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页粗糙图的后续故事(并没有完结的那种)。
贝柳尝试着一种新奇而可怕的共鸣方式,甚至引来了……
(我是欢乐人对吧(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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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学俩月有余,贝阔雪发现搭档的发呆次数日益增多。
此时她们刚从烧鹅店打包了一份鹅肉,回宿舍后又捣鼓了一会儿,这才开始继续对共鸣的研究。只是吧……贝阔雪看那剧集中的李方圆从子连山上一路追凶到下山,一旁本该欢呼不断的柳山白嘴边垂着哈喇子,作一副痴呆样。
与四周相互勉励较劲的各组同学不同,双月过去,贝阔雪与柳山白在灵魂共鸣这件大事上进展十分缓慢。
贝阔雪是个温柔心大的姑娘,她看上去不慌。
柳山白是个缺弦少筋的姑娘,她……看不出来慌不慌。
一斩老师还记得组队登记的那天,那个红头发的姑娘一路上急急忙忙,手里捏着个柄,后面的刀片接着锁链叮铃哐啷地被拖行过来——
“老师!老师!柳同学这、这我接不上啊!”
大家的视线一齐往地上看去,就听先前还在墙头贴告示的武器背起板来:“链子刀是集砍刀、飞刀、流星锤、流星镖甚至暗器的优点于一体的武器……啊不过说来我也是头一次开锁链,同学吓到你了吗?”
贝阔雪手指一送,刀柄落地前连着刀身重新变回一个白色短发的女孩,正是柳山白。她看看贝阔雪又看看探头出来的老师,敲定了主意。
“对啦,我们是来组搭档的。”
有个性的工匠武器组合多贝柳一组不多,少一组不少。但相性这样“好”的,连她们自己都惊讶。毕竟一个是来死城玩到了最后期限,一个是压根忘记组队的家伙,甭说命运,只道是真就有那么巧。你少武器,我缺工匠,两人一拍手就这样成了。
而柳山白的链子,据说是要和默契的工匠合作才会开的。但她们刚刚见面的那次就成功了,这听上去未免有些过于离谱。但离谱人也有离谱人的苦恼。
柳山白难得头疼的事情莫过于,一个浑水摸鱼的人遇见了比自己还浑水摸鱼的。偏生自家的搭档做饭好吃,关于她在武技上白纸一张的苦闷与焦虑竟然也能因此消减消减。她们时不时吃死武专食堂,腻了又去死城境内寻觅佳味,不像是搭档,倒像是来了两个老饕。等柳山白回过神来,她带到死城的内胆穿着着实有点紧,而柳家人寄来的信上还在询问为什么寄回去的照片上脸看着有点肿。
贝阔雪对搭档的家略知一二。
别的什么族兄族姐不重要,一听说柳家伙食极差,贝姑娘就直叹气,训练场上塞了多的绿豆糕给搭档,两人在同学们你打我飞来来往往间吃了一地碎渣。
一斩老师来查课的时候见过这两个懒蛋好几回,要上前去问,又看见柳山白安利着她爱看的那部剧,一边伸手摆弄搭档的手势,讲解得有理有据:“哎,马步得再下面点,李方圆就是这样的。贝啊,下盘不稳咱们实战都得摔……”
贝姑娘的声音清脆爽快:“知道知道,那咱们午饭吃什么?”
“烧牛肉?”
“昨天吃过了。”
“荠菜饺子?”
“加蘸酱的那种?之前我爹娘寄了两罐给我。”
这话头听上去不太对,但两人浑然不觉,直到玉爪站在她们身后,那打快拍子的脚实在是无法忽视为止。
就这样玩闹下去,你们还能保护谁呢?
身姿飒爽的武器老师说道。
爪,不能这么说呀。不过灵魂的共鸣只是这样,那不也有些过于儿戏了吗?
语气活泼的工匠老师说道。
姑娘们低下头——那之后山白就时常发呆了。
对于贝姑娘来说,察觉到这一点已然很不容易:那个陪着她胡吃海喝的小柳现在吃啥啥不香,这可不行。但她问了又问,小柳只回答在想还有什么能从神人狄李方圆的动作中抠搜点武技给贝姑娘依葫芦画瓢。
之前小柳趴桌上睡着,手边还有一叠自己画得歪歪扭扭的动作解析。贝阔雪知道,一阵心虚后没敢再问。她的父母虽说也是工匠与武器的组合,为了锻炼她才送入死武专。可她时常望着这死城的天,并不觉得这今日蓝色与明日蓝色有何不同。她心安理得的承认自己懒蛋,现在看见搭档的样子,整个人理亏到了地底。
好在解开这一尴尬局面的是终于研究出点东西的神人狄剧迷。
又一个早上,定电视早间剧场闹钟起床的柳山白摇醒贝阔雪,给她饥饿的肚子塞两个包子,然后拉着又去了训练场:“贝贝,听我说,我找到一个适合你的共鸣方法了!”
“呼……啥?”
贝阔雪睡不醒,但她再次看见笑得如此灿烂的搭档,加上自己那些理亏的心绪,她点点头。
“工匠与武器的共鸣来源于灵魂的波长……我一直都忽略了,我要做的是辅助和支援……”柳山白的视线落入阴影里,青蓝而短促的波长闪现,她化形做一把砍刀,在贝阔雪看清神情前背自己的板。
“我会保护你的,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
她无法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
“放出你的波长……贝,让我贴近你、让我辅佐你……”
如果训练让你痛苦和不愿,那么就由我为你代劳。
训练场上拂过一阵古怪的风。
万里高空之上,在风起之后,无云,也无鸟叫。空气中有一些违和的讯息,但这也只是其中一瞬,在两段颜色不同波长不同的灵魂相互接触后,发出“噼啪”一声响,就如那入水石头,只响那入水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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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城清早的吃食摊子上,老板摊了张新的饼,把锅里新煮好的面挑起来。那客人还奇怪哩,老板心里道,什么味儿都不要,吃这素面,别不是还俗的和尚吃不惯烟火气吧!
那碗面端至“还俗和尚”面前,应其要求,上面是一丁点儿油水也瞧不见。
“您的面,”老板用那种热情客套的语气说着,想了想又提醒,“腻了可也就吃不出味儿——”
“不妨事儿。”那人一头中长发,刘海朝向两侧露出了蓝色的抹额。他盯着面碗,看细面沉入汤底。又过了一回儿,他开口道:“老板,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没有啊?”
话音刚落,客人将竹筷撇在碗上,兀得大笑起来。
“没听见自然是好的……可惜了,都是怪才,为什么不像过去那样叫上我呢——”
“唰!”“当!”“砰!”
训练场上,当最勤奋的学生自以为第一个抵达时,贝阔雪那疲惫而模糊的视线中,一面锃亮刀身弹射而出,当得起锁链声响,利刃稳稳当当劈进那桩子里。她一下子愣怔,毕竟这是她头一次精确地而附着力道的击中桩子。
她们成功了。她下意识要和搭档分享这份喜悦之情,但那头的柳山白没有说话,只是在变回人形的瞬间,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今天先请假吧,辛苦了。”
1-柳家成员
到了山白这一辈,家里的字辈变成了“白”。
但柳家还是靠山的人家,因此大家的名字都和山物有关系。到了山白,老祖宗想不到有什么好字了,干脆就叫山,希望是个像山一样稳重的孩子。
山白往上数了数,她有三个姐姐——柳城白、柳亭白、柳楼白,还有一个叫做柳树白的哥哥。从小时候开始,姐姐们总是谨遵老爷子的命令,她的生活起居,礼仪学习……全部严肃对待。在一群人的美好期望下,只有她哥带她上房揭瓦。
因此有些事情老祖宗注定要失望。
“……其实咱们老爷子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渊博,对吧?”大扫除翻到族谱的时候,山白指着黑字辈的名字,和哥哥树白说小话。
“山白,你看了有快半个小时了,”叫做树白的青年叹了口气,踢了踢脚下的拖把肘,“快拖地,老爷子要来检查了。”
他又相信了山白的计划,可规划区域的是她,突然看起族谱的人也是她——她的计划从没有真的完成过的一天,有时候这些事不能全怪他。
“可是哥,咱们家真的有叫柳门黑的人吗?”
“什么?”
“柳门黑。”
青年掏了掏耳朵,和小姑娘大眼瞪小眼,嘴边暴露几个气音:“噗……真的?”
骗你干啥。山白把族谱黑字辈的那一页抵在族兄脸上。兄妹两人相互推搡一把,嘲笑的声音在祠堂里一个比一个响。
“柳门黑……柳帘黑、这不就是脸黑吗哈哈哈哈哈……”
“脸黑……哈哈哈哈……哥,还有其他的吗?”
“嘘,小声点!我看看……”
可以说黑字辈的长辈名字多少都有点惨不忍睹。
什么门黑、帘黑、珠黑……
两个柳家的小辈笑作一团,捧着族谱在祠堂垫子上打滚。
有人忽然问:“很好笑?”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柳树白大笑的语气戛然而止,他捅了捅柳山白,两人在面色铁青的老爷子面前坐好。柳山白看了眼周围被打翻的桶与扫把,又看了看老爷子身后严肃的姐姐们。她咽了咽口水,关上族谱。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还在柳家的黑字辈只剩一人。
柳石黑,大家的老爷子。
2-黑字辈
“柳树白!今天是什么日子嗯?什么日子你就在祠堂里带着你妹妹闹事??!”老爷子那根黑龙头橡木拐杖在地上杵得咚咚响,一旁的山白吓得屏住呼吸,头上的那碗水又洒了不少。一旁的大姐柳城白贴心地用壶给她添了些,而老爷子的注意力也从被抽了十几鞭子,脸肿如猪头的柳树白那里转移过来:“还有你!山白!祖爷爷是怎么跟你说的!!今天是什么日子?!”
山白嘴里还咬着柳家祖传教条秤,二姐柳亭白把砝码全部吊在秤两边,好心替她说话:“祖爷爷,山白现在说不了话。”山白转了转眼珠子,三姐柳楼白正幸灾乐祸地把厚书都放在山白持平的手上。
好姐姐、求你们别……山白听着拐杖杵过来的声音,心中绝望。
柳家的石黑祖爷爷,出了名的固执脾气。祖爷爷的黑龙橡木拐是请了厉害的木工做的。大家听着这根拐杖咚咚咚的把家里的地板都敲了个遍,而那根拐杖的底座依旧结实如初。
“说?她说个屁!这小妮子就没把我说的话听进去过!”老爷子气得爆了句粗口,三姐妹咳嗽一声,他才将骂人的火气压下去。转而,他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
柳树白和柳山白在空气中对视一眼,知道彼此今日难逃一劫。
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柳家最特别的纪念日。
柳家的祖宅前有块大院子,此时谁都知道白字辈的人闯祸的事,柳家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看中间的小孩们打来打去。
“……城白啊,咱们商量点事儿。”柳树白膝盖一弯,后背离地只差零点几公分。在他鼻尖之上,刚刚拐过去一道利落的侧踢。
柳城白呼出一口气,底盘站定,重整旗鼓架好姿势:“什么?”
“你看,今年你17,我也17……”
青年又后跳几步,躲过三道拳风。他还看了眼旁边那一场,果断把妹妹卖了:“而且老爷子还在教训山白,没空看这边。要不我帮你做事,今天就饶过我吧?”
飒爽的女子挑了挑眉,闪身几步贴近青年面前,一手捉住他的衣领,藏在身后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小腹上:“好啊,我不打脸。”但这一拳依旧打得她的兄弟后退几步干呕起来,她抓住他的头发,用“自作孽不可活”的眼神回应他无奈的苦笑。
柳家曾有一辈人放纵了狂气的侵染,并将狂乱的力量对准了自己的家族。他们分明是家族培育出来的个中好手,最后却选择了背叛。据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反叛者们企图掀翻祠堂,毁坏柳家祭拜先祖的牌匾。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被自己的族兄挡在了门前。
“山白。”
在柳树白被暴打的另一边半场上,柳山白被摔在地上,后背如火烧般疼痛。她的对手呼唤着她的名字,手中未持拐杖,衣袍换成了青色短打,此时正威严的看着她。
“你要面对的是远比你强大的对手。如果有一天你要面对的是我——”
当年的族兄,面对着昔日的亲族,面上从未有惧色。哪怕有人身形比他更结实;哪怕有人拳脚比他更精湛;哪怕有人刀光比他更锋利……老祖宗看着咬咬牙爬起来的孙女,不着痕迹地露出欣慰的神色。但他也没手软,抓住袭来的年轻手臂作势一扭,在祖孙女的痛叫中将人再次摔在地上。
“如果你不是魔武器的血脉,你根本不用受苦。”
那位族兄被反叛者扭伤了手臂,但他也刺中了对方的腹部——如果不是生在这样血脉的家族里,或许就不用手刃同族。
“山白,站起来。”
那位族兄的血染黑了衣袍,但他依旧站起来。而此刻少女爬起来,她的左手被弯成怪异的角度,显而易见的红肿起来。她的脸上糊了些泪水,还是鼻涕?她是在因为痛而哭,还是因为悔过?
都有,都有的。山白对家训的记忆在老爷子的痛揍中一点点的复苏。她那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传说故事中的族兄与老爷子的身形逐渐重叠。
传说之人与反叛者战斗至天明,而祠堂完好无损。柳家将那日防守战留作纪念,每一年都会在柳家大院准备比武大赛。小辈们会被派去打扫柳宅,族中有志者都可以在大院中挑战亲族。
这一年山白14岁,她记得她被一拳揍进了水池里,而围观的柳家人们都在欢呼老爷子的名号。
柳石黑,柳家肃清反叛者·黑字辈的第一人。
3-神人狄
山白至今依旧记得被老爷子痛揍的事情,那天老爷子的脸色黑如锅底,周身的气场宛如黑面恶煞。她哥柳树白则是被大姐柳城白揍得三天下不了床,一周手不能提——据说这也是老爷子的授意,以惩罚他们两个没轻重的家伙在祠堂嘲笑字辈名字的事情。
但他们还是爱和这脾气暴躁的小老头亲近,开那种会让他提拐杖打人的玩笑。山白从不问其他黑字辈的长辈去哪儿了,但每次她和哥哥姐姐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能看见老爷子落寞的神情。
“祖爷爷,看神人狄吗?”
“祖爷爷,讲讲神人狄吧。”
“祖爷爷,那是我新买的神人狄海报,别挂在自己卧室墙上啊!”
夸张点说,柳家的电视只播放新闻和一部名叫《神人狄》的电视剧。而柳家所有人,都是那部剧的剧迷。
就连原本兴致缺缺的老爷子,现在都会跟祖孙们抢电视剧周边了。他们柳家都是链子刀武器一族,平日切磋也好,各种矛盾也好,只要神人狄那经典的片曲响起,大家都会放下手中的事情,围在电视旁。
看到李方圆和他那同为链子刀的搭档惩戒凶手,大家纷纷叫好。
看见李方圆继承灵剑手下的幽兰剑,而链子刀隐藏于暗处时,大家扼腕叹息。
山白时常觉得,电视剧的音乐声是一种信号,引导着大家回家去。它让大家记得家人,记得血缘与羁绊——因为老爷子曾说,成为魔武器的血脉,那是在受苦。
小姑娘直接去问了。
那天武斗结束,电视剧中灵变去救狄公与李方圆的时候,大家都摒息盯着荧幕。而山白凑到老祖宗身边,声如蚊讷。
“祖爷爷,魔武器的路必然是受苦吗?”
老人看着她,直到大家因为灵变与李方圆的感情戏爆发而大声欢呼的时候,他才说道:“受苦?不,你需要的是顺其自然。”
不要厌弃自己的出身,不要乏于对自己的责任。老人揉了揉小姑娘柔顺的头发,他牵起她的手,告诉年轻人一种归顺的方法:“山白,柳家的人更加容易染上狂气,这种过程是十分痛苦的。可你不要怕……不要害怕,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我变成了那样,祖爷爷还会把我揍进水池里吗?”
老人的笑声和大家看电视剧的声音逐渐重合。
“只要你还记得家人,还记得我们的血缘与羁绊,还记得我们为何接受成为魔武器——那么你就会得救。
“可惜那个时候没有这样凝聚家人的好东西啊……好了,小丫头成天尽想有得没得,快看剧!之后你还要罚抄书呢!”
小姑娘摸了摸被打的后脑勺,坐回原来的位置。只要家人在身边,她一定会得救的吗?她望了一圈,把老爷子无法理解的话忘记,把那句被守护的话记在心底。
真好。小姑娘把头靠在坐在轮椅上的柳树白腿边,不住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