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54字。
爆字數太多……其實只是寫寫兩個人的結局。
若松海玖空,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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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事情办完以后,就来这里和我们会合吧。」
将抄着地址的字条递给海玖空,曾经身为员警的男性仍然一脸关切,「真的不需要送你吗?你的酒店离这里还挺有点距离的。」
「不需要。」也很坚持地似乎不打算让其他人介入自己的私事,金色长发的青年只是勾了淡淡笑意,抽走纸条后朝他以及另外几人挥挥手,「我不是三岁小孩了,Ryan警官……比起关心跟你同个年纪的男人,不如多照料点你家小女孩比较好哦?」
他的视线在Ryan身后马尾的少女身上晃了眼,跟着落在用同样关心眼神看他的另一名女性身上,眼角一弯,向对方勾了勾手指,「来,司君,跟你说件事。」
没料到会被点名的司柠茶愣了下,疑惑地看着他确认指名对象:「我?」
「对。」慢条斯理地将纸张折好、揣进口袋,用像招什么小动物的方式把人招过来的人在司柠茶走近他时突然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动作,他抬手敷上对方额头,在八、九个人惊愕的目光洗礼中撩起女性刘海、轻轻亲吻了那片白皙的皮肤。
Lai最先吹了个口哨:「哇哦……」
这人从进片子里开始就对他们队伍那名女性显得异常亲密宠溺,简直是在落实他当初随口说的「NTR」那句,旁边的美国人脸都绿了;再结合一下某位宠物店老板亲口谈到的性取向话题,他简直有种错觉是若松海玖空这人进到主神空间来不是有什么负面想法,根本就是过来泡妞、找对象。
而遭到亲吻直击、对象还是理论上不该有欧美人那样开放的亚裔青年,被惊吓的司柠茶整个僵住,感受到背后有个火辣辣的视线像要把她穿透。
跟着,她听见就在耳边的沙哑嗓音笑了下,说出一句声音极小且意味不明的话语。
「主神空间、那些孩子之中,有一个身上藏着我的『东西』。」
很快地退离她身边,一副像是功成身退表情的人跟着拍了司柠茶的头,最后像是惯常揉猫那样将少女扎好的发辫揉散,在Ryan像要实质化出杀气的瞪视下大笑着向几人摆手,就这样走掉,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东西』是什么意思?」敏锐的听觉捕捉到对方那句轻言,美国男人皱起眉,在不满之外更对海玖空的行动多出一份疑问,他可不知道自家baby girl什么时候跟新人关系这么好,还到了分享某些小秘密的阶段。
而且,那个声音里带有某种情绪,让他微妙地感到某种不安,整个气氛不像是暂别,更像是……
「是男人就去揍他!快去快去!」
身后有人推了把他怂恿地玩闹,Ryan无奈地回头敲了Lai脑袋一记,没好气地把调笑的少年直接推到旁边肖重身上:「别闹了,我们还有正事呢,再磨蹭下去诊所就该开门了。」他可不想在那名女性的上班时间带着这么一大票人杀进去,以他对前女友的了解,不把他种在地里还用十厘米细高跟用力碾两下才怪。
就这么一打闹的时间,离去的人早就不见踪影,司柠茶也搓着有点发红的脸回到队伍中间,被罗逸打趣地戳了戳,嗔怒地还击回去时眼底像是若有所思,不过再眨过眼后就掩掉情绪,恢复成平日的模样。
看着努力让自己欢快的女性,他也叹息地伸手去揉揉对方,自身后把正准备拆开自己散乱发型的司柠茶环进怀里。
「走吧,我们也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滴」的刷卡声音后,酒店房间的门把边亮起代表可以打开的小灯,被他按下之后房门向里滑开。
询问过前台接待员得到离他进入主神空间算起、「现实世界」只流动了两日的时间过去的结论,顺带得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海玖空把「离开」前被他揣在兜里的房卡收回,走进他还没来得及享受服务的酒店双人房。
多亏「主神」亲切的一键还原服务,在结束恐怖片以后原本寄身在另外那名女性躯体里的海玖空发现自己身上类似房卡或是戒指的物品都连带自己孱弱得多的身体一道回来,同时司柠茶也回归到她正常一米五几的身高,少了那对看起来很好摸、实际确实很好摸的猫耳猫尾,一时间让他竟然有些不适应。
尽管只是个年轻女生,锻炼并强化过的身体甚至比他这样运动偏少又有乱七八糟药瘾的人要强健得多,难免会让人有某种程度的艳羡。
也许那命名为嫉妒更加适合。以前的自己大概不会承认,但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可自欺欺人,他确实喜爱但又深妒像名为司柠茶的女性这样,年轻、有活力,前路光辉的少年人,是他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的过去或未来。
啊啊,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曾经在看着的时候会想要摧毁这些的那种阴暗思考,也已经可以被埋藏在真正的黑暗里面了。
「嗨,龙酱。」
他对着正靠在床铺旁边、头无力地靠着床头柜的青年笑起来。
而正交握十指把某个物品握在掌心的人在看见他走进来的刹那瞪大了眼,表情是完全的意外与茫然,那一瞬竟有某种海玖空从未在对方身上见过的脆弱。
紧跟着,是对方暴吼跟那颗被从床底挖出来的黑色Switch重重砸在他身上。
「——滚出去!」平家凰世嗓子里发出像野兽低狺的嘶声,想撑着床沿爬起来又摔回去,海玖空可以清晰地看见对方抓住旁边床单的手暴突出青筋,有一点点白色细细的颗粒顺着布料皱褶滑下去,在怒视他的人周围地毯上画出图案。
很突然地,那种对他来说异常难得、名为「愧疚」的情绪就占据了海玖空整个身体。
「……嘿,冷静点,亲爱的。」
曾经从不离身的小小开关掉落在脚边,他却完全没有要去拾捡起来的心情,叹息地靠近恋人时对方警惕而受伤的眼神异常刺人,令海玖空莫名想起最开始与其相遇的时刻。
那时濒死的美丽凶兽也是像这样,经历过背叛后无法再信任他人,只能一味释出敌意吧。
那双金色眼睛里始终有没能被抹去的隐藏脆弱,在当时还对世界充满恶意的他推动下长成荆棘,团团捆束原本温和的人心灵,但对方却不像他预期那样变成同自己一样尖锐的反社会分子,而是仍然坚守某条底线,如同最克己的殉道者持续自虐的苦行。
因此才让人觉得有趣,并且不想放手。
又或许,他只是被那种过分耀眼的光灼伤,却不愿意承认自己只是受到打击便堕落的懦弱者、想要找一个同伴来互相舔舐伤口。
「嘘、嘘,别那么紧张……我不是有意离开的。」试图伸手去触碰对方、跟着被打掉,海玖空只能苦笑地再度尝试,在凰世真的起来暴打他以前一口气接近过去,揽住了青年肩膀在已经不知不觉铺了一小块面积的白沙上坐下,「我没法跟你解释,不过相信我。」
诚挚地看着红发青年,他得到一个听你在放屁的眼神:「……相信的理由?」
「唉唉,怎么我说真话的时候都没人信。」他开始反思自己以前是不是玩得对方太过,三句话夹一句说谎、另外两句是粉饰,害得他家小宠物都全然置饲主信用度于不顾。「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不能解释……但并不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这是真话。」
凑过去轻啄了下凰世唇角,海玖空若无其事地把手上摸到的一把沙子搓掉,顺手用手指梳理了下对方已经开始有点打结的发,「至于相信的理由嘛,怎么说,我对你的爱算不算?」
「……」
凰世露出彻底不想理会他的表情,挪了下肩膀试着把自己从海玖空手臂里挣开,「信你不如信狗。」
「咳,这么说可真让人伤心。」干笑了声,深知即使不是故意、这回也是自己理亏的人讨好般重新收拢了环抱靠过去,将额头贴上对方的并感到某个过凉温度,「这次算我错?别生气了。」
「……你发什么神经?」再次把海玖空嫌弃地挥到一边,这回没有用上太大力气的凰世盯住失踪两天就像变了个样的男人,比起嫌恶更多的是困惑。
在他印象里,若松海玖空其人可不是会有这种恶心死人发言的人,至少不会对他说这样的话;当然对那些「宠物」这家伙倒是情话说得门儿溜,轮到他这边就少了许多,不如说一开始还有、被他用拳头教训过几次以后就基本没有了,也省得荼毒耳膜。
于他而言,过多的话语并非必要,这应该是双方早就达成的某种共识。
所以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无声无息地消失、甚至连相当于命根子的Switch都丢下,然后突然又在他遍寻不得时出现,还是这种奇怪的态度……
就在凰世怀疑地蹙眉审视眼前的人时,他们那扇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是完全令两人都意外的粗暴敲击。
「——NYPD! Open up!」
「呃……这个真的不是我。」
室内的气氛停滞一秒后,海玖空率先举起双手以示无辜,「我没有在外面惹事,才刚到不久、是正常用房卡开门上来的,什么都没做。」
「我知道。」
烦躁地啧了声,凰世猛地站起来,带着靠他很近的人向旁边歪倒,然后才拍拍屁股也跟着起身,「我出去的时候不小心跟警察起了冲突,大概是追过来了。」
「……龙酱你没事出去揍警察干啥?」下意识地发问,跟着看到对方脸色时海玖空很自觉地把剩下的话吞回去,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当我没问,不过这下要怎么办呢……招惹警方可不是好解决的样子。」
尤其他已经见识两名警官——前·警官那副缉凶除恶的认真劲,简直让人只想退避三舍。
「还不是你害的!」愤怒地低吼,一边很快地盘算应该如何应对的凰世正想大步走到房间中央,却脚一软差点直接摔到地面,被海玖空及时捞住,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些喘息,「如果不是你个该死的突然失踪,我也……」
「嘘,别说话了。」听见外头突然静了下来,海玖空难得正色地将人扶起来,一把将还掉在旁边的开关也抓起,「你状况不太好,这里交给我来应付。」
话音没落,那扇被敲了两、三次的酒店房门已经猛地向内打开,后头出现的是数名黑色制服带着戒备举枪的男性,衣服上有异常刺眼的「NYPD」标志。
「NYPD——Put up your hands.」用戒备视线来回扫视两人的员警将枪口朝向他们。
于是海玖空微笑地按下了手里的东西:「那可不行。」
黑色外壳有个小按钮的开关,「Switch」、能让他暂时性地变身成某种非人类外形怪物的道具,因此他在使用司柠茶身体时格外适应并且很快掌握,即使原理不同,他也曾在进入「那个空间」前就掌握了类似的力量——尽管是在某些令人不愉快的记忆之后。
在误以为他是启动炸弹或是什么别的危险举动的警察纷纷退避卧倒时,他化身为执鞭御马的Zodiats怪人,手腕一抖,手心生出的长鞭勾住还在一边站立不稳的凰世腰间,径直将人拉入怀中。
下一刻,他在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头撞向落地窗,越过阳台后,与臂弯中轻喘着的青年一道和四散的玻璃碎片直直坠落!
「You jump, I jump——还真是浪漫,不是吗?」
「这就是你说的『我来应付』?!」靠在他肩上的人狠狠剜了正放声大笑的海玖空一眼,抓着他上臂的手用力,跟着在下头街道上此起彼伏的惊呼、尖叫中从那双手开始,整具身躯化为灰白有龙类特征的怪人形体,与肢体同色的巨大膜翼在身后展开、两人位置反转,化身Orphnoch外形的凰世拽着海玖空掠起,险险擦过广告牌跟行道树顶端。
薄薄一层白沙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原本想调笑对方两句的海玖空脸色突变,双手长鞭再度缠绕住对方身体。
「嘿亲爱的!稳住、坚持一下!」眼看飞行的动作像要在半途骤停,有操纵他人身体力量的御夫座Zodiats咬牙拽着与他互相拉扯的龙形怪人,硬是让已经有再度下落趋势的两人又往前滑行一段距离。
路人严重惊吓的视线目送下,他们同时扎进就在道路另一侧的街心公园中间,一路折断无数树枝、树叶,发出巨大撞击响声。
「靠……痛!」原本没预想有这么大的冲击、只想着靠变身怪人以后的体能攀到别的建筑上逃逸的海玖空啧了声,在最初晕眩过去以后很快醒过神来,紧张地检视被他护在怀里的青年。
按照原本力量来说也不该会如此狼狈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变回原本人类模样,闭着眼脸色惨白,颊边、身上有些被树枝划出的伤口,白沙落了海玖空一身。
「醒醒,龙酱,我们该走了。」真的没料到只是离开短短两日,对方的情况已经恶化如斯,海玖空颇有些紧张地连着拍了对方脸侧几下,似乎真的很虚弱的凰世则用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金色立瞳瞪视着他,却没有以往的威慑力,反而看着令人心里抽痛。
注意到远一点已经有人影注意到这边准备靠近,也将自己转回人类模样的海玖空连拖带拽把凰世拉起来,两人跌跌撞撞离开现场。
「Hi.」
将车停在路边,正低头翻找皮夹准备下去买包烟的男人听见窗上有个敲击跟询问声,抬头,他看见一名东方外表的青年笑眯眯看着他,染成金色的长发在正午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摇下车窗,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像是来问路的人:「What can I help you?」
「喔,那个,」大概是日本或是中国旅客的青年用发音有点奇怪的英语问他,「你知道这附近……什么地方比较高吗?景点之类的,可以看到很好风景的。」
「高?」疑惑地重复了下对方那个奇妙的发音,用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对方想说什么的人很快得出答案,防止对方听不懂还加上比手画脚,「要说高的话,就是帝国大厦或者女神像咯!那种有风景的地方你得到美国另一头去,在大苹果,只有楼给你看啦!」
爽朗地笑着,热情的男人和对方解释着纽约地处平原、没什么高地的事实,然后那个有好看五官的青年男性也对他勾了个笑,眼里有某种诡秘的情绪。
「谢谢你,还能请你帮另一个忙吗?」
「什么?」友善的美国人凑上前去。
半分钟以后,还有点喘的凰世扶着旁边小巷的墙面走出来,冷冷看着长发青年打晕车主、开始往外搬运的动作,对方则回了他一个笑:「好啦,现在我们有交通工具了。」
把车主拖到树荫底下,拉了车里后备箱的毛毯把人裹起来,海玖空钻回车里拧了车钥匙,美国的车辆驾驶座与在日本相反,他花了一点时间来纠正自己下意识想用左手拉手闸的习惯,再抬头时看见同行者还站在原地,「……怎么了吗?」
「你想去哪里?」把自己大半身体重量都靠在墙边,凰世感到自己全部的力量都在缓慢流失、几乎连脚都快站立不稳。
即使下一刻就要倒下,他仍然秉承自己的风格将头高傲抬起,用冰冷视线注视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情人,「这几天你还没跑够吗,又想逃到哪里去?」
他心头有无名火气,对方整整失踪两日却没有一个像样的解释,只是拖着他跳楼、抢车,即使可以解释成为了要从那时的状况脱离,那么现在又是干什么?凰世很清楚自己的命数在何处,但他看不清眼前的男人究竟想要什么。「如果还是这样到处乱钻……恕我无法奉陪。」
试着拔腿想离开、不再配合对方莫名其妙的行动,还在跟自己有些不听使唤身体作斗争的凰世却听到男人笑起来,是他从来没听过的那种异常爽朗,简直像鸟飞过天际般清爽感觉的笑声。
「你知道吗?龙酱。」
「对你来说我是消失了两天?对我来说,是整整三十天、一个月。」
「我去到的地方不能跟你讲,据说说出来就会死,我也已经『死』过一次了……可不想再有第二次,我还想再多陪你一段时间。」表情难得一见地真诚,海玖空朝凰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到座位边,然后在对方坚持不肯配合的情况下无奈地笑笑,下了车自己走过去,「别用那种表情看着我,我也知道很荒唐……但是你我都是这种存在,既然如此,这世上还有什么荒唐的事是不可能的呢?」
他把手里的Switch抛起来又接住,塞进凰世手心,将手覆盖在上面并缓慢地压下凰世的手指。
「我在那里遇见了一些人,一些事情,我们厮杀、搏斗,勾心斗角然后并肩作战……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详细的也确实不能说出来,但那个地方、那些人,真的是……」
侧头思考了一下,海玖空找不出可以描述的词汇,于是继续微笑地看着皱眉盯他的人。
「在那个地方,我这双手沾上比以前更多不知道多少倍的血腥,但是我也看到更美不知道多少倍的风景;那些人真是疯子!比起他们,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还算个连环凶手。」
「但他们是那样自由啊!身上有束缚,却比任何人都飞得更高更远。」
青年一瞬间露出像是有点悲伤的神色,凰世再仔细看时又消散无踪,于是被他归结为错觉。而莫名地唠叨起来、像某种邪教信者在传授教义的海玖空依然拉着他的手,任由那些细砂从指间滑落。
「龙酱、凰世。」
叹息着,一直用奇怪昵称称呼他的人突然叫了他的名,低头在凰世颈侧落下吻。
「我知道『时间』要到了。原本我是想带你去看那些风景,尼尔加拉落差千米的瀑布,科多罗拉直达地心的峡谷,红杉,稜镜湖,旧金山的落日……但是都不行了。我本以为我们会有更多时间。」
埋在他颈间的微沙声音没有平日调侃或是讽刺,只是无奈,却又像带着某种别的情绪。
「但我还是想带你,不,与你一道去看那些。」紧抓着他双手,海玖空突然抬头向他勾了有些疯狂的笑,眼底燃起焰火般光芒,「喂,凰世,我无法带你到世界尽头,但是我可以带你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看那最高处到底有什么东西!」
「想要拒绝就乘现在吧,否则我再也不会放开这双手。」
绿色眼睛盯着他,像要看进凰世内心最深处。于是红发的青年如此回答。
「你去到那个什么地方两天,头壳都烧坏了吗?」
看着不知道被什么人感染、居然激情洋溢地跟他演说这些莫名其妙东西的海玖空,他真心地这么认为,「有病快治,有药要吃。」
「……」
像是根本没猜想到他会这样回答,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的青年直接愣住好几秒,他索性就抽出手擦过对方身边钻进车子,在海玖空僵硬地回头时才向他招了招,顺便打个疲惫的呵欠。
「你不是要带我去看吗?来啊。」
拍拍旁边的驾驶座,凰世对海玖空露出少有的平静笑容。
「去你说的地方吧。」
两个半小时后,有人没好气地甩了个眼刀给邻座的人,感觉已经疲惫得不想发火。
「你所谓的去看风景,就是跑高速路被警察撵屁股后面?」看着出现在后视镜里拉着刺耳警笛的车只,凰世索性把头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这还真是壮绝的景色,人生第一次看到。」
「……唉,人在江湖飘难免意外找。」
声音里也没什么诚意,海玖空只是耸耸肩,再度踩下油门让黑色野马嘶吼着狂奔,「NYPD果然名不虚传,看到那两个人我就该知道的……」
也没解释「那两个人」是谁,他一手控着方向盘,反手从领子里抓出只八条腿不快地颤抖的蜘蛛,把它拎到眼前、放在仪表盘上,「嘿,诺小姐,到借用你力量的时候了,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谁?」听见发问的对象明显不是自己,原本已经开始小憩的人一下子睁开眼怀疑地审视车内,却只看到一只在方向盘后面蹦蹦跳跳的蜘蛛,还很人性化地用最后一对足站立起来,把前面六条腿全部对着海玖空挥舞,就像一个人在用扬动手臂表达自己的愤怒。
后头的警笛声越发近了,蜘蛛又跳了两下,才不情不愿地爬过来,融入海玖空指尖。
除了金发青年以外没人能听见的女性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你是笨蛋吗?』第一句话就是毫不留情的怒斥,声音清冷的女大学生冷哼了声,『要干什么。』
「唔……能打掉后面那些警官先生吗?」
『没可能,你当我是悬浮炮?』诺布一秒否决掉海玖空漫无边际的幻想。
「呃,那,做点什么让他们没法靠近?」海玖空苦笑着再度踩死油门,对旁边皱眉审视的人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车轮发出剧烈的摩擦声响、在高速路上狂飙出去。
另一头的少女又骂了句,『那也不是我的业务范畴,你以为伴灵是万能的还是怎么着?把你换到我这边来倒可以,再多免谈。』
「……那就不必了。」他还不想自己凭空消失以后让车子飞出去、直接带着旁边这个人跟一百四的码数撞成废铁,那把人抢出来在这里跟纽约警察玩飞车就没意义了。
有点困扰地挠挠脸,还真没太想过这种情况该怎么解决的海玖空和凰世交换了个无奈眼神,隐约可以听见后头警车里有人拿着大声公对他们喊话,类似「停下来」「不要抵抗」之类的,「这下该怎么办呢……」
油箱的油量也快见底了,他目测再不久野马就将停止运转,然后无法像和身边人约定的那样走更多地方。
『……要叫其他人帮忙吗?』沉默短短一瞬,诺布的声音再度响起,『你知道,那些人会很乐意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我也不太知道呢。」
嘴上对凰世说得好听,其实心里没什么具体计划的人弯起眼角,打了方向盘避开一台迎面而来的车,轮胎险险地打滑在柏油路擦出火花,然后他与相向道路车主惊恐的眼神擦肩而过,「大概是想找个高的地方?」
『……你可以叫陆仁带你飞,然后从平流层扔下来,一定够高。』
「嗨,不是那样的……只是一个能看风景、有比较好视野的地方就够了。」
笑着摇摇头,海玖空看着仪表盘上急速减少的储油数字,索性松了一只手去抓住坐在身边的人,「就不用找他们了,最后疯一把而已……秘密总要最后解开才有乐趣啊,现在就抖包袱了就不好玩了吧。」
『哼。』
在另边嗤笑了声,倒也没对他的说法表示什么异议的人低笑起来,『疯子。』
「彼此彼此嘿,我可是被你们几位带坏的。」海玖空愉快地扬高唇角,在后视镜里看见警车与自己这台车的距离越发拉近。
『看在你这么上道的份上,告诉你个好消息。』像是被海玖空的评价取悦,诺布笑了两声,海玖空几乎可以在脑海里勾勒出眼镜女孩眼里飞扬跋扈的神色,『摸下你的右边口袋,如果你没换衣服的话——算是谢礼,你给我们贡献了四千点呢。』
有些不解地松了抓住凰世的手,海玖空摸了下裤兜,在里面抓出一张白色纸片。
「什么东西?」眯起眼,视线已经多少有点模糊的凰世侧头看着,而驾驶者在看清那张纸的具体形貌时无声地笑了,松开踩着油门的脚:「真是一份大礼。」
『呵,我准备的东西能有不好的吗。』也很嚣张地笑回去给他,少女的声音在海玖空脑海中渐渐淡去,『你就放手去吧,我看着你们呢。』
「那还真是令人信赖。」
操作着方向盘,海玖空将油量几乎见底的野马放慢速度在路边缓缓停下,而自后追来那两台警车很快一前一后截住他的道路,车上有人拿着扩音喇叭喊了几句类似催促下车的英文,于是他一手拉起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动作的邻座人,另只手摇下车窗,对外头的警察比了个中指。
「抱歉哈,我们还不想去那边。——转送之阵,将我们带至该到的地方。」
白纸,确切说是白符落地后,车内地毯上一瞬间出现了发光的魔法阵,跟着就在车外人愕然的注视下,两名东方人十指相扣,就这样在车里凭空消失、像水影褪去般无形无踪。
那是天际被染成血色的逢魔时刻。
迟暮的太阳像颗橘色火球,缓慢地燃烧着将周遭的云灼成渐次色彩,乌金,脂红,宝蓝,浅碧,华美如舞女裙摆的簇拥下日头向地平线另一头沉没下去,逐渐要被视线末端的楼房吞进;而目之所及,是俯瞰的建筑与街道,植被与车流,流水环绕的外圈土地上街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像是电路的互相联结,转瞬便将纽约的城市绘上夜之妆容。
那是个都市人不太会停下脚步来去看的画面,或者说并不是没有,但能以及会在放逐者之母的火炬顶端观看这个场景的,除掉他们两个大概也没多少人了。
「……不好看。」
而有人如此犀利地评价,冷哼了声之后,将自己盘膝坐下以免被寒风再度侵袭,「还不到百米,我平时去的地方都有比这里高几倍的,也没有值得看的景色。」
环着手臂往后头一靠,凰世将自己倚在自由女神的火焰上,毫不掩饰乏味地打了个哈欠,「就不能到别的地方吗?」
「一次性。」看到对方明显一副期待值被辜负想退货的表情,海玖空耸耸肩,「而且太远距离也没法去,只能到知道的地方。」不过他也是实际被传送符转过来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自由女神像这么矮,还不如在天空树或是东京塔能看到的风景远,令人未免有种泄气。
唉,都是最后了,帅也耍了祸也闯了,结局居然不尽如人意,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看着旁边已经连嘲笑都懒得、直接半闭起眼休憩的人,他无奈地笑笑,将自己挪到对方旁边顺手把人拉过来靠自己肩上:「好吧,算我的错。」
「你今天也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了。」嗤笑了声,凰世没有抵抗,而是顺势往海玖空腿上一躺,还挪了两下找个比较舒服的角度位置,「换点新鲜的台词。」
「……」宠物不好哄,养熟的宠物更不好哄。
海玖空索性噤声,只是手上轻轻梳理着对方暗红的发,原本应该顺滑的发丝中间多出了更多的细微颗粒,十指滑过去之后、带出几乎可以用掌心掬起的白沙。
不仅是发间,从青年衣服的缝隙中也漏出同样的物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沿着最初被划伤的细小伤口裂开了缝隙,像石像被敲击过后出现带灰粉的裂痕,窸窸窣窣地掉出细砂、碎屑。
即使再来一张符咒可以转移到更远的地方,他的身体状况也已经不允许了。
「『这就是、我的葬身之地』吗……」小声念了句在特摄片里看到的台词,海玖空勾了个笑,低下头贴着凰世的唇边细语,「嘿,醒醒,亲爱的,我还有话没说完。」
「反正都是废话吧。」
睁开眼,其实并没有睡着的人想抬手去推开凑过来那张脸,抬手时发出更多的沙粒滑落声音,他只好退而其次地扭头、闪开对方整个散到他肩上、脸上的发丝,「没用的话就省省,安静点还能好好看风景。」
侧头看着一边的天色,凰世感觉身体前所未有地沉重,但是与之相反是思路异常清晰,足以支持他在脑海里编织出想使用的词句,「——也不算太糟,这次就放过你。」
顺着对方视线望去,海玖空看到的是夕阳没入地表边缘,在身后拖下绵延平铺的火烧云焰。
而他怀里这副已经彻底如石般冰冷僵硬的躯体,也快要像落日般燃尽。
「其实帝国大厦好像比这里高。」沉默了很短的片刻,海玖空吁了口气,顺手把阻碍视线的长发拨到耳后扎起来,才继续环住凰世肩膀,「不过我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这里,毕竟她是……」
「『自由』。」凰世的嗤声低哑得几乎听不清,「你觉得我需要这个?」
「……不是你,是我。」
还是将人扶抱起来,觉得自己大腿被压得有点麻的海玖空调整了两人的姿势,让已经动都不想动的凰世斜靠在他胸口,「你一直以来都是最自由的那个不是吗?即使我那样说……哈,我还是有自知自明的。从来被拘束没有自由的人都不是你。」
被父母的漠视,被遭诱拐而改造的过去,被心中的恶念,没有能克服并跨越那些而是任凭己身堕落的自己,才是毫无自由可言的那个。
即便一直嘴上说着对方是自己的宠物、是所有物,甚至还挂上项圈宣誓所有权,但实际上脖子有束缚的人是他自己;而寄人篱下者却有毫无拘束的意志,像是随时都会展翅离开的鹰或是凤,他尽全力去抓在手里了,却还是始终没有实感。
若松海玖空,一直以来都在畏惧平家凰世会有某天离开、然后他再度一个人被留在黑暗。
他渴望着对方所持有的那种自由意志,但从来都是求而不得。
「你……要那个干什么。」像读懂他心思的人冷笑了两声,黯淡的红发与金眼都开始褪去色彩、变成灰白,话语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厉尖锐,「老是想莫名其妙的东西……『自由』是什么?你都不知道意思,还去追求……别笑死人了。」
「像你这种家伙,一辈子都不会有。」
突然伸手将在上方俯视的人拉下,手臂失去力量的凰世稍微移动就落下沙屑,但他仍然用自己最大的力量死死压住对方后颈,抬头将海玖空双唇压在自己的上头,「你是『恶』人、而我也是,『恶』的宿命,永远只有被同等的『恶』制衡——你永远不可能有所谓的自由!」
咬破了对方的嘴角,恶狠狠啃噬着同居对象的人明明已经尝不到血腥味道,他还是执拗地用犬齿磨蹭长发青年下唇以及舌尖,从嗓子里迸出嘶哑声音,「若松海玖空,我,就是捆束你的枷锁,你别想逃出去、就算我死了也一样。」
「……哈。」
于是很早以前就被评定为「恶」的青年笑出声。
自由是什么?背井离乡,杀父弑母,看着性命在自己掌中结束,他的自由仅仅是这些东西?
自由是什么!爱一个人,恨一个人,和命中注定的对象纠葛到生命尽头,他的自由又莫非不过是这样的东西!
他又要追求什么,又该追求什么!这后半生无非永远没有求得的希望,但又时时刻刻都在所求之物中包围!他还需要什么,他还考虑什么!
和身边这个人一起,如此而已!
他大笑,反客为主地深吻下去,尝到自己的血与对方口里剥落的砂质,笑得眼角都有泪水,而身下的人双眼已褪去全部色彩,但树立瞳孔深处仍然是炎光,就像他最初一日看见的那样,熊熊燃烧的火焰,燃尽了他们两人的时光。
机械的轰鸣蓦然打破他们周围气氛,不知从何处来的黑色直升机在尚未完全入夜的纽约上方盘旋,探照灯打过来晃得人睁不开眼,隐约可以看见有憧动人影在打开的舱门边晃着,像是探究或是疑虑。
海玖空不由闷笑,再度感叹纽约警察的效率,他们才上到这里多久、就又被当做危险分子……而且还跟之前明显不是同一拨人,酒店时大概是巡警,高速上是交警,现在这些多半是接到游客通报或者别的什么,也不知道是把他们当做需要被救援者或是该防范的对象。
——这么说起来,怀里这个人还曾经是个警察,在头次身死、化身冷酷的以恶制恶者之前,平家凰世,也曾经是那些对世界怀抱最美好善意、想要呵护所有人生活的公务人员之一。
而他则是与之对立的连续杀人魔,夺取十数条性命,最终在被强制之后停止自己的行动。
命运真是令人唏嘘啊,没人会想到在户籍上已死的前员警会跟从未被发现的连环凶手一起,在大洋彼岸的国家迎来生命最后一刻吧?
「飞吧!凰世,别让你的同行看了笑话。」
灰白开裂的凶龙之翼应声展开,在那瞬间挟着纠缠的身影,如箭矢般疾射、划开夜空!
——紧跟着,在以自由为象征的城市的天空底下,好心想要营救游客的警力惊吓注视之中,那身形像终于被击碎的石膏塑像般迸裂、散落成纷纷扬扬的飞沙,而展开双臂的人则径直向下坠落。
一个落水的闷响后,便再无声迹。
底下有抬头驻足者,摄像机和智能手机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幕,变成日后又一则被大苹果市民热议很短时间、便埋没在网路资讯里的趣闻。
「……肉麻。」
撇了撇嘴,黑发黑眼的少女拉出一根耳机线,转动着像是有点故障的听孔,皱着眉检视了一下才将其重新塞回耳朵里。
「什么?」旁边人迷惑看她,诺布下巴比了比房间另一头的电视,有人满怀疑虑地打开,新闻频道正好在播报某两名旅客爬上自由女神像、结果不幸坠楼,一人落水丧生一人尸首还未被找到的晚间消息。
在画面里打出其中一人的护照相片时,所有人都震惊地回过头来盯着她。
「你知道?」看着早就把分裂的伴灵散布在所有队员身上的女生无声扬眉,有人张口结舌了片刻才艰难地追问,「……为什么不阻止他?!」
「干嘛要阻止。」诺布对质疑的人投去看白痴眼神,「他去殉情。」
「……」
室内空气僵硬了好一会儿,哈维尔情不自禁做了个吞咽动作,捏着拳头又松开,旁边少女张合了口却说不出话,眼眶簌地红了。
诺布看着她,神色有瞬间像是悲悯、很快又被她自己掩下去。
「他有留给你东西。」
「猫、猫!」
才刚从光柱里脱身出来,回到主神空间的司柠茶就忙不迭扑出去捉那些被她用极少点数兑换出来、被她的动作吓得到处乱窜的毛绒绒小动物,而其他人也有好几个过来帮忙,分别捞了皮毛光滑水亮的猫咪起来翻看、检视。
很快地,有人发现异样。
「这个……不是猫吧?」怎么看都觉得手头那团异常亲人的毛球更接近犬科生物,肖重皱着眉把黑色小兽的脸向两侧扯了下,对方也很配合地跟着他的动作咧开嘴,露出一口比起狗更像是狼的白牙,「是狼诶,还有翅膀。」
「飞狼拉可奥,能飞、能载人,最大能变形到一层高,身上的阵法是驱邪的。」凉凉地在一边解说,诺布把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袋子丢到陆仁怀里,后者翻看了下,抓出一堆弹匣、符咒、急救箱之类的杂物,「800点,剩下的都在里面,加起来差不多4000点的东西吧,有张移动符给他了。」
哈维尔走过去表情复杂地把名为拉可奥的狼崽抱起来,后者打了个响鼻,亲昵地蹭着他的颈子。
「项圈?那些猫都没有。」和另几人一无所获,司柠茶愣愣看着在青年怀里撒欢的小飞狼,黑色毛皮中有个不太显眼的黑项圈,挂着枚戒指,被哈维尔摸了把,不知道从哪抽出张纸条。
这是他们首次见到宠物店老板的字,细长,俊秀,像书写者般带着点奇妙韵味。
「我是、若松海玖空……」
司柠茶把没有跟他们回来的人的留言缓缓读出来。
我是若松海玖空,连环杀人犯。
2009年至2014年,杀死男性15名,女性6名,尸骨埋藏在许多地方,大概还无人发现。
2009年至2014年,爱上男性1名,女性0名,在你们看到这里时,应该已经挥散成灰。
平家凰世,男,29岁,1985年12月13日出生,是我饲养的兽、深爱的龙。他已无亲无故,无父无母,除我之外,或许再无家人。但这孩子值得被什么人记住,我祈求他能被什么人记住。
至于我自己,罪有应得,死得其所,无非如此而已。最后遇见你们,实在是意外之喜。
司君、或是在此阅读这封死前讯息的人,多谢。
死亡并不是结束,只是另一个开始。
希望我们不会再见面,祝福你们有更加光辉的道路和未来。
在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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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解说。
海玖空跟凰世,这兩個人的原始人設上其實都不是正常人。
一個是可以變成怪人,一個是本身已經是怪人。
具體可以擺渡「假面騎士Fourze」的「Zodiats」和「假面騎士Faiz」的「Orphnoch」。
不过在片子里的時候沒了变身道具的海玖空確實只是普通人,嗯。
2012年10月到2014年10月,兩年。給了他們一個結局。
雖然大概沒寫好,但是希望寫出了我心中的感覺。
嘿,那隻龍的家長,你意下如何?
繼續划水。
倆死線中間居然只有一天假,虐cry……
緊趕慢趕趕出來了,邏輯死語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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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深沉近墨的颜色,黏稠地缓慢蠕动、爬行在视野,并发出不祥的汩汩声音。
用了好一会儿,她才惊觉到那并非黑,而是积摞过多后,堆叠着不再有液体形态的腥臭血色。
跟着在她惶然的目光注视下,那些过分沉重的血色在翻腾并挤压出小的连串气泡后,呈现某个厚度地如千钧之锤般,猛然向她灌顶压下。
浓重的色彩在那瞬间覆盖了视线。
「——!」
周身猛地一震,再睁开眼时为求清醒连续眨动几次眼皮后,司柠茶才缓慢地松出一口气。
只是个梦魇。
「噩梦?」坐在她身边的男性低低笑了两声,伸手过来覆在她头顶心,冰冷的宽厚手掌不带温度,却意外地令人安心,「你失去意识了一会儿,这里——」他的手指攀爬在她发间,摸索了一会儿后停留在那对直立兽耳后,轻轻按了按,「有个包。」
「嗯。」感觉被触摸的地方有个刺痛转瞬即逝,判断并没有大碍的少女轻轻应了声,在对方触到耳根时有些不自在,「没什么事。」
她还没习惯这副身高以及附带的动物体貌,镜中的自己有一张陌生的巴掌大小女生脸孔,从黑发、黑衣间伸出的猫耳与尾巴简直是情趣用品的标准使用范例,那些不该在人身上存在的部位却像真正的动物一般过分敏感,令她花了点力气才克制住埋首下来,在正亲昵地替她理着被血块黏结的头发的人膝前打滚、撒娇的冲动。
稍微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司柠茶恶寒地肩膀一抖,偏开了青年相当顺手的爱抚。
对方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笑,转而在她头上又揉了下,用指头按低那双带点长毛的耳尖,再松开手看着它们弹回原位,被少女埋怨地看了眼才抽回手。
然后,他们两人再度沉默了,一道望向窗外沉沉的天色。
残阳似血,拢在天边的黑云迟迟不肯散去。
「……要下雨了吧。」
司柠茶伸出手像是想接住她心中的雨滴,指缝间却只看见一片血色。
「会变天了呢。」
若松像是感叹又像是陈述地随口说了一句,站起身走到窗边。
原本被从里头封死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能轻易打开,直到战斗结束后他们才意识到这点,但明显此时开着窗比不开更加不变危险。
他伸手去推开沉重的窗格,望着下头几乎被染得失去本色的草地,眉头一动,将玻璃往回带了一点。
在他注视的方向,草坪,森林,更远方向的天与地,都是残败凋零不堪的模样,战斗过后原本算得上风景秀丽的这片区域彻底变成人间地狱,尸首堆叠着像在绿色地面啃食了无数的缺口,然后火光燃起,青年看见站在下头开始烧去那些岛民残骸的人像在想着什么,表情阴晴不定。
他记得那个在战斗中发狂的男性,名字是「陆仁」。两个音节,即使对于他的母语也是很容易的发音,却像凝结杀意的刃或是染血的枪般带着令人发寒的……某种什么东西。
让他忍不住想起头次见到纠缠自己生命的那人时,那双金眼睛里映照的血与火。
而眼前的人比起对方显然是要更加内敛却又狂气的。若松想到刚才那一场疯狂的搏杀,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相较之下,连曾经背负过不算少人命在手上的自己,都只能说是不值一提的玩乐性质。
蛋白质被灼烧的焦糊味带着铁锈腥味飘进来,让他忍不住又把窗关小了些,再一转视线便看到玻璃上模糊地映着身后的少女身形,正揉着头摇摇晃晃站起来,娇小的身体才到他半腰、几乎是可以坐在肩膀上的人形娃娃那种大小。
「太不方便了……」苦着脸活动手指,司柠茶将扣在双腕的武器又收拢一圈,幸好灰烬天堂还有得调节尺寸,不然她用这个样子又只能肉搏,「这么说起来,若松先生……?」
她直直盯住正用没变化的青年面孔看着她的人,视线落差有点小娃娃对上巨人的感觉,「你是怎么变回自己的样子?」
战斗中无暇顾及,到现在她才意识过来,不知何时用着自己身体的男性早就恢复了高高、瘦瘦的帅气青年模样,而她还困在这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猫娘身体中。
「噢,你自己还不知道吗?」有点疑惑的若松看了她一会,才伸出手来弹了枚银色硬币到她手心,跟着那只手连带后头的臂都发出叮叮当当声音,Cell Metal滚动着重组形态后,在她面前出现的又是「自己」。
「像这样……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外形了。」向她耸了耸肩,挂着「司柠茶」面皮但身高仍然是傲人的一米八的人发出了笑声,令她感到一阵发毛,「好像跟那部特摄是一样的哦。」
那么,关于感官,以及欲望……也会变得跟原作一样吗?
曾经自信地反驳了哈维尔推测的少女微妙地感到某种不安,但还是强压下去,甩着已经变成她身体一部分的尾巴:「……我没有试过,总之,请您变回去好吗……」
……看着自己的脸挂在个男人身上真的不是什么好看的画面。
「Hey!我打断了什么吗?」
就在若松笑笑地把自己变回去、似乎想说什么的时候,有个声音突然插进来,Raincad坐在他的灵枪上敲了敲窗户,一手拎着装满砖块的布袋,脚尖勾着窗户把铁的窗框往外拨开,「NTR现场?」
在他后头的Sparrow伸手从袋子里抓出把砖灰洒在窗台上,修剪整齐的指甲缝里已经沾满了红褐色。
「……你说啥呢。」司柠茶没好气地随手把刚刚被若松抛到手里的硬币砸过去。
于是Raincad笑得更加暧昧:「我懂、我懂,封口费对吧……不过这太少了,大爷再多赏点花花吧。」
「……」
「……咳,我们只是路过,你们继续。」在司柠茶捏着拳头关节的时候Raincad连忙吐了吐舌头,银色长枪载着两人向后退出窗口,「我们还有一堆窗没画好,就不打扰良辰美景了。」
「良辰?美景?」看看血色的天又看看血色的地,司柠茶最后看向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画线是为了挡住那些人?」
她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打出去以后短暂地失去意识,再醒来已经被安全搬运回古堡,外头是一地尸体跟被破坏得差不多的绿地,只能根据其他人的言行来推测大概,「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天哪,我的大小姐。」Raincad恨铁不成钢般摇摇头,「你把脑子睡傻了吗?这座岛上好歹有几百上千号人,哪有那么快就『结束』的。」
他有点勉强地勾着嘴角,目光飘到她身上又瞟了下若松,「不如说这才是『开始』噢。」
Sparrow见他们聊得兴起,索性抓了红砖的袋子往下一跳,手指扳着房屋外围的装饰跟排水管敏捷地攀爬,很快就晃到另一个窗口去画下新的砖线,然后被从窗口里伸出的手吓一跳、差点往后掉下去,被似乎只是在恶作剧的罗逸连忙拉起来。
「Wow,春光无限好。」吹了个口哨,跟司柠茶同样看到外墙拐角那一幕的少年耸耸肩,「只是近黄昏。」
本来该接一句吐槽原句描写的分明是夕阳,但此时司柠茶没多少跟对方唱双簧的心情。
她看着满嘴跑火车的同伴,突然感到某种陌生,像是朝夕相处的人突然变成别种什么东西;但不止是Raincad,陆仁、诺布、或是其他的更多人,原本相处时日都不算短,但在挥刀与并非异类生物的敌人相向时露出来的表情令她感到隐晦的恐惧。
令她会回想起在巨大立方体中和有同伴外形的男人对战,斩下去那一瞬间心里涌现出来寒冷与孤独,她畏惧杀伤人类的同伴,也畏惧那样的自己。
「……好呗,不摸鱼了,我干正事儿去。」
见她没有搭腔,Raincad也不再废话,失去平时过剩活力的少年只是按下枪头,跟她示意了下就绕过去还在敬业工作的Sparrow那边。
再之后,她身后的男性也离开了,离去前拍拍她肩膀,没有说什么更多。
落日沉入地面,缓慢地被黑黢黢树影吞没,将被血与火洗礼过的大地拖进深邃的夜。
还在古堡外头活动的人影开始离去了,有的是进入,有的是远一点蠢蠢欲动,偶尔一两个暴起大概是想要袭击别的人,然后被利落打倒,变成那些焦糊尸体的一员。
她看着那些画面,感到疲累得不想移动自己,于是安静地看着。
最后,她头顶上的灯被打开。
「找到你了,亲爱的。」男人的声音有点如释重负,似乎迟疑了一下,才对她发出问句,「来一起吃饭吗?今天有加餐,不是胶囊也不是英国佬的鱼跟薯条。」
「……Javi.」
她没有回头,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几乎听不清楚,但她知道对方听得到。
「我很害怕。」
他们并肩在先前司柠茶和若松一道坐着的地方坐下。那个位置正对着一面大的穿衣镜,转个视线就能看到窗外——虽然现在看不清了。司柠茶发现镜中的自己瞳孔从一线变回了圆形,有猫类外形特征的女性面孔是苍白的,金色眼睛嵌在黑的发中间像某种妖异。
或许她也差不多了。那双手上的血被洗干净了,但是丝丝缕缕腥气仍然刺激着嗅觉。
「我很害怕。」她缓慢把自己膝盖环抱起来,缩成小小的一团,说不好自己想更靠近哈维尔一点还是离他远一点,「我很……怕。」
像若松所做过的一样,男人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手慢慢放在她头上,再滑到肩膀,像饲主在安抚自己受惊的宠物。
「你说……『主神』的目的,是什么呢?」
她的视线看着面前那一小片地板,被擦洗过,但是并不干净,草草抹去了几道灰尘,还剩下一些顽固地盘踞,组成个奇妙并且可笑的图案。
像漩涡。把人卷下去然后没顶。
「我知道是『进化』……但是,它、牠,究竟想要我们进化成什么样?让这些人,这么多人都变成我们的敌人,逼着我们不得不去杀他们,或者是被杀,毫无意义地就在这个地方死掉……这里好歹还是他们的故乡,埋骨之地,如果换成是我们,连故乡都回不去了。」
她的故乡也是小岛,有椰香,海风,几乎时刻闪耀的阳光,但她已经快不记得了。
「这真的是要我们进化吗?我们是在变强、变成真正的那种强者吗?」
林中小屋杀怪物。Cube杀怪物跟人。现在杀很多人。
「我……我不知道我们,我……我做的对不对。这不是我以为的变强……更像是、更像是,是……」
是什么?司柠茶回想起那颗始终冰冷地照耀空间的大光球,还有那三个NPC的面孔。
「——是有谁在以看我们杀戮为乐。」
无情的神祗不关心他们是不是会进化成圣人,不关心他们到底会变得无坚不摧还是即刻崩溃,牠垂眼看世人,手能翻云覆雨,将他们所有人连在细细的操偶线后头,肆意操弄戏耍,像是绷得立即就要断开。
——她已经觉得自己快断开了,要被未知的洪流卷走不知终点在何方。
「才这么一点时间我们就已经开始屠杀……对面是跟我们一样的人类,不是怪物,不是变形复制,就是跟我们没有什么区别的人,他们要活下去,我们也是……然后我们必须要踏过他们的生命。我知道那是因为他们先有杀意,但是那也是『主神』所设计的吧……?」
「这是我们进来的第三场恐怖片,再下一次、下下一次……是不是就要杀尽可杀之人?」
「下一次,下下一次……」
异质的怪物是他们的敌人。人类是他们的敌人。世界是他们的敌人。
再下一次,是不是除了「自己」,都会是敌人?
再下一次,屠刀所指的对象,会是谁?
「……可杀之人……」
是不是会有一天,所踏足之地皆为敌阵,所面对一切皆为对立,除了自己再无可信任交付背脊之人,只有孤独是最初也是最后的道路?
男人没有说话,或许是看着她或许不是,只有手掌始终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安静地听她支离破碎的话语。
「……我很害怕。」司柠茶将脸彻底埋进膝盖,在嗓子眼底下喃喃自语。
他们……她,或许会变成怪物。
不知理智,不知克制,像野兽只为了求生而挣扎活下去,向着一切亮出爪牙。
若是真的有那一天,她还不如……
「——只要,不忘初心。」
沉默的人过了许久,才缓慢回答她,「Miller,你大概跟她不熟,跟我一样是警察的那位,或许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是我见过的,最坚定最正义的人,生时是那样,到死也是坚守自己的信念。」
「这一点就连我都做不到。」
疲劳地叹了口气,哈维尔将身体靠过去,把下巴轻轻搭在司柠茶头顶试图掩盖自己声音里的倦怠,「但是像她那样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为了能活着、为了我们一起,我们必须……」
必须什么?他自己都一时找不到答案。
「……必须做那些事情。」跳过了第一时间想到的「杀戮」那个词,他把寄身在猫耳少女身体里的女性轻轻环在胸口,亲吻了一下她的头顶,「但是只要我们还保持着自己的本心,还记得最初想要的东西……就不会被迷失。」
「即使有朝一日,兵戎相见……」
他最后的声音被吞没在司柠茶黑色的发间,被自己嚼了嚼咽下去,喉咙一阵干涩。
「……我怕有一天,我会无法再坚持下去……」
少女闷闷的啜泣在他耳边响起。
「那么在那之前,我始终与你同行,——至死不渝。」
他缓缓地这样回答对方。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而他祈祷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開學了劃個水,沒力氣寫正劇了OTL
逸逸蘇蘇噠!蘇蘇噠!雖然不寫我都忘記他的原設定是個攻……
關於若松跟他家姘頭的故事,在角色主頁http://elfartworld.com/characters/17956/最底下有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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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酸痛的眼。
视野里是昏暗的天花板与忽明忽灭的陈旧灯泡,与失去意识前并无二致,但若松海玖空仍敏锐地察觉到某种违和感;他抬手揉了揉刚被人击打过的后脑,没有伤口或者肿包,甚至连点疼痛都欠奉。
那么,那时几乎要打爆他整个头壳的那个力度又是……?
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弧,他缓慢从整个干涸无水的浴缸里爬起来,才发现之前脱到一半丢在旁边的衣物连带身上本该剩下的那些都消失无踪,早被他放满一缸的水也谜般不知去向。
环顾四周时,原本看到的杀人者、被杀者都不在,房间空荡得像是从未发生过被他目击的那场冲突。
「……这是怎么回事呢。」
轻声地自问着,并没有指望真的会有人来替他解答的海玖空绕了一圈外头办公室,确认没有任何人后思考了下,还是返回洗手间重新拧开水龙头,注视着清澈水流将奇妙地重新积蓄在浴缸底的灰尘冲走、卷成漩涡流进下水口。
总之,先将一直被打断的事情做完吧。
很快地,他在冲去整整两个白天累积下来的疲劳与脏污、晃出去寻找能擦身蔽体的衣物一类时,被同伴的女性一巴打在脸上,眼前直接出现星星跟有阿嫲在另一头挥手的小桥流水,差点就真的要到另头去了。
「我所知道的这位……司小姐,好像是更害羞一点的人。」
而他眼前看到的这个根本不是害羞,是悍马过头了,他开始体会到那头领队者的艰辛。
看着赧然地笑着的司柠茶,其实海玖空更想说的是,在场的所有人与他这整天的印象都不太一样。
这些人确实是有种共通的气氛的。不复阴郁、萧索或是过分尖锐,更接近于他在「那一头」见到的另外几名「资深者」的——自信,坚韧,像有能破除一切困难的决心与对同伴的信任。
过于耀眼,而让人感到某种刺痛。
看着那头展开新一轮讨论的几个人,并没打算加入进去的青年翻了手查看自己的手掌与小臂,并没有那种恐怖片中该有的隐约透明感,戳上去还是实心会痛,完全无法让人有「已经死了」的实感。
不过,这么一来他也可以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跟『那孩子』打平了啊。」扯了笑,海玖空随口自语,跟着被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人拍住肩膀:「『那孩子』?看不出来你有小孩了咧。」
嘻嘻地勾着不太让人有厌感的笑,一直坚持称他为「『若』先生」的年轻学生一屁股在海玖空身边坐下来,「喏,再多说点你知道的事情呗?比如那边的『我们』是怎样的?」
听见话题的其他人也围过来,变成鸟类的那只蹦上司柠茶肩头,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让海玖空微妙地感觉到某种压力,忍不住轻舔了下干涩的唇角:「这还……真是个让人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
他其实并没有与那几人太多地打交道,不如说更多的时候只是游离在那个团体之外旁观,最强烈的印象就是名为诺布的女性像吃了火药般咄咄逼人,尽管在其他人看来大概更接近于争风吃醋。
剩下的除去过分啰嗦的「Raincad Lai」——Lai体内的那个不知道是谁,另几个冒牌货的表现则像是尽量在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以至于海玖空打算回忆时发现竟几乎没什么印象。
「……那边的Lai小弟话挺多的。」
最后,他只能这样告诉其他人。
短发的少年露出个很古怪的表情:「……那,他跟肖重关系如何?」
海玖空用了好几秒才将名字与那名性格有点咋呼的青年对上号,慎重地挑选着自己的词汇:「我想,他们没怎么交谈?」
一瞬间他看到大男生黑色的眼里似乎略过如释重负,跟着后者小声啧了下:「切。」
声音很轻,他不知道对方想表达的意思具体是什么,也没兴趣知道。
或许曾经的他会有这样的兴趣去寻根问底;毕竟观察人性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但从同居者的生命很快将走入倒计时、又或者是更早的什么时候起,他意识到时自己已经将目光凝聚在濒死却依旧骄傲的猛兽身上,不再流连于其他事物。
这不正常。
不过,事到如今正常与否又有什么意义?
「……那跟其他人呢?我是说,Javier啊陆仁啊那些谁谁谁的,哦除了话多他还有什么别的特点嘛?疑点之类的?不寻常的地方?」像是为了掩饰刚才那个瞬间流露出的情绪,Lai很快地补上了更多问题,让海玖空忍不住有些发笑的欲望。
仍然年轻的孩子,眼里看不见过多的忧虑,这个年纪的他当时或许也是这样,心里藏着某个人,偶尔说漏嘴时急匆匆敷衍过去,青涩得让年长者都会不自觉地忍俊不禁。
但是对他而言,那之后的事情就已经不是这么好的回忆了。
「特点?比如话多、话多还有话多?那种的就算了,根本不是疑点、是本色演出吧。」随口吐槽了一句,跟着名字对于海玖空来说有些拗口的青年被Lai呛了句什么回去,两人很快自顾自斗嘴起来,让其他人都露出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淡淡地看着他们,海玖空只是感觉到某种轻微的不快与烦躁,这间房子、这个空间太过影响他的情绪,让一向能维持冷静的人也不自觉地沉下脸。
「若松先生不用太担心。」一只手在玩鸟的少女对他安抚地笑着,「回到主神空间以后如果有充足的点数,可以暂时回到现实世界去的,您家的『孩子』也……」
「……那不是我的『孩子』。『那孩子』,是……」
是什么?
他停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将第一时间想到的那个词说出口。
「……是很重要的人。」
平家凰世,不是他的孩子也不是原先所认知的「宠物」。
是与他共同度过四年时间,现在即将离去,本该由他送行最后一程的……责任。
「我觉得,那个若松先生在讲的人,或许是他的对象呢。」
在所有人也顾不得分队行动是死亡flag之类的恐怖片法则、再度分散开来寻找进一步线索时,罗逸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让他身边的司柠茶愣了愣:「什么?」
夜晚过去之后,他们在新的几个白天里继续进行的搜索又找到了不少东西,但仍然对解除困局没太多用处。
随着搜索已经进入翻箱倒柜就差掘地三尺的阶段,烦躁情绪也开始渐渐在所有人身上显现,连带着灵异现象开始层出不穷,什么镜子里的鬼影、会动的画像或者娃娃已经是老梗了,下水道里自己爬出来的带毛头骨让最冷静自持的Moriar都失手砸碎了马桶。
临时领头者被脏水溅一身、一脚踹开还在缓慢蠕动的骷髅直接冲去浴室洗澡的举动让其他人结结实实地笑翻,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带着脏污的长长金发挥舞起来时所有人都中招、无一幸免。
最令人火大的是,这样折腾过一番之后他们却没能在那间厕所里找到有价值的物品,连砸掉的马桶都自顾自一键还原回去,完全无视辛苦了半天的几人心情。
大概全部人里受到影响最小的就是诺布了,其他人快暴走的时候她还在那边跳来跳去鸟眼看世界,完全看不出情绪比先前有什么区别,或者说是以一只鸟的脸真的很难表现出来多少情绪,最多就是啄人、咬人痛一点。
在这样混乱加焦躁的状态下,他们迎来第五日的早晨。
「这么一说也是……」思考了下,司柠茶笑起來。
其实她也并不是真的对此很惊讶,冷静下来想想,那样亲昵的称呼除了父母与子嗣,同样也可以用伴侣之间的小情趣来解释。
「那还真是幸运的女孩子呢,若松先生看起来是个很体贴另一半的人……」
「不是啦。」神秘兮兮地对她笑着,显然很八卦的医生对她比了个暧昧手势,「我想应该不是女孩子……是男性吧。」
「……基佬之间的互相感应?」她第一时间只能如此反应,然后跟着对方一起贼兮兮笑起来,「心动吗?」
「唉,这年头好男人不多见了啊。」装模作样地摇头感叹着,罗逸伸手作西子捧心状,像唱着咏叹调的歌伶般转了一圈,「可惜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只小鸟,一只美丽的麻雀,再也装不下其他任何人——」
「表情不够真挚,声音不够深情,差评。」
司柠茶摇头,好笑地敲了对方肩头一记,「好感度回去慢慢刷,我们先继续搜索吧。」
「喏,我找到这个嘞。」只是笑笑,罗逸变戏法般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本书,崭新封皮上写着「镜中世界」几个大字,「刚刚无意中看到的,好像比其他的都新……而且很薄。」兹拉兹拉地捻着只有寥寥几张的书页,青年随手翻看了下,全是些无法辨认的文字。
「看起来也是暗码……」凑过来看的司柠茶认出了那些符号,和罗逸对视了眼,「去找Leander拿《神秘语言入门》?」
「嗯。」同样有此意的人跟着同伴一道走出书房,却在后者先一步踏上楼梯时停住了脚步,「……咦?」
他好像看到擦身而过的镜子里映出个什么形体,再一看才发现只是自己的影像。
「阿逸你在发什么呆?」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阶的少女回头来看他,跟着马上就被楼梯另端同伴的身影吸去注意力,很快地蹬蹬蹬冲过去拦住对方,「Leander!书借来一用、有密码!」
对友人在这个场合下仍然保有的活力报以一笑,医师青年也慢悠悠地跟在对方后头准备走上去,然后再度停下脚步。
倒映在被他们挂回厅里的镜面中那个身影并没有动,定格在原处看着他。
哇,又是经典的恐怖片桥段。
「你是谁?」
非但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惊叫落跑或者直接打碎镜子,罗逸只是好奇地曲起指节扣了扣古铜框的玻璃镜面,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的背景缓慢有黑暗聚拢,像是过分深沉的血色般沿着镜框滑落。
然后,另一头的那个「罗逸」张口,听不见声音,缓慢地蠕动嘴唇让他能读清口型。
——我是你。
「不,你不是。」哼笑了声,其实多少对对方身份有个猜测的罗逸试图伸手去勾那些从镜子另端溢出的黑暗,看起来似乎有实体、但从他指尖流淌过去的黑色更接近雾气一类,穿过了手掌坠落到地面。
「你是幻觉?鬼魂?或者……『那边』在我身体里的人?」
看起来是最后那个选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眼神波动的医生难免有些失望,他还在期待一个更有趣的回答,不过在若松的描述里明显对他人有恶意的「占据者」为何会在这边跟他大眼瞪小眼也挺值得玩味。「使用得不满意要退货吗?」他一时间只能想到这种解释。
对面的人很明显呛了一下,再抬头时毫不掩饰地露出看傻逼的表情。
「好吧,看起来不是这个理由。」越发感觉自己像是在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罗逸耸耸肩,其实他本来还想加上一句「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但进一步地调戏对方看起来大概不是个好选择,于是他切入另一个话题,「不打算参与用户体验计划的话,就直接还回来吧。」
沉下眼,目光锐利起来的人剥去平日亲和活泼的外形,冷冷迸出字句,「——冒牌货。」
他已经不爽有另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体里这件事很久了,只碍于这头同样烦躁的同伴不是什么好的发泄对象,憋着一肚子气无处宣泄。
——现在的你才是冒牌货。
像是窥到他表情的波动,原本脸色有些阴沉的镜像突然勾起阴测测的笑容,张合着口无声地发出冷笑。
——这个身体是我的,你们就永远埋葬在死亡世界的黑暗中吧。
「哦、哦,好厉害。」毫无诚意地拍了两下巴掌,罗逸并不觉得那头或是这头自己的同伴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宣誓主权?你还挺文艺的。」
他不觉得现在的场面只是偶然,照他们这几天在整个古堡找死找活、却没有多少有用线索的情况可以推测,主宰他们命运者并不希望两头的人这么快能联系上,更不用说是占据身体的人和身体本身的灵魂?一定是这头或者那头有了什么进展、足以威胁到对方的现状,才会紧张兮兮地跑来示威,试图让他这边主动放弃。
这么一想,在他身体里的这个家伙不管是谁,双Q大概都不太高。
很快地分析了现状,并非真的乐天到什么都不懂、只会开小花的医生重新暧昧地笑起来,屈指弹了下还在往外漏水……漏出那种黑色雾气试图烘托气氛的镜框,「你在害怕什么呢?」
有时候他觉得这栋房子也是挺拼的,还要帮那些窜来窜去的鬼魂、灵异现象或者别的什么牛鬼蛇神做特效,可惜队伍里的人基本上都不太领情,遇到的第一反应除了打爆就是打爆,像他这样温柔的已经很少了。
镜子里倒映的青年蓦地脸色一阴,像被戳到什么痛处般死死瞪着他,半天不发一言。
跟着,那个身影缓慢地褪去,像墨画被泼上干净的水般,身形连带黑雾都开始若隐若现。
就这么一点花招吗?他还以为会用更久一点时间,正常来说好像还要流血发出鬼叫,或者干脆从镜子里伸出手来抓他之类的,看来用了人类的身体以后也只能做人类的事,没法隔空对他加诸什么影响。
凉凉地这么想着,罗逸饶有兴趣地盯住已经快褪得看不见的人影,然后脸色突然一变。
「——等等!把话说清楚!」猛然扑上去,他抓住镜框准备把人摇回来,但不知道是不想再跟他对话还是有什么限制的镜中影像已经彻底消失,只在散去前留给他一个词汇的口型、是他所预料未及的名字。
——Sparrow。
没有想过会看见雀占鸠巢者说出那个人的名字,确认没法把对方弄回来之后罗逸啧了声,开始没法维持心态平静了。
对方到底想表达什么?
按照死到这边来的宠物店老板的描述,那些占用掉他们身体的人对身体里的记忆跟能力多少有一定的掌握,甚至有几个能大致把握住原主人的性格,即便不是这样,也具有某个程度的欺骗性……
那个「罗逸」,想对Sparrow做什么、或是会做什么吗?
难得地有点心神不宁起来,青年下意识地搓了把被他抓到指尖的小花、碾碎,想着应该怎么跟同伴描述刚刚的情况一边转过身,跟着被站在后头的人吓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吗?」无声无息就站在他背后的若松微笑着,表情似乎有些关切。
盯着对方半晌,花了点时间才把自己乱掉的心跳调整回来的罗逸呼了口气,露出他平常的轻松笑容。
「嗯……看到一个逗逼。」
真可惜,明明长得很帅的。
抚摸着自己脸侧的人如此想。
就這麼地了。
基佬出沒注意。
沒衣服穿,科科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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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们将所有上锁的房间试过一遍。
除去干涸掉的游泳池边两个大约是换衣间的小屋与二楼的某间房间,那把看不见的钥匙几乎所向披靡,他们一路开了十几个房门、连继续向上的楼梯都突破过去,一路进入像是邪教仪式现场的阁楼。
「看来变成鬼有个好处,不会感到饥饿、也不会消耗体力。」淡然地如此分析着,对「自己已死」这个推测——眼下看来基本上贴合现实——全然没有感到不适应的青年转动了手上的瓶子,似乎很有兴趣地看着里头被浸在液体中的胎盘,「看这个布置,这里应该就是《万能钥匙》里的阁楼了。」
「那么也应该存在被藏起来的那个房间?」对照着自己的记忆,司柠茶在正对门口的杂物架上拨了下,很快看见被一堆物品遮起来的门扇,「这家人还真喜欢乱藏东西。」
和另几个人一道搬开架子,在钥匙孔里挖了下,她挖出一小截金属,瞬间莫名地有种游戏走向终于跟攻略对上般的感动。
「那接下来我们要干嘛,去拖一个人来施法吗?」
看着排满蜡烛的地面,Raincad啧了声扇掉一开门就朝人扑过来的灰尘,「好像换魂没啥意义吧,我们这里现在好像连一个活人都没有。」
「说不定会有的。」
冷笑了下,第三次忘记自己的眼镜已经不在的青年捏捏自己的鼻梁,「我们要在这里呆三十天……这才第一天,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那就是轮到我们去吓他们了吗?」眨着眼睛,罗逸嘿嘿笑了两声,「听起来不错哦。」
闻言其他几个人也邪恶地笑起来,衬得本来就像某种神秘仪式现场的小房间更加有种奇怪气氛,而已经不是人类外形的那个很快地跳开两步,金眼睛里完全透出对愚蠢人类的鄙夷。
笑闹了一会儿,最年长者才轻咳了声,提醒其他人回到正题。
「时间也不早了。」上来前就注意过天色,看到雾霭霭的外头已经几近全黑的Moriar环看了眼同伴,提出自己的建议,「尽管我们现在没有什么体力消耗,要继续探索下去也是可以,但精神上的疲劳还是会累积,我觉得还是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行详细探索比较好。」
尽管开了不少房门,但他们并没有每间都仔细探索过,只是大略地扫了下场景后就退出,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探究这把钥匙的用途范围。
「赞成。」唯一的医生率先附议,笑着拍了已经多少能融入这个团体的顾西肩膀,「我们几个就算了,西西小朋友还是新人,而且这里也有女性,不能让他们太累吧。」
「我不是小朋友了。」微皱着眉,似乎有点抗拒这个称呼的少年拐了罗逸一肘,却没有更多反对。
另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也没什么反对意见,于是他们开始往楼下移动。
「对了,我们睡哪?」
一行人面面相觑。真是个好问题。
「我倒是不介意,不过如果要能让所有人都睡下,只能选择主卧或者楼下大厅了吧,基于万一有什么情况方便应对的理由我推荐大厅,主卧不方便逃脱。」已经无形中成小队领头者的Moriar思考了下,「不然你们想睡外面野地也行。」
「「「大厅。」」」几个异口同声的声音很快否决掉其它选项。
叹了口气,Raincad抓抓自己的头发:「不过先去主卧洗个澡成吗?这屋子到处都是灰,还没有太阳,我觉得我好像有好几个世纪没见过太阳了……这几场片子不是晚上就是密室,见不着光啊。」
「说得好像你在进来主神空间之前有很经常见到太阳似的。」青年冷笑,一箭戳到死宅大学生心头、还带血。
「你好意思说我哦!编程狂!」扑上去锤了Moriar一下,Raincad本意只是反吐槽的力道不重,却让设计师愣了下,跟着地上发出一串叮铃咣铛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楼梯一直滚下去。「糟糕,钥匙……」
被Moriar白了一眼,少年也像意识到自己错误地扯了个尴尬笑脸,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跟对方一起跳下楼梯摸索不可见的钥匙:「如果不是你那样说我也不会推你……」声音渐转小,他推卸责任地吐吐舌头、在声音终止的地方摸来摸去,却除了满手灰尘什么都没找到。
后面一点的另三人也赶忙下来帮着找,除去一副事不干己模样的黑鸟在旁边随便跳着,五个人在楼梯前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没准还是要借助镜子?」司柠茶站起身。
然后,她发出惊叫。
其余人抬起头来看时,正好入眼的是女性一巴掌打在某名全裸青年脸上的场景。
「那个……能找到的衣服就这些了。」
赧然地挠挠脸颊,司柠茶偏开脸不去看对面正微笑着的人,但视线还是忍不住想往对方下身瞟,「之前主卧室的衣服被我们拿去擦……擦一些东西,所以剩下的只有这些……也都不是很干净。」
「没关系。」笑了笑,似乎不是很介意的青年翻了下基本都陈腐散发霉菌味道的衣物,随便择了件没有损毁得太厉害的套上,大约是属于哪个胖老头的裤子套在他身上明显肥了一圈、短了一截。
依样画葫芦把被虫子蛀了几个洞的套头毛衣穿起来,他扯了扯露出一截小腹的衣服下摆,跟着把还带点水的湿发拨到耳后。
围在房里的其余五人一鸟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有人的嗓子里咕噜一声。
「池面……」揉了揉眼,Raincad小声嘟囔着,「没天理啊,穿破衣服还穿得挺好看。」
「咳。」
不着痕迹地顶了嘴瓢的大学生一下,设计师感觉有点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他终于记得自己现在没有眼镜了,「那么,若松先生,能给我们讲讲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的。」勾了个笑,金色长发的青年——自称是「若松海玖空」的日本人将从衣物里跳出来的小虫子弹开,看着Moriar眼里有种别有所指般的深意,「直说的话,就是我看见『你』——杀了人,那位叫做『岚山』的女士……然后被不知道什么人敲了头,就失去意识了。」
其他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内领会到那些言语的意思。
搬来镜子找到失落的钥匙后,他们在主卧里围坐下。
而不知道突然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陌生人在被司柠茶下意识一巴掌打上去之后,同样在看到他们时也是愣了一下,跟着就像很熟稔地打起招呼、借衣服穿,此刻更是说出意味不明的话语,让除掉心不在焉的鸟之外另几个人都露出茫然表情。
「等等,我不太明白。」看着不像在说笑的陌生男人,Moriar感觉头更疼了,「我们是第一次看见你。你是新人吧?」
「如果按照跟『你们』在一起的那几位的说法,是的。」
又扯了两下大概还是多少带来不适的衣服,若松挂着不变的笑意,「不过看起来虽然是一样的外表,你们还是不同的人呢……平行世界之类的吗?」他扫了眼其余人,审视地挑高眉头,「在『那边』的『你们』身边还有几位,但是『这边』看起来没有,并且好像性格也不太一样……在我的认知里,这位……司小姐,好像是更害羞一点的人。」
他对初见就赏了他一巴掌的司柠茶笑笑,后者也尴尬地笑回去。
「你认识我们,但是又并不算完全认识我们。」
很快地从对方看似胡言乱语的话里理出个头绪,Moriar露出沉思表情,「在你所谓的『另一边』……也是这栋房子里?我们和另一些人都在?」
得到青年点头认可后,他不用两秒就得出结论,「跟《小岛惊魂》有点相似。」
「活人……和死人,无法互相看到对方。」同样跟上思路,司柠茶和Raincad对视一眼,「那边是Javi他们……是活着的人。」
「但是『我们』也在又是怎么回事?」罗逸也收起乱飘的小花,难得地正色起来,「我们一直都在这里,哪里都没有去、也没有碰上过Sparrow他们。」
「——也许,那并不是『我们』。」
又和笑笑地没有参与讨论的人确认了一些细节,Moriar随手在空中比划了下,眼里渐渐露出严肃神色,「如果只看《小岛惊魂》的情节找不到原因,但是再加上《万能钥匙》呢?一个身体里的,并不一定是原本属于这个人的灵魂。」
「除掉陆仁的那个『心魔』、叫『岚山』的,其他一共有五个新人,十五个人,但我们这边只有六个人……五个人、一只鸟,好吧现在多了一个。」挥掉不满地啄着他肩膀的黑鸟,青年沉下目光,「所以那边的『我们』就很可能是有什么问题。」
「那位『岚山』小姐说过这样的话。」扬高了笑弧,若松用他有点沙的嗓音缓慢地陈述听来的说法,「『你们中间某些被人顶替了灵魂的人,他们本来的灵魂刚刚进了那座屋子』……之类的。」
「所以……是有人在我们本来的……身体里?」顾西有点犹豫地说出结论。
烦躁不安的渡鸦被Moriar挥开后开始在地面走来走去,时而啄着地板。
其他人则一时沉默了。
「——咦,那么这样说的话,这位『少爷』先生……在那边被人杀掉了啰?」
不用两秒就打破微妙地沉重下来的气氛,Raincad很快突破盲点,对着似乎还没意识到是在叫自己的人丢去个同情表情,拍了拍对方肩膀,「居然还是裸死,你当时在干什么啊,真可怜。」
「嗯……原来是想去洗个澡的,刚进到这里的时候我才刚下飞机、进酒店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洗澡。」依旧是无可挑剔的笑容,若松把少年的手拉下来,补上一句解释,「以及,我是姓『若松』……不是『若』呢。」
「都一样啦。」
故意玩梗的人摆摆手,跟着又好奇地多打量了对方两眼,「你是洗澡之前被人打的?那你刚刚……」
上上下下扫视着青年,他怎样都觉得这个头毛湿、身上也带着水汽的人比较像已经洗过澡、或是根本就死在浴缸里。
「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浴缸里,就索性先洗了澡,有何不可吗?」微笑的人这样回答他。
「……你心还挺宽。」
被人一闷棍打晕……其实是打死、扒掉衣服,爬起来以后第一件事竟然还是先洗澡。
原来人对洗澡的执念竟然能有这么深吗!
他算是见识到了。
「那这么说的话……」
有个声音打断了他们关于洗不洗澡的讨论,司柠茶与同样在思索的Moriar交换了视线,轻轻咬着下唇,脸上浮出担忧神情,「那么Javi他们身边……有我们的身体、却并不是我们本人,而且其中的一个还试图杀人,另一个已经杀了若松先生……」
他们的同伴,或许正在遭遇某种危险。
互相看着对方的脸,几个人都沉下脸色。
得找到……到『那边』的方法才行。
「再搜一遍房子吧,必须找到线索。」
太長了,分個段。
爆肝太多心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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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在我的墓碑上刻这行字,『为了人类自由与和平而死的斗士』。」
三分钟后,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把脏兮兮的钥匙很快在同样脏兮兮的马桶水箱里涮了几圈的医生整张脸都皱成一团,顺手按下了马桶的冲水把手。
飘着绿藻的水卷成漩涡发出巨大声响,将粪尿混合物冲进下水道。
「少来了。」同情地拍拍罗逸肩膀,司柠茶接过旁边人递来的布料帮青年擦手以及那把仍然带着臭味的钥匙,半秒之后才反应过来,「……等等,阿润你从哪拿的衣服?」
她抖了抖原本以为是抹布一类、细看才发现是半条长裙的腐朽布料,一股霉味带着几只蜘蛛掉下来,被她随手弹走,再取出钥匙时上头除了铁锈跟擦不去的棕色痕迹,现在还勾住了几根线头。
「外面。」
比了比洗手间之外,罗逸一提出拿钥匙就一溜烟跑出门、不知道晃到哪边去的Raincad脸上有些兴奋的神情,「我在外面衣柜拿的,比起这个,我们可能知道这把钥匙是用在哪的了。」
跟着Raincad走到外头卧室,司柠茶看见一早也离开洗手间的Moriar和顾西正蹲在衣橱边依次把里面堆积的其他衣物搬出来,清出不小的空间:「你们在干什么?」
「你过来看。」Moriar头也没回地招招手,继续手上的工作。
正想走近一点,她身后突然传来个扑棱棱的声音,转过头,司柠茶看见原本该蹲在外头的大鸟一头冲进来落在地上,跟着像是没找好落脚点般,连着在地上蹦了几下、跳到那边还在搬运明显已经不能穿的霉烂布料的两人中间。
「诺诺?」不明白渡鸦为何突然飞进来,她疑惑地上前捞起鸟检查了一下,没看到受伤或是别的什么,而像是有点不快的鸟类用力啄了她的手,金色眼睛直直盯住另头的衣橱内部。
抬头,她看见基本被搬空的衣柜里有某个线条切割出的轮廓。
「有个门,钥匙。」
把还在哀怨他整个臭掉的手、到处乱飘的小花好像也枯萎掉不少的罗逸招过来,Moriar原本习惯性地打算直接拿过对方手上的钥匙,但在闻到那个异味时,一秒改掉主意示意对方上去自己开,「可能是这个门的,试试看?」
含着一泡泪水点点头,白发青年爬过去半蹲在衣橱里把金色钥匙插进锁孔,几个生锈的嘎吱声响后,门扇应声而开,掀起一大蓬灰尘。
依次穿过衣橱之后,他们进入另一个同样广阔的空间。
率先飞进房间的黑羽渡鸦已经找准位置落下,正在木制积灰的超大办公桌上蹦来蹦去,脖子一扭一扭地看着各处。
「这家人真是有钱闲得慌。」环着手四处打量一番,Moriar发出代表所有人心声的言论。
「同感,越来越像FHG的感觉。」环视看家具陈设大约是办公间、但相较正常规模来说显得过度广大的房间,司柠茶端详着挂在墙壁上的陈旧油画,「……说起来,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像有谁在看这边?」
某种视线感似乎又出现了,她警惕地张望,却没有看到任何可疑者踪迹或是别的什么,只有罗逸拐进一个小门的身影。
「没?」掀起大约是屋主肖像的画像看了看背面,大学生摸了半天只摸到一手灰,失望地搓掉灰尘去掀隔壁的主母像。
「没有。」习惯性地又想推眼镜的青年推到空气,面不改色地放下手,拉开办公桌的抽屉。
「没哦,不过这边洗手间好干净,而且有水诶!」发现了新大陆的医生从门里探出个头又缩回去,跟着水声哗啦啦地响起。
「……没有……吧。」高中生犹犹豫豫地开口,敲了敲房间另一头嵌在墙里的铁门,试着向上拉起后探头往里看了下,「这里有个小电梯……跟一楼的有点像,但是也没法动。」
「但是我总觉得……」
四个人都问过一轮,没有得到想要答复的司柠茶有点纠结地看向唯一还没发表意见的人……鸟,后者只是拧过脖子瞟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司柠茶从那个眼神里看到某种接近鄙视的意味;然后黑鸦从桌上飞起来,扑了旁边的Moriar一身灰后落在Raincad还没来得及查看的第三幅画上。
是一张比旁边屋主夫妇的画像略小、画着黑人籍女性仆从的油画。
女性的眼睛死死盯着画外的人,面上有种勾魂勾魄的笑容,让人莫名地感觉不快、很想一拳揍上去或是戳爆那对黑色眼珠。
而用脚爪攀住画框的大鸟啄了两下画,簌簌落灰的同时,画像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这个不是画。」挥掉尘埃,Moriar率先反应过来地跨前一步,在画像表面抹了把之后看着自己的手指,「……是镜子。」搓着手指,他手上干掉的颜料碎片掉落下来,美丽女仆的裙摆空了一块、露出一点点闪亮的痕迹。
「这家人果然藏着不少东西。」
他们费力地把沉重的画像卸下来,从异常干净并且能正常使用的卫浴里接来水、擦拭画像之后,渐渐露出下头崭新的镜面。
再度将已经变成巨大穿衣镜的装饰挂回去时,镜面里缓慢地映出某个光景。
「哇,传说中的隐藏房间。」啧啧惊叹了声,Raincad好奇地看着镜像中另侧墙面上浮现的房间,走过去敲了两下对应的墙面,「但是这边好像打不开……」他上下摸索了半天,只撕掉一层朽坏的墙纸,后头露出来的还是混凝土。
「我们还有什么没用过的道具吗?」司柠茶转头看向Moriar,后者拿出夹在腋下的《神秘语言入门》:「这本书,油,还有……」他从书里抽出一张纸片,是最初被渡鸦从吊灯上抓下的不明纸条,「这个。」
眯起眼,青年快速地翻阅书本对照着译出纸条上的文字,「请……敲……三十……下。」
「敲什么,头吗?」终于把自己手洗到没有异味才跑出来的罗逸有些跟不上话题。
「敲你的头啦。」
喷笑地白了他一眼,大男生快速地在墙面上敲击起来,但没几下就嫌手酸地跑去抓了个烛台过来继续敲,砸出几个有节奏的声响,「怎么看都是敲这个啊……二六、二七、二八……咦,开了。」
在所有人夹着惊叹跟震撼的目光里,被敲满三十下的墙面缓慢褪去色彩,出现后头隐藏的区域。
对视了一眼,几人眼里都有某种接近打游戏卡关很久以后终于解密成功的喜悦。
——然后不用很久,那个喜悦就变成再度的失落。
「哇靠,什么都没有。」
进入被藏起来的房间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完全空白的空间。
「看来我们可能还漏了点什么。」托腮思考着,把整个房间都转过一遍仍然没有发现的人翻了下手上的书本,半晌才摇摇头,「这里面不像有线索的样子,也没有看起来能用到油的地方。」
「再敲三十下?」不死心地到处敲了敲,Raincad最后发现这不是什么好主意,「……Well, it’s stupid.」甩着有点酸的手,他叹了口气,「一定是有道具没拿,不可能这么大一个房间什么都没有,好歹也来具尸体……」
「尸体你个头啦。」
抓到机会吐槽回去,罗逸在裤腿上蹭了蹭手,「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怎样?可能有漏掉的线索。」
「啧,要是重要道具有闪光点提示就好了……」
于是,他们再度搜索了整个房子。
然后,一无所获。
最后无聊到把杂物间里所有镜子一一摆回原位、从外头花园的小屋里取了水管跟抹布来把屋子上上下下清洁一遍,甚至还从餐厅霉烂掉的火鸡里又撕出一瓶油的众人终于在某个游戏宅的提议下,搬了面镜子进到被隐藏起来的房间之内,然后照着镜像的再次指示在地上摸到一把钥匙。
「不愧是……」想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Moriar转而拍拍少年肩膀,「Lai,干得好。」
「好说、好说。」
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Raincad转向另边正在懊恼自己没有想到这条途径的女性:「不过柠茶,刚刚你在镜子前面做什么?」他想起之前看过的类似游戏实况里的解谜方法、兴冲冲跑去找镜子准备实践时,就看到司柠茶正站在镜前摆出一个奇妙的姿势,奇妙得他愣了三秒,才有点犹豫地出声叫了对方。
那个样子有点让他想起什么特摄剧集里面的变身动作,然后联想到之前在主神空间里被对方吓到心理阴影的姿态,整个人都有点不想再靠近乍看起来无害的女性。
「……没、没什么啦!」
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司柠茶很大地怔了一下,跟着慌乱地摆摆手试图错开话题,「啊,有了这把钥匙,应该可以去试试开其他的门了吧?」
她看着正抓着那把「钥匙」的人——准确来说,只是拿着的人形容它为钥匙而已,事实上在镜中神奇地反射出青铜色雕花外形的物件并没有可见的形体,只有在触碰时能感受到金属的冰冷,「感觉好像很容易丢……」她喃喃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先用掉就不怕丢了。」哼笑了声,Moriar转动着指尖看不见的钥匙,「走吧。」
「没准是万能钥匙呢,这个。」转着镜子对照镜中的形体与影片里看过的模样,被岔开思绪的Raincad饶有兴趣地跟在青年身边,完全表现出他对逃生游戏的热爱,「真有趣啊这次,说不定我们还会找到油灯、保险柜,还有老头乐……」
「你是对老头乐有多执着啊。」
笑着摇摇头,准备跟上前头人脚步的司柠茶在对上房间正对的镜面时,突然顿了一下。
说起来,她在楼下看着另面镜子——就是被Raincad目击到的那个时候,她只是感觉场景实在有像《假面骑士龙骑》,于是随手摆了个主角骑士的变身造型,顺便缅怀一下早逝的一骑跟此时不知道在哪边、总之看起来是暂时见不到面的哈维尔。
但在那一瞬间,她莫名地感觉镜子另头像是有什么人,正透过镜面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错觉吗?
总觉得自从进入这栋古堡后,走到哪都有视线感的少女摇了摇头,怎样都不觉得只在作品中看过的「镜世界」会真实存在——至少不会存在于一个西方恐怖片糅合起来的空间。
「如果不是错觉,还真想看看Mirror Monster……」
随口感叹了声,她很快地跟上队友。
没可能吧。
沒頭沒尾。
剛剛知道原來已經7號了後天早上就要回學校,不愛。
逸逸蘇蘇噠。
又沒法跟哈哈並肩作戰,伐開心。日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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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觉到某种视线。
「……?」回过头,司柠茶疑惑地四下张望,回望她的是数十双无生机的眼,架子上的洋娃娃正维持着原本的坐姿坐在落灰的木板上,没有丝毫要突然移动或是流血、发出鬼叫的倾向——当然,她们原本的坐姿究竟是不是这样她也记不得。
面对这种几乎只能在鬼片里看到的场面,她难得地觉得背后有点发毛,只想尽快退出这间整个是粉色但一点都不温馨可爱的卧室。
「司,怎么了?」注意到她目光游移的Moriar问了一句,扬扬手上的书,对着封皮读出古旧沾灰的文字,「找到一本这个……《神秘语言入门》……呃,还有那个叫孟森的家伙的签名。」
像是对封二的狗爬字迹感到不满,他啪地一下合上封皮,然后皱起眉扬去了飞舞的灰尘。
Raincad还在好奇地四处张望,时而捏捏一两个人偶的脸或手,而一脸跟这个放满玩偶的房间八字不合的罗逸远远地在门口望着他们,身后是名叫顾西的新人,正拨弄着自己的刘海试图让它们遮住眼睛。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再加上一只在外头吊灯上蹲着的,五个人一只鸟,就是现在他们的全部阵容。
进入新的一场恐怖片,原本应该是已经轻车熟路了,但主神永远会给他们些不一样的「惊喜」——在意识恍惚间听见的连续两个恐怖片名字就算了,在满是大雾的废弃古堡前醒来时他们的队伍严重缩水,消失不见的人到处都找不见踪迹,能力无法使用,身上全部物品被收缴,只有怎样都走不出去的雾,跟在心里无尽地蔓延开来的不安……
哦,还有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没什么,只是感觉好像哪里有人……大概是我的错觉。」
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司柠茶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后就退出让她实在不太舒服的房间,走到通往一楼的阶梯前往下望,从进屋起就一直在她头上的吊灯顶上挂着的黑色大鸟勾着玻璃发出一个声响,晃了晃,梳理着羽毛完全没有要下来的样子。
那只此刻已经完全适应鸟类外形的「渡鸦」,正是原本名为诺布的女性人类。
在发现到他们的所有强化属性连带眼镜、头绳这样的小物都一并不见的时候,原本以为和其他队友一样诺布也是消失的人之一时,动作反常的鸟类受到他们的注意,在Moriar解读摩斯电码敲打的讯息后,众人惊愕地得知这只左看右看都只是一只鸟的渡鸦真实身份。
然后,偷笑的人被异样不爽的大鸟扑着追打一番,每个都挨到尖喙跟利爪攻击。
「……噗。」回忆的时候忍不住就迸出笑声,她被吊在灯上的黑鸟狠瞪一眼后讪笑着移开了视线,但唇角还是不禁上扬。
这是现在唯一能让她感到些许开心的事情了。
尽管经历过更多之后她已经不至于像在Cube中一样过分紧绷、强迫自己,但比那时更糟糕的现状还是很难让司柠茶有什么好心情。
唯一能像施展魔法般,每回都精准地安抚她躁动情绪的那名男性也不在。
「没准又是像上回一样,是那些『NPC』的人为操作……所以总会相遇的,跟Javi他们。」
绕着自己鬓边的头发,司柠茶试图这样安慰自己,跟着她想起一件事。
「这次的片子是《万能钥匙》跟《小岛惊魂》两部……《万能钥匙》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场景,有镜子的印子……那么,《小岛惊魂》又是怎么回事?」
她感觉自己脑海里隐约出现一个模糊的推测,但又讲不清具体。
会是什么呢……?
「司!」
突然有人从身后叫她,少女回过神,转头看见Moriar和Raincad并肩向她走过来。
「找到一个东西。」抛着手上的小瓶子,Moriar这样说。
「是油。」
从拇指大小的透明玻璃瓶里倒出一滴液体,设计师仔细地观察着聚成一小团的液滴,又凑近去闻闻,跟着露出嫌恶的表情,「一股奇怪的味道,感觉像过期了。」
「在这里不知道放了百八十年了能不过期吗?」原本像是手贱想去蘸一点来尝尝的Raincad闻言一秒收回手,义正言辞地吐槽,「我在某个娃娃肚子里翻出来的,看起来这房子的主人喜欢玩FHG。」
「……哪个娃娃?」转头看了一眼里面少说有百八十个洋娃娃的房间,司柠茶对这人的无聊程度达到一个新的认知。
对方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也不想去真的追究到底是从哪个娃娃里挖出来这种东西的女性咳了声,重新看向还在研究那瓶浅黄色液体的Moriar:「如果说像这种玩偶里面有东西,说不定其他的也会有,我们或许要再重新找一下之前的房间……」
「然后在奇怪的地方找到保险箱,钥匙,密码跟密码锁,FHG都是这样的。」Raincad很顺地接口,四下看了陈旧的厅堂跟走道,「对了,说不定还会有老头乐……这种时候怎么召唤不出来Killer啊,我家Killer,有他的话就可以帮忙找下东西了……」
「节哀噢。」罗逸同情地拍了拍又开始自体打出阴影的男生,摘下一朵小花递给他。
离他们四个人的小圈子有点远的顾西似乎不太能融入他们这种讨论的气氛,只是有点焦躁地一直拨弄着自己头发,长刘海后面的视线似乎一直落在头绳被收掉而披着头发的医生身上。
「对了,说到这个。」
一提起Raincad消失的替身,司柠茶猛地想起刚刚自己的那些思索,大致向其他人解释了一下,「我在想,我们现在的状况会不会跟《小岛惊魂》这个片子有关?没有装备、用不了强化能力,然后诺诺变成那个样子……」
被提到名字的大鸟不悦地嘎了一声,展开翅膀飞下来站在她肩上,被少女顺手抓下来挠挠下巴,跟着Moriar很快地接口。
「还有饥饿感。」金发青年大概是想推眼镜,手指触到鼻梁才想起来眼镜已经不在身上,皱着眉揩了下眉心,「就像罗逸在外面的时候提到的,那时我们进来之前已经有七八个小时没有进食过,按理说早该感觉到饥饿,但是直到现在……」
他环视了一下其他人,脸色有点沉重,「我们身上一定出了什么问题。而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我们会不会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就连心不在焉的渡鸦都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提出猜想的Moriar,后者没有笑着说我只是活跃下气氛之类的话,而是表情严肃地继续陈述自己的观点:「《小岛惊魂》讲的是女主角一家人已经死了但以为自己还活着,跟常人一样生活的故事,在片子里面也是像这样的大雾走不出去,还有、死人看不见活人……」
「所以,我们可能是变成了像女主角她们一样的鬼魂,才会看不见Javi他们?」很快地跟上对方的思路,司柠茶绞着自己散下来的鬓角,「走不出去是因为我们死了没法离开这间房子,没有能力跟装备是因为没有身体,然后没有饥饿感……死人不需要进食。」
她感觉背后一阵发凉,没有再说下去;渡鸦金黄色的眼睛看着她,然后变成鸟类外形的诺布啄了司柠茶的手,让她想起另一件事。
「对了,诺诺的兑换,伴灵……」她有点艰难地吐出字句,觉得每个词都在舌尖凝结成沉重的硬块,「伴灵的使用者,灵魂原型是动物的形态……」
于是所有人都沉默了。
「嘛,至少这下我们不用怕鬼了。」
好一会儿,Moriar才耸耸肩。
挠着头,罗逸扯出一个毫无心机的笑:「这里也没有谁怕鬼吧。」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好吧,我比较在意我们是怎么死的,情杀?仇杀?」Raincad突发奇想,「难道是主神看我们不顺眼所以就杀了?」
「……不会吧。」
不由得笑出声,司柠茶挠了挠脸颊,突然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那颗大光球应该没有这么无理取闹吧,我看孟森他们几个还比较可能……」
啊,该不会真的是因为哪边招到NPC三人组的不爽,然后他们几个就被无声无息地暗杀掉吧?还无痛无知觉无伤口,从传送到恐怖片里的记忆基本没有中断,乘着刚到片子里短短的那段晕眩时间就能完成谋杀吗?
那主神还真是物尽其用,连他们死了都要做任务,简直压榨民众。
看了眼手腕上仍在显示生存任务的黑表,她开始思考这个「存活三十天」的「存活」定义何在。
「别闹了,大概是任务的一环吧。」摇摇头,Moriar的脸色也缓和很多,抛了抛手上的小瓶子,「就像这瓶油一样,或许我们『死亡』的这个状态也是有什么特别意义的,有可能要找到还魂的方法,或者是在这个状态下跟其他的鬼魂打交道……」
「油有什么意义,拿来烧吗?」Raincad插了一句。
「不一定是拿来烧,可能是某种仪式的使用道具,类似《万能钥匙》里的Hoodoo。」
「也不一定,刚刚阿润的话给我个启发……」司柠茶看了看四周,这种环境总给她某种即视感,像是什么洋馆推理或者逃生游戏里面会出现的场景,「没准是放油灯里的呢,然后我们就可以照亮某个黑得看不见路的房间,FHG都是这样的。」
「游戏玩多了吧,你跟Lai都是。」金发青年打断她跑偏到不知哪边去的思路,轻咳了下,「但不可否定也是个可能性,总之我们还要更详细地探索一下,下面跟这层楼都有不少上锁的房间,或许可以在某些地方找到钥匙。」
「比如马桶?」像是无心之言,黑发的大学生随口说了一句。
接下来过了没多久,所有人都生出痛揍他一顿的欲望。
「……Lai,我建议你接下来不要说话比较好。」额角青筋一跳,Moriar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眼里闪过冷光,「真是立得一手好旗。」
「……对不起我错了。」Raincad掩面。
他们站在一间厕所里。
整个探索过一遍以后,第二层能够打开的房门比想象中的要少许多,除去一个满是盖着白布的镜子的房间跟那个粉红色的卧室,剩下的则是正对着楼梯却不知为何一开始被他们略过掉的大卧室,按照房间尺寸跟家具的规模来看多半是主卧。
在散发着强烈异味的自带卫浴里,他们随便四下看了看,就看到一截很明显的金色插在马桶里,正好就在马桶坑带屎带尿还有虫卵的不明恶臭液体正中央。
是一把钥匙。
所有人都一时沉默着没有说话。
「谁立的Flag谁去拿。」凉凉地笑了声,Moriar直接往后退开,摆明了是不想碰那个光看都令人作呕的马桶。
诺布一早就飞回去她的吊灯上面,中间还因为摇晃太厉害掉下去过一次,在巨大灯具摔碎在地面、所有人被响声吓出来时还就那样若无其事地飞起来,蹲回像被一键复位般在天花板重组的灯上,活像真把自己当成准备在脏兮兮带着灰尘的吊灯筑巢孵卵的母鸟似的。
新人的顾西脸色有点不太好,不知道是因为异味还是整个僵硬掉的气氛。
「要不,我来吧……」看着Raincad的苦脸,司柠茶有点尴尬地笑笑,「反正我大学的时候也接触很多化肥、人粪尿啥的,就当是回去农场实习了……」
然后,一只手拍上她肩膀。
「怎么说也不能让小孩儿跟女孩子干这种事情啊,Leander先生。」微笑着走上来,罗逸相当自然地一手一个揽住司柠茶跟Raincad的肩膀,将两人转到后方、在背上各推了一把,跟着开始卷自己的袖子,「还是我来吧。」
向其他人笑了笑,白发青年的背景里像是有小花一齐开放。
「为各位而死,是我的荣幸。」
「……话说,其实你已经死了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