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ut mensonge répété
Tout mensonge répété devient une vérité.
任何重复的谎言都成为事实。
我:如果我说他们现在分手了,那岂不是搞得好像他们真的交往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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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板】放在料理台上的案板上有一条被切开的蓝鳍金枪鱼,鱼腹内被掏空内脏。案板旁有一柄沾有血迹的24cm长刺身用柳叶刀。
【刺身刀架】放在料理台上的刺身刀架上有数把锐利刺身用柳叶刀,刺身刀均按刀身长短依次横放,最短的在最上方,每种型号的刺身刀仅有一把。现在最下方的刀架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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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知死亡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哪怕这个事实在生者看来总是骇人的,哪怕它此时甚至算得上格外骇人。他跟着其他人进入很可能是第一现场的乘务室,没轻没重地踩进一片狼藉,拖鞋的塑料底发出响亮的“啪叽”,溅起的血点应声附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留下的感触却是转瞬即逝的。
正如生命本身。
身为新生结社目前唯一幸存的初期成员,安贝尔见过的人类尸体相当多,而且扎穿相川缝左眼的羽箭……他难免想起不久前,呃,三四个月前在他眼皮子底下给狙击手打穿了脑壳的白鬼仁,不由得盯着多看了好一会儿。
定格在尸首身上的虚无,失去了焦点的单只眼瞳,胸骨和肋骨完整地暴露在外、上头还残留着未被刮净的血肉。时间过得越久,它们氧化得越严重,不再鲜明、充满活力。缺失的脏器要只是使用棉花代替,那也是无法再为这副娇小的躯体注入能量、支撑元·超高校级的玩偶医生在各种材质上穿针走线的。这不是单纯的凶杀案现场,与天塚麟太郎所设下的干净利落的、为杀而杀的布局大相径庭,有人费心费力地把这里布置成一部作品,空气中仿佛仍残留着什么事物猛烈燃烧过的味道。
他自然是更熟悉这种,但这会儿他并不打算做出什么评价,看够了就退下来,让里安娜来瞧个仔细——自己状若无意地瞥上一眼身处一米之外、三米之内的伏木永梦。这个男人现在倒是没什么明显的反应了,只有视线安静地落在同样被开膛破肚了的黑猫布偶上。
东野东遇袭之后,他和弓长碎星齐心协力,把元·超高校级的空师从03车厢扶去位于05车厢的医务室,旁观了里安娜的全部治疗流程。意识到相川缝失散后,他立刻喊上里安娜返回,接着,他们就在回转履带前遇到了正准备享用人类内脏刺身的伏木永梦。
如果不是铁井胜明一时冲动颁布了首领命令,凶手应该是无法将权限区域之一的乘务室化为一片血海的,再加上九点半的时候已经播放了尸体发现广播,也就是说,留给凶手犯案的时间算是很有限。在此基础上,不论怎么想,伏木的举动都过于不可理喻。为什么会对血淋淋的脏腑产生食欲?堆在盘子里的肉块怎么看都属于人类而并非动物的吧?这辆列车上的人类只有结社成员,他们之前甚至还在搜寻近一整天都下落不明的夜长梦多。既然广播已经声明了至少有一具尸体以“部分”的形式被发现了,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个人的第一反应竟然会是拿起筷子??
……再这样下去就无法继续调查了,他叹口气,不得不生硬地转移一会儿注意力,干脆拾起料理台上搁置的柳叶刀,仔细掂了掂。刀身是便于切出长刺身的24cm,上头沾有血迹。也许这就是凶器,也许还不是。因为就在旁边的案板上,还有一条蓝鳍金枪鱼横尸当场。总之,暂定的第三受害者同样流着的红色血液,宽厚肥美的肚腹上开出一条豁口,里头已经被掏空了,估计先前把东引去出餐口的诱饵就是来源于此吧。
拿都拿到手里了,他隔着段距离、冲着相川缝的遗体尝试性地虚虚比划两下。没什么用处。外行人解剖人体的平均时长不在他的知识范围内,他也做不到切身体验杀人的感触,只不过,再怎么希望自己于自相残杀的窘境之中,还能够抓住更多可以托付信任的、恒久不变的事物,他也不至于要借题发挥,幻想刚刚是自己看岔了食材,错怪了伏木。
背叛与欺瞒皆为人之常情,没什么可指摘的,少见多怪罢了,更何况他本人时而做这一个受害者,时而当那一个加害者,分饰两角的演员不论是如何的才华横溢、如何的惊为天人,到底还是会在糟糕的控场下忙得手足无措。他不比其他人更无辜,同样是个骗子,小偷,抢劫犯,坏人,恶党。但他当伏木是朋友。
就像仁,诺亚,一路叶,文芒……他们都是他的朋友。他这一生之中,还未拥有过比起“朋友”更为贵重的财富。一贫如洗的人并非总是一无所有,可他们执着于自己那点破铜烂铁的姿态常常是可悲的,荒诞又滑稽,令围观的人群忍俊不禁、嗤之以鼻。无关道德与否,舞台的观众就是需要可供从旁嘲笑玩弄的他人的苦难,不发出笑声便无法消解他们自身的痛楚。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只要能够达成皆大欢喜的结局,他不介意扮演任何角色……或是安排任何冲突。
他放下刀具,环顾一遍周围,快步走出了后厨。
伏木永梦显然是对特供夜宵念念不忘,趁他一个不注意,已经偷溜出来开开心心地吃了好一会儿了。男人的腮帮子微微鼓起,面前则是摞起的空碟,血水和残渣积蓄在白瓷质地的餐具底部。这人还很有闲情逸致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被他拽着领子提起来的时候,好像比他还对一并打翻在地的酒瓶感到惋惜。
“吐出来。”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他,喉结轻轻地滑动——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 他再度开口,“味道好吃吗?”
对方难得露出了货真价实的困惑神情:“每个人的基准不一样吧,怎么,你也要吃吗?”
这么说着,伏木不紧不慢地从盘中搛起一块内脏,万分周到地就要往他嘴边递。安贝尔不为所动地挡下,正要顺便把这只不安分的手也给扣住,就像是预判到他的动作,伏木灵活地翻过手腕,转而把它送进了自己的嘴里。张口的时候,对方的舌尖还伸出来一些去接快要滚落的血滴。还真是一点都不舍得浪费。
“缝有这么美味,你还吃得停不下来了?”
这个人没有回应。也没有放下筷子。一起增长了年岁的面容看起来还是熟悉的,如此这般的神情也不算是陌生的。他确实就是伏木永梦,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曾经在学校天台上相识的少年,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伸出援手的后辈,就算要以旁人所不能理解的方式与之交好往来,他也是真的想过,只要伏木还在,他的安心之地也还是能有一个绝不会动摇的角落。
他同样什么都没说,松了手,从履带上端起幸免于难的缝的肠胃,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