取悦又容易满足,像是小孩子一样,菲菲娜。
一下子跃起的什么生物,滴下了几滴水珠,在偏暗环境中依旧似乎闪烁着光芒的鱼尾,她蓝色的头发被打湿了,贴在脸颊上,脖颈处,有一瞬间她与伊芙洛维亚对视了。
那是菲菲娜。
02.
菲菲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谁也不知道,不过对于伊芙洛维亚来讲倒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但偶尔他也会怀疑,比起菲菲娜死后变成了这个样子,或许更有可能是人鱼变成了菲菲娜的样子更有可能。
而落下叼住鱼没入水中的人鱼再一次浮起来靠近了他——人鱼比菲菲娜本身似乎更要亲近着他,而始终也是沉默着不说话的态度,看上去并不是能够交流的样子,比曾经水族馆里的孩子更加沉默寡言。但是、姑且要乖巧一些吧。他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人鱼的头,再一次思考这真的是那个难办姑娘吗。
“……真的变成这副模样了吗,菲菲娜。”
人鱼似乎在抗拒人摸头,而转过脑袋,把嚼了一半的鱼吐在了他的裤子上。
……是这个兔崽子没错了。
“菲!菲!娜!”伴随着伊芙洛维亚的震怒,人鱼发出了一震轻快的咯咯咯的声音,一下子又一次潜入了水中,甚至故意的激起了一点水花来挑衅这个男人。伊芙洛维亚皱着眉头把这条只能微妙看出形状的生鱼从自己裤子上拿起来丢到了一边,无奈的叹口气思考着果然不能给人喂鱼。他只好重新拿起一只虾,逗着人鱼过来。一个脑袋重新浮出水面,似乎在盯着人手里的东西警觉到底是什么。
“不是鱼了,我可不想我的裤子再被吐一些啥奇怪的东西。”伊芙洛维亚也会心痛裤子上的血丝唾液和水渍弄上的污迹的,被这样说了的菲菲娜像是放心一般,才慢悠悠的游过来,咬住虾的同时故意咬了咬人手指。
(没有后续了)
她冲泡了一杯咖啡,加糖,打发奶泡,将原本有些苦涩香味的饮料变得稍微甜蜜起来。菲菲娜将它递给了伊芙洛维亚,坐在床边闭着眼睛晒太阳的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听着窗外的海浪声而已,如果换做是以前,他应该会一边嫌弃的推开杯子,一边继续整理桌上的文件,思考着为什么要拿一个占据桌面位置的东西来,口头上却是头也不抬的一句“你也学会谄媚乞怜了?”
现在的他也不是什么值得让人谄媚的对象了。睁开了眼睛的伊芙洛维亚看着菲菲娜,几十年过去的她开始有了衰老的痕迹,眼角有了淡淡的皱纹,嘴角却依旧是像以前的调笑——从来没有真的成熟过啊,菲菲娜——伊芙洛维亚想着,而对面的女人则托着下巴看着自己。她好像就看不够一样,伊芙洛维亚的一副吃瘪相永远都是都能让她心情愉快。如果菲菲娜像是猫咪一样有尾巴的话,现在大概是轻轻的晃着,在某个角度顿下的眯起眼睛,像是盯着什么猎物一样吧。
哦,伊芙洛维亚的确也算半条鱼。有着人鱼血的他依然是年轻的样子,与他们的儿子看上去甚至有几分相似,自从那个孩子上学之后,这座海边的小屋子里反而多了一些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光,甚至在近几年更加多了起来。也许伊芙洛维亚是在体贴?照料菲菲娜的孤独感?他反正不会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没什么必要,况且那个菲菲娜也不是会在意这些的女人。
过了很久,菲菲娜笑了起来开口。
“说起来,我给你说个秘密吧,总裁大人。”
“只要别挖苦我的话什么都行。”他总算端起了对方泡的咖啡。
“我以前往你的墓上吐过口水。”那个女人依然笑着,好像完全没有负罪感一样,伊芙洛维亚却被狠狠的呛了一口,有些狠狠的盯着人,菲菲娜继续说道。“反正我知道你不在里面不是吗?”
“……行吧,那你现在说这个是想干什么?”
“哦,我的意思是说——”
海风吹起了窗边的透明帘子,将阳光也带进了这个房间稍微遮住了菲菲娜的表情,但她的声音依然清晰,尾音上翘,说着什么快乐事一样。
“我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死,所以估计我的棺材里也不会有我啦,到时候你要是怀恨在心的话,也可以冲上面吐口水。”
风吹过后的平静让帘子落下,正如伊芙洛维亚所想的一样,她含着笑。
“你可一定要去参加呀,伊芙洛维亚先生?”
伊芙洛维亚垂下了眸子,饮下一口咖啡。
“我可没那么幼稚,菲菲娜。”
“……也许会去吧,菲菲娜。”
那个时候的她看上去像是什么神经质的流浪猫,被粗糙纤维的手套擦得脸颊发红也没有擦干净脸上脏脏的泥渍。菲菲娜挣脱自己父亲的手,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足以用眼神把对方身上的肉剜下来一块。
这是菲菲娜作为货物被拉出来交易的一天,坐在地面塑料布上的她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摊直了腿有意无意的晃着,一副她才是摊主,而旁边那个男人才是商品的样子,不讨人喜欢。
所以,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男人会看中自己这样的人。一双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漂亮长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什么人站在了她面前——伊芙洛维亚,她以后的养父。但在当时的菲菲娜看来,眼前这位似乎应是那种永远不会和这个地方有关系的人,不过会来买人,多半是什么器官贩卖或者色情行业吧——当时的她确实是这样想着,于是在父亲推销自己的时候打断了他们谈话。
“不要用称重的方式来定价,我太瘦了。”她的口气甚至听上去有些傲慢,抬起瘦弱的胳膊又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我会盯着你的出价呢。”菲菲娜加重了音却被自己的父亲狠狠的拍了一下后脑勺。
但是那个男人却笑了,这个时候菲菲娜才抬起头与对方对视了。阳光有些晃眼,但不妨碍她看清对方的外貌。明明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多大年纪的男人,却干练的梳着背头,有些像是装成熟的小鬼,她也忍不住的笑了出来。伊芙洛维亚便收敛起笑,偏头挑了挑眉去问菲菲娜笑什么,菲菲娜没有回答她,只是用眼神撇了撇身旁的男人,表示自己再说什么只会继续挨揍。
不知道伊芙洛维亚是对答案好奇,还是出于什么其他目的。他买下了这个女孩子,在交易的过程中忽视了男人那表达友好或者说出于感激的握手,这个时候菲菲娜才察觉到对方几乎是把自己包了个严实。而回程的路上,他也是有些刻意的与菲菲娜保持着距离,麻烦男人,菲菲娜听过一些富贵大少爷好像接触到肮脏的东西会立刻过敏,甚至死去,真是脆弱到不行——这是她坐在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的奢华车上所考虑的事情。在远离了那个“市场”后,伊芙洛维亚有意无意的向她开了口。
“如果你再有点商业头脑的话,你可以让我用更高的价格买下你。”
菲菲娜抬起头,看着车内后视镜里照出的人的表情,伊芙洛维亚似笑非笑。
在那之后,她便被正式给予了菲菲娜这个名字,没有什么想象的手术台或者红灯区,睁开眼睛的她始终睡在柔软的床上。养母是个温柔如水的女人,伊芙洛维亚将自己交给对方,却并没有与人有什么过多亲密的接触——换句话说,他甚至不怎么在家里过夜。也许他身上的味道是什么其他女人的香水味?菲菲娜觉得不是,她有在将自己课程作业成果交给人时悄悄从后面嗅过对方,那不是什么香水可以调出的味道,让人安心。也许是被她的鼻息蹭到,伊芙洛维亚调整了一下后领,避开了与她距离过近。
他今天也没再笑。菲菲娜重新站直了身子,而且他的洁癖真的很严重。内心活动比自己的外表多了不止一倍的姑娘盯着人,琢磨着自己的养父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对自己笑,而为什么平日里又意外的刻薄。
“从那个地方出来的家伙,做到这种程度就想要夸赞了吗。”
伊芙洛维亚的口吻像在说什么摇尾乞怜的狗一样。他将作业拍在了菲菲娜头上,力道不重,与他的口吻一样轻飘飘的。菲菲娜站在原地,却不敢接这份作业,语塞了半天想要请求对方让自己重新做一次,最后也只是在开口前被对方打断,让自己下一次交作业的时候再过来。
咬着笔的菲菲娜思考着,或许他对自己期望过高了?她调整了台灯的亮度,因为长时间未睡眠的困倦感让她甚至有些想吐,明晃晃的人造光源打在纸上,有些晃眼,她又想起那天买下自己时伊芙洛维亚的笑。因为一个又脏又瘦的嚣张小女孩好笑?
或许不应该这样对买下自己的人,但她第一次对人碎碎念了一句该死的家伙,在心中涌起了什么不甘。
伊芙洛维亚的衣服始终熨帖,指甲修得整齐,似乎整个人都一尘不染。菲菲娜也有看过人再次笑起来,对着什么所谓的商业伙伴,假得甚至没有办法让对方放下戒心。而在不是伙伴的人面前,甚至不愿意施舍一个眼神。伊芙洛维亚就是这样的人,在菲菲娜结束课程的那天也只是说了一句恭喜便打算匆匆离去,菲菲娜叫住了人。
“总裁先生。”那个时候的菲菲娜已经不再是枯瘦的小姑娘,变得有了曲线,长长的头发披在了肩上,顺从、却有些戏谑的叫着人的职位称呼。“也许我现在可以讨要我当时因为知识缺乏而没有提出的那部分钱了”伊芙洛维亚转过了身,她稍微颤了一下身子,屏住了呼吸。
男人笑了起来,像是看到好玩事一样无奈,说着他那令人讨厌的刻薄话。
“还真是把知识用到了不应该的地方呀,菲菲娜。”
做作的家伙,从来不说好听的话。菲菲娜在心里想着,却也抿嘴笑了起来。
伊芙洛维亚依旧刻薄,从不给人什么好脸色。菲菲娜继续顺从,在心里咒骂着人没有人情味。结束课程的她从养母的家里搬了出来,那个女人没有挽留,表现得就像是伊芙洛维亚寄放在这里的东西寄放结束了一样,但也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脑袋,说了些让人不要太勉强自己之类的父母话。独居的菲菲娜开始正式与商业打交道,一边发展着自己的事,一边帮伊芙洛维亚打理一些事情,在早期也有在人办公时去给人泡一杯咖啡之类杂物,被一句“你想谄媚我吗”抵回来后,她将写字台上那盆盆栽当做伊芙洛维亚的脑袋狠狠的浇了下去。
脑子里只要谄媚的家伙,除了想攀爬自己的人其他就都是可利用的人?这么高高在上真是不愧是总裁大人伊芙洛维亚先生呀。
高高在上,始终那么一尘不染,不会对什么人露出真的笑容。
他喜欢观赏鱼类,不惜大价钱投资了一个水族馆作为自己的游乐场,将其交给了菲菲娜来打理。但毕竟现在海洋表演抵制热潮,天天对着赤字收入没什么钱赚的她只当这个是什么慈善事业——给没有什么娱乐方式的伊芙洛维亚先生一点点消遣吧。只是在人走海底隧道的时候平静的陪在人身边,也算是难得的自己的养父大人愿意花出时间的时候。当水族馆真的收购到人鱼时,她也只是因为收入上升而愉快而已,或许伊芙洛维亚会喜欢,菲菲娜想着,但她绝对没想到那个男人甚至为此主动打电话来了。
他的语气是难以抑制的激动,甚至向她控诉了馆内的管理设施,将她叫到那条人鱼的饲养房间内,有些鄙夷的斥责菲菲娜居然如此对待这生物。伊芙洛维亚拥着人鱼,他摘下了手套,去触碰到人鱼的尾部,低下了头,是菲菲娜从来没有看过的笑。
是菲菲娜从来没有看过的。
菲菲娜突然被周围的鱼腥味熏得想要呕吐,她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仿佛曾经的高高在上都只是假的而已,但气味重仍然混杂着人身体的清香,她不可能认错,明明仍然是那以前让人安心的味道。她提高了声音去解释饲养并没有什么意外。
“别和我说那些铜臭味的话,反正你只是个商人吧,只是看中钱的话给你就可以了。将他给我吧。”伊芙洛维亚摘下了手指上的戒指,抛在了地上,闪亮亮的戒指在地上滚动了一圈,停在了菲菲娜的面前。
“我拒绝,先生。”菲菲娜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强抑制住的歇斯底里“我拒绝,反正你都说了商人不是?我不可能放弃可持续的资金来源吧。”
伊芙洛维亚不屑的笑了,他回过头才将正眼放在菲菲娜身上,语调没有什么起伏。
“还真是把知识用到了不应该的地方呀,菲菲娜。”
我们大概是发生了争执,菲菲娜想着,所以他把枪丢下在了这里。伊芙洛维亚拿枪对准了自己,即便是自己强烈反对了人睡在人鱼饲养室里,他也是花了一个晚上把人鱼带走了——在自己的监视下,她该想到的。没有被子的工作室让她有些发冷,只是走到了饲养室里捡起了剩下来的那把枪,浑浑噩噩的回到了自己家里。
小型手枪意外的精致,在现在有些混乱的世界里求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很适合伊芙洛维亚。菲菲娜躺在床上把玩着这个小玩意,看它泛着黑色的光泽,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扣板上已经没有人指尖的温度了,只能嗅到金属的味道,也没有对方的香味,喃喃了几句没有意义的音节,她眯起眼睛去亲吻枪口,用舌尖舔过金属的外层,用唾液打湿枪管,发出有些黏糊的声音后用另一只手去触碰自己。
伊芙洛维亚,她思考着,那个人就像是个疯子一样,明明对什么人都一副了不得的样子,其实从骨子里就已经烂掉了吧。菲菲娜有些眼神迷离的轻呼了出声。
明明对谁都没有那样笑过,明明对什么都能为他做的家伙都没有,哈?他觉得那是理所当然吗。她将身子蜷缩起来,唾液打湿了她的手指。
只是谄媚而已,只是贫民窟出来摇尾乞怜的家伙,掉进钱眼里,无法美丽的事物。什么是美丽的事物?那条鱼?菲菲娜还记得最初的那天的阳光,或者某个时候伊芙洛维亚对她不经意流出的笑。
菲菲娜从床上坐起身子,将手枪上了膛,对着墙壁开了一枪。
——随后的她看着那被子弹射击的地方的痕迹,在满脸泪痕的情况下放声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