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冠 Rosette
迦莲发出了十分钟内的第三声叹息。
窝在一旁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文旆实在受不了舍友今日反季节的伤春悲秋,从一堆靠枕和毯子里翻起身,拢着一幅披肩坐到他身边。“有什么烦心的说来听听?”
迦莲抱着迎枕愣了好一会儿,文旆都准备躺回去继续睡了,才说道:“我昨晚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文旆来了兴趣:“说来听听?虽然没我大哥那么熟练,但是解梦我还是会一点的。”
迦莲回忆着昨晚的梦境,断断续续地讲述着:“我梦到我走进了一个山谷,山谷里全是一种粉色的花,风一吹花瓣就会掉下来,像下雨似的。我好像是去见一个人,走了好久好久,终于看到有个人背对着我。我去拍那个人的肩膀……然后我就醒了。”
“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记不清了。”
“哦,让我想想……梦到花?还是满山满谷的?”文旆思考起来,“该不会是桃花吧?难道你要走桃花运了?”
“桃花运?那是什么?”迦莲问。
“不可能吧你才多丁点儿大……反正是好运的一种,放宽心,指不定你梦里那位就是你命中注定的人呢。”文旆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一个呵欠后对迦莲道:“两点一刻的时候叫我起来,我再睡一会儿。”
“不是三点半?”
“奥威尔约我去霍格莫德。对了,有什么要我帮你带的吗?”靠枕堆里传出文旆闷闷的声音。
“上次被你吃完的那种牛轧糖——你自己答应赔我的——其他的还没想好,我待会儿告诉你。”
H 01寝室安静下来,房间里只有节奏不一的轻缓呼吸。迦莲盯着表盘上滴答转动的指针发呆。其实他是记得那个人的样子的,黑色的巫师袍绿色的袍领,齐颈的黑发水母般在花雨中扶摇。纵观所有认识的人里,也只有那个斯莱特林六年级的女生是这个造型。他一直思考到文旆睡过头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冲出宿舍,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肯定是因为最近总是能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看到她。什么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门口,院长办公室里,甚至是二楼男厕所——虽然那次很罕见地看到她哭了。论谁被这么刷存在感也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吧?想通了的迦莲心情舒畅地在宿舍里练起了漂浮咒,甚至能让一沓魔咒课本在空中飘上十来秒,吓得苗安蹲在他身边握着魔杖准备随时给掉下来的书续一秒。
本该是这样的。
魔咒课上迦莲扫开羽毛趴在桌上叹气,不知怎么的原本掌握得非常熟练的漂浮咒现在连根头发丝都飘不起来。教授走过来看他演示了一个失败的咒语,沉吟片刻说到:“魔咒的成功与否和心情是有关系的。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心事啊……这个词在迦莲脑海里盘旋,直到下课后瓦莱罗突然说了句“唐学姐今天没来”,才惊觉有哪里不对。
自己好像从上周五开始就没有见过唐荀了。而那个奇怪的梦,就是上周五的晚上做的。难道说那个梦其实是一种预兆?唐荀可能出了什么事?
他急急忙忙冲回宿舍,把文旆从被窝里撬起来。文旆听着他一嘴呜叽哇啦的咖喱味英语,表情由郁闷变为好笑。“行啦行啦,”他揉乱了迦莲的头毛,说到:“我哥最近也没怎么见着唐荀姐,说是一个人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真的?”迦莲不信。
“真的,我骗你干嘛。”文旆严肃。
迦莲皱着眉点头,心里却仍旧放不下,他若有所思地晃到自己的床位上。看着小舍友这幅样子,文旆似乎知道了什么,抱着被子笑了起来。
当天晚上,迦莲抱着脑袋坐起来,床帘隔着月光和被褥。他垮着肩,大脑一片混乱。又做了那个梦,但是和之前不一样,这次他成功地拍上了那人的肩头,那人也转过身来,手里握着一个花环。那人把花环往他头顶戴,他闭上了眼睛——然后就醒了。
他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虽然在心里已经认定了那个人就是唐荀,但是看不到脸还是有点悬。不对,为什么非得执着于那个人是不是唐荀呢,迦莲拉过放在床头的晨衣披上,滑下床去给自己倒了杯水,脚底板直接踩在地上有些凉。他捧着水杯窝在沙发里小口啜饮,望着窗外一弦弯月。唐荀好像曾经说过亚洲有个借月光告白的典故,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文人们出于浪漫情怀的杜撰。
……不对,想她做什么。迦莲猛地灌完剩下的大半杯水,迅速地钻回被子,闭上眼。没一会儿便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下雪了。
漫天白絮纷纷扬扬,整个霍格沃茨都被白色片状结晶覆盖。迦莲扯高了黄黑条纹围巾蒙着脸,和瓦莱罗一起坐到了图兰后面。
图兰回过身来问他:“最近唐荀学姐有没有去找你?我听学哥说这几天她和做贼似的鬼鬼祟祟的。”德雷克在一旁补充:“文学长也说这周都没和唐学姐在一起。”
迦莲无所谓,从书包里掏课本:“她不是每天都在蹲我吗?肯定是技术有所长进藏得更隐蔽了——我的课本呢!”
瓦莱罗把自己的魔法史课本往他那儿推了些,一脸不忍直视:“你说你这是第几次了?魔药课忘了带笔魔法史忘带课本,我看你下一步就是忘带魔杖了。”看着迦莲从书包里摸出一本魔咒大全,他盖棺定论:“你绝对有些不正常,不对,是太不正常了。”
迦莲难得沉默着没有反驳瓦莱罗的话,他趴在桌上,摆弄着自己的羽毛笔。的确是不正常,无论是从时间,还是空间上看,都太不正常了。
从这节课结束算起的话,他该有一周没见到唐荀了。
一年级的魔法史都安排在下午前两节,离晚餐还有至少两小时,迦莲决定先回休息室,让壁炉的火好好暖和他冻僵的四肢。“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唐荀姐了,在城堡外边,我们休息室底下晃荡。”蜷缩在沙发上,还裹了床毯子的文旆对他说。迦莲原本要靠下去的背听着这话直了一瞬,很快又瘫了下去,摸过一本诗翁彼豆翻起来。
“你就不想知道她来干什么?”文旆坐起来,一脸八卦地看着迦莲。
迦莲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书:“还能干什么,不就是来蹲我。”
“您可真有自知之明。”文旆捞了个迎枕抱着,下巴抵在枕头上,笑着问迦莲:“现在离晚餐可还有一段时间呢,你说她蹲你什么?”
“哦。”
文旆看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没了兴趣,窝回刚才的位置继续睡觉。迦莲依然在翻他的故事集,那些简单的单词在眼前晃成了一连串乱码,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子!——迦莲!——”突然,他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赶忙从沙发上翻起来跑向窗户,甚至撞到桌角都没能让他减慢速度。
迦莲推开窗,风从窗口涌入休息室吹鼓了他的袍子。他顺着刚才的声音往下看,皑皑白雪中一个黑点戳在当中,那就是唐荀。她的手里握着一圈棕色的物什。“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迦莲冲她喊到,她好像没听清,举起了手里的那个圈冲他晃。啊……这个笨女人!迦莲在心里骂道,对着窗口喊了句“等我”,也不披上斗篷径直冲出休息室,往城堡外飞奔。
冬天的地板很冷,外面的空气很冷,被风带着往脖子里钻的雪也很冷。迦莲穿过门厅到了城堡外,趟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赫奇帕奇休息室的窗户外赶。到了地方,唐荀还站在那儿仰着头望着被他推开的窗户,手里紧握着那个棕色的圈。迦莲走到她身后,拍了下她的肩膀质问道:“你干什么!这么冷的天!还……”
话还没说完就被唐荀打断了,她想献宝似的将那个圈捧到迦莲眼前:“看!这是我给你做的!”说着就把圈子往他头上套。迦莲下意识一缩脖子想躲开,那圈子一接触到他的头发就自己长出了嫩芽,随着接连清脆的花苞爆裂声,棕色的,枯树枝编成的圈子长成了一个缀满白色小花的花环。
“诶嘿,怎么样,惊喜吧?这可是我一个人做的呢!”唐荀两眼放光,那样子就像自己养的狮子第一次捕猎回来,衔着野兔看他的眼神。看着头戴花环的自己在她的眼中映出的形象,迦莲蹙眉,拉起唐荀的手转身就往城堡里拖:“手这么冷,您是不怕冻吗?”
唐荀就这样任迦莲拉着自己的手,另一手抽出魔杖往两人身上丢温暖咒:“这不是温暖咒失效了忘了补嘛,倒是小王子你就这么出来了?要不要紧?会不会感冒?”
“你很吵诶笨蛋女人。”
……
文旆披着毛毯站在窗边看着雪地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安心地合上窗页,顺着休息室的楼梯上宿舍。他要去蛇院宿舍煮点姜汤带回来,顺便和另外两位说说他们好友的恋情的最新进展。
从结果来看,很完美,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