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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中含有大量关于时代背景&政策的个人捏造,仅供文章内使用,具体设定仍以企划组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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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报道)
平安夜前第四天的星期三凌晨他从没有梦的睡眠中惊醒,看着对床的约莫两米高、没有窗帘的长窗发了很久呆后,才舍弃掉残有余温的被褥,赤脚从宿舍里走了出去,进入在错误的时间正确的空无一人的休息室。当他走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刻意放缓脚步,努力使脚步声变得细不可闻。相反,他比往常更要干脆利落地翻身下床(如果说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儿们应该有什么特别的天赋,应该就是敏捷的动作和不畏磕碰的身体,但可笑且矛盾的是大部分家长是不希望他们孩子有这两项听起来条件颇优的优势——如果只是一个尚且可以接受,两个?绝对不行——在他们眼中这份礼物无一例外的指向了一个结果:惹事生非)、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关上房门。
因为这一系列行动的结果是十分幸运的没有吵醒宽敞(对他而言是窄小的,但麻瓜们肯定不同意,等他年纪再大点就知道该如何正确形容霍格沃茨宿舍的大小并不必惹怒任何人。而1974年的时候有一位姓比约克曼、专门研究巫师和麻瓜建筑装潢的北欧巫师为此设计了一个名词叫“魔法特狭性建筑”后他就干脆再也不在公共场所谈论屋子大小的事,生怕祸从口出)的屋内任何一个幸福沉眠的人,所以他认为在事后的叙述中,也没必要谈论宿舍干燥的橡木地板踩起来的声音多像被缩小了20倍的曼德拉草尖叫。即使抱怨,他也会等到自己毕业后再写信给《预言家日报》,为他们贫瘠的国际新闻和稀里糊涂的经济板块中掺入些不经大脑的笑料。而想到擅长逼问以便添油加醋的记者们总要把无伤大雅的小事渲染成一些谋杀案级别的惊悚故事,他就忍不住蜷起脚趾,抓住一小块儿印有院徽图案的长绒地毯。几根容易脱落的绒线顺势黏在脚底或者趾缝里,带去恼人的微痒。喜欢穿素色长风衣的一伙人活像干巴巴的面包边裹在他周围,接二连三地朝他仅当做笑话的爆料甩出四五六点犀利的提问:你踩在烂地板上时是否有被翘起来的毛边扎到过脚?你的舍友有过吗?你认识的其他同学有过吗?你认为这些还在上学的青春期的孩子们被这些粗制滥造的木头伤害的可能性有多大?你认为他们有可能断裂吗?你跟处于任教期内的院长、教授或者校长是否有进行相关问题的反馈?他们是什么态度?霍格沃茨学校董事会又是什么态度……跟这些杀伤力不亚于麻瓜炸弹的提问同时进行也是最可怕的,是他们每人身侧都会携带、悬浮在半空中的一至两根“全自动羽毛笔”(他知道在行业内这种邪恶的工具有更加委婉严谨的名字,但他偏偏不会如愿以偿的用其他人希望他称呼的名字来叫这些全身通白、末尾晕染有大小不一的黑斑的东西。如果他那时还能自称叛逆的话,他会这样评价自己)不停地在长到看不见尽头的牛皮卷上写个没完,发出狂风暴雨似的沙沙声……行了、到此为止,仅仅是想象现在也已经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砖红色的壁炉上零散地挂着几只红绿交织的羊毛袜子,壁炉里火焰蠕动着金色的舞步。
(粗糙的针脚)
截至目前为止他的人生中仍遗漏了某个巨大的概念尚未被补足,是关于亲属,特别是母亲的。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在出生后的第三年或最晚第五年开始有“记忆”这个概念,而他则是从1951年的仲夏夜,诺曼•怀特昂首阔步地走进萨古姆女士家的正门后才开始模糊地明白原来人是可以记住一些特别的场景和对话的。虽然没人注意到他当时已经快六岁的发育迟钝,他父亲还是在这间凉爽的避暑别墅中住了几日后才带他离开,当然,如果知道回英国后他还被迫得在漆黑的地下室建筑中躲藏近一年的话他说什么都不会跟对方回去的。并且等到他已经拿到霍格沃茨的报道通知书后才知道,萨古姆女士因为他的童年经历而坚持希望他回到法国就读布斯巴顿,即使父亲把他带回了英国她也没有放弃两月一度的书信劝告,直到53年的意外发生,她的执拗才不得不停止了。
他没有被允许参加葬礼,但父亲收到了邀请,临走前他请求对方在萨古姆女士的坟前献上一枝黄色的百合花,但结果如何至今也无从得知。像没人明白他为什么要送给值得敬爱的已死之人表示分别的花朵一样,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从何时开始不再相信童年的重要性——话题回到最初,对于他生命中“母亲”形象的缺失,几乎所有的教育学家都认为这份缺憾是无从弥补的。通常如果父亲代表着钢铁般的决意,那么母亲则象征了柔软的爱,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想要折射到一个人的身上并以融入的方式体现,就绝不可能是几天几个月就能做到的。它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故事,并最好是从一个人尚且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岁月开始培养起,所以假设他已经错过了,那么专家学者们只会遗憾地说这份悲剧是无从补救的,唯一的安抚还要源于他人廉价而毫无意义的同情与怜悯。
可由于有了那句话(他不相信童年的重要性),他一直在寻找能告诉自己“母亲”是什么的人。他(截至目前)还未曾放弃过。他和父亲一样,继承了怀特家特有的令人恐惧的执着、不休不止。
(家族故事)
如果读过那棵简单的家族树你就会发现,所有的怀特的共同点,也是这个家族中彼此相认时最直观的特征其实并不是脆弱、干枯的满头白发。他曾祖父那头最引以为傲的金发便是最好的证明,更不用提曾外祖母因为阿尼玛格斯的相关知识尚未在巫师民间得到普及,而被视为异端、引来了不少麻烦的墨绿色长发。他支肘握着放大镜、撑在散发着寡淡的柚木香的魔法卷轴上沐浴着正午略微粗鲁的日光,剩下不足一半尚未昏昏欲睡的大脑在读完瑟弗瑞娜•怀特的名字后忍不住继续遐想:是否正是自那只不幸的爬虫之后,怀特的姓氏下便永远留有了不再诞有女性婴孩的诅咒?
他不忌惮以最绝望的思路去幻想周身的故事,但最令他印象深刻的,还是诺曼•怀特第一次抱起自己时在他稚嫩瘦小的影子中对方那双闪烁着不合常理的刺眼光芒的浅蓝色眼眸。后来在洗漱间的镜子里,他和海曼•布莱克一左一右地站在长方形的镜子前、两个残缺的怀特的拼凑下,那无论何时都踊跃着火焰般的光的蓝眼睛终于又重新回到了本世纪的故事线上。带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滚烫,毫不留情地灼伤了他脆弱的面颊,也把怀特家坚不可摧的家族卷轴烧出了一个无法修复的洞。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那个浑圆的洞所带来的预言是句号的象征、故事的结尾。
(一位故人)
西尔维娅是在1956年的暑假才记住了他的,相反,1955年开学典礼上,他就已经记住了对方的脸和全名,西尔维娅•利特尔伍德。现在想来他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一年级刚入学的兴奋感太强,还是被信手拈来的飞行课冲昏了全部头脑,整整一年他都没有疑惑过为什么自己没能再见过那个分院仪式上亲自给自己戴上帽子的人第二面。二年级的学生们也不过11岁,所有的想法跟情绪都赤裸裸地写在脸上,是霍格沃茨最严厉的教授都没法责怪的。甚至有不成文的规定说成年教育工作者(巫师分支)至少等到孩子们上三年级才能进行责罚的。于是在塔古达克山谷(久违地)见到她时,他毫不掩饰地张大嘴愣在原地,连手里抱着的一只不小的木桶都被忘记了重量。她自然是只要扫一眼就能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于是挑挑眉把魔杖圆润的顶端从袖口中抽出些许,再稍微活动了下手腕,便让那装满啤酒的木头东西长出了古怪的翅膀,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歪歪扭扭地飞落至不远处的吧台桌面上。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可不想只因为喝杯酒就被冠上虐待儿童的罪名,后来很多年以后,她跟他说的最后一句告别竟然和这第一句相差无几,是谁都没想到的。
暑假剩下的日子里他如果没出门找库洛蒂或者其他朋友玩就会在酒吧打工,虽然这么说,诺曼也没有多少活给他就是了。一来他年纪尚小(但这不是关键),二是虽然休战条约签订已有四年之久,但在许多人眼中世道反不比战时和平,人们当时最喜欢的调侃就是一辆骑士巴士上靠证据不足逃之夭夭或者单纯因为傲罗部门人手不足而放跑的解禁派余党总是车上普通巫师人数的三到四倍。虽然有夸大的嫌疑,但魔法部当时并未将此流言放在心上,或者说根本没时间管这些破事——当时英国魔法部军事法庭的连轴转才刚有所缓解,那些自45年后就在麻瓜社会隐姓埋名的魔影导演们又如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争先恐后地要做第一个拍巫师大战纪录片的人,完全霸占了舆论顶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谁都攻击,比解禁派疯狂的多。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西尔维娅曾不止一次和诺曼抱怨过那些“艺术家们”是如何因为对故事“过于感兴趣”而接二连三地骚扰她的事,从1953年开始到57年她至少砸坏过6台价值好几万金加隆的拍摄仪器,但从没有一个魔影导演找她成功索要到赔偿过,是她没有彻底对英国魔法部恨之入骨的唯一理由——事实上由于霍格沃茨的重新开学,他们当时唯一决定加强的管控是针对未成年人的魔杖。为避免有任何解禁派余党偷抢孩子们的魔杖使用黑魔法,学生在校外禁止使用魔法的规定被严格控制在的了顶峰。任何魔法即使是最简单的点灯咒和飞来疗咒都不被允许使用,这一要求也间接性的导致所有学生在放假期间都必须处于父母的看管范围内。对处于最贪玩的年龄段的孩子们来说没有比这更残酷的惩罚了,对于希望他能帮忙照顾家里虽然只是新开业但受欢迎得几乎忙不过来的父亲来说,乐意帮忙的儿子却连家政魔法都用不了只能眼巴巴地站在旁边看着,同样是痛苦的。
7月中旬他和西尔维娅开始逐渐熟络,会在父亲趁客少出门透气时悄悄跟对方抱怨如果只是洗盘子搬箱子这些小活即使不用魔法他也能做得到时,让对方不屑地嗤笑一声然后略带讽刺地说那你父亲才舍不得呢,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他从不相信关于沉默之爱的说词。在他眼中,诺曼不接受他用原始的(麻瓜的)方式帮忙仅仅是嫌弃这样做没有效率而已,而且如果他在这个过程中受伤了的话麻烦会更多,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他觉得西尔维娅也不屑于理解“尽管他这么想自己父亲而对方也极有可能真的是这么认为的,但他们父子的关系仍没有丝毫的负面情绪所在”的结论,也知道诺曼抱怨自己没法帮忙时埋怨的并不是他,应该是魔法部、解禁派或是别的其他更大的东西而非针对。可之中最为矛盾的,便是他明明绝不相信无言的爱,但又因为坚信父亲对自己的冷漠而感到平静。从二年级到五年级他无数次和西尔维娅面对面地坐在吧台两侧,想鼓起勇气把这个复杂的故事解释给她听,但每次都没能说出口。按照她的性格,他想最终她大概只会说姓怀特的都是疯子的话。同时由于他(和他父亲完全相同的)对她的爱,结局已注定成了对她所说的一切定论(哪怕是来自酒鬼的疯话)对赞同,包括对她在醉到极点后将用牙齿才能勉强咬住的最后一节短烟用舌头卷入口中熄灭的举动的包容。
她知道他的家庭情况,有时他甚至会充满阴谋地想她甚至很可能知道他母亲姓甚名谁。没准霍格沃茨出游日的前一天,她们还会写信约会,第二天,等学生们各自逃窜进自己的温柔乡,她就慢悠悠地走进霍格莫德一处漂亮的茶馆里和对方碰面,亲吻他不曾见过的那个女人的面颊,打招呼的语气熟练得赛过杀人……这种阴暗的想法往往只在他四年级以前心情很糟的情况下才会莫名其妙的出现。现在似乎是接近了某个年龄,她更多和他聊起婚姻和家庭的事情。她认为自己和他都不适合要孩子,因为他们都不明白抚养的价值,对教育的理解也只停留在华而不实的书卷跟考卷上寸步难移。她认为诺曼会成为不错的父亲,但前提是时机成熟。他想她说的或许有道理,打烊后却越琢磨越觉得不是滋味,于是偷喝了一丁点没稀释过的发酵酒。结果一觉昏睡到第二天下午不说,还把之前的事忘了个精光。
经历了这些以后,他渴望真相的野心伸向冒犯隐私的更深处。
(燃烧女子肖像)
他开始从西尔维娅•利特尔伍德身上寻找自己缺少的东西,他给它们起了个别扭的名字,为“母亲教育”。当然,这虚假宏大的称呼仅仅是他为自己的自卑所蒙上的一块儿遮羞布而已。事实证明了在看人方面,他确实不比两眼一抹黑的盲人高明多少。不提世界、只在英国,那么多成年女性巫师里他偏偏选了她做自己的家教,却不知道后者比他缺少的更多,父亲和母亲皆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但出于年轻气盛的尊严,他不愿相信一个孤儿比他更对孤独无动于衷原因仅仅是因为其意志力坚定,回到霍格沃茨后他多方打听,最终还是找到了她的母亲——西尔维娅正式入职是在1960年的秋天,麦田和稻草人一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西尔维娅接受费格斯的入职邀请是在1958年的冬天,暴风雪和寒潮格外厉害。西尔维娅充作格兰芬多的名义负责人从1953年的复课就开始了,费格斯坐在一打威尔士蛋糕后笑眯眯的代表(人手不足的)格兰芬多朝她抛出这根只有开学和毕业典礼需要露个面帮忙做下主持就可以的橄榄枝,把当时还脑袋晕乎的她骗进来得轻轻松松。西尔维娅的“母亲”死在众所周知的1947年的大战——帷幕缓缓揭开,他站在校长室被施加了无限延伸咒的墙壁前,看着安珀尔•奥斯汀的肖像挂在被拉扯得有些变形的墙纸前,不停作呕的冲动从脑袋灌进胃里。
曾经有个很流行的俏皮话,内容是“肖像画更适合充当巫师的墓碑。”后来战争时代拉开序幕,大批大批的人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制作那费力费时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用上的东西,冰冷的黑色墓碑比无人问津的花园中疯长的野草还快地从土里冒出来,于是就再没人再讲这个笑话了——至少它曾经是。费格斯先生(他更愿意尊称对方的名字而不是称其为校长,库洛蒂说她从水晶球里看到了他50年后的死因说对社会权利过敏)摸着光洁的下巴跟他并肩看那四幅一动不动的肖像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校长室内铺天盖地的其他画作似乎为了迎合这沉重的气氛,也假装一动不动起来。但不论是假寐时按捺不住好奇心总要睁开一点眼皮朝外偷看的夫人,还是对八字胡随着呼吸偶尔卷进鼻腔引起的瘙痒怒不可遏的先生演技都糟糕到令人发指,即使作为晚辈的他对此也只能视而不见,但也不妨碍他把这里经历当作趣闻记下,事后在学院里到处传播、掀起舆论的血雨腥风——这些都是后话。
上届四位院长的肖像画是货真价实的麻瓜制品。当然,它们肯定不是真的由麻瓜制作的,但也不能称之为魔法油画,所以私下里我会这么叫它们……以我对它们主人的了解,应该只有卡恩斯会对此怨声载道,所以3对1,我想我还是值得一个光明正大的无罪释放的。费格斯先生略微俏皮地朝他眨眨眼,努力活跃着僵持的气氛。他紧盯着奥斯汀的肖像,想从红发女人的身上找到西尔维娅•利特尔伍德灵魂中即使微不足道但也共同拥有的某一部分。红发女人闭着眼睛,只有小幅起伏的胸脯似乎证明了她正“活着”。她闭着眼,睫毛看上去十分柔软。她闭着眼,只是并拢了自己柔软的眼皮,没有丝毫地用力,啊……她闭着眼,人们看不出丝毫的力道、反抗,但她闭着眼,做着这个世界上最坚决、最无人能够改变的事情……她闭着眼。
他想理解她,也偷偷合上自己的眼眸,但视野陷入黑暗后未曾预料到的灼痛吓得他倒退两步,接着不顾一切地睁开了眼。费格斯先生担忧地看着他,他慌乱地抹了两把已经沾满生理泪水的面颊,徒劳无功地掩饰着自己的狼狈。
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你是问奥斯汀女士?那还真是找对人了,46年的圣诞舞会我还是她第一个舞伴呢。她的眼睛像最新鲜饱满的柠檬,你肯定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黄色,我敢打赌……
他联想西尔维娅,那个长发在风中吹拂时犹如麦浪翻滚,深蓝色的眼睛在阴沉的光线中,会浮起一层寡淡的紫色幽灵的女人。他用尽全力也不能把对方和面前沉睡中的蒙娜丽莎关联起来,永远……或许她睁开眼睛就可以了?不是听别人描述,而是让他亲眼见证,或许就能说服他、也让他说服自己了。难道她不曾好奇自己死后的时代如何运作,不想再睁开眼看看,她为之殒命后的世界又成了什么模样吗?他相信只要她睁开眼一切定然都可以被解答。但她那么倔强,眼睛好像埋在画作之后被海盗打了‘X’的藏宝处,除非他把面前的肖像画掘开,否则就永远得不到结果。可奇怪的是疯狂的联想之后,他的内心竟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宁静。
(樱桃树)
或许他从未意识到,安珀尔•奥斯汀的肖像对他的勾引,其实和瑟弗瑞娜•怀特对他的诱惑完全相同,她们的最终目的都是火。希望借这个孩子的手把自己毁掉,但结局是——没有一个人成功了。
安珀尔•奥斯汀希望他把自己劣质的遗像烧毁,却低估了他(未成年、学生、社会结构的过敏者、单亲家庭)的基础道德,起了反作用。瑟弗瑞娜倒是差一点就成功了,但她粗心大意、蔑视细节。害他沉浸在春梦般的臆想里,犯下的罪过只是毁了树上一片无名无姓的叶子。
(不休不止、不休不止、不休不止)
旋转、旋转、旋转。蓝色紫色黄色绿色红色粉色的烛火在旋转,玛德琳•桑切兹玫红色繁褶的巨大裙摆在旋转,玛丽•桑切兹明黄调缀有两层蕾丝边的泡泡袖在旋转,纳特•桑切兹屁股后拖着的上有手缝了一十二只山雀的燕尾服在旋转,奈登•桑切兹消瘦的胳膊跟骨节分明的手指抓住的熄灯器周围4、5个发光的球体也在旋转。世界扭动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所有人都深陷其中。于是没人看见从中心开始塌落的世界末日,这不被人眼凝视的终结,才是圣诞节精神的真谛——充满深邃忧郁的蓝眼睛转了个180度的角跟他直撞上,说,真羡慕。真羡慕孩子们。孩子的圣诞愿望只要一个盒子、一张精美的包装纸、一条漂亮的丝带打成的蝴蝶结和一个价位比平日消费水平多出一位数的物品就能满足。简单明了的答案像鸟一样张开翅膀,我们站在下面仰望那根根分明的羽毛、看着它们由于季节交替而迁徙远去,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没有回来,你的身边,我的身边,都找不到了。
科尔温•桑切兹的嘴在紧挨着他鼻尖的距离处一张一合,热气腾腾的哈气跟刺鼻的酒精味儿刺痛着他的前额。对方胡说八道着诗一样的句子,边生怕自己唯一一个听众落荒而逃般地紧扣住他的肩膀,而他呢,既要维持住安全距离以免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具体来说就的是怕被醉鬼吐一身。相信他吧,这事儿他早在几年前就经历过并且受够了,说什么也不想再在桑切兹大宅里被迫换上玛德琳的长裙睡袍过夜。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蓝侬那小子当时给他必须穿那身华服的理由是“其他男孩儿都没有备用睡衣”的这句话绝对是个车头车尾的谎言,可当时自己就那么信了,真是赤裸裸的羞辱)又要出于不可磨灭的良心和道德帮对方维持站立,以免这颗红脑袋脚一崴、头一歪地磕到别的什么东西上。就算不是圣诞节他们桑切兹家的红色也够多了,真的不需要谁再从身体里喷出点这玩意助助兴。
还沉浸在跟烦人的醉鬼躲在派对角落里玩“博克”进行时,奈登和纳特这两个总不嫌事大的好哥俩就这样好似鬼魅般、一左一右从他身侧冒了出来。如果今天是万圣节,他绝不会放弃这个绝佳的点子马上说出面包夹火腿的老套三明治笑话,但可惜今天不是万圣节,而且先前他喝了太多姜汁饮料,舌头早开始发麻了,说话也成了兴致缺缺的扫兴事。
“滚开。”他提出的诉求简单明了,但从余光里,还是看到了一如既往先是奈登后纳特、两个混球前呼后应你来我往地先后扬起的眉毛。梅林在上,他都已经放弃了那么多年的圣诞节礼物,为什么就不能让桑塔露琪亚也在今天这个好日子里难得放过他一次?如果因为纬度太低他们就被剥夺高举烛台歌唱光明的权利,那他宁可信奉一百四十四年前的流行的地平说,叫西尔维娅不得不把他倒挂在半空威胁到如果自己再胆敢翘掉魔法史去蹭别人的麻瓜研究课,就必然会被剥夺下一次魁地奇学院赛上场的机会。
“哦、嗨!”先开口的是奈登。
“嘿、看!”紧跟上的是纳特。
“这不是我们的小欧德?”这是奈登。
“也还是我们的‘老’欧德?”这是纳特。
“当我们看——到你~心中就充满温暖喜悦~” 还是奈登。
“火鸡、蛋糕还有酒精——我们共同庆祝这个冬日~”还是纳特。
“衷心祝你圣诞节快乐——!”合唱。
“衷心祝你圣诞节快乐——!”两次合唱。
嘀嘀哒嘀、哒嘀、嘟噜噜噜——奈登挎住他的左胳膊,纳特则圈住右边,在毫无意义纯粹充满兴奋快乐的哼唱里拖着他组成三人踢踏舞小组,一头扎进旁边热闹非凡的舞池。鬼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那么轻而易举地就把他和成年人摇摇欲坠的身体斗争到酸痛的手给拉开的。他扯着嗓子让两人把自己放开的尖叫声全被震耳欲聋的圣诞赞歌给淹没,只能偶尔从人群的空隙里看到科尔温还在刚刚的地方,失去了支撑后也只是靠在旁边放满饮料和香槟塔的长餐桌上发呆而没有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嘀嘀哒嘀、哒嘀、嘟噜噜噜!
“跳吧,小海鸥!跳吧、跳吧!”
“跳吧,老家伙!跳吧、跳吧!”
“错过的今天不再回来——”
“60年的圣诞只有一次——”
旋转、旋转、旋转!红木地板,过高的吊顶。金属吊灯、23根永远正在燃烧的蜡烛、7厘米厚的蜡液堆、加了特定的干草甲虫壳或是鳞片磨成的粉而燃烧出五颜六色的火苗、高耸入云的石壁炉。旋转、旋转!黑皮肤女孩儿光泽赛过珍珠的眼白和牙齿、踩在漆皮面上的木跟、14个棱面的玻璃杯、5对紧密贴合的酱红色嘴唇。旋转!旋转!以四分音符为一拍只活过今天一晚的无名乐章、灶台上东倒西歪的果酱罐、弯钩曲起的纤长手指、蜂蜜面包夹烤肉作垫的生菜叶上的水珠。旋转吧!他仰起头张大嘴,爆发出巨大的渴望,妄图把一切吞下,将整个圣诞夜的全部藏入胃中——
(他是如此的寂寞。)
(15分钟后下半场开始)
“我真的没有喝酒,我发誓,好吗?我甚至搞不懂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嘿、嘿!看看我,看着我,看我的眼睛好吗?我像是在骗你的样子吗?我——”
一块儿吸满了水的毛巾毫不留情地朝他迎面飞来,正中红心地塞进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中,见证了一个前击球手的荣耀的同时也玷污了一个现击球手的尊严。玛德琳•桑切兹关上主卧的木门,用淡红色的魔杖尖轻轻敲击了铜制的门把手几下,最后一点能被远远听见的乐曲也被彻底隔绝在房间之外。只剩下铺有上好的波斯花纹地毯(他正满不在乎的把自己半个屁股放在上面呢)的室内回荡着的最后三个声音,分别是: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趴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的科尔温•桑切兹的呼吸声、他嘴里咬着的那块湿毛巾不停往下流淌的滴水声、还有玛德琳朝他们逼近时裙摆摇曳的布料摩擦声。
她走到他面前停下,背对着月光,让人看不清任何表情包括动作,以至玛德琳冰凉的手指碰到自己下巴时他被惊得原地剧烈震颤了几下。但她没有笑话他,只专心于自己要做的事、更加用力地抓住了年轻人的下颌骨,强迫他仰起头来看自己。清澈的夜幕在她身后闪烁着水晶般清澈的光明,衬托着她看起来比起巫师更像是霍格沃茨的楼梯间里终日无所事事、到处游荡的幽灵。像是猜到了他胡乱的猜想,玛德琳毫不留情的把长指甲往他细嫩的面颊肉里掐入了几分,让他不得不吃痛地叫喊出声,原先锲而不舍咬在嘴里的湿布也随之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总是这么爱说话的时候强调主语吗?‘我怎么样’‘我怎么样’的……原谅我这个工龄刚满一年的可怜人吧,现在早就不经常听到个,更习惯回复‘他怎么样’‘她怎么样’的废话了。瞧瞧,年轻人就是纯粹啊,我们这些日益浑浊的大人终究要沦落到在你们面前哑口无言的地步。这就是为什么毕业后我毅然决然地拒绝了留校。”
“我相信你说的这群‘年轻人’里肯定不包括奈登和纳特他们俩。”
“或许吧。我没跟他们说过话,所以严谨点,持保留意见比较好。”她松开弄得他脖颈和面颊一并酸胀发痛的手,握成拳状在空中挥了挥,使他不得不立马点头表示完全明白对方的回答。玛德琳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踱步到衣柜附近,拉上了更衣用的帷幔,趁着这个空隙他赶忙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坐到光亮更好的窗户边上。几分钟前刚重重砸到过地砖上的脑袋里充满了沉重的茫然,额头贴在比冰的温度还低上许多的玻璃时,清醒也被拒之门外,他只能茫然生硬地朝四周挪动眼球——桑切兹宅前的马路上年代久远的铁雕路灯里有三个守卫,但去年夏天连着退休了俩,唯一亮着的那盏正朝着被玛丽漆成了粉色的栅栏门,看起来似乎是个好兆头。
玛德琳还是舍不得点灯甚至是魔杖,她坚持说原因是如果把科尔温吵醒了麻烦要比现在多得多,所以干脆放弃,尽管他全心全意的相信酒鬼根本就没那么容易睁开眼。她只是太爱自己的哥哥了,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心甘情愿地先一步接受了摸着黑在衣柜里找睡袍这件事。“你上一次吃饭是在什么时候?”她从厚重的帘子后朝他喊话,声音被缩小了不少。
“昨晚吧。”他边说边朝镜子吐出哈气,幼稚地在上面画来画去、自娱自乐,“今天早上……差点睡过头了,根本没来得及吃早饭,被蓝侬拖着就上了车,能准时到场也多亏了他,然后……”
帘子被粗鲁地打开了,他没回头看,根本没有这份多余的力气。“等等、提到这个,我听蓝侬说,你当上级长了?真是稀奇!”她的声音终于有了些愉快的起伏,在不会被看见的地方,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是的。”难为了刚想发自真心夸夸对方的自己,要怪就怪“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朋友”这句话在他身上总过分体现吧,自己拉文克劳的好同僚显然也不是个擅长熟视无睹的省油灯。第一次级长大会时对方看到自己然后惊讶得合不拢嘴的表情他到现在都记着,早知今日,他当时真该一个箭步冲上前,朝翅膀还没发育完全的小鹰仔的下巴来上一拳。
“别怪蓝侬,谁叫你总把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又不肯直说,害得我只能去逼问他。”
“哇哦,在此之前我听过最多的抱怨还是别人看不出我在想什么呢。”
“女人知道所有的事。你是个男人,所以不明白很正常。”
“为什么你要去魔法部工作而不是古灵阁?”他后脑勺挨了一记不轻的巴掌,下意识地大喊出了声,连趴在床上的科尔温•桑切兹都被吵得清醒了大概1秒不到,嘟囔着全世界任何物种都听不懂的梦话,翻身换了个方向继续昏睡。揉揉略微发热的伤处,他继续把额头贴回窗户上,那儿都被他捂得温热了,代价是脑门处的头发和皮肤变得冰冷又僵硬。不知何时,他注意到长街上唯一亮着光的那盏灯下多出了个伫立的人影,浓色的蓝被昏黄的光芒笼罩,周身竟散发出些鬼魅般的绿色荧光来。
“女人知道所有事,啊哈?”他不服气地复读到。
“所有。”
“所有?”
“所有,包括你为什么不接受任何圣诞礼物的原因。女人知道所有的事。”
“我只是……不想拎着一堆东西回学校,那很麻烦。”
“是的,所有。”
科尔温沉重的呼吸声逐渐平静下来,和他们两人的混在一起,和成同一首歌。站在路灯下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没有降雪的圣诞夜并不比其他冬日暖和多少,他甚至能看到对方微微颤抖的肩膀。走上陆地的人鱼、或者僵尸?为什么他要一个人站在外面?他在等待什么?
“就要11点……我该催玛丽睡觉去了。”过了好久、久到他几乎都快忘了对方在场时,她突然又开口说道。
“你太溺爱她了,玛丽那个年龄,就算是圣诞节也不该超过10点上床。”
“少说风凉话,你要我带什么东西给你吗?蛋糕、派,或者是更多姜味儿的饮料。”
“不用。不,但是等等,别关门,我和你一起走。我要……出门吹吹风。”
(爱的降格)
他想要的东西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被爱。同时,又并不是谁都可以——他想要被父亲所爱,被母亲所爱。一个礼物的极简追求就此从理想的高空呱呱坠地,分裂成欲望膨胀的两个——此乃人之常情。
但父亲不能爱他。早在自己诞生以前,他就把整颗心奉献给了伟大的高楼,即使对方如今已缓缓沉没、将其抛弃,他也久久凝望着虚无的东方,等待着邮差将召回的使命替他送来。
所以父亲无法爱他,他的爱早已有了别的归处。
于是他想找到母亲的爱,可时至今日,他仍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姓甚名谁、家在何方。所有人见过的只有他父亲,最多算上一个襁褓里的他,于是家族的画像上,母亲的脸是象征虚无的黑色漩涡,连孤独寂寞的遗憾都没有,只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仅此而已。
所以母亲无法爱他,她的爱和脐带都被切断了。
8岁的暑期他遇见过一个说爱他的意大利女孩儿,那段日子里他们从太阳刚升起就跑到草场另一头去看麻瓜农民们放羊,等牧羊犬都累得趴在树荫下睡着了再爬上树,偷摘新鲜软烂的桃子吃。遗憾的是当时两人都年纪尚轻,就算知道组成“爱”的四个字母和单词发音,也不明白它沉重的责任与罗曼蒂克的宣言。夏天结束时她塞给他一张写有收件地址的便签,晚些时候他和库洛蒂跑到池塘里捉鱼,狡猾的鳞片和化成纸浆的白色絮状物一起从口袋里溶解、流走了。
后来他希望西尔维娅•利特尔伍德爱他。填补母亲的空位,用金色的头和紫色的眼睛补全那张挂在他床头,天生残缺的画像,但西尔维娅•利特尔伍德爱的人甚至不包括她自己,所以她更没办法爱他。
再后来,他希望海曼•布莱克爱他。
但是——躺在他身边的科尔温•桑切兹拼命挣扎地也要讲出口,但是,不要谈恋爱。你不能恋爱,也不该去恋爱。那是充满美丽假象的无底深渊,即使有朝一日你厌倦了想要脱身,都会发现整个过程艰难之际、且注定会弄得人伤痕累累。所以,不要去恋爱,为了更长久的平静生活和寡淡的幸福着想吧,别去。
他关上被加了几层静音咒的房门,没有说话,跟在玛德琳身后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下破旧的楼梯。派对已经接近尾声,东倒西歪的人们互相倚靠着彼此,在小提琴的旋律中稀稀拉拉地唱着最后一首安眠曲。
不。
不是这样的。他走下楼梯,扭过头,看着保护了科尔温•桑切兹的那扇房门说:你错了,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我追求的爱从来不是爱情……不,我不是说爱情轻浮和廉价。相反,爱情是重大的责任和义务……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说那是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婚姻的实质本就是人们强制用理性规划爱情的结果之一。注定要其属于爱情,但终究也只是爱情的一部分。爱情是伟大的,轻视和践踏爱情的从始至终只有人,与爱情无关。等等、说跑题了,我们得绕回来,继续搞清楚,我追求的是爱不是爱情。爱情之于爱就像婚姻之于爱情,只是后者中挑了几个方便理解和肯定的关键词组成的概念,不能代替其全部的其中之一……我追求的不是爱情、不是恋情,是爱。伟大的、广袤的爱本身……不,我没有和蓝侬说过,我常常嫉妒他嫉妒得发疯。他……拥有这么多,那么多的爱,可以那么心安理得地享受,我都搞不懂我究竟为什么要不停到这儿来了——根本是在发疯!除了不停地自伤外没任何意义不是么?那我究竟为什么……我、我……不知道……我得不出答案……我到底……
(桑塔——一首叙事诗)
但是,
(但是)
对海曼•布莱克
(他推开屋门、推开铁门、推开栅栏门)
他知道要怎么做。
(环绕着绿光的男人抬起头来和他四目相对)
他
(他)
和自己一样
(有着自己镜中的眼睛)
空缺着、
(渴望着)
空虚着
(暴戾着)
什么
(什么)
所以
(所以)
他有资本,
(他的欲望)
去交换、
(要平息)
去交易
(要满足)
他们可以这样互相弥补、
(他们可以维持供需关系)
互相填充、
(相互啃食)
各取所需。
(吞咽殆尽)
即使扭曲,
(他走上前揪住刺手的毛呢大衣,抬起头)
即使虚假,
(他伸出手扣住所有颤抖的指头,低下脸)
他也绝不放手。
(他绝不放手)
(圣诞节)
海鸟看见了:他们嘴角贴合,于不可视的命运契约上盖下许诺的印章的前一秒,周身的空气急速扭曲,形成连时间都无力招架的漩涡,吞噬了两人的身影。路灯下所有的影子都消失了。它眨着浑圆的眼睛,在全年中最寂寞的一夜里发出无人在意的嘶鸣——此刻的时间是1960年12月26日,能无偿实现任何人任何一个愿望的圣诞节已经结束了。
END
+展开
旋转,旋转的圣诞节——桑切兹家的人都在旋转快来一起旋转啊!!!(双胞胎拉着欧德开始转了!)
欧德想要爱,到底哪里有真正的爱,好残忍啊!!爱从人生第一刻起就消失了,注定得不到爱(此处怀疑是亲妈御老师的趣味)
欧德在桑切兹家真的很自虐,爱就在身边,但是在别人的身上——————
圣诞节就要跳舞~哈哈哈忍不住打tag#我太喜欢桑切兹四合院了怎么办
(蓝侬: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是的,亲妈写的很爽,也可以说是一种暴露疗法,促使自己尽快脱敏,变成一个优秀的两片面包夹芝士(???)
有一些地方读的时候感觉奇怪地有点想笑,比如尴尬到脚趾抠地——然后脚上黏上了线头!好具体啊救命!还有“成年教育工作者(巫师分支)”,和“红色够多了不需要身体里再喷出来一点”……笑死我了!!!(我笑点可能有点奇怪
把怀特家族的卷轴烫出了一个洞——是被除名了吗!?(愣住)
好喜欢关于童年、母亲、故事的那段叙述啊。原来欧德和西西还有这样一段关系,原来西西是安珀尔的女儿……!
墓碑和画像那段也很喜欢。努力开玩笑活跃气氛的校长看起来好像一个不合时宜的老年人(草)但是好悲伤啊这样描述着过去的画面。好难形容安珀尔和西西像不像,好像确实很相反,但好像某种我行我素的气质还蛮一致的(?)
如果是“麻瓜画作”的话,应该是不会动的,但安珀尔的画像还能“呼吸”,她是有意闭着眼睛的吗?
怎么回事,突然感觉蓝侬还挺坏心眼的啊?原来你是这样的蓝侬!!!(蓝侬:?
实际上是为什么不收圣诞礼物呢,是因为这里没有属于他的爱吗?
是的本人有一些刻意细节的幽默感,所以尽情的笑吧我很受用!
没有没有,只是小孩子手欠把卷轴烫破了而已,哈哈是的,怀特专业走(NPC)后门了(什么我走我自己)西老师是安玻尔的精神女儿,这格兰芬多院长已经有点世袭制的味儿了(靠啊)
这个世界不能没有校长这样可靠的成年人——感觉校长就是霍格沃茨的战争之光,请不要熄灭(校长:这话我怎么听着怪怪的)因为西其实最开始不想去狮自认为精神鹰所以才被安盯上了,所以不像中的趋同像,可以说是一种调教成功了(怎么剧透里掺杂了怪怪的东西)
是不是呢,校长下班问问安就知道了~~~(靠)
蓝侬老坏了,我单方面造谣x为什么不收呢,还是不想要吧(揣测)
Directed by A.Alexander
Written by A.Alexander
Starring Silvia Littlewood/Lenard Littlewood
Cinematography Yuki
Production companies 19th Century Fox
***warning:PG-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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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字数113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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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
要是我能拥有一个冥想盆就好了……所有不愿主动想起但又不得不牢记的记忆都跟魔药或者草药一样,用瓶瓶罐罐收纳起来。乱七八糟、一鼓作气地码在发潮的木柜里,这才是巫师的生存之道不是么?如果记忆只停留在脑子里,她们和麻瓜就没区别,他们就没了理由留下……那么,她就要离开。远远的,永远不回来……
(8岁的生日礼物)
孤儿是没有生日的。可在从进入利特尔伍德家的第二天起他就多余地告诉她,所有的昨天就是她的生日。寄人篱下的365天里她对心血来潮的所有施舍都只给予最基本的礼貌回应,除了他送她的8岁生日礼物:一只坩埚。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他只是不在意、不在乎、不去计较往来赠给的得失差异。只要她开口,格兰芬多的宝剑他都能拔出来,即便这一举动会消耗掉他毕生关于勇气这个概念的全部,但只要能为了满足这个愿望……只要愿望能被实现……
8岁的时候她知道了雷纳德·利特尔伍德是一个对他人而言伟大的人。
(她梦见)
魁地奇球场的上空绝不是起点。她其实什么都不记得了,却硬是咬牙坚持、拼命否定掉了这个假设。因为如果承认他们是从魁地奇球场出发的,梦就会醒来——内心深处,她无法回避的清晰明白自己对运动的恐惧和飞行课的得过且过。于是,为了留在他的身边,她也必须支付出自己的代价,她宁愿咬断舌头,也不想从梦中惊醒。只要能够留在他身边,能从风中捕捉到他平时对别人绝不会发出的轻笑声,即使是令人反胃的巫师爱好(飞行)她都能忍受,这就是她放在天秤另一端的筹码、用于维持薛定谔的平衡的唯一资本。
他(无论是在梦中,还是在过去的现实中,还是在她无法被实现的妄想中、被储存起记忆中都曾真实存在地)说:别紧张过头了,西尔维亚,你是不会掉下去的。
她(不管是因为睡眠的时间即将结束,还是从未保证过自己是公平的器械突兀碎裂,还是随时间流逝、她原本坚不可摧的决心早不知何时化作了千疮百孔的模样都无法改变已经发生了地)睁开眼,没有任何遮挡的看到霍格沃茨被渲染成橘黄色的天空,翻涌的云层好似厨娘盆中的烈火,散发着令人怀念、落泪的温馨气味。视线下移,她看到他(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摔碎在岩层上的尸体——原本呆在黑漆漆的眼眶里的东西一跃而出,跟折断扭曲成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的肢体被随意放在同只珍宝盒中,她一直看到红色的眼球被他身下的鲜血淹没、金色的短发被染成白色才醒来——这并不是一次(很多次)痛苦的惊醒。
(12岁的生日礼物)
进入格兰芬多的第三年,她就做好了未来的职业规划,决定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解咒员。午间聚餐时大她两个年级,虽然是卡在年长和年幼之间地位略显尴尬的五年级,但耀眼的灵魂能迫使不利的事实也变得可有可无、在校内风光尽显的他托着下巴耐心地听她说完了全部,从始至终没讲过一句反驳。第二天,她收到自己唯一一份的12岁生日礼物是同样侍奉了他12年的猫头鹰。第三天,她跑到自己没选过的麻瓜研究课教室里找他抱怨,说这分明是他逃避死亡别离的狡猾计谋。第273天,猫头鹰死掉了,残留着索命咒痕迹的尸体被他们埋在利特尔伍德大宅花园的某个角落。第2190天,初夜后的清晨,他用消瘦得有些过分的手牵着她,重新回到这处无名的墓地旁。他看她哭了很久,可真相是她12岁生日以后就知道了他是最伤心和最容易伤心的人,她只是帮他做了他想做但不能做的。她永远会这样。这样留在他的身边。
(她忏悔)
猫、兔子、仓鼠、蛇,所有巫师应该养的东西她一个都没负责过。9岁入学时负责置办学生用品的管家本来给她买了只雪鸮,但入住格兰芬多宿舍当晚她就半夜偷偷爬起来把它放掉了,她记得白鸟飞走的背影在苏格兰高地深沉的夜空中宛若流星,然后重新爬回到床上睡觉。后来学生时代的五年里,她实际上照顾的对象是属于他却因为事务繁忙无法照顾的爬宠。偶尔心情不好不想去图书馆奋笔疾书时她就拉上床帘,蜷缩在被子上和它对视,看着它渐渐变成红和金交错的模样,跟格兰芬多学院的花纹完美融合。然后她就会疯掉,把剩下的时间全用在咬断自己薄薄的指甲上。爬宠会用它棕绿色的眼睛不知真假地看着她,不发一语,只有肚皮会因为呼吸有节奏的鼓动。18岁以前她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因为嫉妒他的宠物,一次是代替他哭了死去的宠物。18岁生日后首个黎明前,她把爬宠带到沙滩上,和它又跟上学时那样地躺在一起。只是这次,当它自然而然地变成能与沙砾融为一体的白色时她也闭上了眼,希望能变成白色。中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结局也是失败。于是她把爬宠从沙子上抓起来,摁在浅水处拧断了脖子,黑色的尸体好像一条肥硕的鱼。她牟足了劲,朝着海平线把它扔出去很远很远,连落入水中的声响和他保持沉默的表情一模一样。
(15岁的生日礼物)
他17岁毕业当天就踏上了去往伦敦的火车,作为家属,她顺理成章的获得了去火车站送他的机会,但怎么会这样呢?五年级的普通小孩儿只困扰于究竟要如何用诡异的小心思在选择麻瓜研究课的边缘反复摩擦,被英国魔法部的保密法呵护得太好的大脑享受着松软鹅毛传递来的一夜无梦,安珀尔·奥斯汀轻摇着肩膀把她弄醒后她才刚刚知道他要去一线送死,过上往日不再来的生活。霍格沃茨最后的两年她没(必要)告诉过任何人自己几乎毫不停歇的整天整晚被那天奥斯汀眼神怜悯的噩梦折磨,必须定时定点摄入安神剂以维持不堪的生活。好在她魔药课的教授是个心软得不行的鳏夫,唯一的女儿在战争还未正式打响前就因为“不能说的秘密”导致尸体都找不回来,她根本不记得对方名字了,只记得那双总是忧伤的琥珀色眼睛像极了利特尔伍德夫人最喜欢的一枚宝石戒指。教授对她所有不合法的请求都会沉默着应允,她知道在那个至暗时刻他帮助了很多像她一样的人(学生,教授?把神奇动物也算上,大家不都一样么,否则凭什么!)而他们(受益者们)所被要求的回报只有保守秘密。特殊时期她只能用魔法部统一设立的特殊邮箱给他写信联系:上个礼拜又有学生死在黑湖里了……不是攻击,是自杀。好伤心。还有人从天文塔上跳下去了,是认识的人。现在礼堂吃饭时气氛也很沉重,大家都在偷偷讨论,费格斯校长是不是要关闭霍格沃茨了……(写到这里,她想起教授死去的女儿的名字,把它放进故事里,如同在雪白的信纸上甩了滴扎眼的污渍。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想做被戳破还是被包容的那个,也许她只希望他能看看自己)伽马、从天文塔上跳下去的学妹的名字是伽马,你还记得吗?我们曾说过的,四年级的拉文克劳们是叽叽喳喳、毫无自知之明的麻雀。
(她想用这种方式向他暗示自己即使所处的环境并没有他那般恶劣,但也同样受到烈火的侵袭,生命。变成了一触即碎的脆弱品的事实、不可回避的突然死亡的可能。她想用假设自己的死唤醒他对他自己的死的顾虑,揭晓死者之后生者的第二个死。她并不是自私自利的蠢货,她只是不知道还能再怎样告诉他不要死掉,否则她会难过了。)
(把信扔进陶罐里她就开始后悔,薄厚不一的淡金色信封好几层的叠在一起……啊,金秋丰盛到溢出的蜂蜜罐,幸福得让她看迷了眼,被后面不耐烦的其他人挤开也没能生气。后来在走廊上她看到信使抱着199个寄托给尸体的梦从校门前幻影移形走的瞬间彻底崩溃地跑到黑湖边尖叫。她没有哭,预言里早说过了18岁前她只会哭两次,所以大可不必担心。只是姗姗来迟的奥斯汀并不知道,她从后面紧紧抱住她,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三个小时后她平静下来,坐在格兰芬多院长的办公室里喝着口感酸涩的柠檬红茶,偷听到刚离开霍格沃茨的信使便遭受到了埋伏在学校附近的解禁派袭击的讯息,把自己假装成愚蠢的跛子、快乐的聋子。)
——回到15岁,他义无反顾的选择离开的那天,她踮起脚尖才能够到火车窗镜边的那天。倒退、倒退、倒退。蒸汽回到煤妈妈的肚子里,眼泪缩回憔悴的球体下面,摇动手柄,他们朝后退、朝后退,回到她15岁生日当天,在站台上拉着他的手说再见的时候,从无论是大小、纹理还是温度两个人都无法重叠的手掌中接过礼物的时候。(身处未来而无法改变历史的)她困惑到绝望的想:为什么她就没告诉他自己想要的并不是什么福灵剂,而是落在面颊上的一个吻而已呢?
(她自认为从未奢求过感情。于是更不明白自己缺少的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告别,但在辗转反侧的20年间里,却成了永远无法被填满的彗星坑。为什么?她不知道遗憾是比梦想更宏大的愿望,促使抚平人心的廉价善意也能膨胀成一生一次的契约承诺。15岁的生日礼物,她真正想要的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只会在命运与梦境借助幻想交错的无数轮回里踏上霍格莫德的站台,眺望它们共同憎恨的目的地。啊。她张开嘴,吐出一团没有颜色的雾气,无声地自言自语:火车开走了。)
(她假设)
如果她不是巫师,故事会怎样发展?如果她不是巫师,是不是他们就永远没有相见之日?占卜算术课后,她挽起紧绷得向上缩巴的羊绒衫长袖,露出两条白皙的小臂放在数字母稿纸上——那家伙大得出奇,无论是麻瓜还是巫师乍一眼都会将其看成奇怪花纹的桌布,因为选错而讨厌这门课的学生们私下给这教学工具起名为“纸质巨怪”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教授们难以接受孩子们的不敬。她用手撑在“巨怪”的肚皮上,像依偎在母亲乳房前的孩子那般充满放松和信任,唯一违和的是手中多了用于测量数据的软尺。她就这样塌下腰,整个人的上半身都爬贴着散发着有些刺鼻的药水味儿的算纸上,随后缓缓张开手臂另一端的拳头。你看,就是这样。因为姿势的缘故,她看不见教授的脸,眼前只有距离自己很远的木地板,跟角落偶尔因施舍照进来的丁点光亮。她说如果我不是巫师,我和所有人的故事就像这两条手臂所组成的平行线,再怎么样也看不见彼此的脸的。本质上,巫师与麻瓜的历史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原型,只是朱丽叶并不爱罗密欧,没有对方存在的人生也会老老实实地漂流下去,剩下罗密欧每天抱着装满茶渣的杯子或是秋天第一批渡鸟褪下的羽毛对着从未存在过的记忆悲伤地喃喃自语,无数次问朱丽叶、你为什么是朱丽叶?
教算术占卜的教授是一位身材矮小、多愁善感的夫人,她这些只是因闲来无事从脑袋里冒出来的平行世界妄想即使没有自暴自弃的情绪掺杂其中,也足够让对方飒飒落泪。哦,西尔维娅……我只能说,我们要相信即定的事实,和收束的命运……教授用深蓝色的手帕在眼下快速轻点,从左到右又到左,明明只是个来回反复的机械动作,却看得她眼花缭乱。维持坏姿势太久的腰不堪受辱的剧痛起来,她只好背过身去,跃坐到印着字母F和数字6的地方(这也是命运吗?)开始用魔杖在空中,把他的名字来来回回写上好多太多遍:他是9和5的孩子。9是支撑的家庭的父亲、5是怀孕的母亲,为了生下他(Lenard),母亲剖开了自己(9和5和5和5一部分的1和9和5剩下那部分的4),阶段性的答案是(对了,等于号也是两条平行线啊……)33,递交上的结果是最完美的数字6。她仰起头,看着教室高得令人惶恐的房梁张大了嘴发呆,漂浮在她余光里的数学公式碎成四散的尘埃,令人嫌弃地落到地上(得出答案的等号也是平行线,这是多么、多么、多么令人绝望的真相啊……)。
占卜领域有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导致占卜师不能为自己预测任何东西。他们声称占卜必须是一种不求回报的爱的存在,否则和咒语和药剂一样,只会成为纯粹的工具。占卜必须是不公平、不等价的交换,只有不被理性信任时,它才能做命运在人间的使者。她虽然不能说对知识本身有多少循规蹈矩的尊重,但冥冥之中却相信所有不可确定之物的神秘规则。她从没计算过自己本身,但多亏能参与旁听利特尔伍德的家族会议的特权偶尔生效,她从别人耳中早早得知了自己和家族的命运都是“结局圆满”的数字9。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同时包括了 “她无法计算数字”和“答案先行被公布”两个要素的原因,她在计算他的人生之于母亲胸围尺上的数字时从来不把他们的姓氏当成必要的一环加入算数。)
(或许他们根本不在乎她到底是不是个巫师,只因为她本身和利特尔伍德家族的数字命运过于息息相关,无论是拆开还是复合,加在一起都是众望所归的数字9,才把她留了下来。)
(或许他早知道自己被收养的真正答案,但更愿意看到的是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
(或许她真正不愿意把家族的姓氏算入他生命里的原因是想和他一起逃走。)
(或许……)
(18岁的生日礼物)
魔法史上总要提一嘴的,除了黄油啤酒的诞生,就是43年冬天那场不可思议的暴风雪。很不幸,她因为错过了前一班回家的火车,被卷入凌厉的寒流中、成了历史的见证人。过饱和的车厢内,她和七八个跟自己一样衣衫褴褛、满面倦态的傲罗们同行挤成圣诞节大餐头牌火鸡胃里的填充物,不得不的将所有信任全托付到前面矜矜业业的夜骐身上。终于能腾出只手捏住信纸时,她又想抱怨魔杖尖能发出的点点荧光实在太虚弱,于是只能尴尬的一边道着歉一边拼命挤到窗口的位置。借助灰蒙蒙的日光,她勉强看清上面的内容:一个陌生的姓氏在短短百来字的家信中反反复复出现,偶尔还带着半个更陌生的名字。起初她觉得都是因为光线太差了所以才导致她折腾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自己到底读了个什么,等所有人终于有惊无险地落在终点站的国王十字车站附近,借助亮得烧眼的电灯,她又蹲在大雪纷飞的路边思考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想通,原来这是一封联姻通知书。
(真是个物尽其用的时代。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是仅有这一个感慨。如果不是事情发生的太快,不是发生在绞肉机一样的时代背景下,她大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第二天继续正常生活,顺便优哉游哉地约迪耶莱一起吃午餐,接着赶在对方最后一次咬住叉子前把整个故事讲完。这样想来还是挺有挑战性的,她甚至能想象出迪耶莱在听完后会把她的出身和定位在三句话内梳理清楚,隔天把那家人的账本拿来给自己看,只留她感慨不多说一句废话确实是她们昆茨的风格的余地。)
抵达利特尔伍德大宅时已经接近10点了,利特尔伍德夫人极为罕见地坐在客厅里等她回来,如果不是因为她现在的样子实在太一言难尽,和脸上的表情平静异常,他们肯定怀疑她在迟到的这段时间里试图离家出走了。或许是因为打消了顾虑,也或许是因为她的模样太惨不忍睹,利特尔伍德夫人大发慈悲的放过了她,简单问候了几句便让她回房间休息了。她进屋后第一件事就是锁紧房门脱光了所有衣服,径直钻进提前被家养小精灵准备好的浴缸里,在蒸腾的雾气中,她又从热水里伸出胳膊,朝堆在床角的垃圾小山勾了勾手。不一会儿,淡蓝色的信纸垫着两只脚一扭一扭地走过来,跳进了她的掌心。她把半个脑袋泡在水中,不停地吐着泡泡,水面上的眼睛不停上翻,盯着即将要划分给她的陌生姓氏又回忆很久,最终模糊的印象也被铺天盖地的肥皂泡擦没了。
(其实她根本不在意,只是单纯在打发时间。她知道他今晚也会回来,只是不清楚具体时间而已。蓝色信纸的结局在当晚他还没踏入家门前就写定了:她洗完澡后把它也扔进了浴缸里,脏水和融化的纸浆一起被冲进了下水道。)
坐在梳妆镜前给尚未痊愈的伤口换药时她偷偷看了眼时间,他是差6分钟11点整时踏进利特尔伍德大宅的。白雪皑皑也无法掩盖的金色牢门缓缓张开自己的翅膀,他披着黑色的斗篷,远望过去宛如此时代全部的缩影。她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他走至视线盲区,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他们上次见面已经是三个星期前的事了——当时他的手背被奇怪的黑魔法击中,深长恐怖的伤口冒着令人作呕的黑色脓液,但他却熟视无睹,还用那只手攥住了一大把她快打绺了的头发认真说教道要么剪短、要么就学着梳头吧,邋遢成这个样子怎么行啊。她本来眼泪都快浸湿睫毛了,听完这话直接把它们全换成了一记巴掌扇在他漂亮的额头上,他抱怨过好几次,说虽然她没多大劲儿,但总爱攻击别人脸这件事真的是个坏习惯,唯有她知道自己只是至今还没有说出她嫉妒他身边所有人的勇气,是个不合格的格兰芬多而已。
(啊……联姻。整个过程里,她对这件事没有过一秒钟的害怕也没有过一秒钟的不安。为什么?她就那么肯定他会干预吗?即使她连对象是谁都不知道。万一最后他发现利特尔伍德家分给她的那个男人真的合适呢?她就那么自然的相信自己对他很重要吗?或者换一种说法,她就如此肯定,他做出的一切选择都是绝对正确的。而她会按照他所有的决定去做吗?)
她熄灭所有的蜡烛,静静地躺在床上,久违的松软包裹了她,但意料之外,这舒适的一切没有给她疲惫的身躯带去任何平静。现在,她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再清醒不过地看着床铺正对的卧室另一端,目光没落在书架、衣柜和盆栽任何一个东西上……是的,她只是没有合拢眼皮罢了。她专心致志于耳畔死一般寂静,忽然觉得巫师是十分单纯的存在,他们甚至距离自然都很远,死后的尸体也没法腐烂在泥土里。巫师的魔法太强大了,迫使巧合全看上去是事出有因的处心积虑,值得享受的宁静也成了对隔音咒焦虑被害的妄想。她把胳膊垫在脑袋下,带着丝丝天真想,巫师实在是太可怜了,他们甚至不能拥有自己的豺狼时刻。
(是的。)
发呆过了头,她的脑子乘着飞毯,直接把自己埋进了法国乡下的野草田里,连他什么时候跟只黑猫似的悄悄钻进房间、轻跃上她床沿的都不知道。四目对视时,她强行装作不为所动,但瞳孔不自然地收缩仍无法控制,他了然的笑笑,没有像往常那样伸出手。外面百年一遇的暴风雪已经停止了,夜空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清澈,月光更是明亮……他额前被蓄长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面朝向她的一侧眼睛,她抽出一只有些发麻的手,用指甲刮过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下颌骨,然后用拇指摁住他的下巴,把那整张脸稍稍向右偏转——藏在影子里发红的面颊终于露了出来。
“爸爸打你了?”她有些玩味地端详起他(漂亮极了,完全符合她的所有审美,假如她是暴君,那这一定是她最爱不释手的宝物)的脸,直到原本看不清的表情重新染上了无奈的神色,“肯定不是妈妈呀。如果是她,你肯定会流血的。我回来时专门注意过,今天她戴了一只很好看戒指呢。”
他轻轻打开她的手,背朝床榻去脱自己的衣服。“听你说的,我还得谢谢老头子了。”他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怨气,她故意视而不见,还假装认同地在床上坐直了身子。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几年来动荡所造就的经验,他更衣的速度快到惊人,不一会儿乱七八糟的外套就被扔到床下的黑洞里,暂时彻底的消失了。他盘坐在她对面,两个人终于清晰地看到彼此。
“你瘦了。”他说着,熟络地撩起她睡裙左侧的一角,看到整洁的纱布后叹了口气,“还没好吗?”
“这才多少时间。你痊愈都花了十多天,我这连一个礼拜都不到。”她伸长腿踩在他被支起的两侧膝盖上,不以为然道,“大概还得有7、8天吧,不过已经不影响了,不然我怎么还能今天到家的……你赶上那场暴风雪了吗?我猜没有。只有我这种倒霉蛋才会遇上吧,本来还能赶上晚饭,结果回来时澡盆里的热水都快被放凉啦。哎,瘦都是必然的,难道你们那儿地伙食就很好吗,反正我是一口都吃不下,现在看到像派一样的东西就恶心到不行……”
他听着对方碎叨叨的抱怨,用手摩挲着她的脚踝和小腿,迫使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说完了?那我可以说了?”他头也不抬,盯着她粉红色的膝盖,手上的动作也没停,莫名让她觉得害羞,“既然妈妈跟你说了联姻的事,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没什么想法。”她说了实话。
“你总不能是个人就嫁吧。婚姻大事,用脑子多思考、少妄想。”
“可我都不知道那人是谁啊。不过是家里选出来的,应该还行吧?”
他拍了下她的腿肚,弄得她发出一连串不自然的笑声后说出了那个姓氏,而她没有说出口的第一反应是:原来念起来是这样的,怪不得很奇怪。“……也没有钱,也没有用,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跟解禁派绝对没半点关系。他们全看上……家里是魔法部的内线,可如今里面的人可比我们这些外面的人更容易猝死呢。你难道想年纪轻轻做个寡妇吗?倒不如不嫁了吧,而且……”他说着,一边把手松开、上移扶住了她的肩膀。她微微歪头,故意盯着他靠近黑暗的左侧和那儿的纹身。
他突然不说话了,但眼睛来到了上面。那双冰凉的手用力地扣着她的肩膀,但没弄出多少不适,她不清楚究竟是因为他们都对痛觉渐渐麻木了,还是真的和她想的那样,是他在紧张。她早下定决心不做先开口的那个了……但她很想抓住肩膀上的手,告诉他他也瘦了。
(她会遵循他所有的决定……)
“和我结婚吧,你连名字都不用改。”
顺着布料下滑,他的双手放在她衬衣的第一颗扣子上。她扭过头来(右边的脖颈已经被拉扯得发酸了)努力掩饰艰难的和他对视,在那双流动着光芒的瞳眸里,她看到自己蓝色的眼睛被交叠出神秘的紫色(啊,有人预言过。紫色象征着巨大的毁灭),然后拉起他已经愈合、甚至背面尽管受过那么严重的伤也早就给忘了的那只手,用舌头舔舐过干燥的指缝,尝到今夜最后一点雪的味道。当他们抓着对方,堂而皇之的玷污着皎洁的月光时,利特尔伍德家钟声连续响起12下——他颤抖着手解开了第一颗扣子……他们一起倒在床上——啊,18岁,18岁。她的双手死死揪着他后脑的金发,仰头咽下高亢的尖叫时真正想做的是大喊出来、告诉全世界,她18岁的生日礼物是他剩余全部的人生。
(是的。她错误的开始。他们不幸的源头……)
**燃胶**
疾走、疾走、疾走。她跨过路边的围栏直接跳到了沙滩上,不细腻的沙子和藏在下面偷偷摸摸作恶的小石子扎得她一阵踉跄,披在身上保暖用的睡袍也不合时宜地勾在了上面的一段翘起的铁片上。乱七八糟的一切破事和被拖慢的步伐气得她发疯,脑子好像被煮开了的一锅粥,除了向上翻涌的能狠狠烫伤别人的蒸汽外没有别的。她一脚踢在身后的裸石墙上,任凭尖锐的石棱划破了脚底,接着硬是扯下还挂在半空的袍子,弄出在海岸边不值一提的凄惨的撕裂声。她疯了,完全疯了。疾走、疾走、疾走!在被冻得梆硬的沙滩上留下一个个残缺的红脚印,从裂口中溢出绒毛也在空中飞舞。她苦痛的痕迹就是要这样大张旗鼓的布满整个世界,她就是要不管不顾地尖叫给全世界看,让所有人看清她的痛苦。
他站在浅滩上,海浪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他挽起的裤脚,把浅色的布料染成夜一样的黑。他白色的头发在风中颤抖,像暴风中迷茫的蝴蝶,除了脆弱还是脆弱。她从身后赶来,用手揪住他的领口,对上充满意料之外的惊愕的红眼睛时,心中怒火朝上又多蔓延了三分。为什么是红色?不能是绿色、紫色、黄色,和她一样的蓝色?张扬的颜色天生便象征着暴力和不幸,既然你们利特尔伍德那么想要,那就还给你、还给你们吧!她嘶吼着意味不明的话语,将长长的指甲折断在他被撕烂的领结和锁骨的皮肉里,迎着那张脸。她先是半个身微仰,紧接着重重一头、全砸在他高挺的鼻梁骨上。
痛呼的声音(海浪的声音)、断裂的声音(海风的声音)、踱步的声音(海鸥的声音),随着惯性,她倒在他的胸口上,听到自己无数次早已麻木的心碎的声音(抽泣的声音)。粘稠的血液还未从半空中落下,他的手就已经习惯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使她仍可以在浅滩上站立。稀薄的海水轻瘙着有着新鲜伤口的脚底,激得她小腿止不住地抽搐。
对不起,对不起。他也都抖得厉害,可神情晦涩,不能被看清半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重复地说,试图抱住她的手无数次抬起后落下,不知怎的总是做不到——对不起,他说,对不起。
她突然感觉不再愤怒了,好像一直(6年)以来支撑她灵魂得以幸存、继续感受的最重要的一块儿肩胛骨被凭空抽走,于是,她开始无止境地下坠……啊,原来放弃是这样的感觉……面对突如其来的轻松,她没想笑、也不打算哭,抬起头,她掐住他的脖子,下半身义无反顾地朝海的深处走去。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妈的,雷纳德,我要杀了你!她愤恨的尖叫刺得连她自己的耳膜都一阵生疼,他一手捂住更靠近她那侧的耳朵,边用力去掰她的手,他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见……雷纳德、雷纳德,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今天、必须是今天,我要杀了你,永永远远地杀了你。
海水已经没过了腰,她的下半身都没有感觉了,前进也变得愈发勉强。好几次,她自己整个人就那么凭空跌落进水中,没有任何落脚点,刺骨的咸味一股脑涌进她的鼻腔、耳朵和嘴巴,他不得不改为抓着她的腰,以保证自己能一直看到对方。当然,她肯定毫不领情,只知道被从水里捞出来多少次就多少次的重新伸手去抓他的脖子,用已经断裂出奇怪形状的甲片在他脸和颈侧都留下鲜红刺目的抓痕。够了、够了!他反手一掌打在她脸上,在她片刻晃神时直抓起对方扛在肩上,大步朝回走去。如果你想,那就杀了我。西尔维娅,杀了我、杀了我吧!她不安分的脚一次次踢向他的肋骨,在他把她扔到沙滩上以前,她用牙扯住他的左耳,在轮廓上留下一串同样淌血的咬痕。
她摔在沙滩上,被他扼住了喉咙,空气在瞬间被截断了。她的脸涨成了不自然的红,两只野兽的鼻尖紧贴在一起,嘶吼出的话语泛着淡淡的酸意,环绕在周围——杀了我、杀了我!脱力的手指在无法动摇的铁箍表面蹭下无数可以作为证据的指纹,她抬起终于重新有了感觉的双腿,从两侧同时撞击上他脆弱的腹部。快把她勒死的手终于松开了,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扬起左手再次劈向他的太阳穴,但在中途就被拦住,重新摁回到地上。她疲惫到绝望了,自甘堕落地望着漆黑的天空开始放空大脑,想:夜里的沙滩真的好冰、好冷、好坚硬。彼此粗粝的喘息声交融在咸腥的海风里,他的手撩开她睡裙的下摆、探了进去……哪怕现在能抓到一个贝壳她发誓自己都能用那玩意杀了他,可从指缝间流走的除了时间就是悲哀的细沙。在她蓝色的眼睛里……多么冰冷、多么绝望……他把沾满淫秽气味的手指垫在她上下两排利齿间,在粗暴的撞击裹挟着满是生腥味儿的撕裂痛、把她从下到上的劈开时,她终于忍无可忍、握住一大把沙子砸在他头上。他们的吻里除了血与汗还多了沙土的味道。
35岁时,她变成了颠簸的船,在野蛮起伏的大海中央伸长胳膊、五指大张,迷迷糊糊的想好可惜,看不到星星。他拉下那只三心二意的胳膊,胡乱地吻在她总刻意避开视线的眼皮上。杀了我……西尔维娅……你不是说要杀了我吗?说呀,说呀……她的腰痛得都快断掉,最后那点力气全用在了维持生命的呼吸上,早没了力气和疯子乱吵。连骑在他身上都直不起身,整个人像只蜗牛蜷缩在他的胸口。说啊……西尔维娅……说你要杀了我……他用手轻捏住那暴露的后颈,任凭她夹在自己腰侧的大腿耻辱地颤抖。
最后一次射精结束后,她忽然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一把推开他、站起了身。毫不在意还有什么东西仍在向下流动,她原地跺脚两步,捡起奇迹般地冲回了岸边的睡袍。被水渗透的衣物和沉重的水草无差,她便只能勉强地拖着它,头也不回的朝家的方向走去。远去、远去、远去,她一次头也没回过,判断距离的方式是用耳朵捕捉愈发遥远的海浪声。沙滩远去了,大海远去了,他也远去了——她站在超8mm胶片感光区的尽头,被火焰燃烧成黑色的泡沫。
第二天,他飞去了北美洲。
(她回答)
安珀尔·奥斯汀问她究竟什么爱他时,她给出的答案是:因为他在她8岁那年,送了她一只坩埚。
铁质容器敞口的深渊里藏着两个答案,分别是他肯定她作为巫师的身份,和他为自己定义了她的生日而实现的承诺。
所以她说:我爱他。
可惜安珀尔·奥斯汀没有听见她人生中难得一次语气坚定的回答,在写下信的第二天就去世了。她是霍格沃茨大战后过了很久,偶然路过霍格莫德村时被巡逻的费格斯拦下才得到这份遗产的。奇怪的是在读完这封信后她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在人生中充当了母亲的奥斯汀,而是曾经成为过她父亲的魔药老师。
她问桑格斯,那个人还活着吗?后者摩挲着下巴想了很久,才终于点了头。啊,你说那个魔药教授啊,他其实很早以前就离开霍格沃茨了,直到大战开始前,魔药课还都是我代的呢。他辞职的说法是自己并不害怕死亡,但越留在这个地方他越心碎,所以决定离开了。我也有挽留他,但他说除非有冥想盆这种可以承载我们不想记住但又不得不背负的记忆的狡猾道具帮忙,否则一个人——不管是巫师还是麻瓜——终究是会垮掉的。
“战争英雄”雷纳德·利特尔伍德一案的判决在1953年秋下达,明明不是当众走出魔法部大门的人,她却比所有人都迷茫。《预言家日报》的记者从前一天晚上就在利特尔伍德大宅附近的街道和车站蹲守,蓄势待发的样子让人觉得好笑。当他们拦住她,问她的态度和是否有离开利特尔伍德家的意向时,她只想问早知道他们这么热情,打仗的时候都躲到哪儿去了?当然,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因为在她看来这两个提问没有一个是需要回答的问题。
往后无数次上诉和失败和被忽略的时间里,她都没有放弃过对魔药教授的寻找,好几次在七又二分之一车站上她都觉得自己真的看见对方了,但结果总是错觉。她迫切的想见到自己的老师,想从对方身上搞懂,一个心碎的人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但在她找不到答案的路途上,生命也仍公平地前进着,她渐渐长大、变老,活过29岁、30岁、31岁、32岁。只差被意识到的答案和爱的誓言一同,从遥远的未来看着她:
(35岁的她说)
她对他的恨意使他们存活了下来
(18岁的她说)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FIN.
+展开
看完之后让人很想截图(指画面感好强)!电影感太棒了…行云流水的分镜与不能再次踏入的历史之河…qAq太强了…(只能打出感叹号的程度‼)
这边看完又倒过去微博看了排版你说的没错感觉排版直接蹭蹭升华了我草啊爱死了、感恩伟大的阿歪又尔写出绿色圣母心……感觉雷西就是:她只是帮他做了他想做但不能做的。(双方都)西老师未说出口的愿望,未察觉到的期许。数字占卜中,不成文的规定让执念变成了纯粹的感情……格兰芬多都是是燃烧的火,互相吞噬的火……
把十八岁的礼物和燃胶反复看磕鼠我了 18岁时年轻的她觉得这是命运的感召于是闭上眼睛顺从了 大脑磕得只剩下那个18岁和35岁的gif。此外战争时期的那种紧促不知何时就会下坠失去的感觉写的很好……下坠靠爱恨紧紧相握 就算离开了也作为心脏的燃料心碎地漂浮下去 啊啊啊啊。好喜欢 今晚将反刍一晚上。
*全文1126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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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
“我真是不敢相信。”库洛黛特在桌子另一侧,睁大了眼看他.平心而论,她发出的惊叹声并不算大,但那双白棕色的眼睛被瞪圆了后,无论是谁被它们一起盯着看都难免觉得毛骨悚然吧?至少他是这么想的。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揣测,但也不妨碍他绝不敢在库洛黛特面前真的说出这话来。
“有什么不能信的?多选一节选修课而已,人总有心血来潮的时候,你总是这样,为一点微不足道的事大惊小怪,还记得你快从我家搬走那段时间,你舅舅……那个叫什么来着反正也是姓泰德蒙的在沼泽地里开车,结果完全控制不住、最后一头磕在方向盘上撞断了鼻子那事儿吗?你当时哭天喊地,就差当场给他举行葬礼了,梅林……再说每个人如果都从三年级开始每年固定只上那么几门选修课,那不觉得无聊才是见鬼了呢!反正我觉得每年大家都该修不同的科目才是,虽然这对O.W.L.s来说是灾难性的,但对学园生活来说是极其乐观的。我总跟你说什么来着?库洛蒂小姐,要乐观……牧羊人派底部是生的也不过是阶段性的问题,糟糕程度远比不上一次失败的舒芙蕾体验,啊、请记住积极的态度永远是治疗失败的人生良药,我是说永远。”
他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餐具和盘中的牛排腰子饼身上,强迫它们持续进行着殊死搏斗。战况之激烈,绝对不亚于没有教授看管时期决斗俱乐部中的‘盛况’,而残局不堪入目之程度,则让很不幸被迫坐在他身边的伊安短短五分钟里说了三次“拜托你能不能小心点,汤汁都溅到我刚洗好的袍子上了!”但欧德·怀特始终对对方的话坚持熟视无睹,直到手腕酸痛得真的没法再继续,他才松开手,让银制的刀叉直接重重地跌在瓷盘上。
库洛黛特此时还在坚持不懈地往嘴里塞她很喜欢的棉花软糖,从他的角度看去,那白粉蓝三色交织的东西数量多到像是要把她吃了似的。“你是在为我们探测在霍格沃茨里故意打碎餐具到底要不要学生本人赔偿吗?”嘴巴尚有富裕的伊安·玛缇斯不嫌事大地探过头来多嘴道,被他用手肘毫不留情地捅了回去(“真粗暴!”)并且威胁说别再凑过来。他们为到底为什么这场午餐谈话不能发展成三人关系进行了一番辩驳(“该死的基尔特,你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私人空间’是吗?她是特意跑来找我的,为什么我要让你掺合进来?还有你是需要我每一年都跟你说一次吗……不,库洛蒂不是我女朋友,如果你想追她麻烦你自己努力。”),幼稚的唇枪舌剑终于结束后,她削薄的唇下只剩下了一条粉嫩的舌头和空荡荡的口腔。他发自真心的佩服库洛蒂能无声无息地吃完那么多棉花糖,说不定她以后会是他们这群人里最擅长无声咒的好巫师。
他抬起头,正好看见她用可以称得上是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欧德先是下意识地抖了抖肩膀,随后才敢顺着对方的目光回望过去。库洛黛特的目光中充斥着虚无的味道,你看着它就免不了要下意识地追寻,她眼里的光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在弥漫入周遭空气的审视下,没有一个人不会觉得她脸上那两颗色调不一的眼睛仅仅是装饰,甚至和玻璃球无异。而在他并不成熟的推理中,库洛黛特不可言喻的秘密真相是当她用自然卷曲、向上舒展的睫毛观看别人时,她就会成为向日葵的孩子,有着太阳花一般的眼睛——直到目前,欧德还没想出比这个回答更符合逻辑的谜底。
库洛蒂现在单纯地望着她,脸上写满了无话可说的无辜,直到他终于忍耐不住,想说些什么“今天的午餐真是糟糕透顶。”“家养小精灵的厨艺看起来也不总是一如既往的稳定。”的废话前,她才又暴露本性、恰到好处地开口,将他处心积虑才找出的话题给无情打断。总之,他总在暗地里(或许有些太隐蔽了,或许根本没人发现,但这不重要)试图撮合库洛黛特和玛缇斯不是没有理由的,或多或少欧德还是相信和宁愿相信,让两个最让自己闹心的人凑在一起自己就能获得解脱。
“哦……欧德,为什么你总觉得我会恨你呢?放轻松点吧。就算是我真的要恨你,也不会选你背着我偷偷修占卜课这种理由的。你必须相信我对你总是爱更多一些,毕竟这么多年,你圣诞节没给我寄过任何东西哪怕是张贺卡我都没过说什么,不是么?”
(秋千恐惧症)
1952年战争结束后,库洛黛特·泰德蒙被他父亲带回家,作为房客暂住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直到她舅舅,那个他早就忘了名字只记得来完他家后弄断了鼻子的泰德蒙把她领走。尽管那不能称之为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一个秋天,但也足够令他难以忘怀到各个细节了。其中,一半的兴奋来自和库洛黛特的不期而遇,而另一半则是他们终于可以从麻瓜闲置的巨型地下室(严格来说他们好像管这个叫防空洞)里走出来,不再受任何严令禁止的束缚的回到地面上奔跑、嬉戏了。
理所应当的,他对库洛黛特十分印象深刻,他想对方见到自己时也应该是这样的心情。即使在麻瓜看来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巫师世界里,异色瞳依旧算少数派,他听闻也见过不少因为魔咒或药水事故被迫成为后天性异色瞳的受害人,但他们大多都乐在其中,并不为副作用所困扰。成为‘特别’似乎成了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事,他虽在眼睛的问题上不能理解,但也同时没有发言权,按照库洛蒂的说法,他们这些先天人士因为没花费任何努力就坐拥了别人(有可能)毕生追求的一切,所以在这场奋斗的演讲会中从一开始就被剥夺了所有的建议权利。他不可置否,扭头跟对方提出即兴赛跑,然后在开始的指令下达前毫无征兆地抢跑出几秒钟。
私下里,他坚持认为库洛黛特的眼睛和他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异色瞳。孩子们跑累了,一屁股跌坐在溪水旁早已枯萎的土地上,然后才扒拉了两下周围洒满的落叶,勉强聚拢出一个垫子的形状,来延长自己裤子可怜的整洁寿命。他们肩并肩凑在透明的水流旁,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并不清晰的倒影,他伸手指向自己的脸给库洛蒂解释说:你看,我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颜色。我的蓝和绿可以互相融入彼此,是柔和的,但你就不行。你的眼睛无限接近纯粹的黑和白,是两种极端的、绝不容忍对方掺入自己一丝的颜色……是的,我当然知道,事实上你眼睛的两种颜色是白和棕,但我想说的重点是极端深色和浅色无法和解的针锋相对,和它们不会让位自己的一分一毫给对方的坚持。毕竟它们稍有不慎就不再是自己本身了,不像其他的颜色,就算掺进去些不属于自己的杂色,稍微浑水摸鱼下也不会有谁能看得出……谁在乎呢。库洛蒂,你明白吗?你是纯粹的。
他长篇大论的时候她已经脱掉了鞋和袜子,把脚踩进冰冷刺骨的水流中,世界上最透明的流体玻璃就这样缓缓滑过她的脚面和被不合脚的鞋子磨损到红肿的脚腕处,冲掉上面滚烫的疲惫。库洛黛特有着令人艳羡的平衡性,即使光脚踩在弄得人疼痛不已的鹅卵石上,她也能平静地蹲下身、蹲在稀薄的水面上。源源不断的水流从她身下滑过,只弄湿一些因为过于宽大而垂下来的毛衣边角。她把手肘放在膝盖上,用掌心托住圆润的下颚,悄无声息地看着他。他最讨厌库洛黛特这样做,总会打心底的产生挥之不去、被人狩猎的臆想,最终,欧德别过头去看没意义的风景,或者说只要视野里没有库洛黛特那头乱七八糟的橘色卷发在他就觉得很好。
看看这个。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用潮湿的手插入他后背和衬衫的空隙间,冰得他连连蹬腿、哇哇大叫起来,他愤怒地想冲她吼些话,却在扭过脑袋后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库洛黛特用左手的拇指和中指轻轻捏着一枚空了的蜗牛壳,黄昏时分浓金色的日光温柔地穿透了它,仿佛它自身正在的散发出一周淡蓝色的光芒。她把蜗牛壳放在左侧的眼边,朝着太阳的方向微微仰头。因为我跟你说了太多次,你都没听见或者忘了,所以只能让我找来事实讲话,她们说这么做会让人觉得特别印象深刻……但谁知道呢?反正我得再说一次。欧德,我的眼睛是透光的蓝白色、蛋白石的孩子,如果有一天你忘了我,也别真的忘了我的眼睛。
他没告诉任何人,从那天起他看到蜗牛就感到分外恐惧。
(自由讨论)
“我还是坚持认为,我舅舅的鼻子那天是被诺曼给打破的。他还禁止他用愈合咒,说是要给他留个疤什么的才能好好长个记性。”
“我完全同意你的说法,你最好现在就给预言家日报写信,告诉他们巫师战争的煽动人现在还活着,而且正在塔古达克山谷55号街的最后一个店铺里开酒吧,接着通知魔法部的傲罗来抓人。”
“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点,你永远不好好听我讲话。”
“我不好好——拜托,库洛蒂,你要不要先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然后再下结论?你都把我父亲描绘成一个无恶不作的流氓黑巫师了,我还能说什么?你没说我们院长脸上的疤也是他弄的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梅林,我早晚去利特尔伍德教授那儿告你的状。”
“不、请不要,你明明知道我是最怕她的!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要是还不满意,下次去霍格莫德的时候我多请你吃两块儿椰子冰糕好了。总之千万千万别在利特尔伍德教授面前提起我!”
“松手,库洛蒂!我选修课要迟到了!好了好了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说的,让我走吧。”
(对自己说的话)
他很难理解别人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比如很多人都以为按照库洛黛特和他的相似程度(异色瞳、格兰芬多、还有短暂的同居史,他必须说别人筛选的这些条件实在是宽松到有些好笑,以至于他觉得极其不适)他应该把对方当成妹妹看,但实际上,他认为他们只能算是关系不错,同时联系比较亲密的朋友而已。得益于53年霍格沃茨城堡迅速的修复进度,他们一前一后的在55年和57年入了学,通信也是从欧德入学后才开始恢复的。库洛黛特总想他跟自己早两年地透露霍格沃茨美妙的学院生活,缠着他索求回信。他本来没有养宠物,觉得照顾自己就很麻烦了,再照顾其他用不上的东西容易引发心力憔悴。但最后为了满足好奇心过剩的大小姐,他还是借了自己那患有恐高症的可怜舍友、阿尔斯通的仓鸮用了两年,帮他回信——是因为这个吗?他躺在格兰芬多宿舍的床上苦苦思考柔情错觉的源头,四周放下的床帘把他关在一个温暖舒适的盒子里,还在他头顶匀了一小片星空聊以自慰。
他试着遵循别人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比如很多人都认为按照他和海曼·布莱克紧张的关系(从开始就是这样了,而他说的‘开始’可是货真价实的——他们打的第一架可是在分院仪式的排队里,他发誓在霍格沃茨没人能再找到比这更早的时间点)来看他们很有可能在毕业前杀了对方,尽管这只是夸张的说,但更现实一点的答案也好不到哪儿去。就像阿尔斯通二年级时说的那样,尽管他和布莱克相似到根本不需要任何官方认证,虽然哪个人都能仅凭肉眼就看出两人间的联系,但恶劣的关系和难以相处的态度注定二人最终还是不认识为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在必修课上经常会安排到同一个教室共同教学,没有一次他是不挪到离海曼最远的位置的。而假如最糟糕的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只要你上学的时间够长,意外总会发生不是么?命运总是难以控制的,这也算是生活的魅力所在——他和布莱克被分到同一组或邻桌而坐,那故事的结局就注定只有:青少年挥舞起魔杖和拳头左右开弓的斗殴、周围同学惊恐或是兴奋的尖叫、任课教授快速精准到像鞭击般的咒立停和禁闭室里唯一与他作伴,长度从15英寸起的羊皮纸。
他认为自己应该按照理所应当的结论去生活,他应该讨厌、嫌恶甚至是去恨海曼·布莱克。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梦)
1955年9月1日,他入学霍格沃茨,遇见了海曼·布莱克。在霍格沃茨的礼堂中,所有人排成两行队伍挤在远离餐桌的窗根下,等着分院帽神圣裁决的开始。他也不例外,并且真的累透了,从小住在偏僻的塔古达克山谷和从未出过远门的经历让这次赴学之旅变得分外劳累。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他只需要一个枕头就能倒在地下酣然入梦。于是毫不顾忌白衬衫会被蹭脏弄破的风险,他直直地靠在墙壁上,感受着身后凹凸不平的石砖膈在身上时带来的些微疼痛、借此来保持清醒……布莱克本来没站在他跟前,虽然大脑确实已经疲惫不堪,但这件事他记得绝对很清楚,他对面站着的本来是一个金头发的女孩儿。但不知为何、不知何时,好像只过了一个眨眼的功夫,顶着头柔顺微卷的黑色长发的布莱克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当然,他被吓到了。在缓过神来的前几秒里,他以为这是个关于镜子或者增龄剂的恶作剧,或许他老了就会变成这样,或许他未来真就有心血来潮的想法,打算留长头发再烫个卷儿呢?谁都说不定。直到他看见对方嘴角下那颗自己绝对没有的唇痣时欧德才反应过来,站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个、他不知道名字也从未见过,但和他相像到无法忽视到另一个人。
瞬间,他的呼吸停滞了,心脏也几乎停止了跳动。当布莱克问他名字时他还全身心的停留在呆滞的状态里,直到对方抓住他的胳膊并拉起他整个人的上半身,推搡着欧德往他身后粗糙的墙壁上暴戾地撞击时,尖锐的疼痛才把他从放空的状态里唤醒,并在胸膛中毫不犹豫地点燃起愤怒的火焰。
年轻人似乎被天生就赋予了可以意气用事的权利,并且无论何时,冲动的优先级都像是盏皇冠般被高高捧起,即便会制造毁灭性的结局,人们也仍旧不愿意见到懦弱、不愿意看到懦弱的年轻人们。在他伸出手去揪海曼领子时,周围没有人阻拦他,像是全世界的目光在这几分钟里全都从他们身上挪开了一样,在被忽略的角落中,他左手扯住对方的领子,右手握拳打在那张和自己无比相似的脸上——事到如今再要欧德回忆,第一次揍对方时他有没有因为两人的脸很像而手下留情早已找不到确定的答案——接着再过不到几秒钟,一阵头晕目眩后他会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摁到地上,周遭飘忽不定的目光也终于要为这场盛大的表演重新凝聚回他们身上。啊、聚光灯!聚光灯!聚光灯!旁人的视线比岩浆还要滚烫,铺天盖地地洒在他身上,即使把他们拉开后其他人也注定不会理解,他眼角溢出来的泪水纯粹是对所有暴露在外的身体烫伤的无力安抚。
他嘴唇上破了一道口子,向外流着不多不少的血。身上的衣服彻底报废了,为了第一天报道专门穿的那条他最喜欢的吊带裤也被对方拽断了左边的带子,西尔维娅·利特尔伍德把分院帽摁在他头上时,他迎着面前无数璀璨辉煌的金色光斑,用手背粗暴地擦了一下嘴上的伤口后毅然决然地宣读了自己的誓言:不,不要其他。我要去格兰芬多。
(新鲜三文鱼噩耗)
他完全是睡到自然醒的。这样说听起来有些过分,实际上也很过分。他醒的时候,伊安·玛缇斯的手正在他的胳膊上拧,可惜那儿已经被他垫着脑袋给睡麻了,所以现在就算是把他手剁下来可能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帕斯卡·库特纳站在他桌子面前,两人的距离可能连10厘米都没有,占卜课教授单手捧着那只透紫色的实心水晶球,而他满心只有对库特纳会因为一时冲动把它砸到自己脑袋上的担忧。
然后对方说:“我会直接把你送去见你们院长。”
(女人的期待)
啊!难道就从来没人提醒过她要收拾屋子吗?库特纳肯定是知道的,他把他送到西尔维娅的办公室门口就转身离开,令人火大的松懈中透露出傲慢的赌注——即使没有教授看管,他也量欧德不敢转头逃跑——显而易见,库特纳是对的。黑魔法防御教授的办公室门前有只雄狮的雕像,大概是为了证明她同样是格兰芬多的院长而临时添加的,他把手贴在狮子的鼻头上、静候几秒,等石像的眼中闪起金色的光时,面前的石门也缓缓开启。在门后,一只变形成海鸥模样的大头书笔直朝着他脑门不由分说地俯冲袭来,幸亏在魁地奇队中担任找球手地两年里他算是兢兢业业,如今能堪堪躲过这计猛攻,也算是对他付出所进行的回报。在偷袭者狠狠撞到他身后的墙上,伴随着一声闷响恢复成原样(他没太仔细看,但那好像是本《巫师草药全集及分布图》)后,他也赶紧朝前小跑两步钻进了西尔维娅的办公室里,生怕对方从自己后脑勺的方向又卷土重来。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虑的,在跨进办公室后,入口的石门不留一点空隙地猛然合拢。他长舒一口气,完全没看到快步走到自己跟前来的院长,后者手中握着早被卷好的羊皮纸筒,快准狠地朝他顶上抽了过去。他下意识地大叫起来,尽管痛感远不及被游走球击中的二十分之一多。
“啊奥!梅林,这是虐待学生,我要告诉校长!”他夸张地揉着头,低着脑袋往下看,发现自己正踩在一张世界地图上,于是赶紧抬脚离开。但接着他就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在西尔维娅的办公室里,他很难找到一处什么都没有的空地站立。而至于她本人,则趾高气昂地光着脚在各种乱七八点杂物间自由跨越、穿行……好吧!这毕竟是她的东西,她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是不是?
“‘这是虐待学生,我要告诉校长!’让我告诉你,怀特,你想告就去告,你难道真觉得我很在乎吗?”西尔维娅头也不回地说道,一边把她身上纯黑色的长绒浴袍裹得更紧了些,“看在梅林的份儿上,我好不容易有天没课能休息一下你就又给我找事。哪怕早一天呢?哪怕晚一天呢?说到这儿我都不知道我下次的休息日是什么时候了……梅林总是善待你们这些孩子……是的,这很好,就是他什么时候也能善待我一下?冬天还有圣诞节就快到了,我壁炉从坏了后都没腾出功夫修。你不觉得这间屋里很冷吗?让我告诉你,怀特,我还住在霍格沃茨呢,而且我也不想睡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冻成雪怪巨人。所以帮我个忙,你少来烦我,至少等到我修好炉火——啊,等到圣诞假期以后吧!”
“也不能都算是我的错……”他小声地嘀咕着,试图挽回一些尊严,“明显占卜课对我来说还是太难了……或许我应该等到年纪大点再来进修。”谁呆在西尔维娅的办公室,就不得不踮起脚尖、弯下腰来保护自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躲开漂浮在半空中的空坩埚、等待翻阅的羊皮卷、漏墨乱飞的羽毛笔、魔法药剂、炼金材料、三明治(这玩意怎么混进来?这玩意怎么会有这么多?)、丝巾(把它们挂进衣柜里!)、咖啡机跟豆子(他不太了解麻瓜的文化,但父亲似乎给店里也买了这些东西,可能是所谓的新潮流吧)还有张着大嘴往外疯狂呕吐各种信件的活邮箱。当然脚下也不能松懈,如果只是站到一本书(哪怕是《妖怪们的妖怪书》也好!)或者几张报纸(上面还盖着图书馆借阅的印章,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记得把它们还回去,图书管理员们又会不会因为借阅品被弄得乱七八糟而找她麻烦)上都算还好,他最怕的还是一不小心踩在圆滚滚的瓶子上失去平衡,最终整个人都栽进对方乱摆胡放的衣服堆里。梅林,那才是真的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年纪再大一点’……看来你是真的不把O.W.L.s放在眼里啊,让我告诉你,怀特。如果你今年考试黑魔法防御、魔咒还有草药学这三门拿不到E,我就送你去见——”
“我父亲?”
“更糟,我会直接送你去见梅林。”西尔维娅坐到靠窗的单人沙发里,拿起刚刚读到一半的信继续看了下去,“还有你父亲。”她补充道。
“……那现在我可以走了吗?”他站在原地静候了一会儿,看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没想到对方又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你当然可以走,你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我不关心你到底有没有学占卜的天赋……或许你没有,但你孩子有呢?总之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但如果你要在占卜课上从头到尾的睡觉,就和我有关系了。所以帮我两个忙:一个是困的时候回宿舍睡觉,另一个是把上次黑魔法防御课的论文作业帮我发下去,谢谢。”她嘴上礼貌地说着,但在强调他不要再惹事生非时却一直在用那根不可弯曲的尖头魔杖直直地戳着他的肩窝,痛得他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所有问题我都打了批注,包括你的,回去好好看看,有什么问题再来问我就是了……不,最好别来问我。自己去图书馆借几本书查查,实在不明白再给我写信。现在的孩子求知欲实在是太旺盛了,你看看,这才开学多长一段时间,我的邮箱就已经爆了两个,在这样下去我非得找校长说几句好话,让他把霍格沃茨的猫头鹰借我几只当信使不可。你有养猫头鹰吗?或是其他宠物?没有吗……我想也是,我也没有。没用的闲聊就到这里吧,除去手上这封信外今天我至少还要再回20个,现在的孩子居然有这么多的问题,梅林在上,他们要是真排着队挨个来问,我肯定是要招架不住的……”
(女人们的期待)
亲爱的库洛蒂:
感谢你的来信和问候,我很好,酒吧的生意也一如既往。虽然不能算是热闹,但每天都有固定进帐的收入这点已经让我很满意……事实上,你说的对。季节交替是我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但也不必过于担心,昨天赛德门医生正好来喝酒,我就让他顺手帮忙开了些药,还正好抵了他这次跟之前拖欠的酒钱。这群人总以为我什么都不记,但真相是我可什么都没忘。库洛蒂,你长大后可要做个诚实的人,毕竟现在这世界、这样的人,已经愈发稀少了。
你会沉迷于炼金术我并不意外,毕竟从认识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个热衷于创造的孩子,行动力很强是你的优点,但有些时候还是要耐下心来。现在欧德都还没能选上炼金课呢!不过等到明年他可以学这门课的时候你也可以缠着他让他为你偷跑一些,就像你当时让他用写信的方式先学了一部分霍格沃茨一年级的课程一样。现在你们都在城堡里,甚至还是同一个学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想这种开小灶的行为也应该会更加容易才对。
另外我同意你的说法,魔法史确实是最惹人昏昏欲睡的课程,很抱歉你不得不继续受它的折磨并且最少还要再持续两年。另外不怕你笑话,古代如尼文是我学生时期学的最好的一门课呢,有什么问题可以写信来问我,我也很乐意为你解答。
昆茨和利特尔伍德教授都是很好的老师,她们只是看着凶了点,但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火,所以这不能成为你考试成绩拿A的借口。别生气,我也知道你从来没拿过这个成绩,这里只是稍微提醒一下,至于那些美国人……我能怎么评价呢。我只能说别相信他们,我从来不相信美国人的教学水平,希望他们教的都不是很重要的科目吧。
你永远的朋友,
诺曼·H·怀特
(长走廊)
“我不敢相信你毁了我的午觉只是为了让我帮你发作业,你知道一段舒适的午睡时间对一个辛勤工作了整天的人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吗?不!你只知道奴役你可怜的好室友、好学长。”
“尊敬的斯威特先生我真觉得你讲话实在是太夸张了,你已经跨过了O.W.L.s的大门槛,今年也还没到参加N.E.W.T.s的时间,所以平心而论,你应该是寝室最闲的人才对。不是吗?而且这堆论文你应该也有你的,好好学习,作为格兰芬多的学生,你可别辜负了我们院长的期待——哦还有,你也没参加魁地奇队,我想这些理由已经足够说明为什么我非要找你而不是别人了。”
“是我的错觉还是你真的有点在霸凌我的意思?”
“你的错觉。”
“好吧,别的我都可以无所谓,但你得把‘不打魁地奇’这句话给收回去。恐高症是一个非常、非常严重的先、先天性问题,并不是我选择的!”
“我收回,阿尔斯通,要我给你道歉都可以但现在麻烦你站稳点儿我不要到处乱跳了,梅林,我真害怕你直接把这堆羊皮纸从这儿直接扔进黑湖里。总之先提醒你一句要真这么做了,咱俩可都得完蛋,不仅是利特尔伍德教授要我们好看,其他格兰芬多的学生也不会放过你的。”
“如果你觉得我不行为什么不自己抱着这些东西,我看你胳膊也没有断啊?而且从刚刚起我就想问了,为什么你一直在揉肩膀?你又跟谁打架了?”
“我没有和谁打架,谢谢你的关心,如果你实在放心不过就去揍游走球一顿吧。还有金色飞贼。”
“还有鬼飞球。”
“是的,还有鬼飞球。”
“……”
“……”
“……你真的没和人打架吗?原谅我,朋友,但鉴于你和布、呃,鉴于在你身上发生的种种‘历史事件’很抱歉我有点难相信你。尤其是你们、咳,你去年整了那么一出后所以,如果有什么事发生了就告诉我好吗,虽然相差一年级并不算什么距离,但我也算是你的学长。”
“看在梅林的份上啊阿尔斯通!利特尔伍德教授这么想就算了,为什么连你也这么看我?我难道非得发死誓才能证明这次我真的、真的、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哈!我就知道你是被院长刚训完话后才被迫发作业的。等等,这么说的话……天啊欧德!你肩膀一直疼原来是被院长给打了吗?她跟你私下决斗了是吗?这是实在是太暴力了!”
“现在我真的严重怀疑你和院长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私人恩怨,她是不是区别对待你了才让你把她想象成这个样子?告诉我,上次、也就是咱们今年第一节黑魔法防御课后的作业论文,你是不是被她打了P甚至是T?”
“她给了我E。”
“……我才拿了O,下地狱去吧斯威特。”
(黑色的线)
黑色连接成了一条线。黑色的手套、黑色的衬衫、黑色的外袍,再往上是黑色的卷发、黑色的唇痣、黑色的眉毛。啊,他在心中庆幸,还好海曼·布莱克没有一双黑色的眼睛。
当然对方没有,毕竟他也没有不是么。想要把两个人的关系紧紧贴合到一起,怎么甩也甩不开的话,他们就得步调一致,把自己全身心地投入给对方,需要的默契和配合不亚于一支优雅的双人舞……不、不,不能这么说,绝对不可以这么说。太浪漫了,他们绝对不适用于这样的关系,也绝对不可以适配于这样的关系。他对自己说好了,欧德,欧德·怀特。别那么大惊小怪的,别因为布莱克坐到了你身边就开始理所应当地胡思乱想,现在集中精神——把月长石粉轻轻地洒进沸腾的坩埚里。一剂完美的魔药中最需要的就是不可计量的那个‘恰到好处’,所以每次终教授都评价他都卡在‘很接近了’的边缘上时,他很难不感到打心底的气馁。
黑色的线在他左手侧蠕动……是的、是的,当然了,他知道所有人都是站成一排的在上课,自己右手边还有同学院的同学,桌子对面也有很多其他的斯莱特林,没什么好奇怪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终教授就在离他们两排座位之隔的地方检查其他人的魔药。他们这节课做的是什么来的?他盯着锅里冒着泡的淡蓝色粘液发呆,手里握着的一小支嚏根草糖浆险些掉到地上去。哦!对了,是缓和剂、缓和剂。那种喝完能够抚平人情绪的神奇物品,他发誓,如果这锅能煮成功的话他一定要先给自己狠狠地喝上一管,然后再倒回宿舍床上睡个昏天黑地不可。啊……黑色的线在扭动……他眼皮抽搐起来,用空着的那只手摁住一边的太阳穴才稍微缓解。
别看他,没什么的好看的,集中注意力,别把精华糖浆滴进去太多……书里是怎么说的来着?如果把糖浆滴进去太多,最后缓和剂的口感就会变差,它是药剂……不是什么果冻布丁……没有那个病人会希望自己的汤药喝起来像黏糊糊的南瓜粥,那太可怕了。一滴、两滴,够了、够了!别再滴第三个,就算你觉得前两滴剂量不够也别冒险,煮稀了还有弥补的余地,煮糊了可就什么都没有。直到右胳膊酸痛到无法忍受了,他才放下悬在空中不知多久了的手。周围人声嘈杂,事故频出,每个角落都在随时随地的发生新的问题,没人看到他这反常的举动。
除了海曼·布莱克。他就站在他身边,两个人距离不到半厘米,他有什么理由说自己没看到呢?在他恍惚着,几乎要把脑袋栽进锅里的前一秒,布莱克抓住了他的胳膊,攥得他生疼。
他马上就清醒过来,从镜像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满脸惊愕的倒影。
“为什么这么惊讶?”海曼把嘴抿成一条线,微笑着问道。黑色的线移动到了对方的脸上,现在离他更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他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松手。”他犹豫了一下,随后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小声说到。对方脸上那根细细的黑线扭曲的弧度更大了,他开始颤栗起来,想抬手甩开对方抓住自己的手,但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布莱克的脸上浮现出遗憾的表情,为什么?对方向前一步(他觉得自己应该后退着躲开,可双腿像是被施了石化咒一般的动弹不得)朝他凑得更紧了些,他们的鼻尖都几乎贴在了一起,他大气都不敢出、几乎要窒息了,还好在缺氧前布莱克扭开了头,转向了他煮的那锅魔药。他遗憾地摇着头说道:“太可惜了。很明显你现在急需一管缓和剂,但自己煮的这锅糟糕透顶,完全不能喝。”
“那也不管你的事。”他咬着牙回复道。
布莱克松开了他的胳膊,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的眼睛依旧坚持着盯着对方。果然,没过多久他就看到布莱克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过去……他也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能有什么呢?周围这么多人,这只是节再普通不过的魔药课。他几乎疯狂地安慰着自己,只是为了站到海曼·布莱克的身边。
一锅完美的、透蓝色的缓和魔药正冒着热气,温柔地望着他。那场景实在是太美了,让他挪不开眼睛,也没能注意到身边人脱下手套的举动。
“你现在急需一管完美的……高效的缓和剂。”
他拿起银色的刀,握住银色的刀身,银色的彗星尾滑过。
他看着蓝色的汤,享受蓝色的安抚,蓝色的梦被红打破。
然后他惊恐的看到,清澈的水面上不知从何处滴下许多鲜艳的红……一滴、两滴、三滴……粘稠的红色由点连接成片地漂浮在这片净土上,然后缓缓地被吸收、融合……鲜艳的红色消失了,水面重新变回之前清澈的透蓝色……布莱克拎起袖子,用魔药管从中舀起一剂,递到了他的脸上。
布莱克的右手掌还在流血,鲜艳的红一滴滴地落下,弄脏了透明的管身。
你现在急需一管缓和剂来缓解自己,不是吗?
黑色的线扭动着……它们越来越多、乱成一团,他开始不能理解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了。蓝色的魔药几乎被递到了他的嘴唇上,近在咫尺间,他能闻见那本是安抚神经的香气……如今完全起了反效果,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当场就吐出来……他一把推开海曼·布莱克,跑出了教室。
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END
后记:
感谢阅读幽默且略带惊悚的校园生活情景喜剧(存疑)本篇包含大量与舍友未经探讨自我理解自由发挥的互动,还请多包含。
关于库洛蒂的眼睛和蜗牛的联动借用了冰老师印象绘(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65188/)中的内容,并在追根溯源后发现是街边老狗老师作品(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61922/)中所创造的,此处对所有老师的作品表示喜爱和尊敬。
(库洛蒂还不赶紧把你守护神改成蜗牛x)
另:文中拉郎纯属角色口嗨行为,不计入股市,请大家以各位亲妈意愿为准,感谢!
+展开
首先我喜欢异色瞳然后喜欢小朋友拌嘴……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年轻(?)的感觉真好……欧师傅被到处抓抓的学生生涯,俩人打架但是只有一个人被关禁闭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小小曼还留长发未免太萌了早说过黑白是女同,这下路过的狗看了都要说一声确实是费斯生的了,小桑看看你叔(还没出生)
然后就给押到西老师办公室门口了,每篇海鸥指标1/1(没这种指标)西老师……西老师办公室怎么什么都有啊!!但是很可爱,老婆(不是你老婆)都没关系,三明治会出手
妈呀神经病我的两个人格看完都觉得太神经病了………………呵呵呵最后一份材料是血还用右手拿试管欧师傅sc了而我笑得好恶心。。。还只是贴在嘴唇边没喂呢。。。
最后给努力的阿歪幼儿一个大hug!感动中国2022我先哭了
首先我给球老师的长肝跪下(跪下)怎么有那么多库洛蒂!!万万没想到!!还有很多意外的互动,感谢球老师的福至心灵和欧德给她拉郎(笑死了)感觉一下子多了很多剧情线索可以捡走继续发展用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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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食物的形容来给库洛蒂讲解也太会了欧德,讲得我都饿了(……(立即宣布库洛蒂热爱牧羊人派(草))以及欧德…人好好(??)感觉多少摸到一点这俩人是怎么的相处方式了(虽然还在摸索)基尔特和欧德的友情笑死了…(为了让最闹心的人凑一起让自己解脱笑死了哈哈哈哈哈)(球老师真的太会形容眼睛了(而且怎么写了那么多库洛蒂的眼睛,我学习了(好多画面)仿佛库洛蒂失忆的童年记忆回来了(草)欧德真的很哥哥般地讲解了;没想到,库洛蒂你让欧德记住你的方式是对蜗牛分外恐惧(不是)这两人的相处真的让我意外的感觉好自然,这就是欧德的万人都能聊得来的力量吗(摸下巴))这些年来被库洛蒂骚扰,辛苦了(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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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曼和欧德啊啊你们——这股是可以买的吗(不管如何我先买一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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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尔维娅原来是这样的老师(原来是这样的老师(好会辅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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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说一句,诺ba曼——(欧德:等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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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每一段不同的小标题有种写意随笔的感觉!(不会讲话的人只能憋出这样的话)
*存在部分背景剧情捏造,仅作为故事内容存在,与企划主线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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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你。
是在三把扫帚吗?在对角巷吗?在霍格莫德吗?还是在奥利凡德那老店主的魔杖店,尽管从战争刚开始时他就把破烂的咖色大门跟曾经纹有美丽烫金的招牌一起用复杂到根本没必要的魔咒给一层又一层地锁死了。窘迫的店铺像被罚站的孩子,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也更不知道惹怒了谁,但回过神来时已经独自在空荡荡的街头伫立许久、停滞不前,带着比死亡还孤独的寂静站在那儿,不被任何人所眷顾。在停战令下达前,不管你信不信,但我记得很清楚——我们路过过这家看似被遗弃了的奥利凡德魔杖店两次,分别是1943年和1947年,我想我只要说出这两串数字你就能回想起它们意味着什么、当时发生了什么,所以没必要再赘述。没必要一次又一次地撕开那些好不容易才愈合结痂的伤疤,也没必要为了短暂、病态的快感去折磨活下来的人或扰乱永远不会再醒来的人们的清梦。可无法否认的,我又的确矛盾的希望你还能记着在很多年以前,在漫长到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雨季里,我们藏在利特尔伍德老宅的阁楼上拉扯衬衣和鬓发的岁月,还有我把头放在你的大腿上接受手掌温柔地爱抚时响起的那些低声呢喃。你当时说一切都是必要的,语气坚定,直到现在我都会从这样的梦里惊醒。
你不知道的是1952年,条约签订的当天其实我没有去给安玻尔·奥斯汀扫墓,我只是不愿意呆在霸占了霍格莫德村的那群领带打到像是勒在了喉咙上的人身边而已。但转念一想,你也未必是不知道,只是没有问我去了哪儿而已,因为答案连我自己都不能讲清,所以我选择去了对角巷,希望被一块儿用风吹落的瓦砾意外砸死。在人手不足的年代即使修复队的巫师们并不擅长甚至从未参与过战斗,却也在这个至关重要的时间点里被召去做了安保工作,在我两侧摇摇欲坠的商铺们发出蜘蛛网在半空中摇曳和冷风吹拂空洞时才会发出的萧条的呻吟,但人们是不会介意这份衰败拖延上几天几个月的,毕竟这里被清空也有了太多年。拥挤忙碌的脚步声追随着47年连夜打包好行李回家的学生们一起步入蒸汽车头的深处,渐行渐远,最后留下过于富足的空地,给互相仇恨的我们铺满尸体。我伸出手,用指尖蹭过凹凸不平的墙面,感受到的不是冰冷刺骨的寒意,而是令人反胃的温暖……对角巷的墙壁宛如活着的某个生物,在我的手指下流淌、蠕动。在最新一次的战后复兴大会上,我是否真的提议过把这里改成公墓、将商业街的功能迁去别处?我记不清了……如果我说了,人们大概会把我当做疯子从会议厅里赶出去……又或许不会。因为他们完全明白我在说什么,没法对真相视而不见。我们之间的不同只有我讲出口了、但他们没有而已……没有什么病不病的,我们早就都疯了。
在路尽头的死胡同里遇到奥利凡德完全在意料之外,于是结结实实地把我吓了一跳。不止呼吸停滞、胸口紧缩了几秒,还下意识地将前进的脚步连连后撤,弄出的噪音在安静到吓人的空气中分外刺耳。也是因为这点,老店主停下了手中急切挥舞的魔杖,睁大了眼眶紧地盯着我,有趣的是在我毫不畏惧地回望过去同他对视时,真的有一瞬间想破口而出、问他此刻看到的我究竟是什么模样的。当然,我知道他根本就不认识也不知道我是谁,我的魔杖甚至都不是在这家魔杖店里买的,可那双浑浊的眼睛实在是太亲切,弥漫着这代人最熟悉的鲜血、阴谋和欲盖弥彰的气息,让我下意识里兴奋到牙齿都打颤,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地拿出了我的魔杖——四年级的时候我们就聊过这个事情,你躺在魁地奇球场的观众席上懒洋洋地跟我说,赤杨木的特性是乐于助人,但偏爱寻找与自己有相反性格的主人。我坦然承认,说是的,我小气、吝啬又心胸狭隘。你笑得极其夸张,整个人都剧烈颤抖着,却在我愤怒地起身离开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伴随着惊呼声,两个人一起滚落到座椅下潮湿的阴影里接吻——在和奥利凡德相遇的夏天即将结束的清晨,我在干燥的暖风中无法停止自己的思念。
……但我是在那个时候想你的吗?是站在间隔了12年后准备重新开业的魔杖店门口,看着老店长艰难地清理着一层层反复叠加在店门上的防护和门锁咒时想起你的吗?思念、怀念和想念是三种不同的东西,而我又觉得自己所说的‘想你’是更不同于这三种感情外的又一种无法解释,所以我离开了。临走前脑海中划过两颗诡异的流星——一颗绿色的窃窃私语,说它觉得奥利凡德魔杖店上的那些咒语其实根本不是奥利凡德本人施加的。难道不该说更有可能,老店主根本就没离开过魔杖店一步、也没抛弃过这里吗?——我无法回答,因为明白自己即使看见真相也无能为力。于是另一颗紫色的便只带来了半句忠告,说:他正看着你。对它我可以鼓足勇气回答说:我知道,我知道那天奥利凡德是看着我离开的。因为不这样他就没法确认自己见到的究竟是人还是幽灵,没办法获得自己此刻还活着的证明。我知道。
或者……我是霍格沃茨自修好后重漆过三次的铁门外想你的?还是在名为家的建筑物前?说实话,我分不清。家这个字眼让我觉得很遥远,倾诉时它的音节会像摄魂怪的吻一样落在我的唇上,好将灵魂生生撕裂成两个:一半是永远处于被死亡不断啃食中的我,另一半是去往了凡世从其他人身侧经过、行尸走肉的我。在诺曼的酒吧里,帕斯卡坐在对面看着我,吧台满了,所以我们只能舍而求其次地坐到餐桌旁。菜单上都是些加了猛料的硬家伙,否则在现在这个世道,喝与不喝根本没区别……他点了一杯两耳草龙舌兰,我喝的是月长石波本。当然不可能用真的药材做配料,帕斯卡只要闻闻味儿就能断言这两个的真身分别是薄荷和姜根。他坐在我对面,虽然不比吧台受我们喜爱,但方便了我不必再纠结左右朝向的琐事。从他的绿眼睛里我能看到两个自己的倒影,右边的并不真切,唯有左边较为完整的倒映出了我整张面容。占卜师的眼睛有一种特别的清澈,我总是好奇这是否跟他长期呆在麻瓜世界的出身有关,我能从草绿色的湖面上看到单片镜卡在面颊上时留下的红色凹痕,我想我早晚有一天会习惯它,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我喝了一口酒杯里的东西,用琥珀色的透明液体把幽灵吞下去。
他开始说话了。我用右手像八爪鱼一样地扣住杯子上端,认真聆听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想我喝的实在是太多,以至于他说得越多,我越是能从他的话语里听出原始的印度口音,当然、我这么说并不是想证明什么。我不是想说我听不懂他说话了更不是在歧视他,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又真的无限接近于一位酒鬼会说的醉话,但帕斯卡和他的口音真的令我怀念——最开始,我们都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虽然世界确实处于动荡之中,但麻瓜们才是主要该操心的那批人。我们是巫师,更加高效、便捷,聪明。我们都相信只要调节得当,世界和平的美好愿望最迟也能赶上圣诞节的最后一趟班车。其实当时对于未来每个人的概念都很朦胧,毕业就职规划时说的‘奉献’和‘改变’都只是激动人心的一纸空谈,你大我两岁,在战争的苗头刚破土而出时就正式意义上的投身其中,所以看不见霍格沃茨整整一层的教室都被霸占成参战动员的演讲室的盛况——或许难以置信,但我敢放言当时大部分学生的兴致高昂并不是为了一墙之隔外正在进行的战争,而是因为每一天都能见到来自不同地区不同国家的巫师代表,听他们分享异国他乡的知识和趣闻。尽管战争后期,我和我们也都见过很多出身其他国度,因为使用了翻译魔咒导致讲话带有极为突兀的口音的外国巫师,但这些人的数量也远没有41年7月到42年1月那段时间中霍格沃茨的来访者们多。
我甚至见过一位自称是来自南极的巫师,他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没去享受站在演讲台上饱受万众瞩目的感觉,反而偏爱独自呆在黑湖旁边做自己的事、打发时间。我见过他和人鱼讲话,样子十分亲密……甚至让人感到温馨。我也记得他满头乱翘的发丝在月光下闪烁的色彩,那一种绝对的纯白。无论是谁都不能直视其太久,否则火点就会跃入你的眼眶、灼伤眼球……直到50年开始和美国魔法部合作,遇到位热爱吹嘘的同僚讲自己环球旅行的见闻时,我才知道了雪盲症这个东西和它的原理。我有点记不清那个美国人的名字了,可能是叫乔纳森吧……我问过他是否清楚南极地区的巫师驻地跟负责人,他用一种非常古怪的眼光打量着我,搞得像我在说没头没尾更没人能听得懂的梦话一样……但我始终直直地盯着他……乔纳森就屈服了。他塌下肩膀,接着又重新怂起说,啊、女士……据我所知那地方并没有巫师……您看,在广袤的冻土层上是没有固定的居民和国家的,如果真的有巫师,也是其他地区派遣过去的。南极的巫师是不存在的……但我确实听过些来自麻瓜们的传闻,据说芬兰人曾组织过一支半官方性质的船队准备横跨南极,勇气可嘉……想象力丰富,当然最后他们失败了。很多人死在了南极,只有那么一两个人平安回了家。所以南极虽然没有巫师,但我不能断言南极没有幽灵……
帕斯卡开始叫我的名字,试图把酒杯从我手里夺走,我的上下眼皮都像被施了禁锢咒一样地睁不开了,手指的反抗也仍旧固执,还好他是个有耐心的人。你看,这就是为什么我总跟你说,得多交点朋友。朋友能弥补你身上缺少的东西,也能告诉你,我们的身上又到底少了什么……帕斯卡想把我从座位上扶起来,但被我拒绝着推开了,我可怜的朋友,愿梅林保佑他。我坚持自己撑着桌子站起来,结果踩到了邻桌无辜人的脚,虽然我已经醉的不行,但还没有失去全部意识,至少还有道歉的力气。她宽宏大量原谅了我:别在意,朋友,明天会更好……帕斯卡带我走出了酒吧,1月寒冷的空气和雪花融化在我们滚烫的面颊上,我死死地抓着他的手,像除此之外不能再抓住别的东西那样绝望。
你酒量真是要人命,维,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点了头,但控制不好力度,不知道自己的动作看上去跟纹丝未动是否有所不同,还是像激动起来的打人柳。我对帕斯卡说在霍格沃茨的校门口就应该种个那玩意当看门的家伙,可真是个好家伙,他说会有这么一天的,不知道究竟是为了安慰我、还是在认真地说,毕竟帕斯卡·库特纳在占卜方面也是个不属于前者的好家伙,我知道有人甚至为了这事儿绑架过他,我的朋友真是有精彩到死神都舍不得将其带走的一生。我们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接着在错误的地点,我陷入了纯黑色的沉睡中,直到帕斯卡把我摇醒。那时头顶的天空颜色暗了许多,我的神智也恢复了一些清明,只是头痛欲裂的痛苦还在持续,否则这一出闹剧也能被冠名是《皆大欢喜》。你叫我起来干什么?我幽怨地看着他,一边摆弄着右眼滑落的镜片,帕斯卡盯着深沉的夜幕没有说话,只是扬了扬下巴——随着他的目光寻去,我看到一颗流星此刻正在以负135的角度朝地平线飞去。他也仿佛猜到了我在想什么似的,自然地开口说我看过了,这颗砸下来不会死,姑且可以一看。
在我脑海中始终不能被排除的、有这样一种可能,是我其实正站在星星上想你。我,30岁,生日在365天中没有意义,在黎明到来前赤脚站在被盛夏沉闷的黑夜烘烤至温暖的堤坝上。你,32岁,在月亮远去的海岸线上露出一个头,从并不寒冷的海中缓步走回滚烫扎脚的沙滩陆地上。所以确实有这样一种可能,是我其实是是站在星星上想你的。
你从不会让我流泪,是吗?即使你是白色的。
你走进卧室来,劳蕾尔在隔壁睡觉,或许她睡了,或许没有。没人规定孩子不能撒谎,也没人规定大人必须有能看破孩子谎言的权利,我们都有一无所知的权利,那是一种总可以获得宽恕的万能权利。你走进卧室来,没有把门关好,摆在客厅里的坩埚还在咕噜咕噜地煮着配方奇怪的魔药——成为劳蕾尔的妈妈后我看过很多童话书,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也能和其他母亲一样坐在床边给自己的孩子背诵带来一夜好梦的故事,轻轻拍打着他们的被子说然后呢……我会吻你,所以睡吧……睡吧……所以我知道,麻瓜的童话里经常把女巫的魔药说成是惊悚可怕的东西,把液体的沸腾描写为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响。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想呢?我几乎迷恋魔药煎煮时的声音,认为它们最让人安心,如果可以,我甚至想听着这奇特的乐章入睡——你没有合拢门,外面鲜红色的光就这样泄露进来,霸占了大半间屋子。西尔维娅,你问我,你在干什么?我没有回答,背对着你,手上的动作一秒都不曾停顿过,将你和你的话语都视为一无是处的空气。你生气了,叫我住手,但我没有。我怎么可以停手?
我很高兴你能向我走来,你绝对猜不到,当你抓住我的双臂、强迫我面朝你的方向时我有多开心,心脏跳得多热烈。但这份甜蜜都没有坚持住30秒,我的目光就从你的脸上移开,飘向了你身后的墙面——我习惯了孤身一人时不点灯,如果不是为了整理资料,连蜡烛我都不会用,所以这时你肯定要问了。你会先叫我的名字,然后再问:为什么不用魔杖呢?最便捷、实用、适合我们的生活方式浓缩在短短一词的荧光闪烁上,相比之下,火太是不稳定和危险的结合体了,没有哪个巫师会想主动要她。可假如我说,我之所以使用火,就是为了她的不稳定和危险、就是为了被她所伤呢?你会怎么回答我?你的视线也移开了,朝我看不清楚的右边移去、藏起。我的目光还停留在和你相反的左侧,看着沉默地站在我们身后的卧室墙壁,从门缝里漏进来的红光还在。它们本该和原先占据了屋内的阴影互相撕咬,可后来不知彼此说了什么,结果两股毫不相干的绳子反而一拍即合、合为一体……暗红色的粘稠物从我们的房梁上滴落,沿着壁纸弄脏了贴墙放置的衣柜和地板……它们在地上扭曲地抽搐、蠕动,散发着难以忽视的恶意,即使并没有真的朝我们走来,我也觉得它们一直在看着我们。你能看见吗?它就在你身后,看着你、看着我。为什么你看不见呢?
西尔维娅,把它给我。
不,绝不。真奇怪,你碰我的时候,我牙齿都在止不住地打颤,为此不得不闭紧嘴巴、假装自己很好。可真等到开口时,语气又那么平静,我甚至害怕自己、不认识自己了。
求你了,把它给我吧。你的声音没有变化,但我能看到那两片惨白的唇正在颤抖。
不。
我们保持静止了几秒,盯着对方的左边或右边,然后你突然笨拙地出手,想抢走我手里的上诉书,我用最快的速度把纸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咽了下去。羊皮纸粗糙的边缘可能划伤了脆弱的口腔内部,但我没有停下,依旧弯着腰把那东西拼了命地往下咽,好像如果能吞下这寓意着反抗的文书,我们的愿望、我的愿望就能被完成。我明知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你松开了抓住我的手但没有走开。我知道你在看着我,和我看着自己太久没有打理过的长发悬浮在地板上方仅仅几寸地方一样,充满空虚的憔悴。那时我想问你,你留下来没有扭头走开究竟是因为不想离开我,还是以为我哭了所以不敢离开?等重新直起腰板看你时,我无法从那张无限近似面具的脸上读出任何答案……你的双眼终于不再有任何斜移地朝向我,即使目光并没落在我身上,在那几秒种里我还是以为你有可能抱住我、亲吻我的。幻想刺激着心脏疯狂跳动,身体都变得滚烫……你究竟在看什么呢?你没有说话,离开了我们两人的房间,这次你关紧了门,鲜红色的光消失了……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了笼罩我的阴影,和我身后即将熄灭了的烛光……我又是一个人了……
我又是一个人了……去年冬天那个已经无法挽回的清晨,我倚在床头上看你收拾行李。两件你特别喜欢的毛衣在长毛地毯上跳着愚蠢的踢踏舞,我专心致志地看着他们,几乎要听不到你在说什么了……你说伊法魔尼有你战时认识的老朋友,所以没关系,他们不在意他身上发生的事,会好的……换一个更友好的新环境或许更适合两个人思考我们与自己,还有未来。劳蕾尔在院子,她的脚步声比普通的孩子要重很多,听起来像深陷沼泽中苦苦挣扎的人。你翻来覆去的话语让我感到厌倦了,我疲惫不堪,好几次都想合上眼就这么睡下去。你高挑的人影即使正配合着旁边来回漂浮、移动的物件一起手舞足蹈,在我眼中却也不过是几颗模糊的光斑,我没有真的睡着的原因始终只有一个……屋里太冷了,你不这么觉得吗?我们没有壁炉……没有点火……床上没有毛毯,我赤裸的脚腕露在外面,被冻得早已麻木,所以我不能睡,在这样的情况中睡着,是会醒不来的。要怪就怪今年冬天太冷了吧。你把手帖在我的额头上,问我之后的打算……我说我可能还是得回霍格沃茨,费格斯先生都那么说了,我再不去就不礼貌了……帕斯卡会和我一起,你还记得他吗?被预言成本世纪最伟大的占卜家的那个他,我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问他安玻尔·奥斯汀的尸体究竟去了哪儿……你摸着我的头发听我断断续续地说,用上了十足的耐心。好呀,都很好……和帕斯卡一起去吧,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你亲了我的额头,当是最后的告别,再然后你走了。甚至等不到平安夜,等不到我们一起过完圣诞节,你就走了。你走了,我又是一个人了。
劳蕾尔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停下了,世界寂静得像刚出生一样,迪耶莱轻轻地拍着我的脸把我叫醒。西尔维娅,下一节是你的课,好姑娘,别再睡了。如果要我给你代课,你就得帮我上魔咒课,如果这都不能阻止你偷懒,我就只好把你拖到决斗场去了。
就这样,我还是回了霍格沃茨,只是没有告诉你,尽管离开学只剩两三天的时候我几乎疯狂地给你写信、又撕掉、又重写,反反复复举棋不定地折腾了好几次,但最后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选择不寄出肯定的答案的这一步。你在伊法魔尼会想起我吗?我从没收到过你的信,只寄托了只言片语的明信片比我们女儿的衬裙还要轻。我和帕斯卡回到了霍格沃茨,你都没法想象开学季究竟有多忙,我在整整过了三个星期后才抽出时间去给安玻尔·奥斯汀扫墓,尽管过去了那么多年,却什么都没变过,真是骇人听闻……你还记得她那泥土之下空无一物的墓碑是何等虚无地伫立在霍格沃茨身侧的吗?你认为她会为她流泪吗?你认为她会为我们流泪吗?你认为我说到的那两个她都会吗?请给我写信,回答我。
迪耶莱也来了,她在拉文克劳担任院长,虽说归根结底这是她妈妈的安排,但我总觉得其中也该有她自己的打算在里面才是。总之,像我常说的那样,现在是动荡的年代,行走在土地上的只有必须长大的孩子,和不健康的成年人们……她又比我们上次见面时又矮了一些,但并不显得为此焦虑,所以我就没提现在看她已经要低着头的事,但分院仪式结束后的聚餐时我倒是跟她讲了很恶劣的笑话。我告诉迪耶莱,如果她再这样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束手无策、置之不理下去,未来劳蕾尔就要做她的教母了。讲道理,这个笑话确实挺无聊的,但全当是为了我,她还是耸耸肩嘟囔着回应了几声,我想我会一直爱着她,就算她最后变得比豆粒儿还小也是。人越小,就越自由,等那个时候她不论是选择随风飘走的结局也好,跳进大海的旅途也罢,我都会觉得很好,只要她能告诉我要去哪儿就够了,只要我能看到她是怎么离开的就好了。
有时她会邀请我去她的办公室坐坐,相当于表达对我的关心,虽然我们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分别坐在单人沙发或是毛茸茸的地毯上各忙各的。阿迪杰先生在我们身边走来走去,偶尔打翻一杯凉透了的红茶展示自己的存在,迪耶莱只会在它做这等蠢事的时候一声不发,稍微挥动下手中的细木棍把污渍和碎片打扫干净后就当无事发生。此外,除了坩埚下燃烧得噼啪乱响的柴火外,屋内就只剩下纸张翻动时的声响——那么安静,像是想让我就此忘记所有的疼痛,像是想告诉我人生就此翻页、进入新的篇章一样。然后夜深了,迪耶莱枕在我的腿上睡着了,她的黑猫凭借着天生的优势在消失在没点灯的屋子里,不知所踪。我抬手将豌豆公主的粗制滥造的短发挨个抚平,打发无法入眠直到清晨的这段时间。
与霍格沃茨重逢前我专门去见了趟诺曼,他家离学校并不算近,我曾一度担心他儿子上学的路程问题。那天酒吧里只有我们两个,简直像为这场谈话特意打烊了,虽然那是不可能的——诺曼·怀特不是那种有细腻心思的人。很多人说他应该没有心,对此我确实无法反驳。他是难以理解的,有时你甚至会忍不住怀疑,到底自己的理解能力太差了、还是他真的没讲明白自己想表达什么……于是久而久之,我更倾向于诺曼根本就没想好要说什么,或者说他什么都没想,所以也什么都没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在乎这个世界的规则、也并不打算遵守社会的秩序,我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在44年的塔克兰顿防线上,他叼着烟肆无忌惮地站在我旁边,乱挥着手给我讲鼻涕虫们会从哪边来……美国人又在哪儿……魔法部的一线在哪里、后勤部队又在哪儿……完全不受上腾的烟气干扰地睁大了眼。我接过人生中的第一只香烟,就是从他的手里。
你想喝点什么?他用抹布擦着手中的玻璃杯,即使它已经透明到快消失也没停手,干燥的布料和器皿摩擦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和人穿着靴子从厚厚的雪层上走过,脚底会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一样。我回绝了他,点上了一根烟,不了。我说,明天就要去学校报道,我不希望第一天就给那群学生自己的院长是酒鬼的坏印象。你也不能要求我讲事实,如果非刨根问底,最终的答案就是所有人都是酒鬼、所有人都酗酒,所以不……今天我真的不喝了,至少今天是真的不,为我点上这支烟吧,只要你真的做了,连忏悔我都能听你说。他终于放下杯子,盯着水槽看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在柜子里找了半天才翻出一盒火柴,我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诺曼戒烟和我空口无凭的宣言并不相同,而是真的已经快9年没碰过那烟熏火燎的坏东西了,其毅力值得敬佩。他熟练地划着一根火柴递到我嘴边,用近似消失般的声音说我们必须尊重每一种东西的起源……巫师的东西要用巫师的方法对待,麻瓜的东西也必须用麻瓜的思路去使用……想抽麻瓜的香烟,就不能用魔咒;想点燃巫师的壁炉,就不能用火柴和木头。我同意这个界限分明的梦呓,想起第一次跟你躲在战壕里抽烟那回:两个本就紧张得神经过敏的人为了是用‘火焰熊熊’还是‘霹雳爆炸’而大吵一架,最后一个烧伤了嘴角、另一个被切断了脸侧的鬓发,两败俱伤使我们和好如初。你捧着我的脸看有没有被弄伤其他地方时努力调侃说幸亏这张脸没被弄破相,否则实在是可惜了,于是我在你鲜红色的嘴角处先是不轻不重地咬上了一口,随后才伸出舌尖轻轻舔舐过那温热的伤口。现在我已经记不起自己是第多少次抽烟,用诺曼擦得反光的吧台桌面看到自己脸上沟壑般的伤疤时也不再回忆往事,但偶尔还是会为帕斯卡感到遗憾。我知道他如果在场,必然能从我们唇间两股盘旋上升的烟雾里看到尼罗河的终点——悲剧的海堤坝。
我问他是否还在遵循着只有自己知道有何意义的誓言?不管不顾地先抽上10年的烟,再不顾一切的戒掉10年,接着再抽上、再戒掉……诺曼的回答是是的……所以再过一年他就能重新变回旁人曾经熟知的老烟枪。我透过他鼻梁上那只金漆已经脱落得七七八八的眼镜,没捕捉到他的眼睛,只窥见左侧鼻翼上竖直一排的两颗小痣。他们才更像是他的眼睛,或者说其实本来就是——他开始主动解释起为什么要等的原因:你看,西维……如果你拿10年做人生分割线,活着的时间就会变得很短,从生到死的路途也显得不那么沉重了。我毫不犹豫地反驳他在胡扯,十年本身和巫师的寿命都很长,所以这种说法只适合麻瓜,和自欺欺人的逃避者。他摇摇头,重新拿起水槽边的杯子开始擦,烟卷还在我下意识抖动的手指尖上燃烧。
你儿子怎么样了?
欧德吗?他很好。
这个‘很好’是以什么标准得出来的?
他现在长得更像他母亲。
我咬住剩下不多的烟尾深吸了一口气。
我说的话你可千万别不爱听,那孩子先是和你不像,又是圣诞节的时候也不回家……梅林再上,虽然你们家离霍格沃茨确实有点远,但也还在苏格兰的范围里呢,没麻烦到哪儿去啊……他能有什么不乐意的?虽然校长总说现在这批孩子是本世纪最纯粹的新生代,但他是乐观主义,我们又不是。你总得承认,多关心一点不是什么坏事……
他确实长得很像他母亲,我说过了。他的声音里难得的透露出了清晰的怒意,以至于我的心中都没产生苛刻的责备,反而觉得欣喜。
所以你和她——我是说欧德的母亲——你们是在战后离的婚吗?
我们并没有结婚。他扭过头望向橱窗外的大街,外面开始下雪了。离婚是最可怕的事……他好像这么说了,也好像只是我在臆想,无论如何,我没再说话。
抽完烟,我的拜访也就结束了。诺曼送我到门口,风雪还在继续,我披上兜帽向他告别,却被他意外激动地握住了手。
我要订正自己先前的话……你说得对,生命的时间是不会仅因为看着而变短的,我们现在所有的努力,只是为了让活着的时间看起来不那么漫长罢了……
他看了好一会儿我的眼睛,最后带着遗憾的表情松开手,缩回了他的木屋里。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我始终看不到里面的光景,眼前只有密不透风的黑色,一如刮伤我耳畔的无情寒风。
走出去好一段路后我才想起那天是圣诞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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