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飞丝月萤,架空背景吸血鬼pa
昼-饭食
没进门就远远闻到了,属于人类的食物香气。
高月依定解下血猎标志性的披风,挂上门边的立式衣架。同个衣架挂了明显两种风格的衣服,一侧干净利落,线条笔挺得接近制服,另一侧则是保暖软和的高领毛线衫,尺寸大到有种oversize的设计感。
很明显的,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同住于此。
唯一一双不属于自己的室外鞋……哦,在鞋柜里。看来他没离开家。正推断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就往这里来了。
“つきに——欢迎回来!”
沾满咖喱香气的绀谷小跑到自己面前,手上还握着长柄勺子,围着围裙的样子和家庭主妇没什么区别,虽说把一个高挑的男人比作女性好像有些失礼。但是他的气质确实适合待在安稳地地方过上居家的好日子。全副居家的打扮中,绀谷立领衬衫中若隐若现的绷带尤为扎眼。
解下手套,“我回来了。”这么应道,一般的日本人家都使用的标准对话,令绀谷肉眼可见地脸红了起来。
他向绀谷走近过去,粉色的气氛在他碰上绀谷脖颈的刹那同绀谷的脸色一样煞白。
他还是害怕啊。高月稍稍后退,安慰地拍拍缩起脖子的少年:“吃饭吧,营养够了伤也能好得快点。”
“对…对不起……明明つきに是关心我的。我还……啊啊。”他缩得更厉害了,上身几乎蜷撑一团,边“对不起对不起”地蚊子叫边从厨房端出饭菜。
咖喱呈现熬得恰到好处的金黄色,为了适应高月而没有放入洋葱和蒜,好在绀谷补了其他的香辛料,依然咕嘟咕嘟地煮出浓重的香味。靠近绀谷的碟子里另外盛了些菠菜和红薯叶。饭菜的量刚刚好对上他们的食量。
最开始一起住的时候,还发生过因为煮得太多而一整天都吃同样的事物的事情……他应该适应现在的生活了吧。刚刚才发生过那样的乌龙,今天的餐桌上格外安静。高月习惯自己思考,咀嚼思路便能有所发展,也没有特别必要从绀谷那里问什么。像他这样直白的人,多数时候看到的已经足够得出判断了。
饭菜的安心香气变成了酸腐怪味——仅仅一瞬间,视野中的美好全部覆上暗红的阴影,形状扭曲着成为抽象画般扭动的诡异颜色。
恶心!反胃的生理反应涌上他的喉咙。高月拧过头,背对绀谷掐住自己的脖子干呕。眼前的血色迷雾聚了又散反反复复,什么都没有吐出来,神智半混沌之中,有谁轻轻拍自己的背。
“离我远点…!”反手推开他,高月捂住额头不去看,俯下身以意志对抗本能。全身的血液沸腾一样地发烫发热,耳朵、眼睛,对应着虎牙位置的那颗牙齿……又麻又痒的知觉无不告诉他身体发生的变化。停下来啊——!!身体与意志背道而驰,剧烈的神经痛刺激得他渐渐清醒。他抬头寻找绀谷的身影,绀谷的眼底倒映出他的模样:瞳孔中的红光渐渐褪去,属于吸血鬼的獠牙缩回唇后,青筋暴起的自己终于恢复了人类应有的样子。
身体变化消耗的不只是体力,更重的是精神的创伤。大口喘着粗气,高月仰躺着倒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平稳呼吸,眉头紧锁。从吸血鬼状态脱离出来的耳朵依旧敏感,细弱轻微的、沙拉沙拉的声响钻进他的神经。
绀谷衬衫的上边扣子全打开了,绷带扯落,露出愈合的齿孔,不偏不倚扎在他的血管上。他瘦得苍白,亮出来的脸庞、肩颈和胸口骨相清晰,竟只有齿孔周围薄薄一层皮肉透出血色地红亮。整具身体的生命力都汇在那块地方似的。
抱住高月的肩膀,撩开长发送到他的嘴边。“喝吧,不要发狂伤到其他人。”绀谷轻声劝他,一句话便够了。“没事的つきに,只要是你的话,我愿意的呀。”
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用餐场面,因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居然镀了点儿温情气氛。正午的阳光把自己身前的人照射得越发苍白透明,像教堂里大理石的圣母像成了真的人。高月从他低垂的眸子里读不出什么情绪,大概也在为他们身份使然的关系叹息。
接受他的好意。为了不伤害其他人,这是最好的办法。
“对不起。”
獠牙受到引诱自发生长而出,扎穿了食物的血管。
夜-血色
绀谷是一切发生转变的那一天,他从那个地方带回来的,人类。
和往常一样作为血猎执行任务,没想到会碰上元祖级别的吸血鬼。活的太久的怪物似乎做什么都只是为了自己的趣味,随随便便地扭转别人的生命……啧。
转化,是吸血鬼延续自己的种族,强行改变别人的身体和生命的卑劣行为。被注入怪物的血,变得不人不鬼地丢进地下的血奴住处…在逐渐染红的视野里看到曾经想要解救的同类奔逃四散着退后,发狂的自己却控制不住地想抓住他们啃食时,自尽的念头前所未有地膨胀——
最后的印象,是指向额头的自己的爱枪。
……可惜还是没能死成。中间发生过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只是结果比自己预想的要好一点,没有造成大规模的伤亡。醒来的时候身体恢复如常,甚至更加强大有力,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需要去想了。其他的血奴依然离自己远远的,一步也不肯靠近,周围形成一块凝滞的空白区域。只有自己的腿上横躺着的衣衫褴褛的少年虚握住自己的手指,满身血污地求救:“血猎的…大人,救救……我们。”
那只手骨节分明,抚过自己的脸后沾上更多血色,随即便垂落下去了。
四周爆发出惨叫或哀泣的声音,试图冲出来的孩子被年长者拦住,“绀谷君让我们一定不要过去…听话,你也不想跟他一样吧?”。被告诫的孩子于是哭得更凄惨。感官的强化似乎完成了,大面积的血的腥甜气味直钻大脑。躺着的他应该就是“绀谷”,自愿献身的那位血奴。试探了他的鼻息,虽然微弱,但是还保留着生命体征,大概只是昏过去了。
“他没死,我带你们出去。”高月对那孩子说,随即抹去自己皮肤上的血迹。他抱起静得塑像一样的绀谷,飞起一脚踹开关着血奴的沉重大门。
已然接近黎明,天色由夜晚的血色调和至浅淡的乳白,吸血鬼宅邸周边也显得明亮起来。其他的血奴被组织带走检查和收容,只有绀谷沉静地在怀里安睡。
队友递来毯子,高月替他擦掉血迹,毯子又围在了绀谷身上。“怎么回事,单独拎着这个?”队友不无好奇地问。
转化的事情自然不能告诉他们,否则自己就会被就地处决……清剿吸血鬼的目标还没有完成,何况现在多了一位必须报恩的人,还不可以交代在这里。
高月顿了顿,才开口:“他替我挡了吸血鬼的袭击,我想先带他回去养伤。”
“长得好看就是好啊!出任务都有陌生人愿意抗伤害。”队友调笑道,见高月显然不把这件事当玩笑,悻悻闭了嘴。“那你记得写一下收容报告。”
血猎的立领制服巧妙地掩去了自己被转化的痕迹,内部的审批非常迅速,还不等离开战场,批准的文书又传回到高月手里。
能够做出献祭给半吸血鬼的壮举,高月一度以为绀谷会是个胆气十足的角色,没想到醒来的绀谷是个温声细语的人。他向自己投来的眼神雏鸟一样依赖,将他从地底带出来的恩情盖过被猎食过的恐惧,谈话中了解到,他被圈禁饲养的时间将近十年了。
“以前生活的村庄被吸血鬼破坏,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高月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留在这里吗?洗衣做饭之类的家事我都会,不会给高月先生添麻烦的。”
问到将来的去处,绀谷纠结着双手,仰视自己的模样十分可怜。“想要报答救命之恩”什么的,明明被拯救的是自己才对。
两人的同居生活自那天开始。相遇的那次进食几乎榨干了绀谷的身体,当事人自己不说,却在脖子上一直缠着厚厚的绷带。白色的纱网联结上他们不那么美好的相遇,即使互生好感,触碰之时,绷带便化作白墙一般阻隔他们,无时不刻提醒着他们食物链上的身份。
即使如此,绀谷对自己依然拼尽全力地好。
某天的夜晚,下班的小憩之后,抬眼映入昏黄的烛光。绀谷微微低头的身影投射到墙上,虚幻而巨大,手上动作着。“你在做什么?”突如其来的问话也会吓到他,他手上的针险些掉落,左手捻着的正是自己的衬衫,背后不知什么时候破开的口子被缝得如同新制衬衫一样细致紧密。
“啊,我想着趁你睡觉,可以补一补你的制服。缝补之类的小事,我姑且还是可以做的。”绀谷浅笑着回应,脸庞在晃动的烛光中恢复了人的柔软轮廓。“家里一般都会有人专长于手工活的人吧,母亲或者妻子之类的……高月先生要是愿意把这方面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他眼神闪烁,甚至脸颊飘红,想让人不意识到其中的情感都难。
高月拍了拍他的肩,“那就拜托你了。”余光扫过桌上散落的几根针,多少生锈了。这时他才想起家里的针线都是很久很久之前买的,绀谷要找能用的针大概很不容易。心底记下采买的需求,第二天去血猎组织报到的路上就买好了新的针和线。
“买了不像你风格的东西呢,高月君。”小队的队长神无月七夜好奇地凑过来。“如果要做针线活,还缺了纺锤、改锥和剪刀。你要学点这方面的技能吗?”
“不,是绀谷要用。”
神无月很快反应过来:“是上次你带出来的那位吗?你的制服也是他补的吧,手艺真不错。他应该很喜欢你吧。”
这么明显吗?高月连脖子都僵住了,他依然不太擅长回应别人对于情感方面的问题。他喜欢我吗,可是他被我咬过,但他的反应……会等着自己回家亲切地称呼,让家里充满人和人之间的氛围,可以认为是喜欢的吗?我平常怎么对待他?
……考量过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自己对他萌生出了最基本的情感。
“还在和吸血鬼战斗,没必要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他扭回自己的想法,以标准的血猎立场给出回答。
神无月摇头:“高月君,不要这么想。因为种族之间的斗争,对于人类来说幸福才更加可贵。和平时代存在的阶级划分和同性恋审判在今天都无关紧要,生活已经足够艰难了,要抓住自己的幸福啊。”
其他的同僚发出愉快的声音,间或和神无月来来往往地开点口头玩笑。同处血猎组织,这里的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生命指不定哪天就会葬送在吸血鬼獠牙之下,与其伤春悲秋不如尽力去救人、去生活。
自己一开始就抱着杀光所有吸血鬼的目标入队,和人来往的时间全部投入训练。如果不是绀谷突然出现,填充他生活中本该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陪伴他度过日常的生活,也许自己真的会成为猎杀机器也说不定。
纺锤、改锥、剪刀……还有没有可以带给他的东西?高月把它们记上清单,准备傍晚下班再采购完回家。绀谷今天应该也待在家里等着自己一起吃饭,不出门也更安全些,需要的东西尽可能地多带一些给他吧。
“高月君积极的变化很大呢,谢谢那位绀谷君了。”神无月递给他一方小盒子,高月打开,里头包好了银制的匕首。“这个送给绀谷君,希望他能够保护好自己,你们都可以获得幸福。”
最大的隐患,其实是自己。心情复杂地垂下眼眸,高月愧疚中收下了礼物,“谢谢队长。”
昼-雏菊
“早呀,つきに~”厚重的维多利亚花纹窗帘唰地拉开,清晨的清新空气涌入房间。和绀谷的关系日益亲近,已经到了互用昵称的程度。“早啊,萤。”高月利落地翻身下床。客厅和昨天略有不同,茶几上多了束玻璃瓶中的雏菊,花瓣带着露水,很是新鲜。
绀谷端出两个餐盘,今天的早餐是法式吐司加上培根煎蛋,黄澄澄的煎蛋保留了蛋黄的形状,像小太阳一样讨人喜欢。两人落座餐桌,绀谷又分享起零碎琐事,什么书架上找到了两本一模一样的书,什么打扫时在高月床下掏出好多皮筋,已经拿去洗了,让他不要再费钱买……高月静静听,偶尔回应两句,问起那束雏菊,绀谷回忆道:“是楼下花店的小姐送的,大概是知道你的工作,想表示一下感谢之情?我特别能理解哦,因为つきに一直是可靠的人呢!”
“是吗,谢谢。”高月端起花茶,杯面浮起朵小小的雏菊。高温烹煮过的花朵逐渐支离破碎,绀谷说,花还很新鲜,香气浓重,恐怕摆在高月房间里会让他不适,于是煮成花茶分享。
越是相处,就越难以分开。和绀谷一起生活的小细节里,察觉到他对自己的体贴总让高月尝到甜味。
现在的生活固然可贵……他不舍地想道,绀谷的幸福应当落在安全的地方。自己给不了人类的一般幸福,就先保证远离自己之处的安全吧。
悄无声息地接近绀谷的背后,观察他洗刷碗筷时也轻松愉快的模样。再一次意识到,差不多应该放开自己与普通人类的唯一一处联系了。
“萤,要不要考虑到王城生活?”王城拥有教会的庇护,吸血鬼的数量少而弱,民众起码能免于吸血鬼的危险。
绀谷擦了擦手,转过来期待地望着他:“和つきに一起吗?好呀~终于打算休息休息了吗?”
“不,只有你去。”
他愣住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等高月继续剖白,绀谷抢先问道:“つきに是察觉到我的心意了,才觉得不能留下我吗?”
高月注视对方的眼睛,他眼里原本盈满的柔光破碎了,显得发暗,高月心疼之余,又感到一丝陌生。“和那没关系……”
“那,那是因为我哪里做得不好吗?”绀谷环抱住自己,连连后退,一直退到洗碗池边上。他怯生生的样子又回到了刚到自己家的时候那样,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动,活脱脱一只惊弓之鸟。得和他说清楚,不是他的问题,高月瞬间决定了想法。
步步接近绀谷,在他往后缩之前抓住他的手臂,逼他面对自己:“你什么都没做错,萤。你是个很好的人,好到……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分别宣言之前的告白格外直接,绀谷瞪大了眼睛,仿佛自己得到喜爱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也许是离得太近,丝丝缕缕的带有血液意味的异香渗进他的鼻腔。
高月自觉地后退一些,以免被刺激发狂后再伤害到绀谷。“你也知道,我不是完整的人类了,和我待在一起,可能哪天就会死在我手里。我身边不安全,所以你——”
“你还是,自己到王城去生活,离吸血鬼和战斗远远的。这样对我们都好。”从胸前的口袋拿出前往王城的车票,日期写上了后天的数字。
安定的生活,只剩下两天的倒计时。
“谢谢你的喜欢,萤。”
“就这么分开什么的,我不要啊!——”绀谷难以置信得声音发抖,名为车票的判决书压断他的脊梁。他背靠洗碗池,无力地瘫坐下去。“为什么、为什么呀……继续下去不好吗?”
高月不做声,他也蹲下,车票递到绀谷面前。沉重的无奈蔓延滋生,小厨房里充斥着绀谷的抽泣。
他猛地向前一扑,环抱住高月的脖颈,双膝着地,整个人钻进高月的怀里。熟悉的气息灌入高月的呼吸中。除了吸血,独独此刻他们离得这样近。高月拍拍他的背,绀谷哭得更厉害了。人类颤抖的躯体温度逐渐过渡给了体温偏低的半吸血鬼,高月珍惜地对待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他的眼泪、他的震颤,岁月长久之后,人类的这些体征也会渐渐从他们的身上消失,不过绀谷走向的是死亡,自己则是变成怪物。
终究还是成为了自己讨厌的样子,成为吸血鬼也是,肆意安排别人的人生也是。
“我不明白,明明你也喜欢我,为什么一定要分开不可……”他喃喃道,“你看,我们已经在一起生活半年了呀。”
不可以回复,一旦动摇了,就保证不了他的安全。只是轻轻地捋顺他的气息,为他提供怀抱和他需要的安全感。
“つきに才是,自己的工作那么危险,不也在坚持吗?我能做的就…只有在家帮忙。”
“我能平安地生活多亏了つきに,和我一起被关在地下的孩子们也是。”
“变成什么样子都好,你一直都是拯救别人的高洁的人哦。”
头脑开始有点昏昏沉沉,绀谷的声音低沉沙哑,吊着强忍下来的哭腔。“つきに可能不需要我,但是…但是我只有你了啊…”
新的滚烫的泪浸湿高月的肩膀,收到的情感如此炙热。肩上的触感过电一般流过全身,温暖的混沌中,他的头脑好像找到了一点清明,呼之欲出的情感涌上天灵盖突突地跳动。想做的事情、应该做的事情清楚地摆在眼前,先前考虑的条条框框减淡模糊。
抓住……人应有的幸福。
绀谷的手臂渐渐收紧,生怕自己离开般地执着。高月松开了那张车票,圈住怀里的人。自己说的什么,小声到自己也将要听不见。
记忆点定格在自己吻上他的时刻,绀谷重新凝聚焕发生机的眼睛。
“你家的那位现在怎么样了?没有被收容的话我不能很清楚他的状态。”古川津九浅皱眉头,无奈地告诉他。“那天和他一起被解救出来的人里没有几个是被吸过血的,身体机能都很稳定。只是……”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有圣职者特有的怜悯:“不见天日地关了太久,其中部分人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心理障碍,孤独症和幽闭恐惧的比较多,有的也表现出类吸血鬼的攻击倾向。”
血奴多是被一层层地献祭上到贵族吸血鬼的城堡里的,当做即取即用的食物关在地下。门打开可能会被吸干而死,门紧闭则与世隔绝。成为血奴意味着人生悲剧的开始。津九的说明更加证实了这点。好在绀谷他们活着等到了被解救的一天。
“他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开始还容易受惊吓,现在好很多了。”面对医疗小队的专业人员,高月放心地坦诚交代。
古川闻言松了口气:“容易受惊是正常现象,刚摆脱恶劣环境的人容易应激,在日常环境中恢复就可以了。”末了,他和高月相对击拳。“要小心啊。”
高月抵上他的拳头,中指上崭新的铜制戒指沉静地盘绕着:“知道了,我会保护他的。”
熟悉的眩晕再一次传来,“我去巡逻。”高月简单报告过,走出了组织的大门。
夜-暗香
逃出被吸血鬼屠杀的村落,真的是好事吗?
还不具备独立生活能力的孩子,在种族斗争的背景里不是成为人类的储备粮,就是直接成为吸血鬼的食物。
被打上血奴的烙印,推进地牢的时候,脑袋里回荡的那句话是将他当做食物进贡的吸血鬼的评价。
“血的味道说实话一般,但是喝过一次就会想再喝第二次第三次……就像会成瘾一样。”
“练练讨好人的本事,去取悦那位大人吧,小鬼。指不定你能被转化为他的亲眷,哈哈,到时候别忘了说是我送你过来的。”
那时候自己回复的是什么?
陷入恐惧的绀谷总是小兽一样瑟瑟发抖,像临终之前做无用功消耗掉剩余的能量。他捂着自己快折断的脖子,磕磕巴巴地问:“转化是…是什么?”
卑贱的食物柔弱的模样最能讨虚荣者欢心,与吸血鬼有关的知识从那时候刻进了绀谷的脑海里。
暗无天日的地下生活格外消磨人的心神,远远传来又疯掉的某人的狂笑。上次还是上上次,另一个人听说是活生生哭到岔气死掉了。他捂住旁边更小的孩子的耳朵,适应黑暗的眼睛紧紧闭上,用黑的视野来隔绝自己。
好想出去啊,十二岁的绀谷萤想。他细细嚼碎地面上的生活,那些美好的回忆,曾掌握的知识,以它们当做养料滋养干涸的精神。他把故事讲给周围人听,互相支撑着度过了几年。关押血奴的牢门闭得死紧。他想起家里养的金毛大狗,自家给它吃的,所以成为了它的主人;人类给吸血鬼提供食物,吸血鬼却是人的主人。真是没有道理。
好想出去啊,十五岁的绀谷萤想。地下增添越来越多的孩童,叫他“哥哥”的样子和自己死去的妹妹好像啊。兄长的担当迸发出来,他温和的气质吸引孩子们来到自己身边,用地下的破旧东西做游戏保住他们的童年,起码不至于没有一点儿好的回忆。没有人会傻到靠近牢门,想浑水摸鱼偷跑出去的血奴众目睽睽下被刺了个对穿。要是有人能来救救我们就好了,来到这里之后没被吸过血,自己还是正常的人类,他努力使自己保持希望。
好想出去啊,十九岁的绀谷萤想,他已经是同一批血奴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老死、病死、自杀……忍不下去的人消失得差不多了,源源不断的新血奴继续被关进这里。还会有血猎的人找到这里救出我们吗?没有的话,那位吸血鬼大人来这里也好。八个冬天过去了,他没有到地下来用餐过。如果自己被食用了,就拜托他把自己转化成吸血鬼吧。漫长的年轻生命消耗在无人知晓的地下,他未来的人生还能再分出几个八年?倒不如成为怪物长久地活下去。
上天怜悯,终于等到了——一个非血奴的生物被丢进地下。看衣服是血猎的人。背部不自然地涌动,整个人看起来痛苦不堪,时而发出野兽的低吼……“他是半吸血鬼!”绀谷护着几个孩子往后退,眼里却久违地燃起了光。
众人听见来人的种族纷纷向角落逃窜,避无可避的几个惨叫着往后挤,不免有几个被踩在地上的倒霉鬼。绀谷贴在人群的外围,离那个半人半鬼、还没转化完成的生物仅隔数米的空气。
人类被吸血后注入吸血鬼的血液,就能被转化,然后成为半吸血鬼。刚刚成形的半吸血鬼食欲强且冲动,发狂的状态一定持续到初次进食完毕才能结束。通常初次进食都是由转化他们的吸血鬼提供血液,这样能保证亲子之间的联系,半吸血鬼的能力同时得到提升。面前的这位显然没进食就被丢了进来。
屯了近十年的粮食,却放了自己不上心的子代进来享用,那位吸血鬼的恶趣味把粮仓变成斗兽场一样的存在,想看的大概是身为血猎的这位猎杀人类后的神情吧?不知为什么,绀谷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可能习惯暗处之后理解起恶趣味就变得格外简单。
漫长的等待换一个希望,发狂的半吸血鬼只要有血就能平息下来吧?根本不需要权衡,那人的身影在绀谷眼中烨烨生辉。
雏鸟见到壳外的第一个生物,就算它长得和自己不像,甚至不是同种族,雏鸟都会坚定地认为面前的就是它的母亲。
绀谷松开孩子们,以眷恋的姿态抱住了发狂的血猎。獠牙瞬间刺穿了他的脖子,喷溅的红色落在地上标出警戒线。
“别怕。”他对孩子们说,气若游丝,血洞因他的动作溢出更多的血液,被半吸血鬼贪婪地舔掉,“等他恢复,我们就能出去了。……出去之后不要说他吸过血。”
“我们会得救的。”绀谷闭上眼睛,热的吐息喷吐在他的脖颈,尖牙又一次扎下。
轻轻哼着歌,绀谷挥动针线,悠然地回忆从前的事情。和高月在一起的生活安稳平静,完全符合他预期中的结果,甚至还要更好。能和救命恩人成为伴侣,连血液都联结在一起,已经远远超出人类的幸福了。
夕日的余晖无声地投进玻璃窗,身旁雏菊又换了新的,绀谷折下其中一朵,与布料上细细比对图案,岁月静好的模样。只是直到天黑,高月都没有回家。
清晨出勤,中午回家吃饭,然后再回到组织,夕阳落下的时候,差不多就是高月到家的时间。高月的生活简单到两点一线,执行任务前也会托人带话告诉他可以不用准备自己的饭。一旦不按平时的作息到家……
窗外响起翅膀扇动的气流声。
来了。绀谷打开阳台,夜色中恋人的高大身影由背后的漆黑肉翅撑起,熟练平稳落地。尖耳朵长獠牙的高月似乎嗅着什么,双目通红地靠近。绀谷拉住他的手,邀舞一样把他带进房间,反手闸上阳台的门。
“最近发狂的症状有所缓解,不用太担心我。”之前的闲聊中,高月揉乱绀谷的头发,体贴地劝慰:“发作的时候避开人群独处一段时间,渴血的症状就会消退了。虽然之后会头晕想不起一些事情,但是总归不会伤人。”
“太好了呢!つきに果然是受到眷顾的人!”绀谷笑嘻嘻地回答。
怎么会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呢,你才是天真的那一个哦。绀谷解开绷带,绷带下的伤口从未完全愈合过。循着气味,高月埋进绀谷的肩膀,依恋地蹭了蹭。
绀谷圈住高月的腰身,满脸幸福:“つきに——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高月喉咙里咕哝出模糊的音节,伸手抚摸绀谷脖子上的血痂。
爱欲和食欲都是可以被定义为人最原始的欲望,没有什么联系能比两者的结合更强。
按照回家的习惯,找到恋人的嘴唇,印上代表“平安到家”的亲吻。遵循本能行动的高月格外令人喜爱,绀谷愉悦地眯起眼睛,投身于被爱情驯化的嗜血怪物齿间。
肯定身为人类的你、喂养身为吸血鬼的你,如此就能得到完整的你。恋人之间的幸福就是相互依赖不是吗?
爱、依赖、帮助、喂养、被喂养、猎食、被猎食,抽象的概念细细嚼碎,拼凑成绀谷隐藏起的情感。
“我爱你哦,つきに。”
“你也一样,把我(被我)饲养一生到死吧!”
半吸血鬼的翅膀张开,遮蔽两人周身残存的月光。暗香袭人,他伸颈,他张开方才吻过爱人的嘴唇,血液的红线再次联系。
收束的巨大翅膀裹住了他的食物。
*海飞丝月萤,与主线无关的时间线捏造
*儿子见色忘队友,给队友先说声对不起(哐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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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栀子于水面浮沉。适合夏季的清爽活动呢,不觉得很不错吗,这个宣传活动。趁大家需要清凉的时候用水和玩乐吸引目光,投放到地铁上想必能吸引不少游客。”
星谷莫拾敲了敲手上的一打文件,eternity hope的三人松散地散落分布在会议室里。外头的烈日晒得,光斑下的桌面足能烤一桌子大阪烧。
蝉鸣……好吵哦。
面对甲方提出的企划案封面,泳池加刨冰,看起来太阳也很大的水上乐园在蓝色调的造景下温度起码比房间内低……要是现在能泡进水里就好了。绀谷萤吃不到刨冰,望梅止渴地猛灌,矿泉水甜丝丝的虚无味道慰藉了他即将被烤干的精神。
“我自己对水上乐园倒是有点兴趣,能借工作机会去玩一把……嗯嗯,不错——!我看看游玩项目:激流勇进,啊,好多滑梯——!”
五十岚霞按宣传册上的图片一一翻过去。这是座未开放水上乐园的宣传片,工作内容包君满意,不像工作反而像度假了:包场体验各个项目,小吃摊位的烤肠饮料也一应俱全。
“我们三个去的话,人是不是不太够——?”五十岚霞把册子翻过来,“你们看,回旋大喇叭这个项目,一张皮艇得四个人坐。”
“我在国内玩过,三个人也可以,如果体重足够的话。需要四人是出于安全考虑,太轻了容易飞出去。”
星谷莫拾轻描淡写,话一说完他也察觉到不对,三人面面相觑。
偶像的体重,怎么能压制住想飞的皮艇啊!!!
况且这里还有个BMI低到让人怀疑不吃饭的家伙……五十岚霞的目光幽幽转到绀谷萤身上。莫名的罪恶感袭来,后背发凉,绀谷萤搓搓手,分出一只来弱弱举起:
“如果,那个,我是说,对方同意的话,能带家属一起去吗?大家也都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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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虚焦,对回缅栀子花瓣映出的粼粼波光。故弄玄虚地闪闪左右,模糊的四个人影进入画面。
哗——!
半透明的弧度袭来,摄影师避开飞溅的水花,只镜头恰好沾上水珠,一仰对上澄澈的天空。那边水雾喷洒,投出一弯斜虹。
“呜哇,抱歉抱歉,玩得太嗨了!”
绀谷从虹彩的角落突然出现!抹去镜头外玻璃上的水珠,摄影师向他们比划。
好的,就这么接下去。
摄影机被扳动似的,从仰视的角度变到平视,直直给了高月依定的脸一个大特写——“看着我”的镜头语言,强势地撞进收录画面。
“这个角度ok吗?”他转头,沾湿的侧发贴在脸上,勾出他明朗的线条。
“ok哟!”绀谷的声音从画面外传进来。
橙绿色交织的编织手链一晃闪开,视角落到高月身后正对的星谷和五十岚身上。
“つきに,你看他们!”
Eh的另外两名成员正有条不紊地解说,节目安排如此。好看的人在崭新的乐园背景下怎么拍都好看,他们的拍摄流程一条龙安排好,除去泼水开场和游玩之前的轮番介绍,剩下的自由发挥即可。
三个机位一齐对准目前的焦点,他们身处观众的盲区。高月随绀谷的话音望去,冷不丁地什么东西别上了他的侧包子头。
“你放了什么东西?”他捉住作乱的那只手。
“不告诉你!”
不用绀谷告诉,高月也能知道。他们站在eternity hope的代表花树下。团队的三人把花早早绣上防晒的薄外套,只有自己欠了一朵。
甜蜜的花香气从耳后绕来,以他们的默契,高月难有猜错的时候。
有只橙毛狐狸捣蛋,笑得神神秘秘。他放下原打算取下那朵头饰的手:“All right。就放着吧,等回去看成片就知道是什么了。”
他们还没毕业的时候,绀谷该自己把恶作剧坦白了。画面外的只有他们,镜头转回来,自己头上却多了点颜色,脚指头猜也知道是绀谷弄上去的。到时候还得去澄清绯闻,多麻烦。
摘下胸前装饰的卡子,迅雷不及掩耳地咔哒一下固定住高月的新头饰!绀谷拍拍手,大功告成。
“好~的!保持得久一点,回去看个够!”
他拨弄拨弄那朵黄蕊的花,再三确定不会掉下来,再离远一点打量。
“噗嗤…”绀谷捂着嘴,尽量笑得很小声。
也许自己不适合戴花之类可爱的东西吧。高月转移视线到水枪战场的方向,对绀谷手机狂闪的闪光灯视而不见。
展开乐园地图,所有的项目用缩略图一览无余地标注其上。放眼环视一周,设施外的彩灯串闪闪发亮,中心广场挖了个海滩样式的池子,大屏幕舞台赫然其上,两边的音响藏在棕榈中。夏日特色的舞台氛围,周围的热度集中在舞台之上。
绀谷按方位找到它:“音乐…浪潮?”
星谷做足了功课,对项目熟悉得像是对待自己家的产业:“是的,音乐浪潮,晚上六点开始造浪,上面……”他指指舞台,“会请来专业DJ出演,名副其实的水上音乐节。”
“哇……”
“不是自己站上舞台而是台下参与——久违的体验——!”五十岚霞兴致高涨,左拉星谷右扯绀谷,夹在队友之间:“六点开始我们就到时候再来,现在先去玩大喇叭怎么样?”
“回旋大喇叭。”星谷善意提醒。
“哦,回旋大喇叭。”
叫简称应该也没错,大喇叭的标志格外显眼,一定是园内的明星项目。高月进场就发现了,那个像卫星锅一样直指烈阳的炫彩超巨大格纹喇叭,以恨不得霸占游客视野的气势跨坐于入口左侧,排队的栏杆弯弯绕绕留出足够三十人左右的长度,未来人气爆棚,队伍多半能超出栏杆。
“四人一起玩就是为了这个,大……回旋大喇叭——!”五十岚首当其冲,气势汹汹地杀到进场处。
抬望眼,高楼耸立,悬泉瀑布飞漱其间……要想玩,首先得把四人的皮艇抬到五层楼高的滑道顶端、那边的小楼去。工作人员把皮艇斜斜地靠上五十岚的背部,那皮艇上五个洞镂空着,加装了八个把手,一眼能看懂应该坐在哪里。他自信地抓住把手往上抬。
皮艇和空间像是固定住了,一动不动。
“加油哦霞くん,我这就来帮忙!”
绀谷和高月抓紧两步上前,一前一后找到对角把皮艇托上肩膀。五十岚与皮艇悬空,左右其他人没发现身高问题,体贴地归回星谷身边。
“呵呵,这里可以友情提示一下,可以约几个力气足的玩伴,或者求助工作人员。”完全没有掺和一把的意思呢,星谷先生。如果在综艺,一定会配上这样的字样。
二人组步伐悠闲地跟上,早有工作人员在楼上等候。
“请入座,坐到四角的洞里之后腿伸直交叠摆放。”
“哇啊……这么高。”绀谷站到一旁,眺望园内风景。五颜六色的缤纷色块把设施分成好几部分,水上滑道交错,不同的项目途中也许能打个招呼?大喇叭的粉蓝方格让人目眩,滑道又高又陡,从这里溜到喇叭里头几乎可以直线下坠……联想起之前游乐园跳楼机那种失重的感觉,他不安地靠向高月。
“绀谷さん,脸都吓白了呢——”
“我这是防晒涂多了哦?”
喷泉样的水流自皮艇下的滑道涌出,托得皮艇一颤一颤抖动,没有工作人员拉着很快就会进滑道先行体验一番。
这是工作、是工作就没办法了!!!
绀谷萤一咬牙一闭眼,表情凝重视死如归,四人终于登上皮艇。
“请抓紧扶手,过程中不要松开。……也不要牵手。”
摄像机角度完美地避开绯闻画面,被迫松开手的两位交换眼神,他点点头,他也点点头。
“他们准备好了,我们走吧。”此乃过度解读。
工作人员答应一声,松开了手。皮艇随着水流慢慢提速,进到滑道里。
“开始好像挺慢的哦——?”
“呵呵,是呢。”
“……什么东西掉了。”
“不会是花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皮艇飞快地旋转!漂移!过弯!冲刺!一往无前地往出口冲去!四个人跟着挤来挤去,手抓得紧紧,没一只多余的来安抚他人。
飞出滑道迎来光明,然后落到喇叭里头!皮艇狠狠反弹,借势能冲到另一端的最高!
“不会要翻过来了吧啊啊啊啊——”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转啊啊啊!!”
“五十岚加油,很快你就能突破高音了。”
高月睁开眼睛,出滑道的一瞬间水溅到他的脸,希望没有相机对着自己拍,抹不掉水的面容肯定非常尴尬!左右两位尖叫与皮艇高度成正比,对面的星谷时不时出言打趣,好一副其乐融融好队友场景。
五十岚紧闭双眼,抿紧嘴唇,强行将叫喊憋进喉咙里,绀谷却睁大眼睛,叫得惊心动魄,表情却格外兴奋。
“啊啊啊啊啊啊啊飞出去了啊啊啊!!”
“绀谷さ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皮艇在喇叭里画着摆线,几次高得飞过高度的一半,绀谷起初呐喊发自内心。自打睁眼看清周围,恐惧感反而消失了。
撕心裂肺的惨叫为的是吓唬吓唬唯一沉浸式体验的霞~他朝高月眨眨眼,发去狡黠的消息。
荡得比秋千更高,不安分地往上旋,四叶草形状的皮艇扑通!地弹射入水。
漂浮漂浮……地转起了圈圈。
星谷揉了揉生疼的耳朵,被五十岚顺手勾住。
“绀谷さん高月さん,故意的吧!最后完全已经在笑了!”
“高月先生最后几圈才开始,被谁撺掇了吧?”
高月摊摊手:“Hmm,谁知道呢?”目光飘向唆使他的罪魁祸首,那人却藏到摄像机外,往水里摸着什么。蓬蓬松松的天然卷沾了水,粘嗒嗒地垂着。
“在找什么?”高月手势告诉两人自己离开画面,蹲到绀谷身后的台阶上,掬两捧水又一大没一搭地往他小腿泼。开机泼水玩儿还是小打小闹地,身上没湿多少,大喇叭下来一趟半边身子都湿透了——要不叫水上乐园呢!
“奇怪,怎么找不到……つきに看到我的缎带了吗?白色印雏菊那条。”
“你早上出门不是捎上了吗?”
绀谷指了指自己披散的卷发:“我换掉啦,刚刚绑的就是白色的,它好像掉了。”
说起来刚才确实什么东西落下来了……高月看向大喇叭出口,那儿也找不见缎带的踪影,大概吸饱了水沉底了?高月下意识摘下泳镜,手下摸了个空。哦,今天没带出来。
余光观察周围,他走下水:“相机过来了,先等等。”
脱离录制画面,工作人员送来毛巾。星谷抹了把脸:“他们在干什么呢?”
“不知道,他们综艺上的多了,不用担心他们啦——。”五十岚抱膝坐下休息,眼睛离不开皮艇。
“那两个人自然而然就会走到一起去呢。之后的录制要分组行动,我本来还在想高月先生会不会独自行动。”
感受到五十岚狐疑而“原来如此”意味的眼神,“怎么了吗?”星谷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简单。
“星谷さん没看出来吧,他们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五十岚高深莫测摆摆食指。
“他们关系好,整个梦之咲都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等吧——他们公开的时候你就知道来了——~”
那边两个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坐到台阶上,背对摄影机说些什么。绀谷用手捋了捋一头乱发,高月递去自己的编绳手链,或者说,编绳的发圈。
“锵锵~辫子复活!”
拨弄两下自己的侧马尾,确定发圈比原本的缎带坚固,绀谷放心地接过毛巾,抛条新的干爽的往高月那边。“つきに——!”
另一头牢牢接住,水汽覆盖下皮肤柔化般,呈现出阳光的色泽。“谢谢。”高月对工作人员低声说道,接过捞上的白缎带,护腕一样缠上左臂。
“走吧走吧——还有好多项目呢——!”
Eternity hope的三人走在前头,长腿的反而走到后边来了,真怪。高月依定抓紧几步,超过了欲盖弥彰等待自己的人。
他马上追上来了,马上。
余光里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肩头与自己并在一块,他们顶着艳阳走向以后的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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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y yo everybody!Welcome to music fes——”
暮色四合,红霞散去,七彩的激光穿透绀色天空,音响全力释放!星谷和五十岚拖来双人皮艇,一路推进音乐浪潮的浅滩。下午还平静的水面里头零零落落地散开许多人,宣传活动的夜场,也是水上音乐节的首映,人群的聚集构成热烈氛围的组分。
“Let’s Party!!!Put your hands up——!!!”
人群的欢呼盖过造景的浪潮,星谷坐上皮艇,任由五十岚推他往前冲!赶在下一波大浪之前,五十岚一个箭步跨上皮艇。
“哦呼——!”他跟随台上DJ挥动双手,“星谷さん,台上主持那位不会是高月さん吧——”
一道细流击中他的太阳穴。
“噗噗,答错了哦霞霞弟弟!”
像什么综艺选秀落选了一样,另一艘皮艇施施然转过来。高月肩头扛水枪,指着天空扣下扳机,细流融合灯球变换的光色抛物线地打到他们的皮艇上。绀谷划拉水面调转方向,面对他们时双臂交叉,模仿五十岚的语气:“高月さん在我这里哟——”
宣告胜利地再开两枪,两艘艇上的偶像们对视一眼,人工海浪里玩起了激流勇进,锐不可当地冲出两条道占据最前方的黄金位置。
“萤,我们往那边一点,那里浪大。”
“好哎,浪大点才刺激!”
手臂作船桨,水花甩到后头去,他们的皮艇摇摇晃晃地拐到浪尖,沐浴在炫彩灯球之下。夜色下的人们陷入狂欢,大分贝音乐敲击鼓膜,浪的频率好比心跳雀跃。音响的振动传达到皮艇之上,激情挥动手臂,跟着音乐摇摆!
躁动的氛围中工作的概念抛之脑后,今晚成为四人独享的毕业旅行。
“——?”轰鸣的音浪盖过人声,星谷戳戳五十岚,指向高月和绀谷的方向。
“别去啦——”五十岚贴近他的耳朵大喊,“录制都结束了…给他们留点二人世界吧——!”
和他们约会的海滩不同呢。
头顶彩色激光飞射,置身浪潮中沉浮。DJ打碟配合大屏幕上动感剪辑,气氛推动直达高潮——
双手高举!彻夜狂欢!!!
偶像舞蹈的本能被节奏唤醒,身体不由自主地律动。他也一样吗?
绀谷萤回身,高月的瞳孔中倒映出舞台光辉,轮转闪烁。昏暗光线下贴近了,皮肤真实的质地、兴奋汗湿,微微潮气。周围越是暗沉,他越是发亮。
他也一样。
他注视着,一滴汗自额头落上肩膀,吸纳周围的光景,缓缓地诱人地滑进高月胸肌的沟壑。他咽下唾沫,心脏咚跳比鼓点还快。夜空一样蓝的双眼幽深,摄下另一半的纪念。
热舞的女郎卖力煽动气氛,海洋球像游行的花一般,肆意丢出,所到吸来周围人哄抢。挥舞双手的人更多,为音乐浪潮,也为好彩头的球球。身着牛仔短裙的女郎卖关子转了一圈,球往这儿投来。
他们面对面,脚挨脚,发丝过渡为水面的绚烂颜色。
“你也想要球吗?”高月贴着他的耳朵发问。
“唔姆!”
圈住的对方的腿忽的收起,一个翻身钻进粼粼水面。橙色的脑袋藏进水里,不一会儿游没了踪影。
去哪了呢?去找球了吗?还是为避嫌找队友去了?今天避嫌得足够多了吧。高月划划水,往他的方向漂去。
“别动呀。”
修长手臂破水而出,搭上他们的皮艇。另一只手神神秘秘地背后亮出来——正捏着颗粉色的海洋球。
“给~你!”
绀谷萤两条光洁手臂勾住皮艇,上身懒洋洋探出水面,笑容得意洋洋。海洋球轻轻放进高月手心,画面如同小美人鱼找来夜明珠,好让王子黑暗中看清自己的容颜。
哪需要夜明珠呢。
他反手将海洋球送上皮艇,侧身翻下来,水花之下洇开泡沫,碰到脸上破开,些微地痒。他们很近,展臂就能搂抱到一起。水上声色依旧,隔层亮色的水面,模糊的亲吻湿乎乎地凑到一块去。
呼吸之间的水泡点点溢出,他们闭上眼,空空的皮艇阴影下发酵不为人知的关系。
青春是一场盛大的逃亡,毕业时逃过青春的懵懂,现在他们手拉手背离人群狂奔。
他们急切地跑向情欲。
背向那片绚烂,往阴影下疾走。对于他们的爱情,灯光也太过刺眼。沿途滴落的水珠形成特殊轨迹,莹白月色见证过它,那是人鱼回归海洋落下的鳞。
更衣室的帘子拉上,隔离一切可能的视线,僻静也成了两个人的僻静。
“你该不会想…?”
“你不想?”
被直白攻势击沉,绀谷萤——或者用身份信息上的名字,应该叫做松高萤——顿了顿,除去脸上红晕,神色和皮艇上望着高月时别无二致。高月摩挲他的下颌线,嗅出这神色叫暧昧。
“想,从你系上我的缎带就想。”
隐忍的唇吻高月的下巴,贴着他的侧脸一路延伸到眼角。揭开泡水的薄薄外披,瘦削的白T恤靠上结实的黑背心。水上乐园的体感和家里的浴室完全不一样呢。
就着深入的姿势,绀谷埋进高月的颈窝,安心而舒适。
“啊,水枪和海洋球忘了拿。”
“Who care,之后再说吧。”
缎带从高月手中以束缚的姿态归还原主。外头的热闹还久,不差一晌的偷欢。
今日摘下的缅栀子掉到散落的衣物之上,被水流冲走之前,戴回摘下他的人汗湿的额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