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划一期完结!】
日本江户时代某年,就在樱花初开的三月,人们迎来了百年一遇的影祸之祟,整个江户城陷入一百天的长夜,而被人类俗称为妖怪的萤者们也随之出现。
但无论是生命短暂的蜉蝣,是终于能获得人形的灯九十九,还是贪恋人间的夜明神,这都是难得的良机。萤者为了不成为影祸的食物而依靠着人类,人类为了内心不被黑暗吞噬也无法离开萤者。就在这样彼此依赖的一百夜里,两者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
然而这一切都将会随着长夜结束而改变。萤者和人类,这份爱恋终能修成正果,还是随黎明化作往事?而你又是否愿意为了与恋人长相厮守向神明付出献祭? 一期一会充满抉择的爱恋,就此开始。
【半架空恋爱企】
【场外小组:http://elfartworld.com/groups/873/】
惨烈的撞车现场,平行时空的再次相遇(
就把这章当做附带的omake来看吧(((((正式的剧情请等待深影的赶工!
#论缺少沟通的严重性##手快一时爽撞车huozangchang#
万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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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长兄的担忧,日向并不再继续辩驳了。
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抱着装着梅干的小罐子。虽说已到了午间,街上的行人今天却格外的少。或许是对于这异样的长夜心存忌惮吧,平日里在街上玩耍笑闹的孩子们也大多被拘在家中,长屋的通巷里门户紧闭,街上点起灯的多半是些生意人,小食摊生意惨淡,店主人靠着自己的小摊子,拢着袖子冷得发抖。
日向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对于天鹤在提及这位同神社有着生意往来的医师时流露出的些许犹豫,她说不上明白,但也并非毫无感觉。
这位黛医师虽然双目失明,但不同于一些半路出家、今日行医明日便披上袈裟做个云游僧人的医生,他的医术是可称得上精湛的了。再加上对待病人时态度也十分温和,在这一带也算是小有名气——况且这名气,还不单单表现在行医治病上,据她本人所知,就连在神社里帮忙的巫女中,暗地里也有不少是中意这位青年医师的。
不过要说到日向,虽说也的确认为医师本人温和守礼,但不知为何,她对这个安安静静的人总是有种隐隐晦晦、说不出口的畏惧。对方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存在感却异样的强烈,而等到旁人仔细去看时,却又突然寡淡下去,变得抓不住碰不着了……日向有时会觉得医师似乎只余一副空壳,所有一切都穿过他,流向旁的什么地方去了,在他的身上则留不下半点痕迹。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无法回答。
她想着想着,不自觉的就想到了只见过两次的另一个‘人’身上。
要说温和的话,那位闪电的夜明神给人的感觉也相当温和啊……
正努力的回忆着印象中的夜明神,忽然有什么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黑发的巫女惊得浑身一颤,险些将抱着的罐子摔了出去。
反而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闪电的夜明神尴尬的收回手,有些无措的笑了笑。
“抱歉抱歉,我好像又吓到你了……”(咦为什么要用又
略感挫败的垮下了肩膀,藤原深影走到巫女身边,同对方并肩而行,“因为看到你好像在想什么心事,感觉这么走在大街上有点危险,所以……”
他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行为。
事实上,深影已经默不作声的观察了巫女好一阵子了。对方提着一盏小灯,走路的步子时快时慢,面上的神情也变来变去,一会儿深沉的拧着眉抿着唇,一会儿又叹着气开始摇起头来,直到看到这姑娘脚步轻快的开始傻笑起来,他这才忍不住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
……只不过没有想到这姑娘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就是了。
而对于日向来说,刚刚才想到的人突然一下就出现在自己眼前,与其说是浪漫,倒不如说更像是大白天见了鬼……
其实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真巧啊深影先生。”想想自己刚刚的反应,巫女有些惭愧的红了脸,“刚才真是太失礼了……”
“哪里,是我唐突了。”夜明神笑着摆了摆手,他瞄了一眼日向手上的东西,好心的提议,“需要我帮你拿吗?”
“我没问题的!”
为了增加可信度,日向这么说着还扬着下巴挺了挺胸,这副摸样看得深影忍不住稍稍偏过身去偷笑起来。
他突然就对这个小姑娘有些好奇起来。
“可以问一个有些失礼的问题吗?”夜明神偏了偏头,在看到对方点头应允之后,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巫女一番,“浅见小姐……今年多大了?”
身材娇小的巫女显然没有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圆睁着眼睛愣了一愣。
她本就生着一张白嫩的娃娃脸,圆圆的眼睛,小而精致的鼻子和唇,再加上小巧的身材……深影不免有些拿不定主意,也许小姑娘今年才十三四岁,也可能更小一点……
他正暗自猜测,就听对方回答道。
“我已经十六啦……等等深影先生,你那是什么表情?”
深影条件反射性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意识到自己一时不留神,将内心的惊讶摆在了脸上。
“浅见小姐……”
夜明神面色有些微妙的掩唇轻咳了一声,“是不是经常有人说你……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要小一些?”
日向抽了抽唇角,有些丧气的微微偏开视线,“啊哈哈,不用这么客气深影先生,是经常有人说我看起来像是小孩子呢…………”
“咳,我不是这个意思!”
深影立刻澄清道,虽然他的确也这么想过……咳咳,但要是这么说出来那也未免太伤人了。
这样的态度日向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因为天生生得小的缘故,在进入足以被称作少女的年纪后,就一直面对着这样的烦恼。
“请不要在意。”她反而安慰了一下看上去有些抱歉的夜明神,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来,“现在还处于生长期嘛!我今后一定还会长高的……一定会的!”
攥紧了手上的灯笼,日向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在安慰夜明神,还是在安慰自己……不不不,不能这么想,她要坚信自己一定还能长高才行!
她满心雄心壮志,陷入了自己未来身材高挑相貌成熟的美好幻想之中,过了好一会才注意到原本走在身边的闪电夜明神不知何时不见了,她茫然的停下步子左右张望了一番,这才看见对方手里捧着一只食袋朝她快步走了过来。
……等一下,这一幕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
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一大包天妇罗的深影快步走回那提着个小灯笼的小姑娘身边,他朝对方扬了扬手中炸得金黄焦脆的天妇罗。
“要吃吗?”
也不等还没反应过来,只会傻愣愣的咔吧咔吧眨眼睛的日向回答,夜明神捏起一尾大虾,朝她的嘴边送过去。
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抱着罐子,日向想也没想就张开嘴,在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之前,她已经一口叼住了对方送过来的炸虾,同深影面面相觑了半晌,才嘴巴一动一动的咀嚼起来。
眼见着小姑娘嚼了半天,最后仰头一甩,将最后一点小尾巴也一口吞了下去,深影兴致盎然的又捏起一块蛤蜊肉,朝她眨了眨眼,“还要吗?”
对方龇着牙羞愤拒绝了他,“不、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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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33的描述完全是个人感觉,具体33这个角色是什么性格,当然只有亲妈知道。
日向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
真是奇怪的事情啊。她脚踩在地面上,却带出了一地细细的荧光,这蒙蒙的黑夜并不叫她如何畏惧,只要挥挥手,面前便微微亮起来,如星辰般点点飘落的光屑落在她身上、消失在她眼前。
叫她不安的是潜藏在暗处的一些‘别的什么’。
她一时间似是被人强迫着奔跑起来。无暇思考朝向何处,也不敢回头去看那仿佛吹息在自己脖颈的冰冷呼吸,只是直觉的逃避着躲闪着,因恐惧而难以呼吸。日向只觉胸腹中如灌铅水,心脏被这股恐惧紧紧揪住,奔跑、奔跑,前方的黑幕似无穷无尽,指引的光芒却一丝也无。
她猛然间停了下来。
在距离一步之遥处,本以为无穷尽的前路突兀的消失在更加浓重的黑暗之中,化为深不见底的漆黑悬崖,张开巨口等待着吞食落下之物。
日向突然间奇怪起来。自己为何会走到这般境地呢?身后那呼吸属于何人,令自己感到恐惧的又是何物?
她茫然的盯着足下摇摇欲坠的峭壁悬崖,忽的又恍悟起来。
是这样的。没有错。
所有她所畏惧的她所躲避的,将自己逼到这危崖之上的——不正是她自己吗?
可怕的不是黑夜,而是——【——】
她面上一点点绽开奇异的笑容,眉目间的畏惧散尽,满心欢喜的朝深黑的悬崖迈出了步子。
——有什么人从背后一把拉住了她。
*
浅见日向在一片黑暗中醒来了。
内室漆黑一片,从窗外投进薄薄的一层月光,这光辉没有丝毫温度,她头脑昏沉,扯紧了被褥将自己严实的裹了裹,即使如此还是觉得手脚冰冷,发根处却又黏腻得难过,说不出是冷还是热,日向小小的抽搐了一下。
她再次醒来时,看上去仍然是夜半时分,然而人却奇怪的清醒起来。
今天的黑夜……感觉格外漫长啊。
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索性爬起来穿好衣物收起被褥,方一拉开障子,三月的冷风便倒灌进室内,被这仿若针扎的凉风一吹,日向的思维终于清楚起来。
她猛然间想起,这三月的第一日正是坊间传说的百年一次的长夜开始的日子。
‘影祸之祟’,将要持续百日的长夜。
“难办啊……”
小声自言自语,黑发的巫女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转身进屋提了一盏灯笼,朝每日同家人吃早餐的屋子走去——从天色上是没法分辨出现在究竟是什么时间了,姑且就当做是早上吧。
神社中一如既往的安静,似乎是黑暗的缘故吧,人从脚跟处一点一点的冷了起来,好似有凉气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般顺着脚踝攀援而上,在肢体间缓慢的游走。
日向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这一幕隐约让她有些许熟悉的感觉,似乎在不久前的睡梦中,她也曾经历了相同的场景……
但是梦中到底见到了什么呢?不论她如何苦想,到底还是没有结果了。
浅见日向最害怕黑暗。这是身边熟悉她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她总觉得在那不见光的暗处似有着什么有生命的东西在蠕动,总像是有一双她看不见的眼睛,那视线从暗中的每一个角落隐晦的刺向她,只要稍不注意,那毒蛇便会吐露出致命的毒牙。
她朝食桌处扬起灯笼张望了一下,意外的发现长兄天鹤刚刚吃完早餐,正收拾着自己的碗碟。
“早啊,天鹤哥。”
总算是不用再一个人单独置身于黑暗中了。日向如释重负的松下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灯笼小跑着凑到大哥身边,“今天真是不习惯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浅见天鹤戏谑的谈了谈妹妹的脑门,转身到灶边盛了一碗味增汤,他拿木勺搅了搅大锅中的汤,动作迅速的又挑着捞起一勺蚬贝来加进腕中,然后将之推到了盛好了白饭的妹妹身前。
“现在已经快要中午了……给。你起得太晚,味增汤都只剩下豆腐了。”
“哼哼……”
用筷子捞了捞自己满满一大碗配料丰富的味增汤,日向满足的翘起唇角,决定不和只会在嘴上欺负人的长兄一般计较。
她喝了一大口汤,又从罐子里捞出一颗腌梅子来,在放到白饭上前先轻轻吮一吮,咬下一小点儿来压在舌头上,自家腌制的青梅带着紫苏的清香,被浸染成漂亮的亮紫色,满满的盐咸味和酸味让人不禁口水直流,连着手指也要挨个吮过一遍。
日向满足的叹了口气。
她配着梅子和糖大口大口吃着饭,抽空敲敲一边摆放着的装腌梅子的罐子,那里面的存货已经不多了,不过家里倒是应该还剩着几坛子……
不着边际的想东想西,倒是一边的天鹤也看向装着梅干的罐子,略略皱起了眉。
每年到了四五月,就是采摘新鲜青梅最好的季节,神社里总会挑选已经变得金黄,发出好闻香气的成熟青梅,招来附近有空闲的女孩子们,先将大量颗粒圆润饱满的梅子们用水浸泡以去除涩味,然后再剔除梅蒂,稍稍消毒后裹上盐,再放进专门的大缸中腌制……日向最喜欢的,就是在这时产生的梅醋的清香,小的时候时常拉着哥哥们一起偷偷移开压石,用小杯子舀着梅醋当做零食来喝。
待到加入紫苏再腌制一个月,再次打开腌缸时,梅子们便已经被染上了紫苏惹眼的色彩,这时便将之一颗颗小心取出,在阳光下均匀的晾晒。浅见神社每年在梅子的晾晒期,不得不提防的除了偷吃的鸟儿和附近的孩童,还得算上一个偷吃的小日向。
如果天气晴好,一直晒上这么三五天,一年份的梅干便算是大功告成了,除去对参拜者出售一小部分,这些梅干还会作为赠礼分送亲朋,余下的便是神主一家人一直到第二年的梅雨季节的佐餐小食。
“不过今年怎么样还说不定啊……”
浅见家的长男的话语中不无忧虑。因为影祸的缘故,这段时间来植物似乎都不再按照原本的轨迹生长,神社中的药田枯了一批当季的药草,却反而长出些别的药株来,好在一直以来从他们这里购进不少药材的那位医师并不介意,表示等到这些药草成熟了,他还是愿意采购……
浅见天鹤思虑一番,眼波微转,又伸手敲了敲妹妹的脑门。
日向脸颊因为咀嚼而一鼓一鼓的,眨着眼睛示意长兄有话直说。
天鹤颇为好笑的戳了戳这姑娘仓鼠似的腮帮子,被妹子一巴掌拍在手上,这才笑着作罢。
“一会没什么事情的话,把家里的腌梅子再给黛医师送一罐去吧。”
他这么对妹妹吩咐,话说到这里,却又突然顿了顿,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日向,“不过……”
“不过?”日向歪着头反问了一句。
“……你还是算了,果然还是我抽空过两天亲自去一趟吧……”
面上带着两分隐藏起来的疑虑,天鹤的话却引起了妹妹的不满。
“等等天鹤哥你这是在小瞧我吗?我又不会在送去的路上把梅子偷偷吃掉!呃……应该……只吃一两个应该没关系吧……咳……”
她反驳的话说到一半,自己先没什么自信的嘟囔起来,轻咳一声带过这个一点自信也没有的话题,日向拍着胸脯将送礼的任务揽在自己肩上,“总之就放心的交给我吧!”
长兄面色有些复杂的注视了她片刻,最终还是抵不过小妹妹信心满满的笑容,泄气般的叹了口气。
他这一次只是轻轻摸了摸妹妹的长发,缓缓摇了摇头。
“自信是好事,不过不论如何,影祸之祟……日向你千万要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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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可以放CP互动里了我激动我跳跃虽然我还没写到CP……咳咳……
不要脸的强行关联,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没出现嘛是不是……然后虽然只是提到了一点点但还是不要脸(X2)的也关联一下33……
✫唯向星空所言之事(一)——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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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提早绽放了呢……"
逐渐变暗下来的天空之下,紫藤缠绕在竹架上,紫色的花垂垂下。
声音的主人站在垂满花朵的竹架下,随意披在自己身上的羽织随着温度逐渐降低的风翻舞着,慢慢隐没在逐渐变暗的庭院之中。
有几朵紫藤花被吹下,擦着秋臣墨色的发丝落在了地面石子的缝隙中。
夜晚的江户开始热闹起来,人们点上烛火灯笼,或橘红或橙黄的火光绵延着连接成一片的荧光,最后将整个江户城范围的建筑都包围在一层橙黄的色泽中。
不远处的房间内传来竹板相击的声响,不时还会传出自己同辈教导新人的朦胧话语声。
只是这声音即使是只隔着一层隔扇,也无法透彻地传达到秋臣的耳朵里。
不论是房间里发出什么样的声响,在到达站在庭院中的秋臣耳中之前,就已经被街道上传来的嘈杂声响融合,变成了细碎市井中的一部分。
就如同用墨一点点渲染开的画布,夜色一点点吞噬掉如血的残阳,仿佛比平常的日落都要快,紫藤原本因血红的色彩变得诡异却也在夜幕降临时被黑暗褪去其余色彩变成原本的样子。
今天晚上观月座少见地关上了大门闭演了。
“借着这段时间好好让新人掌握传授的知识。”
观月座的主人,也是自己的父亲这样吩咐。
秋臣知道父亲一定不是因为如此简单的原因关闭好几天观月座的大门的。
原因恐怕只有——
紫藤花藤的缝隙间是已经完全变成沉下来的天色,墨蓝和深紫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柔和。
明明是晚春甚至应该初夏绽放的花朵啊,却在这时候开放了。
秋臣伸手用手背挡了一下几乎能够碰到他头顶的花垂,即使是不合时节开放的花,他也舍不得因为自己毁掉一片花瓣。
没了花架的遮挡,庭院之上的夜空便尽数展现在秋臣眼前。
今夜的夜空似乎比平时要暗了许多,早就在街头听到一些人心惶惶的传闻,无非是什么影祸降临时所有人都会被黑暗吞噬;再或者妖怪会出现食人之类。最终真的到了此刻影祸降临长夜开始之时,江户城就如同迎接平常夜晚一般接受了它的到来。
不过是……比平日多了一些烦躁不安感罢了。
手指在折扇的扇骨上轻轻抚摸过,秋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覆盖着这座庭院,同时也覆盖着整个江户城的夜幕。除了江户街道建筑中发出的光芒,点亮这夜晚的,便是月亮与繁星。
相比起月亮,秋臣更愿意去仔细观察每一颗在空中闪烁的星星。
视线不断在常人看来别无二致的漫天星群中流转,秋臣就这样保持着仰视的姿势很久。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空开始向下压。秋臣眼中的夜空似乎一瞬间被染成了纯黑,月亮甚至都从视野里消失不见,只剩漫天繁星的光越来越耀眼。
是因为影祸?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秋臣向后退了一步,鞋底和庭院地面上的石子摩擦出咔哒的声响,却无法把他的视线唤回来。
总觉得,自己就要被吞噬了……
“这个动作怎么又不合拍子!”原本清脆的竹板敲击声在闹中取静的庭院里反而变得格外刺耳,伴随着房间内同辈恼怒的声音,听起来比起平时多了烦躁的语调,之后就是几声慌张的道歉声。想必是粗心的新人又忘记了动作的节拍,被责罚了。由于影祸降临的原因,就算是天资再好的新人也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学会一段动作或唱段,更别说其他人。同时负责指导的同辈也受到影祸的影响,一改平常耐心的语气,出错后严厉的斥责也是少不了的。
秋臣这才从猛烈的压迫感中回过神,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手指触碰上眉角,转头看向被晃动的人影映照得有些花的门纸。
显然是没有从刚才的失神幻觉中缓过来,秋臣闭上眼晃动着头,想要尽可能地驱赶些不适感。
或许只是自己抬头看了太久星空吧。
看来同辈是在教导上出现了困难的样子。听着同辈被隔绝在室内的声音越来越无奈,秋臣露出了同样有些无可奈何的笑容。
该进去看一看了,自己一直站在这里也是闲来无事而已。
于是他转过头……
也就是在那一瞬。
秋臣原本想要转过身的动作在进行到一半时停住了。
入眼的起先是一片银白,飞舞着,旋转着,仿佛带起周围的空气也开始旋舞一样,把秋臣的发丝轻轻地挑起又松开放下。
该说是月光么?或许并不是。
它闪烁着,就如同是谁在呼吸一样,并不及月光耀眼,却让人无法转移视线。
那更像是……
“星光。”随着思绪,秋臣的黑色的瞳孔中反射出这银白的光。
光芒就如同有了意识一样,慢慢从无规则的飞舞变成了一丝丝线一般的样子,缠绕着,仿佛在编织着什么。
它慢慢地成型,就如同是最灵巧的手艺人正在制作一件巧夺天工的工艺品一般。
一切都变得慢了下来,慢得,似乎就连花朵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然后,当飞舞着的光芒慢慢变成微弱却又在黑暗中令人瞩目的荧光时——
“——”
一个少女模样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秋臣一瞬间愣住了。少女慢慢睁开双眼,用充满疑惑的表情看向自己的双手,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前不远处就站着另一个人。
他看着这个少女张了张嘴,却什么音节都没有发出来,注视着她的样子,他竟然不想上前打扰她。
少女的身体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使她看起来如同照亮黑暗的光源一般。
就如同书上看到的叙述一样。
这个人……是新诞生的萤者啊……
当秋臣终于在心中得到答案时,少女也抬起头,对上了他正在向她望过去的视线。
他一怔,感觉少女缺少表情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些许惊讶的神色。
“你是谁……?”抿紧嘴唇思索了一会儿,还是秋臣先开口,向前走了一步,却又害怕吓到少女,只走了一步便停了下来。
少女歪头用和银白色的头发差不多色彩的瞳孔看着他,她不说话,秋臣也默默等待着,没有再说什么。
沉默就这样在两个人之间流转着,终于在秋臣以为她根本不会回答他的问题的时候……
“啊……”少女终于在开口时说出了第一个音节,仿佛她发出这个音节十分不容易,也让她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眼神看向自己的脚尖,双手的手指明显是下意识地抚上了喉咙。
秋臣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
不得不说少女的声音很好听。
应该是确认了自己能够发出完整的声音,少女这才将视线再次看向秋臣。
“我也……并不知晓……”
被星光笼罩的观月座庭院中,少女的声音传出,又消逝在空气里。
这便是,名为千澄的夜明神少女,和秋臣的,初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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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鹿又雪绪绝对不会知道的一件事。
所以鹤见伊织心安理得地将之视为专属于自己的故事。
她站在一枚小判雇下的游船上,全无形象地吃起不知为何出现在她手里的饭团,在船夫将要驾着船行进拱桥的阴影中时,突然心有所觉地抬头望去。
烛光烁烁,灯火长明,那个白发的男人正舒服地将身体靠在拱桥的侧栏,即将吹起片刻不离身的竹箫。
他看到站在船头的伊织那个瞬间,睁大眼睛的同时吹出一声好笑的走音。
眼看着挑起红色灯笼的游船穿过了桥洞,将继续顺着河流远去,他将箫往身后一别,将斗笠先掷向了伊织的小船。
伊织只是移开了一下视线,盯着那枚斗笠颤巍巍地飘进了船舱。而后游船就重重地一晃,前方的船夫气恼地转过头骂了句什么。
伊织抬起头,那人的脸就近在眼前。
只在伊织移开视线的瞬间,他便敏捷地从桥上翻身跳上了船。
他殷勤地握住伊织的手。
距离伊织与雪绪在宁宁百兽屋的二楼包厢碰面还有一刻。
伊织站在巨大的石灯旁边饶有兴趣地观察已经不再发出蓝色幽光的水面,没有蓝色的光辉之后,这处侧苑一切都变得普普通通,纵然一如往日时刻散发出馥郁的药草清香,但只是寻常的夜间庭园,池塘里连投食都吸引不来更多的鱼儿。
正如永暗神社所言,进入百夜后一切异常将归于正常。
当然,长达百日的夜晚本来就超级异常了。
进入百夜就没有了日光隐患,加上医师纷纷认同鹤见大小姐确实身体恢复健康,几天前她的父亲终于点头同意她出门。
“如果真的没问题的话,有机会回来看看你母亲吧。”临走前父亲这样对她说,而她低下了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母亲的身体竟然变这么差了么,伊织对此稍微感到惊讶。她总觉得家中最容易因病去世的是无用的自己,却没有想过随着自己的成长,母亲在日渐衰老。
伊织独居在幽闭的暗室中,很多事情即使是渐渐发生了变化,对她来说仍然猝不及防。
“大小姐。”在听到呼唤之前,她就先留意到了脚步声,一板一眼,稳稳当当地从外面走进来,应该是阿乐。
鹤见别邸跟在伊织身边的三个下女照顾她的时间都不长,阿乐只有一年,阿久和阿吉也只有三年,阿久是那种稍微有点毛躁的类型,如果是她的话会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有时还会被青苔绊倒,阿吉会尽可能隐藏自己想法,如果是她就会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地走进来,阿乐年纪最小,做事却最老派,仿佛一个小大人,有时候感觉比另外两位要稳重得多。
阿乐的脸映在水面上,水面同时反射出她手中灯笼的反光。
“大小姐,午饭准备好了。”
伊织把手里剩下的薯饼掰成碎屑,尽数撒到池塘里,然后接过阿乐递来的手巾,将手指仔细地清洁干净。“现在几点?”她朝主居走去,状若无意地问起了时间。
“昼九时(划算成现代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大小姐今天比昨天又早起了一些时间,快要跟普通人维持一致了。”
“医生可说了要调整作息。”本能地对语含规劝的下女做出了反击,伊织脸上是与平日不相符合的兴味盎然。
阿乐在她身后看着伊织有些发亮的眼神不再作声,心里却有些可怜这样的大小姐。
虽然平常总是说不出门也没什么,但是到了真的可以出门的时候,期待两个字都快从她头上发芽钻出来了。
真不知道鹿又姑娘什么时候来啊。
雪绪和伊织说好了,到伊织父亲同意之后,就接她出门去逛江户城。“虽然说遇到了百夜,没有什么特别好玩的。”雪绪当时坐在伊织的对面,对伊织许下空头支票,“提早盛开的樱花倒是可以赏赏,雇个船夫可以沿着河绕一路,你要是有心,也可以陪我去江户前取要用的海产,另外,你家在通町的店铺你也可以过去看看,要是报上了名字,说不定掌柜的会怀疑你是骗子嘞。”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这几句话,伊织起得越来越早,这才一周左右,硬是将作息倒得接近一般人,明明雪绪要来也是在忙完之后才有空接她出门,她却不到中午就开始挑出门的衣服。
不过,这毕竟是伊织第一次挑出门的衣服。
她把衣柜里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抱了出来,换了一套又一套,逼着三个下女都发表意见,好不容易才定了下来,结果还是平常穿惯了的纹样。
“她到底什么时候来啊?”好不容易定了服饰,吃过午饭又看了半本书,写了八页稿纸又将八页统统用毛笔涂污然后揉成纸团,中间命人换了两种茶最后还是不满意的伊织,第四次对着没有人的房间发出这样的质问。
刚打算进去送茶水的阿吉悄悄把脚收了回去。
“大小姐。”一柱香的时间后,已经换了便装的阿吉朝伊织深深行礼,“不介意的话,我送大小姐去鹿又姑娘的长屋等她吧。”
伊织板着脸盯着她,半晌,宛然一笑。
“好。”
“雪绪啊她还没回来。”笑容非常和蔼的长屋管理人松嫂第一眼就瞄住了伊织,而阿吉连忙挡在身前,悄悄递过一小包钱币。掂量了一下手心里的重量,松嫂和气地将她们迎进了雪绪的房间里:“你们就先在这里等?毕竟现在江户处处黑夜,她估计也在外面呆不久。”
阿吉先点亮了蜡烛,等光线将这个房间的边边角角都照亮,伊织才稍有些懵懂地在榻榻米前脱下鞋履,好奇地走进自己友人的私人领域。
“真简朴。”
她习惯性地并拢双膝,端正地在案几前坐好,而阿吉一看到她坐好,就先四下寻找了雪绪的茶壶,给大小姐煮茶。
从伊织对阿吉说了“好”之后,两个人又做了快一刻的准备才出门。
首先要给大小姐随身带好相当数量的钱币:一要足够用,二要拿得动,三要不会引起贼人觊觎;其次要叮嘱她不可对外界放松警惕,小偷这类的也就算了,劫道的之类遇上就糟糕了;第三还要告诉她出门必要的一些知识,比如穿什么样衣服的人是町人,什么样的人是武士,有些人不可以冲撞,有些人不可以过分好奇,诸如此类。
另外,伊织到底对门外的世界缺乏常识,却莫名有着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被笑话的自信。她奇怪地想到在外面逛街会肚子饿,于是命人备了食盒给她,上下两层的小小食盒里,一层装了梅子饭团,一层装了黄瓜吸物和豆腐味噌田乐,全都是她在厨房里骤然看到材料,就由着性子命人料理好放进来。
如果雪绪在场一定会断然制止她的傻气行为,只是鹤见别邸内上上下下并没有忤逆伊织的习惯。
走出门的时候,阿吉小心地引领着伊织,正如鹤见别邸其余众人预料的那样,伊织完全没有记路,只是一路盯着街道上各色的行人,还有各色型号的灯笼烛火。无论是叫卖的荞麦面小贩,还是一边拖着鼻涕一边在街道前打闹的小孩,还有傲慢地按住剑柄在街道上走动的浪人,伊织都在默默观察着,然后参考自己书中得来的概念进行一一比对。
偶尔有完全不明所以的事物就会叫住阿吉给她讲解,遇到喜欢的东西也会被对方甜言蜜语几句就想要买下,结果行进的速度就更慢了。
等阿吉问清楚了东町雪绪居住的长屋的位置时,伊织已经买下了一个样子土气的包头巾,以鹤见屋的眼光绝对不会收购的楠木镯子——这里替这位献残屋的长女稍作辩解,她并非缺乏审美,只是如同初次意识到自己拥有钱财的儿童,总想要买点什么确定自己的存在——还在路上试吃了麦芽糖,然后皱了皱眉毛,非常不给面子地直接离开了对方的摊位。
出门不难嘛。伊织产生了这样的印象。
她还在反复回想着刚才一路见到的街道、房屋、行人以及有些看起来并不像人类的存在——“跟宁宁一样是萤者吧”——此刻雪绪的房间给了她另一层的新鲜感。
与伊织巨大的密闭房间不同,雪绪的屋子小而整洁,随身用品出奇的少,她的床褥比伊织的要薄,衣服比伊织的要硬,除了一方小桌板用于看书之外,好像就没有别的什么特别之处了。伊织不小心翻到了雪绪垫在枕头旁边的书,能看到丹吹和夜崭新的四本小说,以及细心地夹了书签的旧书,扉页上还有租借卡。
看书速度真慢。这是伊织瞥了一眼租借时间和书签位置后的结论。
开水烧好了,阿吉将茶壶提过来,小心地给伊织面前的杯子里倒满。伊织盯着热水袅袅上升的热气,冷不防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继续等在这里跟等在自己房间里有什么区别?
都是在灯火里静静坐着,畏惧自己的下女在一旁侍候,而且这里的榻榻米还很不舒服。
最重要的是,出门不难。
既然出门不难,那么,不用在这里等着也没问题。
她想要尝试一个人走走,但是,阿吉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念及此,伊织不讲道理地站起身,在阿吉的注视下里,摆出一副十分不爽的表情,慢慢地走到了门口。
“大小姐?”阿吉困惑地问道。
伊织一声不吭,提起食盒,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换上了木屐,顺着楼梯跑了出去。
“大小姐!”阿吉匆忙起身,想要追上去,却被刚才就已经在各自门口好奇张望的街坊邻居围住,“哎呀这是雪绪的朋友么?平时可不知道她与有钱的商家小姐关系这么好哦……”阿吉被这股热情如此一拦,就算粗暴地说着“不是这样请让一让”,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伊织毅然决然地消失在了视野中。
为什么没有人拦住伊织?除了她的气质打扮和一般町人截然不同外,她冲下楼的表情像炸弹一样写满了不高兴。
磕磕绊绊的脚步声一直响到了行人稀疏的河岸,伊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感觉浑身都很爽快。
她自信地走向河岸旁停靠的游船,蹲下身,推了推正在炉火旁边打盹的船夫。
“请问,一枚小判的话,能带我坐船顺着这条河逛一圈么?”
如果雪绪在场一定会断然制止她的撒钱行为,只是江户讨生活的船夫并没有跟钱过不去的习惯。
百夜之后游船的生意冷清了很多,毕竟只有灯火的河岸难以比得上往日明媚阳光下的秀丽风光,船夫撑着长篙慢慢地在水面上荡过去,伊织就不做声地静静看。
要说全是灯火的河岸与漆黑一片的河水有什么好看,这就不得而知了。
船夫原本热情地想要介绍点什么回馈这位与其说出手大方不如说脑子傻的客人,但是伊织用习惯的不愉快表情制止了对方,船夫勉力自顾自地说了几句,终于还是在没有回应的情况下闭上了嘴。
周围的说不上景色的景色如走马灯一样落到雪绪的身后,她听着小船划开河水的声音近在耳边,突然很想伸手触碰流动的河水,便蹲下身子,竭力将左手探到河面。
什么都没碰到。
比想象中的还要远一些啊……果然很多东西仅靠想象是不够的。
她起身的时候按了按自己的腰带。
感觉肚子饿了。
她想起自己落跑前还特意带了食盒,于是取出一枚饭团。一等的海苔包着紧实的白米,而内里嵌了一粒梅子,白米本身的清香和梅子的酸味彼此促进,可以让人不知不觉就吃掉一个又一个。
就在她专心地小口咀嚼手里的饭团的时候,突然心有所觉地抬起了头。还有不到五米,这艘游船就要穿过比黑暗还要黑暗的桥梁下的阴影,而这架她并不熟悉的长桥上,有一个人懒散地斜靠在栏杆一侧,正悠悠地举起手中的长箫,似乎是打算试音。
他的斗笠恰好挡住了照向他面目的光芒,只能看到不太寻常的白发的边缘,而伊织仰起来的脸在光下清晰异常,那人惊讶地将箫移开,只来得及吹出一个滑稽的走音。
哎呀,是这个家伙。伊织想起来了。
不自量力的家伙。
擅自这么评价了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伊织甚至不觉得有哪里不妥当,既没有思考为何那人看见她的时候会发呆,也没有第一时间想起阿吉叮嘱的“要对来路不明的人多抱一分警惕”,她只是不知不觉笑了起来,心想,要是带了笛子就好了。
这只游船缓缓穿过了桥下。而伊织再度抬起头的时候,那人已经将箫收起,他看着伊织想了一瞬,真的只是一瞬,伸手将斗笠丢了过来。
伊织本能地用目光捕捉着这在空中旋转着飞过来的斗笠,她看着这枚斗笠悠悠掉进了船舱,发出一声微弱的响声。
随后船身重重地一晃,伊织吓了一跳,回过神的时候,双手已经被那个家伙殷勤地握住。
这个人,直接从桥上翻下来的么?对此产生的震惊甚至超过了对方握住她双手的不适感,她惊愕地抬头凝视对方的脸。
完全可以说是英俊的面容,却颇有些混迹底层的市井气,眉毛全无紧张感地放松而显得有些夸张的开心表情,让他显得比看起来的年纪还要更年轻些。白色的头发,像鲤鱼跃出水面时的光泽一样。
他没有在看伊织的脸。
“这是,津樱的米啊。不错的食物。”他提起伊织的手,轻轻嗅了嗅她的手,不对,是轻轻嗅了嗅她手里的饭团,幸福的笑容刚展开一半,他抬起眼,留意到伊织颇为阴郁的表情,突然就意识到自己似乎采取了错误的进攻方式,连忙放开手解释起来:“刚才在桥上看到你,所以才跳下来的……并不是因为饭团。虽然这么说好像很不可信——”
“总之你是。”对方深吸了一口气,和伊织不约而同地同时说了出来。
“一直呆在那座宅子里的那位美人吧!”
“每天晚上都吹糟糕的地方藩国音乐的那个家伙。”
咦?
两人似乎注意到彼此所说的东西并不对位,一起歪了下头,细细品味了对方的话,再一次不约而同地同时张口。
“原来你是那个一直用笛子教训人的家伙!”
“什么美人,你以前见过我?”
彼此互不相让地瞪着对方,最后是这个擅自从桥上跳下来的家伙选择了退缩,他将左手放在唇边假模假样地咳嗽了一下,捡起了自己抛过来的斗笠,在身后系好。
“我呢……我曾经见过你一次哦。”他盯着水面,似乎是想从水面里找到答案似的,刚准备开口,这只游船又是重重一晃。
这次这家伙可没那么好运,他脚步一个趔趄,精准地摔进了船舱。
被他俩遗忘的船夫笑容满面地朝这边喊了一声:“到岸啦小姐。”
“还有那个没付钱就敢跳上来的小子,看在这位小姐不追究的份上,就不揍你一顿了。”船夫用力地把游船固定在岸边,威胁的话语一字不漏地传到伊织和正竭力爬起来的这小子耳朵里。
“喂我说你,我可明明帮你看过船呢!不要在美人面前不给我留面子好不好!”
船夫更加爽朗地笑了起来:“我没把你笨手笨脚做过的坏事告诉那位小姐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伊织弯下腰,静静地看着撑住甲板的这位白发青年,她没有察觉到自己笑了起来。
“真惨啊。”
烤鱼的铁丝网面上,两只三角饭团被无声无息地烤到双面微微发黄,刚才在游船上以意外的方式与伊织相逢的男人摸出一双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只饭团,然后将筷子递到伊织的手里。
“对你来说可能有些烫,稍微放凉一点再吃。”说罢,这人就直接用手抄起了另一只饭团,像是被烫得有些拿不住,两只手来回交替地捏着饭团,然后趁热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好吃!”他仰起头,对着灯笼大声地喊了一声。
伊织不做声地将筷子上的饭团凑近自己的鼻子,闻到鱼腥味之后嫌弃地皱起了眉毛。“哦,对你来说可能有些腥吧,因为是烤鱼的铁丝网,但是没关系哦,你尝尝就知道了,因为米的品质很好,所以吃起来反而会很香。”
对方的话语相当诚恳的样子,于是伊织半信半疑地掰下一小块,送进了嘴里。
“如何如何?”观察到了伊织咀嚼饭团之后短暂的几个表情变化,男子开心地笑了起来:“很好吃吧。”
伊织一边闭着嘴默默咀嚼着,一边不做声地看着他。
两个人从船上下来之后,船夫留下一句话:“要用什么器材的话请自便,不过用后给我收拾好了,另外不要对明显是有钱商家的女儿打坏主意。”随后就提着灯笼朝热闹的东町街道走去。看起来,这位船夫与这个男子是旧识。
伊织和这家伙在船边找到了凳子,想着坐下来休息一下,对方就熟络地点起了炉子,介绍说“我有让饭团变得更好吃的方法,你要不要试试?”
于是出现了刚才那一幕。
这个家伙揉着脑袋,终于做了自我介绍。
“那个啊,我呢,我叫一只鲤。”
伊织觉得这是个假名。
“别笑啊,我知道好多人听到这名字会觉得有点奇怪,但是,这可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名字。”挠了挠脸颊,一只鲤望着河面的表情带上点怀念的意味,同时做出“请不要问原因”的神态。
伊织并不打算问原因。
“之前,我曾经见过你一次。”把饭团吃干净后,他拍了拍手,开始正式做出说明。
伊织竖起了耳朵。
这才是她第一关心的事情。常年不迈出鹤见别邸的她,怎么可能被人见过呢。
“当时的情况呢……怎么说,就是,我在,我在调查一件事情。”鲤的表情很严肃,“所以我在别处的屋顶上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突然!”
“就是那间北三丘町的房子啦,那个房子常年挂着帘子,那个帘子被吹起来了!就在那个瞬间,我看到了你的脸。”
这个理由根本无法追溯。伊织颇怀疑地看着鲤,鲤却小狗一样频频点头,于是伊织费劲地想了很久很久,最终摇了摇头。
“我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印象。”
“这没有关系啊。”对方大咧咧地把这件事丢到了脑后,“重点是,我今天又见到你了诶。”
他露出确实可以被称为帅气的笑容,毫不避讳地靠近伊织的脸。鲤似乎只要凝视着什么就会神情相当专注,而此刻他就用这种目光认真地看着伊织。
“你叫什么名字呢?”
对缺乏与异性相处经验的伊织来说,被鲤这样看着,她差点要跳起来。
伊织非常非常非常非常不习惯被人主动靠近这么近的距离,她可是那种即使在自己的房间里也恨不得墙壁离开自己四叠远的类型。方才在船上她也只是因为惊讶而没有推开对方,此刻她本能地向后躲了一下,脸色也僵硬起来。
伊织并不是迟钝的人,不如说,她对有些微妙的情绪过于敏感,如果对方坦荡她就也觉的无妨,只是眼下,似乎有微妙情绪的人并不是对方。
“我说!”她站起来,用力地拍打自己和服的下摆,像是要甩掉一些让她不适的感觉,“在问一些有的没的之前,你能不能先送我去一个地方。”
她报了百兽屋的名字。
一只鲤还是全无紧张感地笑容可掬,他提起伊织的食盒,对伊织潇洒地点头。
“好啊,我送你去。”
那之后他如何滔滔不绝地话痨了一路介绍自己在江户的风光与落魄,他如何有些体贴地考虑到伊织被人看到和来路不明的陌生男子走在一起影响并不太好,他如何在百兽屋门前最后一次重申了自己的名字,这些,统统不提,只说最后伊织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所谓的调查,到底在调查什么啊。”鲤刚才提到的见过一面的那个事。
可能是因为刚才讲得太得意忘形,他顺嘴说了出来:“在调查哪里有美人。”
“啊呀。”话音一落他就自己咬了舌头,像是不小心被抓到偷吃秋刀鱼的猫。
那不就只是在偷窥么!
伊织扁起嘴巴,感觉有种恼火的情绪腾地炸了。
“不过,确实调查到这样一位小姐,对我来说还真是值得。”鲤听起来好像很诚恳,又好像根本在胡扯地接了这样一句话。“真的,是位相当美丽的小姐啊。”
伊织转头冷淡地直视着右边河川上的灯火,最后放弃了一般小小声地说:“鹤见伊织。”
如果一只鲤没有听清的话,她是绝不会说第二遍的,不过可惜,鲤的听力还不错。
“很棒的名字,相当衬你嘛。”
他注意到了伊织对于近距离说话的不适,于是随意地把斗笠摘下来,轻轻地隔在他和伊织的中间,在对方看不见自己脸的时候,轻松地做出道别:“有缘再见。”
伊织一直到脚步声确实走远,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然后她掏出之前买的那块土气十足的包头巾,将大半个脸遮了起来。
刚才耳朵可能红起来了。
这是鹿又雪绪绝对不会知道的一件事。
所以鹤见伊织心安理得地将之视为专属于自己的故事。
这一天,鹤见伊织与一只鲤相遇了。
-tbc-
关于那句“不太寻常的白发”,我一定要自行吐槽一下,白发哪里不太寻常了?鹤见你姬友是红发你知道有多不寻常么?!而且只要是我企的人头发就不寻常啊!!!
关于津樱米,津藩樱市的米是特质优良大米,历代津藩大名都会带此米上贡。
关于,偷窥这个事件,参考鲤桑的条漫。
借鲤桑之口夸了夸自家妹子十分不好意思【土下座
其实鹤见的设定并不是美人【
真的不擅长写恋爱戏
希望大家不要嘲笑【
谢谢各位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