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生于战争,以硝烟死亡为养料成长,然后……突然迎来了所谓的和平
这是一个关于探索和追寻的物语
养老向剧情企,旨在通过各类【事件】逐渐加深对新旧时代的认知来完善自身角色
讲述旧的回忆创造新的故事
除了场内少年兵外也开设场外投稿,详情请看正式企划书
人设投稿时间7月11日—7月31日
开企时间为8月1日—1月1日
二、人与梦
战争很枯燥。法尼奥不想多谈,在此之外他很少有拒绝的话题。听战争阶段作的一段自白如同听一个人在做一个他不喜欢的工作,每天的工作时间超过八小时。最初法尼奥犯过一些致命的错误,他重复选择背光的地点,影子变成显眼的黑河往坡下淌去。卢娜愤怒地纠正。卢娜是他的助手。她压低身子跑过沙土飞舞的机枪据地,硬是拆卸下脚架。回来后,她揪着机枪手的领子喊道,他究竟能不能记住那些关乎生命的规矩。他曾对此非常懒散,但在卢娜的说教中转变了态度,转向冷漠。一个重要的进步。很多个月亮东升的夜晚,他看到卢娜借着篝火隐隐的光检查箱子中机枪的零件,如同记录员检查冗长的公文。战争不是生活,也算不上生活的黑暗面,这是工作的第八小时。工作不接收任何脾性,不分好坏,不论软硬,只是枯燥。
时常会有一些聚会。很多零零四九孩子呆在这片篝火旁边喝玉米粥,班长曾站在这里大声地叱责敌人的反道德行为,将破破烂烂的衣服扔进火里烧掉。也有人不再有机会回来,看到的最后的篝火是硝烟后的晚霞。在这里他结识一些朋友,莫里斯和彼特(能力强大的步枪手),皆是战场上没有相互喊过话的擅长其他种类武器的人,他们都很接受各式的玩笑,亲昵而熟练地交换烟头,承认火焰旁的这一小片区域是邪恶的诺亚方舟,收集世界各地的脸庞,杀死每一个国家的儿童和成人,有不会结束的末日洪水。日复一日,他们今天仍然在此聚首,就像动物爬上沉船头。这同样诡异地令人感到幸福,让人感到一切都在控制之中,除了死亡,不会再有其他出格的事情。
单独一人与旁人呆在一起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时刻,社交是永远不会变得严肃的,他们说笑,产生短暂的快乐,隐藏起自己的某个部分。卢娜参与得不太多,总让人瞧见她在天色未晚时就呆在帐篷旁边,做入睡和明天的准备;一切行为都规范,嗅过数不过来的晨间的雾气,在如山的子弹链里精确地找到7.62口径的子弹,送到河谷埋伏地。她面对战争如此认真,认真地恐惧,认真地借用恐惧而活着。认真的人还有两位,名叫詹森·海因里希、斯沃博娅·卡列宁那,他们严肃的人之间的对话或许像风一样简单而残酷。
假设说世上的人被分为两类,他们会落在不同的两类里,无论以什么标准。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让法尼奥心想是否活下来的一半几率都是托她的福,从而感到遗憾而侥幸。第一次——也可能不是第一次,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个见面中,他吹了口哨,说:“那个东西让你看上去好像在微笑。”
助手问他是什么东西,他回答说是她嘴角两边的痣。她没有笑(这是指真正地笑),叫他抓紧时间,搬起为下一次战术需要的行李而离开了。
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儿,绿眼睛一定被称赞过很多次了。
卢娜和格拉有时会呆在一起,留下两个背影,兴许因为他们都有钢铁般的意志和生命给他们的脆弱的脊背。一者因性别,一者因年龄。她今年成年,跟随高加索人的生长规律,因此已经发育完好,灵魂的形状更贴合家乡的文化,与黄土亲近,挡住很多旖旎的想象。在这个特殊的战乱中,种族失去了它决定性的煽动作用。但血缘一定仍然代表着世界的真理的某一些部分。因为世代的人类生存下来。
大峡谷露营的那一段时间,某个日落时有一群角马从营地奔过,队伍没有尽头。没有人曾见过角马,说不准那是一群还是一百群,它是否在十年前经历过一次灭绝。经历过灭绝的动物对人类抱有不屑,正不知所起地进行宏大的迁徙,带来比坦克更有生机的地面的颤动,拥有丑陋的矩形面孔。这份长相的来源是在哀伤的雨季中寻常的一天,某一个孩子夭折从而渴望力量的母麋鹿的进化。角马从此出现于撒哈拉沙漠以南。
它们目中无人,身后是毁灭性的残迹,好像一场台风。小兵们气急了,抱怨它不如一场败仗来得痛快。迁徙持续了很久,蓝雾、充满沙土与有劲的躯体、干燥的粪便的味道,角马的角锐利非常,硬生生插入人群,却从未伤到任何一个士兵裸露的胳膊。法尼奥中了邪地松手,手里的一根钢笔掉了进去,失去了身边陪伴他很久的信物(但如果你呆在人身边,任何东西都是不必要的)。它在马背上飞舞,立马就消失在黝黑的皮毛中。这皮毛那么黑,仿佛流动的黑洞,从大陆的北端到南端,吞噬草末,如今是一根钢笔。这一个冬夜,他距离真理或许只有零点零一米。
卢娜冷静地护住三号箱子,等待浩劫的结束,肩膀紧绷绷的。每个人都有一个三号箱子,她的箱中是很多人赖以生存的武器。
他抱臂而立,面向助手:“躺在它们的脚下会不会比起被子弹射穿脑袋好一点?”
“不,”卢娜回答:“这样会很像死在梦中。”
“你不想死在梦中吗?”
“我不想死。”
她沉默了一会儿:“我不会死的。”
“像你一样的漂亮的女孩儿,活着是对世界的慷慨。”
这次仍然仅仅是她的痣,那两个很可爱的小东西,让她微笑了。
战争会令人看见梦境。很多种,不仅局限于回光返照,蝴蝶抬起尸体,飞往赤道处的雨林。一个人的血流了很长,横穿雪原,变成一条宽宽的小径。他们从上面轻松地走到下一个埋伏点,小腿没有受到雪花冰冷的侵袭。遇见第二片白皑皑的土地时,士兵曾割伤自己试图效仿,他们没有成功。战争是一千零一夜中的一千夜,每一发子弹是一个故事,山鲁亚尔却不再心软。那时候,格拉走在队尾。直到此时法尼奥没有和他说过一次话,知道他十三岁,看上去小得如同布拉格公园里的孩子,枪杆像一条尾巴。这是一副悲凉的画面,法尼奥感觉很好。
他们应该本身就在梦里,当这样的孩子也能开枪,这样的孩子也能死去。他们应该本身就在梦里。他想知道什么时候竖的绿白红旗会雨一般从天而降,覆盖在他的机枪和手臂上。与此同时,这是一个有价值的梦,许多亿人自愿参与,巴蒂尔的通信器里有时候会传来一些说给小队的夸赞和承诺。他无不无奈地感受到自傲,享受它,并知道所有人都是如此。它与民族情结一样,这种情绪是几乎不可能控制的。瑟德尔贝曾表达灵魂害怕真空,向往接触。不得不承认这是正确的,每一年他都在用自己的心理状态证明这是正确的,战争不过是又一个佐证:向往被整个国家的灵魂接受,向往被另一个灵魂接受,向往被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的灵魂接受,仿佛正步入一个平凡的地狱。但这不可否认地令人满足。战争令人满足。
他与莫里斯和彼特先聊了聊由伤亡的队友的右手变成的枪炮该如何使用,还有蝴蝶和角马,又聊了会儿电报另一头的那些人。莫里斯来自法国,十八岁,长相年轻,占尽白皮肤的便宜,带着一股昆汀的电影的气息(即平静的残忍)。彼特说话比他频繁很多。他们在讨论并嘲笑电报的措辞,例如上级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夸奖什么,根本不知道自己提出的奖赏是向小孩提供更多的火力和枪炮。在那些密密麻麻的传讯里,政治正确如同狗屁。
他们的立场非常极端,符合了世上每个小团体的讨论的定律,从而才能从讥讽与仇恨中找到认同感。彼特又列举起每人的年龄,看看有多少个武器比使用者自身还年老。他们因此大笑。十八岁。十六岁。十三岁。十三岁。
“真他妈小。”法尼奥最后说。
六月时下了一场很大的雨,三天三夜,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低低的灰色的云层。雨水没过低洼,把土丘变成小岛。他们这时才发现周围有多少土拨鼠。它们的尸体飘起来,怀抱鸟类的谷物,以便转生为海狸,不再因水而死。
很多房间溢满了水,士兵不得不向物资处要求更多的防水靴来正常生活。晚上的时候,仿佛有无数沉默的敌人用枪托不断敲打临时住所的房顶,引起急促的睡梦中的呼吸。第四天,他们待在会议厅(很简陋,像一个防空洞),无人说话时可以听见水褪去后鸽子的鸣叫、掰断橄榄枝的窸窣,和毗湿奴山一般的鱼尾拍打岸边的巨响。耶和华和摩奴这时又在哪里呢。他们讲完一番话,决定出去看看,雪山一般的白昼就此出现了,并击昏了所有人。任何宗教与神话记载的世界起源都经历过洪水洗礼,这与之后发生的事情与雨水在冥冥之中兴许有很深的联系。
醒来时,法尼奥的头发湿哒哒的,由汗水而非雨水造成。这仍然是灼热的夏天,四周有着仿佛子宫的蠢蠢欲动的黑暗。在暗淡的光线下,远处的人皮肤覆盖着色调诡谲的鳞片与羽毛,一切都很安静。他旁边有一个更年轻的生命,更凄凉,更严肃,更加适应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境况。格拉靠着墙壁,并注视,纽约的黄昏的颜色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即使到遥远而莫名的未来。
除了地点,二人此刻还没有任何变化,他们像此处一样未知(并谨慎地藏起自己的不安)。就在这前前后后的一片黑暗中,法尼奥开口问:“捷克语的‘你好’怎么说?”
“‘Ahoj’。”
“‘Ahoj’。”
他讲的很难听,他们就这个词语低声谈了一小会儿,直到二人都看上去都对法尼奥最后的发音比较满意。之后,他以隐约的恶意询问捷克是否真的出口诗人,用来和大国兑换面包和西瓜,格拉没有回答,也没有表现出受到伤害的模样,同样也没有因首次而突兀的搭话而惊讶;经过很多次的停顿与沉默,他聊起了军营与战场上的事。
在之前很多人都在谈变成兵器的手臂,他也选择了这个话题。他讲了一会儿,又说起黎明时分由蝴蝶搬走的尸体,一千封电报,三餐食用泥土的零零四一小队里的一位女兵,救了命的血的小径。它们现在像某种熠熠发光的东西。格拉一直没有回应,他看起来有一点点茫然与难过。法尼奥询问他是否已经忘了这些小事,对方摇了摇头。他终于慢悠悠地想到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原因。
“你之前从没看到过那支手臂吗?”
“没有。”格拉说。
“从没看到过蝴蝶吗?”
“没有。”格拉说。
“也没有角马?”
“没有。”格拉说。
“那当我们趁着热气穿越雪原时,你走在什么上?”
“很冷的雪上。”格拉说。
和班长的双视角!好开心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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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麦扣住双耳的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感涌上了通讯兵的心头——像是有位陪伴他多年的挚友悄无声息地失去了踪影。
“——四九小队,这里是零零四九小队——”巴蒂尔说,手指在旋钮和按键间飞快地游走。“零零四九小队,请应答……”
冷汗像条小蛇似的,顺着他的后背往下淌。电源红色的激光提示灯刺得人眼睛发痛,可是他的声音像是平白消失在了电磁波交织的虚空中,除了滋滋啦啦的电流音,耳机中只有一片苍白的死寂。
那世界关上了它的门。
像被剜去了双眼,像被割去了双耳——前所未有的恐惧顺着他的双腿一直攀上了脊梁。他在那门前跪坐下来,死死地攥住了拳。
。
“巴蒂尔?——请即刻向上级汇报我方状况——”
精力十足的呼喊声把他从紧闭的大门前拉回了诡谲的现实空间。
军靴踩在地板上,急促的嗵嗵声由远而近,毫不拖泥带水地止步在他身后。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来者一定是第四九编队的班长,金黄色头发如正午日光般绚烂的“英雄先生(Mr.Hero)”,夏洛克·阿历克斯。
“报告。”小通讯员说,依旧紧盯着接收机上的调频指针,好一会儿才不甘心地抬起头:“设备正在进行检修——故障未知。”他语调平缓地吐出最后一个单词,然后迅速把嘴巴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根本无法取得联系——对吗。”夏洛克说。他像往常一样披着那件祖国军带来的美式夹克,右手摸着下巴,既不吃惊也不惶恐,显然早有预料——不同于往日的欢脱,他蓝眸里那份沉稳的自信稍微驱散了巴蒂尔心底里的阴霾。
于是小通讯员点点头,难得友好地放缓语调:“也许只是过热——我再试试。”然而他知道这状况跟过热一毛钱干系也没有——更像是他接收器有限的频带里,捕捉不到一丝有意义的波长。他拔下耳麦的插口,听着喇叭里混乱无章的电流音,然后若有所思地扭动了波段切换钮——
突然响起的高亢女音让他一下关闭了电源键。
“——那是什么?”夏洛克从他身后凑过来,过近的距离让通讯兵不太习惯地缩了缩肩膀。
“可能是民用电台。”巴蒂尔说,“我不想引起过多的注意……不过看上去问题不大。”
夏洛克看到对方锐利的视线落在了远处那群无动于衷的类人身上。
“冷静,舒尔茨。”十七岁的班长拍了拍年纪更小的通讯员。“他们不像是有攻击性……不过要保持基本戒备。”
“是,长官。”巴蒂尔想把注意力转回到他的接收机上去,可是看着夏洛克格外严肃的眼神,只好接着说:“虽然恨不得把他们抹杀干净,不过敌我状况尚不明确,用武力引起骚动这种蠢事我不会做的。”
“武力……”巴蒂尔看到英雄的瞳孔徒然放大了。
“所有人!禁止开枪——”年轻的班长突然高声说,语声未落,人已经大步走向了他的孩子兵:“没有命令,绝对禁止任何人——姚之策,住手!!”
。
有人在喊叫,有人在挣扎——有人缴了他人的枪,有人奋不顾身地冲向了类人区,又被毫不费力地制服在地。
巴蒂尔在那一片嘈杂中,一点一点地调节着他的接收机。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发现莫里斯还坐在箱子上,笑盈盈地抽着烟。
“把你的烟给我。”通讯员说,毫不客气地抢走了步枪兵手中的烟。
莫里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看着那金发的小少年把抽剩一半的烟卷儿塞进嘴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抽着肩膀咳得一塌糊涂。
“你没抽过烟。”他友善地提醒道,看着巴蒂尔把最后一口烟雾从胸腔里咳出来,泄愤似地丢开了手中尚未熄灭的烟蒂。
“现在我抽过了。”德国少年傲慢地说——似乎借着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迅速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莫里斯看着巴蒂尔全神贯注地拨弄着手中的旋钮,一赫兹接着一赫兹,好像那线条冷硬的军用便携电台是什么需要被悉心对待的易碎品。他把声音调得极小,可莫里斯还是听到了民用电台欢快的播报音:心情访谈,天气预报,大段广告和吵死人的脱口秀——
班长夏洛克提着黄种人的枪,对围绕在身边的少年们正义正严辞地训着话;两名军医忙不迭地查看着兵士们的身体——越来越多的士兵恢复了意识,正不得不睁开眼,面对相隔不过咫尺的异变。
接收器的波频被暂时固定在一个音乐台,柔和温婉的女声正期期艾艾地唱着她那虚幻的爱。
这女人唱得不错——莫里斯想,舒展着身体,从容地点着了一支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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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撒花!!!!
感谢观赏,欢迎指点~
简单提到的角色就不一一响应了,有问题请私~
抢烟!超开心!【你
穿越后的苏醒,私心写了点原先的世界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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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的孩提时代,都会有些格外惧怕的东西。小木床下黑漆漆的可怕空隙,大衣橱里窥伺张望的贪婪怪兽;夜半守在门外的红鼻子小丑,眼神可怖的老式娃娃——我们在不可预知的恐惧中颤抖瑟缩,把毛发柔软的小脑袋瓜儿藏在被子下面,好像邪恶的物事终归无法越过温软的被褥。
多年以后,虚幻里凶恶的魔鬼听上去可笑得像餐后甜点上的粉红色糖豆——现实却像魔鬼瘦骨嶙峋的爪子,狰狞地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心底的恐惧,永远如影随形。
可是温暖的被窝却被遗留在儿童房昏黄柔和的灯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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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听说了吗?”午饭的时候,小汉斯突然对兰斯·布莱利特说。“蝙蝠小子被调去的那个班,昨天突然消失了。”他把铁托盘咣当一声撂在桌面上,寡淡的汤水溅出来,洒了一桌子。
“消失了?”兰斯毫无兴趣地重复着那个单词,一边把盐水草草煮过的鸡胸肉往嘴里塞。
“消失了,不见了;通讯兵联系不上——”
“——返航的侦察机也说B地点压根儿没人驻守。”大汉斯接茬说,一边手脚麻利地往他兄弟的汤里撕着粗面包。
“怎么回事儿?”
“谁知道。也许死了,也许逃了——也许被个‘妞儿’相中了,砸下来轰地炸得连个手指头都没留下——”
“我们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乔·唐突然插嘴说。这位新晋的班长比他们大上好几岁,资历也更长些;他把手里满是划痕的不锈钢餐具气势汹汹地丢进铁托盘,没好气儿地瞪着几个半大的孩子兵。“别磨蹭,姑娘们。食堂外还有兄弟连在等。”
小汉斯撇了撇嘴。“温蒂说我们被指派接替四九小队,执行该死的驻守任务——那破地方离赫迪里防线太近,三天两头不安生!搞不好哪天连我们都……真他妈活见鬼——”他大声骂道,声音在就餐帐篷里远远传开,引得好几个别连的士兵探头探脑地往这儿瞧。
乔哼地冷笑了一声。“汉斯·海曼。”他阴沉着脸盯住大汉斯——那圆脸蛋的胖兵士吓得从座位上窜起来,膝盖骨狠狠撞在简易桌的桌腿儿上——“告诉你表弟,怕得要死可以退伍回家找妈妈——哦,抱歉,你们那儿是个能动的就被推出来充了军,你们俩连哭带嚎地托了关系才来的联合军吧?”
小汉斯的脸涨成了熟番茄。
“不想吃饭就他妈闭嘴。”乔恶狠狠地说——“三五小队,用餐。”
乔·唐站起来,阔步走出军帐。他的身后不再有人言语,钢制餐具的撞击声叮叮当当地响作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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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滑落的水珠无声地砸碎在少年的嘴唇上,砸得他猛地睁开了双眼——说不清是因为冰冷,还是那冲力打得他唇上干涸的裂口生疼——通讯兵巴蒂尔·舒尔茨借着那异样的感触,逃开了擢住他的梦魇。
少年兵士试着转动他僵硬的脖子,沉重的钢盔早就滚落了,汗透的浅金色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无线电设备不知被谁从背上脱下来,规规整整地放在他脚边。尽管脑内震耳欲聋的嗡鸣声让他头昏脑胀,可那对儿冰晶似的蓝眸子依旧很快恢复了应有的通彻和透亮。
小通讯员习惯性地抬手按住了左眼框周围的旧疤。在他最后的记忆里,四九小队的三十来人正蜷缩在那片废墟投下的狭小阴影里中,进行又一次毫无建树的例行会议。焦灼地狱般的热浪席卷而过,风中的沙粒毫不留情地打得少年们脸颊生疼——可是现在,他自己直挺挺地躺在地面上,四肢僵硬、手脚麻木,像具夭亡在沙漠中的尸体——他那把旧步枪还是烫的,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人有些喘不过气;头顶上却没有那吞噬了无数兵士生命的毒辣太阳。尽管空气中仍然满是人类油脂、汗液和劣质烟草混杂的味道,那异样的阴凉仍旧让通讯兵觉得相当舒适——
舒适得头皮发麻!巴蒂尔猛地推掉胸口的枪,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
他的右手摸到了一只嵌满沙粒的战术靴。
巴蒂尔抬起头,视线在右边沉积的黑暗之中,捕捉到了一个忽明忽暗的亮橘色光点儿。也许是他盯得久了,那光点儿往前凑了凑,显出根抽剩了一半的烟棍儿来——那人沉默地待在他身侧的黑暗里,曲着腿坐在砸烂了一半的木头箱子上,事不关己似地抽着烟。
战术手电的黄光一晃而过,照亮了他柔软蓬松的浅灰色头发。步枪兵莫里斯比巴蒂尔足足大上四岁,可身型和脸孔看上去却像是他的同龄人;头发和瞳孔色素都很淡薄,像被以往的生活蒙上了层漠然的灰,让人想起枪口飘散的硝烟。
通讯员一把揪住了他的裤子脚。
“劳驾——”金发的少年撅着嘴冷冷地说——“莫里斯,看够了就拉我一把,感激不尽。”
黑暗中这才倏地伸出一只手。巴蒂尔撇了撇嘴,握住了那人满是枪茧的苍白手指。
“这是哪儿?”——巴蒂尔捉着那只手,紧挨着莫里斯在硬邦邦的板箱上坐下来,自言自语似地问——却出乎意料地得到了一句淡淡的“不知道”,语音带着种吸烟者特有的沙哑。
他随着步枪兵淡漠的视线往外瞧。他们所处的密闭空间相当广阔,同队的少年们已经被齐整地安置在眼前狭小的区域里。有些人早已苏醒,吵吵嚷嚷地乱做一团;有些还躺在地上,仍生死不明。那位总是板着脸的白头发军医来来回回地巡视着,手上的动作干净利落,似乎这境况早已司空见惯。微弱的灯光从极高的顶棚上照下来,笼在少年兵士们身上便只剩下一片幽暗的混沌。
四壁锈迹斑斑的墙面上,巨大的铁质排风扇吱吱嘎嘎地转动着,白光穿过扇叶间的狭小空隙,灰尘在那晃动的光柱中欣喜若狂地上下翻飞;更远处的昏暗中——
巴蒂尔猛地从那箱子上跳了起来!
驯鹿的角。鹰隼的翼。象的獠牙,马的脸——脚下这块用用锈铁箱和烂钢条草草围成的区域外,竟挤满了衣衫褴褛的亚种人!
“我们被包围了!?”小通讯员低声叫道,右手迅速握住了腰侧的枪。
莫里斯只在他身后低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巴蒂尔说——没有得到回应。
小通讯员回过头。莫里斯的手肘拄着膝盖,下巴就搁在撑起的手背上,轻巧地弯起嘴唇,露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温和笑容。
“我说——我不知道,也许是吧。”他笑着说。
忽明忽暗的光点儿随着烟蒂从他指间滑落,无声地跌进了脚边的黑暗。
有那么一会儿,巴蒂尔高扬着下巴站在那儿,瞪圆了眼睛气鼓鼓地死盯着莫里斯。可那人笑得很恬淡,不急不缓地又点起一支新的烟。一个鬣蜥脑袋的家伙远远地转头瞥了他们一眼,就不耐烦地缩回了亚人堆儿——它们沉默地挤在一起,满身风尘、神情麻木,看上去对即将降临的命运毫无期冀——像随意堆叠的货物似的了无生气。
金发的少年不再言语,板着脸拉过了脚边的便携式电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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