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好累
宴书君原本不该读坤宁三中这所山区中的寄宿制学校。
别提寄宿制学校了,按他这种总把维生素片当糖豆吃,每次换季都高烧不退的废物体质,原本就应当连住校这个选择都不该有。
总归宴家也不缺钱,何必让他这个儿子吃这种苦?
然而现实是:
宴书君不仅从初中就开始独自生活,还被双亲丢得远远的,一通电话来告知他,暑假不必回家了——寒假最好也别回,那边一家人过年要去马尔代夫。
而他呢?他就应该乖乖地躺在床上发烧,最好能直接病死在这大山里。
宴家这个儿子一贯身体虚弱,进了三中一年多,倒确实是大病小病不断。连期末时也高烧一场,很是让担着责的校方紧张了一通,送药送水,前前后后班主任连着其他几个老师跑了好几趟学生寝室,就怕真的出什么闪失。
然而遗憾,就算是这般烧得险些被抬下山去看病,他也没能直接烧成傻子。勉强吃了药,再躺一天,就能叼着温度计,一手拿冰毛巾给自己敷额头敷脸,另一手摇笔杆子,把该考的试全都考完了。
拿没拿到第一,他没关心。
这在宴书君看来就没什么好关心的。反正申请的奖学金是发到了手,还顺便在老师们面前刷了个乖。
带过他课的三中老师谁不知道呢?
他宴书君和家里关系差得很,就好似那地里的小白菜,没人管没人问,再加上他还有个好成绩,哪能不偏心几分。
有这点偏心,再切记睦邻友好,寄宿学校的生活就也不算很难过。
“差不多得了啊,书君。”
新搬的寝室里,隔着中间一扇桌子,那头有人喊他,“不帮忙搭把手就算了,你自己的被子还没铺上呢,别躺了,速起!"
躺在光秃秃床板上的宴书君一动不动。
隔了老半天,才慢悠悠地伸手,随手拨了一下额发。
“老何,何同学啊。”
他悠悠回了一声,尾音里还带着舒爽的叹气声,“天热啊……躺会,我先躺会……”
何子刚的回应是将一团枕套从对面直接抛过来,精准地砸在他脑袋上。
宴书君巍然不动,扭扭脖子,把枕套也压在头下。
他这样子,和在外头时半点不像。何子刚和宴书君自入学起就同班,倒是习惯了他这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无奈地摇一摇头,索性不管他了。
三中给他们分的宿舍半新不旧,全校都是同样的六人间,三床上下铺,一张公用的大桌,各人分用几个储物柜,屋内和任何一所类似的寄宿学校都差不多,逼仄得很。
唯一的好处在于好歹还附带了个还算宽敞的阳台。
阳台外侧长条的洗手台站不下六个人,早上得分批次梳洗,两个用来五谷轮回的隔间亦时常引发争端——男生寝室稍好些,偶尔也有大男孩急了直接在外头啪啪拍门,女生还不知有几人因此不合,在私下絮絮说嘴。
说起来,学校安排男生统一都住一楼,山中虫蚁都多,还得在角角落落里都放上杀虫驱蛇的药剂,他们日子比住楼上的女孩子们还要难过许多。
何子刚整理完自己的行李,点上蚊香,在角落里放上蟑螂药,这才终于有时间反过身来去看同寝人的情况。
他一看,这才发觉宴书君不知什么时候竟也从他那光板床上爬起来了,正翘着腿翻拣他那一箱箱的书——以这人走路可能都会喘的体力来说,要把这么多书搬进新宿舍,实在是太过为难他了。
搬完后会直接躺平不再动弹,似乎也变得稍微可以理解了那么一些。
宴书君在一本本地把书往外拿,他目前唯一来了的室友也伸头过来看。
“……你怎么连高三的复习资料都有啊?”
何子刚话音里带着点惊叹,还多少带着点对书本的头疼和对一大箱参考书的惊恐,说着,上身微微后仰,把伸过来的脑袋又半退了回去。
“闲着,随便借来看看。”宴书君把装着杂书的箱子拿脚踢到床下去,随手从另一个箱子里抽出一本练习册,拿起来随手晃了晃。
“下周上课要交的,我写完了,要参考吗?”
所谓参考,学生之间的参考,那自然是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和谐互助,清清白白,实是一件促进共同进步的大好事。
何子刚一阵动摇,几番挣扎,到底还是记着自己之前发下宏愿,这次至少要在小考中突破中游,实现小康——老师前头说这次就会在练习册里挑题目出卷子呢。
他徐徐吐出一口浊气,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等我遇到解不开的题,再来取经!”
宴书君遭拒绝,也不以为意,随手把练习册往大桌上一丢,书还没收拾完,人就又觉得疲累,懒洋洋地又倒回了床板上。
"真热。天一热,做什么都觉得心烦。"
他闭着眼,似乎这话都只是随口一提,越说声音越小,像是要睡着了,“到毕业还有两年呢,真久,也不知道分科后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唉,要是能有点什么新鲜事发生,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