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生于战争,以硝烟死亡为养料成长,然后……突然迎来了所谓的和平
这是一个关于探索和追寻的物语
养老向剧情企,旨在通过各类【事件】逐渐加深对新旧时代的认知来完善自身角色
讲述旧的回忆创造新的故事
除了场内少年兵外也开设场外投稿,详情请看正式企划书
人设投稿时间7月11日—7月31日
开企时间为8月1日—1月1日
克罗恩并不觉自己有经历过多么荒谬的事情,当然割下一个外星人狙击兵的头颅并且带回去作为土特产和自己不知名失忆这两件事情除外。况且,他才满18岁没多久,他人生还长着,并不是适合来度过太多信息量太大事件。
当然……
这件事情绝对除外。
克罗恩记得很清楚,在他的记忆断片之前他刚刚才完成一次突袭行动并且回到营地,就接到了0049全员集合进行例行战术会议的通知。自然就像他的一贯作风一样,他连最基本的清理都没进行就按照夏洛克说的去了战术简报室,然后?就是视野突然被一片雪白所代替,然后再等他醒来的时候就身处这个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的集装箱内了。他揉了揉眉心坐了起来,现在身边的队友没有几个恢复意识的,他扫视着周围的情况,同时也没有浪费时间给挂在胸口的HK417上膛。至少枪支还在,这个认知给了他一定的信心,除了0049全员一共三十几人之外,周围的全部都是衣着褴褛的,看起来像是难民一般的人,当然还有几个明显也携带着武装,长相非常靠近之前他们一直对战的敌人的军人。
然而对方并没有攻过来的敌意,克罗恩用这点说服着自己,勉强让自己的食指离开了扳机。
[安全确认]
他伸出手按住了就倒在旁边的班长,夏洛克·亚历克斯的颈部动脉的位置,开始测量其脉搏。
[生命体征良好,体温没有问题,呼吸也非常平稳看起来没有受到攻击或者中毒的迹象]
然而仅仅就是一瞬间,夏洛克突然抓住了克罗恩的右手。
[对外界刺激有反应,可以肯定没有潜在的生命危险]
对着左手的腕表,他最终确认了班长情况良好,看起来不会出现领队出问题导致的各种不可测状态。
“克罗恩……我没事。”看着医官拿出手电筒,夏洛克试图告知对方自己没有问题。
“希望你能配合,长官。”听到这句话,夏洛克选择配合,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个医官开口,并且喊他“长官”的话,那他绝对是认真的。
[瞳孔对光刺激反应良好,没有出现滞后反应,应该是没问题了。]
最终确认了班长没有问题,这支队伍的主心骨安全后,他扫视了一眼,确认了詹森所在的位置后,他走过去叫醒了这个和自己同为医疗兵的同僚,然后继续一个接一个的检查小队内其他人员的情况。
现在首要的几个问题都得到了确认,那么最大的,也是最关键的疑惑自然涌上了克罗恩的心底。
到底是什么人,或者怎么样的力量能让一支三十多人,并且装备精良的队伍在一瞬间进入昏迷状态然后完好的送到这里。考虑到那些外星人的科技水平和他们是处在一个水平上的,所以应该可以排除掉那些外星人的嫌疑。不不……也不能这么想,毕竟战争年代一直都是科技水平革新的最快的时候,所以那些外星人突然做出了什么东西也是很难预测的……
不协调,从感官知觉到大脑中的认知都充斥着强烈的不协调感,不管怎么说这里的环境看起来都实在是太和平了,和平到克罗恩都听到了自己筋骨中传来的生锈声。然而……仔细看看好像0049众人的打扮和装备都在那些人中显得极为不协调。终于在确认了队内最后一个人的生命体征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后,克罗恩靠在墙边坐了下来。然而他全程都小心翼翼的将枪的保险打开,以便情况有变就立刻开枪回击。
麻痒,指间因为兴奋开始充血,拨撩着扳机刺激着神经末梢让他更加的兴奋,肾上腺素的分泌水平也提高了一个档次,此时此刻克罗恩觉得自己能将事情看得更加的清楚。他摇了摇头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驱赶出脑海,现在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帮那些队友警戒。
班长已经下令,禁止开枪。所以现在和那些不知来历的佣兵起冲突的可能性也已经被压到了最小,然而现下最不确定的就是……
想到这里,他偏过头看了眼虽然醒了但依旧在迷离状态的姚之策。克罗恩知道那个小家伙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火气却特别冲,尤其是在面对外星人的时候。
“我再说一次,禁止开枪!”夏洛克·亚历克斯难得的严肃了起来,同时他顺手将克罗恩绑在腿上用来固定战术匕首和备用弹匣的武装带抽了下来,速度熟练快速到让克罗恩怀疑他是不是有干过类似事情的前科。看了眼夏洛克用两条武装带快速的将姚的双手反剪绑在背后,然后又用另外两条绑住了姚的双腿,这下那个就好像发狂的小野兽一般的少年瞬间没了脾气。
处理完这一切的夏洛克似乎对目前的情况还算满意,他偏过头看了眼集装箱外面,然后向外走去。
“夏洛克。”有人叫住了他,他回过头去发现是警戒在那里的克罗恩。“希望你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别冒险。比较现在的情况作为这支队伍领导的你是不可或缺的。”
夏洛克不得不承认这个军医说的没错,很明显大家都因为突如其来的未知情况而陷入了不安的状态。那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倒还好说,至少他们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冷静,而那个几个从最初就比较冲动的人……想到这里,他看了眼依旧在挣扎的姚之策。
“我知道,你和詹森也要注意自己,现下的状况没了你们我们也很麻烦。”留下这句话后,夏洛克走了出去。
一时间被迫接受的信息量太过庞大,饶是克罗恩算得上冷静和博学他一时间也没了主意。眼前那些看起来并没有敌意的人很明显就是他们一直的敌人,曾经亲手斩下类人头颅的他是再清楚不过。然后夹杂在其中的还有一些应该是人类和类人混血产生的后代。
对,克罗恩虽然不是生物学上的专家,但是作为拥有全面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的克罗恩可以透过皮肤看到肌肉骨骼和身体构造,那些毋庸置疑是混血儿。做出这个判断后,克罗恩皱起了眉头,他起身走向了还在为队友做后续检查的另外一个医疗兵——詹森。
“詹森,你看一下前面大概在你一点钟方向的那几个,你觉得那是类人和人类的混血儿么?”毕竟一个人判断不作数,克罗恩把自己的疑问丢给了詹森。“仅仅只是目测,你觉得有多大的可能性?”为了让詹森能够更好地判断,他接手了詹森还在检查的队员戈多·罗森博格的工作,虽然看起来戈多还有些眩晕,但是就检查的结果来看却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没有靠近检查我能下的判断有限,但是考虑到他们身上有些只能够在类人身上看到的特指,我有75%的把握说那些是混血儿。”
是了,除了那些难以解释其来历的混血儿外,还有一点让克罗恩最觉得不对的就是自从他们醒来后那些类人,佣兵甚至是难民都没有对他们这支装备精良近乎全副武装的小队下太多的注意力。这很明显不符合情理,如果换位思考,你因为一些原因正在逃难途中突然身边出现了一支不知来历,全副武装而且很明显其中还有一些人很明显是一副在经过恶战的样子,你能那么冷静么?至少克洛恩能够说自己不会那么冷静,虽然应该不会露出太夸张的惊讶,但是至少会和那些人保持距离。现在,反观那些难民,不仅仅可以说是平静甚至可以说是习以为常,这个地方也不太平么?
应该不是吧,如果真的不太平的话那些佣兵至少应该会保证最低程度的警戒,然而根据克罗恩的观察,那些甚至可以说得上松懈。
强烈的不详感充斥着脑海。
当天稍晚
时间,具体地点不具名
克罗恩从小憩中惊醒,梦境一如既往一片血色,什么都没有。只有被血迹沾染浑身的他和另外一具不只是谁的,没有了头颅的尸体。然后最后剩下的……就是那鲜红的泥沼。他不清除这个梦到底是想表达什么,隐约中克罗恩一直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然而到底是什么呢?
不得而知。
一切简直就和18世纪德国古典哲学家康德提出的那个著名理论莫名的重合。
FUCK……
去他妈的哲学……
他不耐烦地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就像他一直以来都做得一样,当然他也没忘记抹掉自己在开会前还没来得及擦掉的面部迷彩。
他是一个专业的军医,至少他精通外科和骨科,知道怎么将在生死边缘徘徊的队友从死神手里抢回来。同时,他也知道怎么样增加对手的痛苦却不让他们死去,还有……最高效的杀人方式。他看了眼已经停罢的手表,因为那未知的力量他的手表收到了波及已经陷入了一会儿工作一会儿停罢的奇怪现象,然后就是现在连最基本的显示时间都做不到。
去他妈的军工……
他站起身,旁边传来撞击声和人类被捂住嘴后才会发出的唔咽声。
“吵死了……都说了多少遍在你放弃之前我是不会放你走的。”那是被五花大绑的姚之策,之前这个小家伙发狂的画面他还记忆犹新。不管对方发出的更大的呜呜声,他走过去检查了一下戴尔斯的情况。那个重机枪手在过来后没多久就因为水土不服而发低烧倒下了,现阶段还没出现很严重的脱水症状这应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之前克罗恩已经给他用了一些简单地药物进行了处理,然而先下根本没有冷水或者冰袋来给他降温让他稍微舒服一些。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将手放在对方额头上来探他的体温。
[还没有退烧的现象。]
有的时候克罗恩总是怪罪自己做的不够多,明明他的医疗课程足以和正常的医科大学毕业生一较高下然而……看了眼还在睡着的戴尔斯,克罗恩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他先下还不打算认输,虽然他并不挂念那个总是被战火和混乱所充斥着的地方,但是那里有他一直心怀愧疚的人在。至少在找到那个人,并且亲口说出对不起之前,他还不打算放弃。
“呜呜呜呜呜……”
那个恼人的声音还在继续,然而克罗恩的忍耐却已经率先到达了极限。
“呜呜呜!”
“吵死了!在你反省之前我不会把你放下去的!”克罗恩抽出了自己手臂上的最后两条武装带,将那个一直在不停闹腾的姚之策挂在了上方那个金属架子上。
“呜……”唔咽声小了下去,然后变成了有些委屈的抽泣的声音。
真是……到处都是这种任性的死小孩,他可不是保姆。克罗恩回头看了眼确认姚之策没有问题后,他暗自叹气,并且诅咒为什么军部要把他调到这里和出了将他调离这个主意的施特洛恩。啊啊……讨厌这种鬼地方,不仅热那些类人总在眼前晃悠这一点也让他格外的心情不顺畅,好想回德国……至少那里凉快点,而且也没那么多不知来历的类人。
“克罗恩,戴尔斯情况还好么?”看起来夏洛克从外面游荡完回来了,虽然他并不想了解为什么作为班长应该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那个人却是一副接收了信息量过大而有点不在状态的表情。
“他没问题,没有脱水也没有痉挛,应该是单纯的水土不服多休息一段时间就好。”说出了自己的结论,他抬头看了眼夏洛克。“看起来你看到了什么让你深受打击的事情,介意说出来么?”他并不是不了解对方的个性,连其都露出了这种表情,想来应该是他真的发现了一些什么。
然而克罗恩或许当时也并没有想到,当时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也许成为了他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首杀get!
注:本文剧情为少年们刚刚登陆时在房间内发生的事件。若与他人剧情安排存在冲突,则在此表示十分抱歉,可以不用在意这篇。
本文中luna,阿莉汉德拉及戈多对于事件的认知为向本人询问的结果,在此表示感谢。
01
热。
准确来说,比起热,这种感觉更像是烫。
夏洛克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右手紧握着的HK416C更像是烙铁一样灼手。他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身体本能不允许他在突然射入的强光下这么做。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本应该是正在进行0049小队的例行会议。
头晕目眩,夏洛克能感觉到自己倒在了硬邦邦的物体上,四周声音嘈杂,他突然感到一只手贴上了自己的颈部动脉。
敌人?夏洛克晕眩的感觉顿时消失了一半,他警觉地用力抓住了这只手。
然而这只手的主人似乎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甚至没有用力绷紧,于是这给了夏洛克稳定住自己眩晕感的时间,他睁开眼。
眼前一片昏暗,可能是所处的地方光线不足,亦或者是自己的眼睛受到强光照射后不适应环境,但是夏洛克可以辨识出自己眼前这个白发戴着黄色护目镜,脸上的迷彩还没来得及擦掉的人,他松了一口气。
“克罗恩……我没事。”
夏洛克从地板上爬起来靠墙坐下,活动了一下脖子,头疼的感觉现在减轻了不少。眼前这个正在检查自己呼吸与心跳的人是0049小队的医疗兵之一,是夏洛克可以信赖的人。平时两人关系不错,夏洛克尝试对克罗恩露出微笑,然而他注意到了对方脸上极其严肃的表情。 “希望你能配合,长官。”0049的医疗兵帮助他把枪上膛,然后拿着手电筒靠了过来,声音沙哑,低沉而又冷静。
听到一直选择笔谈的克罗恩亲自用嘴说出“长官”这个词,夏洛克大概明白了现在发生的事情有多严重,他没有露出笑容,严肃的配合医官完成了对自己的身体检查。克罗恩检查完毕,对他点了点头表示没有问题,夏洛克安心下来,自己在刚刚开会过程中遭遇的突发情况可能并不是敌袭。
“其他人都在哪?”
“全员都在,但是这里是哪无从得知。”克罗恩让出了夏洛克的视线,夏洛克看到了像他刚刚一样倒在地上的大家。少数人已经醒了,但是大多数人处于仍倒在地上的状态。
“麻烦你去检查一下,没有醒的人请尽力叫起来。”夏洛克转头看向克罗恩,以请求的口吻命令道,对方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向0049的另一个医疗兵那里。
夏洛克站起身,他很清楚这里不可能是0049的会议室,右手手腕上的手表清晰地表明了该年该月该日的17分48秒之前他们还在开会,医疗兵脸上迷彩颜料的干湿程度与痕迹也能证明时间上没有任何异常。然而在此之后他们却来到了这不知道是世界的哪个角落,手表上“圈外”的显示告诉他这里没有卫星覆盖,“我在哪?”“我怎么来?”“发生了什么?”他的脑中顿时涌出无数的疑问。
他四处环视了一下,顿时吃了一惊。
在这里,存在除了他们之外的其他人,而且部分还是类人——那些侵略地球的外星人,他们战斗的敌人。可是这些敌人们此刻却在非常放松的走动,互相谈笑风生,似乎毫不在意这些地球人的突然出现,更不在意这些地球人们在说的都是些什么事情,他们其中大部分甚至没有装备任何武器。
夏洛克马上意识到这件事情必须立刻上报,他找到了0049新调来的通信兵,巴蒂尔·舒尔茨,这个金发的德国小家伙在战争中被培养出的沉稳劲简直不符合他原本的年龄,夏洛克因为这一点很欣赏他。巴蒂尔已经醒了,正在捣鼓他的通讯设备。
“舒尔茨?请立刻尝试将情况报告给上级。”
“报告班长。”小小的通信兵抬起头看着夏洛克,对方的神情没有因突发事件而慌张,“我正在进行此项工作,但是......”
“但是根本无法联系?”夏洛克从现在这异常的情况中猜到了这个可能性。
对方点点头,“也许可能是因为刚刚的那道不知道是什么的光让它过热坏掉了,我再试试。”
巴蒂尔调节着设备上的旋钮,几声杂音后里面突然传来了音乐的声音,通信兵瞬间把它关掉了。
“怎么了?”
“可能接上了民用电台,但是我不想被他们注意到。”
夏洛克看向巴蒂尔指过去的房间的另一边,那里聚集着一群他刚刚看到的类人们。
“冷静,他们并不像是敌人......但是一定要保持警戒。”
“我明白,虽然我讨厌他们,但肯定不会做出动武这种会引起骚乱的事情。”
——对外星人动武?
夏洛克突然感到背后传来了一股压迫感,更清楚的来说,是杀气。
夏洛克瞳孔放大,心跳骤然加速,感觉血液涌了上来——他本应该立刻想到的,他应该首先处理这件事的!
“住手!”夏洛克向后转身喊道。
是姚之策,0049的轻机枪手,这个中国少年正端着枪支进行瞄准,一反平日的常态,他稚嫩的脸上表情冰冷,直直盯着前方的红色眼珠慢慢的瞟了一眼试图阻止自己的夏洛克,然后又移回原来瞄准的位置,他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并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他厌恶外星人,厌恶到了骨子里,仿佛生来就是和他们不可共存的那样,看到这么多的类人们聚集在眼前,孩子已经丧失了理智。
“所有人!在接到命令之前禁止开枪!”夏洛克直视着姚之策的眼睛喊出了命令,他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以确保醒来的人都能听到。
姚之策刷的站起身来,以匪夷所思和不满混杂着的眼神直视回去,他全身颤抖着,以不亚于夏洛克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喊了出来。
“为·什·么?敌·人.不·是·就·在·眼·前·吗?”
姚之策身后疑似金属堆的地方传出了哗啦的声音,借着昏暗的灯光,夏洛克勉强辨认出了那边爬起来的是重机枪组的戴尔斯,大概是被吵醒了。
然而这几秒钟视线转移的时间已经足够孩子再度端起枪,夏洛克再次回头的时候,姚之策的手已经扣在了扳机上。
“住手——!”夏洛克转身向他冲去,然而两人的距离和中间的障碍已经不可能允许夏洛克夺走他的枪支了。
姚之策冲着他意味不明的微笑了一下,笑容中好像有着违抗命令的自责,但更多的却是不明所以的自豪感与快乐。
夏洛克闭上眼,他不愿想象在这种不知道是哪里的外星人聚集地引起骚乱的后果。
“咔啦”
传来的,并不是子弹射出时的声音。
02
身着黑色水手服的俄罗斯少年毫不费力地将姚之策紧紧端着的枪支缴了过来交给夏洛克,他的脸大半部分都被防毒面具遮住了,看不到此时是什么表情,夏洛克无意识地接过了枪,从刚刚发生的事情中回过神来。眼前的这个俄罗斯少年叫做L,是0049的重机枪助手。夏洛克并不是很了解他,他一向寡言,而且除了不得已他从不摘掉防毒面具,于是这就造就了他极其神秘的形象——但是在关键时刻,这个人却相当可靠。
“......谢谢。”
“不用,我恰好离他比较近。”对方点了点头,“他怎么办?”
L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少年,姚之策的眼神空洞,全身不停的颤抖着,嘴里似乎在一遍一遍重复念着他们国家的方言,突然他站了起来,扑向夏洛克手中拿着的枪支,但是却被L伸手抓住了领子。
“你干什么!凭什么拿走的我的枪?!把枪还给我!他们是敌人吧!昨天不还在跟他们拼命吗,该死,你们都怕了吗!胆小鬼!你们这群胆小鬼!”
“我再说一次!禁止开枪!”夏洛克表情严肃,他顺手将在自己身边为戴尔斯检查的克罗恩绑在腿上用来固定战术匕首和备用弹匣的武装带快速抽了下来,他没有和医官打招呼,二话没说一下子抽了四条。
“你要绑住他吗?”医疗兵偏头看了看姚之策的状态,立刻明白了夏洛克的行动。
姚之策显然听到了克罗恩的发言,他拼尽全力挣开L的手,向房间的另一边,类人们居多的地方冲去——就这么赤手空拳地冲了过去。
夏洛克立刻追了过去,然而跨过晕眩中的战友浪费了他不少时间,姚之策已经消失在了阴影里。
......本该是这样,可是几秒后传来了他叫喊声。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都疯了吗!他们都是敌人啊!”
身材高大的红发榴弹手Joe单手将不断挣扎的姚之策压在了地上,用另一手指了指克罗恩表示他听到了刚刚的话,然后冲着地上的姚之策,对夏洛克做了个“请”的手势。
“姚,你听着。”夏洛克用武装带将姚之策的双手双脚全都绑了起来,他用的是自己创造的结绳方法,确定解起来异常困难,“这里显然不是我们熟悉的地方,有可能还是外星人的据点,贸然行动只会给小队增加不必要的风险,懂了吗?”
然而姚之策对此置若罔闻,他仍然咬牙切齿地喊叫着,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夏洛克在说什么。
夏洛克摇了摇头,决定等他冷静之后再讲道理,然后他转向了Joe。
“姚的状况不稳定,请一定盯住了他不要让他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更不要让他碰枪,如果他能冷静下来,到时候就放开他。”
对方点了点头,并没有向夏洛克询问更多事情。
夏洛克向回走去,他的视线扫了一圈,发现更多的人已经醒了过来。这个集装箱一样的房间里已经看遍了,根据现有的资料——光线,房间四壁的材质和破损程度,房间内人们和类人们的打扮以及它们相处的方式,夏洛克推测到了0049小队现在所处的地方可能并没有被战火波及到,考虑到自己在这种环境下的着装大概算是小队里相当正常的一个,再加上作为班长的责任感,他打算率先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刚刚关于着装的思考让他立刻联想到了队伍里的阿莉汉德拉和阿廖沙两位成员,这两个人开会时的衣装大概是全队最全面的,尤其是阿廖沙,是真正意义上的将自己裹得全身漆黑。夏洛克在地板上已经看到了还没醒来的阿莉汉德拉,但是阿廖沙他至今连影子都没看见,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于是他马上就被阴影里的不明物体绊了一跤。
夏洛克从触觉认知出绊倒自己的这玩意是什么,完美的证实了他刚刚的预感,他皱了皱眉,从这个硬邦邦的反坦克助手身上爬起来。
“阿廖沙!在这种没人看得到你的地方会绊倒好多人的!”
阿廖沙简直和黑影融为了一体,夏洛克踢了他几脚试图用这种办法叫醒他,从地板上传来了轻微的回应声。
“班长?阿廖沙请交给我检查吧。”詹森走了过来,从地板上扶起阿廖沙,摘下它的头盔,原本鲜红的头发立刻显示出来这里有个人。
“嗯......”阿廖沙睁开了眼睛,“詹森?班长?这是哪?”
“问的好,你问出了一个目前没人能正确回答的问题。”夏洛克摇了摇头,“不过我现在正打算去确认一下。”
夏洛克站起身来,走向队员相对密集的地方,正式发表了自己的想法。
“各位!”夏洛克早已明白在场的外星人们目前对这个小队的地球人大概没有任何兴趣,“我打算率先去这个房间外面确认情况,之后会回来汇报,在此之前请各位都留在这里,大家没有意见吧?”
白发的医疗兵从手中的工作里抬起头:“希望你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别冒险。比较现在的情况作为这支队伍领导的你是不可或缺的。”
夏洛克点了点头,“我很明白,所以这个事情一定要由Hero来做,我会把握住分寸的。你和詹森也要注意自己,现下的状况没了你们我们也很麻烦。那么,十分钟后再见。”
夏洛克脱下了军外衣,和两把步枪一起交给了离自己最近的轻机枪手戈多,看着对方迷惑的表情,他指了指外星人们并解释道:“看上去,这里大多数人都没有武装自己,我担心带上武器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当然,最底线的防身武器我还是带着的。”
夏洛克从腰上抽出HKP30晃了晃,然后塞了回去,“我现在的着装应该看不出来是个军人?”
戈多点了点头,于是夏洛克走出了房间。
03
夏洛克此时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刚刚在房间里发现外星人的时候,或许还在这之上。
那集装箱一样房间的外面,是城市。
是没有被战火波及到的,繁华的,热闹的,鸟语花香的,真正的和平年代的城市,虽然规模似乎较小,但是却足以令在战火中长大的孩子大吃一惊。这样的地方夏洛克只在书本插图中见到过,他欣喜,但同时心里一凉,他第一眼看到这里就能明白,现在地球上大概是不存在这样的地方的——眼前的这座城市存在着巨大的违和感,比起写实的小说,它更像是科幻小说中出现的城市。
夏洛克贴着墙壁慢慢的移动着,用他的眼睛记录着这些新奇的景象,他现在可以确信至少这附近不存在敌人,如果敌方配置了狙击手的话,他就已经死了,更何况,如果要灭掉整个队伍的话,为何不在房间内安装炸弹呢?房间里的外星人们对于他们这些敌人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他们的表情自然到好像人类和类人本来就是生活在一起一般。
......生活在一起?
夏洛克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如果类人和人类在这个地方是生活在一起的话,那么房间里的那些景象就都解释得通了。
在这里,这两种生物之间可能不存在“战争”。
夏洛克得出了这一结论,虽然仍不敢肯定,但是现阶段这个倒算是合理的解释之一。粗略的看了一圈,夏洛克对“我在哪”这个问题有了初步的答案,手表显示时间已到十分钟,他带着这庞大的信息量回到了房间内,几乎全部的人都已经醒来了。
“有收获吗?”克罗恩在房间门口待机,看到夏洛克进门,他松了口气。
“不协调。”夏洛克简单的回答道。
“哪里?”
“我们。”
“我们?”戈多将枪支和外套交还给班长,一直呆在房间里的他不是很理解夏洛克言语中的含义。
“这里......太和平了。”夏洛克披上外套,端详着自己的枪支。
“可以详细说说吗?”传来的是女性的声音,夏洛克把头转向声音的来源,是重机枪组的卢娜。
夏洛克调整了一下心情,将头脑中复杂的思维暂停,向大家具体汇报了刚刚所见到的情况。
“......我所见到的就是这样,然后在此向全队......除个别思想过激的人以外下达在周围外出探索的许可,仅出于我个人的想法,希望大家尽量不要让这里的'生物'察觉出来我们是地球军人,但是请务必保持警戒并携带可以防身的武器,之后进入自由活动时间,若有重大发现请返回这里向我汇报,我会一直呆在这里,以上若有人没有听到,请各位互相转告。”
夏洛克解散了人群,贴着墙壁坐了下来,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和思考一下刚刚获得的大量信息,当他刚准备闭眼凝神的时候,卢娜走了过来。
“有什么发现吗?”夏洛克睁开眼问道,他尽量尝试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
“目前还没有太多,我正打算出去调查一下。”卢娜点点头,“所以先来打个招呼。”
“那,你目前想到了什么?”夏洛克敏锐地抓住了对方“没有太多”这句话中的意味,他突然想听听别人对于此事的想法。
“嗯......首先声明我无法确定我的想法是否是正确的。”对方面对着夏洛克坐了下来,“我认为,我们可能在会议过程中触发了某机关。”
“机关?”
“是的,这仅仅是猜想——我们的会议室中有可能在什么时候被安装了空间转移的装置,这在当下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你的意思是,既然敌人能从其他星球上运输兵力到地球,那么空间转移的技术便可以应用到机关上?”
卢娜点头表示肯定:“如果是这样的话,之后的问题就是我们被移动到了哪里,为什么选择移动我们以及是谁安放的机关——不过目前所掌握的资料太少,不足以解决这些问题,于是这个想法我暂时采取保留,也许外出探索之后可能会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至于被移动到了哪里这个问题,我有个猜想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夏洛克坐直了身子,这是他刚刚一心两用边对话边思考所闪现在脑海中的结论,“这里......可能是外星。”
夏洛克看到卢娜眨着眼睛思考了片刻,“如果......班长你是从房间里那些不同寻常的类人们想到这个可能性的话,那么我也可以说这里仍是地球——我指的是人类类人化的生物实验,外界有传言很久之前就开始进行了。”
夏洛克嘴角勾起自然的微笑:“不错的想法,现在一切皆有可能的情况下确实可以这么猜测,那么你去外面看看吧,你会大吃一惊的。”
“这么说,班长在外面所看到的还有其他能支持'这里是外星'这一猜想的景象?”卢娜从地板上站了起来,“那么我这就去看看。”
夏洛克冲着卢娜的背影挥了挥手,手放下落回地板的时候,被圆柱状的塑料物体硌到了。
他捡起来,是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自己旁边的笔。
04
“......你相信穿越吗?”
夏洛克的笑容僵住了,他以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阿莉汉德拉。
这个寡言但是战斗力极强的女孩是0049的反坦克手。几分钟前,夏洛克捡到笔的时候,他发现了在自己周围走来走去四处寻找着什么东西的阿莉汉德拉,于是他上前将笔交给了她。事实证明阿莉汉德拉在找的就是这个东西,她拿到笔之后,立刻靠墙坐下,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打开在膝盖上,刷刷的写了起来。
“阿莉,你在写什么?”夏洛克蹲在对方面前问道,对方并没有停笔,甚至都没有抬起头,经常和她一起商议作战计划的夏洛克明白她现在正处于精神极其集中的状态,于是他无趣的站了起来,打算回到原来的地方再次连接上自己刚刚的思考进度。
然后就在他转过身的瞬间,阿莉汉德拉说出了那句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问题。
“.......什么意思?”夏洛克又转回身,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之前他阅读过关于穿越时空相关理论的书籍,粒子的分解再重组,四维空间等等概念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当然明白这是阿莉汉德拉对于这个异常事件的猜想,然而穿越至今都还只是理论上的事件,他没有想过这种荒谬的事情成为现实的可能性。
阿莉汉德拉从笔记本中抬起头,她金黄色的眼睛盯着夏洛克看了几秒,然后又落回笔记本上。
“当我什么都没说。”
夏洛克摇了摇头,一转身,他险些和就在自己身后的戈多撞在一起。
“班长,带打火机了吗?”戈多在自己身上四处翻找着什么,同时向夏洛克发问。
“......怎么,点烟吗?我应该反复说过未成年人不许吸烟?”
夏洛克了解这个十六岁的轻机枪手,他在小队里是略显普通的一个人,日常生活之一便是抽烟。平日里他当然会好好躲着这个禁烟禁酒的班长,然而现在他的这个一点也不明智的举动倒是让夏洛克明白了眼前这个人是在找话说,他内心充满的疑惑让他表现得稍有慌张。
“犹太教的成年是十三岁。”戈多摇了摇头,停止了翻找,“不过不用打火机了,我似乎没带烟。”
“那么,你带了什么?”
“武器是带着的,其他还有......”
“不,”夏洛克打断了对方的话,“我是说——"他指了指自己的头,“这里,你带了什么吗?”
戈多看着夏洛克:“你是在问......我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吗?”
“Sure。”夏洛克笑着点点头。
“说实话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是猜测的话......我觉得我们可能是来到了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夏洛克觉得这未尝是一种可能性,所处的这个地方与原来的世界大不相同,用平行宇宙来解释的话确实可以,然而活生生一个小队的人从原来的宇宙里来到平行宇宙简直和刚刚穿越时空的想法一样荒诞。
“会回去的。”戈多没有更详细的解释夏洛克对于平行世界猜想的疑问,“我们能回去的。”
“和人约定好了?”夏洛克问到,军队里这样的人并不少见。
“是的,家人。”戈多低下头,转身离开夏洛克身边,“肯定能回去的。”
看着走出几步的戈多,夏洛克脑海里出现了新的问题——他在之前没考虑过如果这里是外星的话,究竟怎么回到地球的这个问题,戈多的这番话让他将考虑回去的可能性与方法加在了需要思考的问题的清单里。夏洛克靠墙重新坐下,抬头看到戈多的背影,他突然想对他说些什么。
“顺便戈多,想抽烟的话,比起我倒不如去问问莫里斯吧?”
戈多回头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了看夏洛克,他不明白这个班长出于什么心情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而对方只是在满意的微笑着。
05
夏洛克睁开了眼睛。已知的信息还是太少了,发散出去的推理路线无法得到一个确定的结果,甚至连排除缩小范围都很难做到。
站起身环视了一周,在自己沉思的时候大多数人都选择出去看看,只有个别人留在这个集装箱里的房子里干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类人们在房间内四处走动着,夏洛克以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他们。对于这种生物,因为长期视他们为敌人而战斗的原因,他对这些家伙没有丝毫的好感。现在看着这些家伙毫无防备的在自己眼前晃荡,夏洛克心中的感情相当复杂——他在潜意识里没有,并且不打算将他们视作人类或者普通的生命,但是他有预感之后可能要与这些家伙一起生活一阵子,所以他要控制自己,控制自己的表意识将这些生物认知为可以正常相处的“另一种人类”。
不自觉的联想到了种族歧视,夏洛克苦笑了一下。
在不断运动的人群中,夏洛克再次注意到了那个静止靠在墙边的白发水手服少年。L作为留在房间里的少数人之一,正在聚精会神的读着一本书。看封面夏洛克便能将这本书辨认出来——《圣经》
夏洛克并不是虔诚的基督教徒,但是他感觉自己现在确实需要主的指引。
L用余光看到夏洛克向自己走来,他停止了阅读,从靠在墙上的姿势恢复立正的姿态,并合上了手中的书本。
“不用收起来,我只是想借来看看。”夏洛克现在实在没有微笑的心情,他能感觉到自己此时表情应该很奇怪。但是L并没有端详夏洛克的表情,他双手将圣经递了过来。
“谢谢......”
夏洛克接过圣经,随意翻开一页,正好翻到了约翰福音的位置。
“我不是对你说过,你若信,就必看见神的荣耀吗?”
——1-1 End——
摩西只小他一岁,据他自己说,他是个法国人。
他向来直呼戈多的名字,并称他充其量只是自己的一个“小哥哥”。他那货真价实的兄长在他不知世事、连数羊都数不清的时候就不知去处,沿着对于摩西而言长得可怕的堤岸踱步,天刚刚透亮,昏暗的星辰发出的光使他看不见亲人的背影,黑色的河卷起一阵浪。他的视野中并没有人影。那时摩西五岁。而对于兄长的记忆,不过是一脸和自己无二的雀斑和一双悲哀的灰色的眼。
摩西并不聒噪,但有一股野气。也许正由于这点,使他在远离现代化发展的闭塞、人情味尚足的乡下生活得十分如意。他刚来到这里,成为“罗森博格”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成员时,戈多总以为家庭纷争的前兆已来,所谓外星分子尚且不明踪迹,世界安安静静,不知有否老大哥在玻璃窗外窥探,年老体壮的女人打开水龙头向着她可爱的番茄地喷洒,而加州,正值盛夏。
所有人都知道,连足不出户的村头寡妇都知道,他本不叫摩西。在他的双脚陷入加州湿热的土地之前,他原本应该是“大卫”、“戴维”、“迈克”、“杰克”中的一个,和其他孩子玩耍时,你喊他的名字,会有若干个不同的脸转过来对着猝不及防的你。这之后,戈多的祖母像呼唤另一个她原本的孙子一样,她的声音即使放在旷野,也足够让沉迷玩乐,一天到晚只知道趴在泥地里挖蚯蚓的摩西知道午饭时间已到,她为他取名“摩西”,而一般叫他“混小子摩西”,因为他十岁就懂得在飓风到来之后钻进他的床底看自己从法国带来的剧本,对他中气十足的祖母“帮忙修房顶”的命令置若罔闻。
“摩西”这个名字足够伟大,让法国男孩的岁月弹指一瞬,不足以充实他没有厚重感的生命,不见得让他密度暴增,使所有人都能对他行注目礼。他依旧只是个懂得一些招摇撞骗的小伎俩的法国男孩,不论以前是否行乞,不论是否背叛上帝。
只是这么一个男孩,戈多却畏惧唤他——他名义上不带血缘关系的弟兄为“摩西”。幼子的畏惧之心何其可爱,却叫他一开始便被抛了出去,以祖母与摩西为圆的交接地带,他至此远离了。
亵渎神明。他从人挤人的车上跳下,他还没有发现。他一路扇开令人气闷的汽油味道,顺着田埂大步跑,一只手还提着他的生日礼物——一个来自父亲的军用水壶,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他远远看到了摩西,一个初来乍到假装乖巧的男孩——就坐在祖母行在颠簸小道上恨不得把人甩出去的老爷车上。他们亲热地交谈,那样子一准是刚从集市回来,满脸灰扑扑的摩西抱着后座的锅碗瓢盆汗流浃背,好像参加了一场激动人心的赛马会,他不辞辛苦,表现得完全不像一个需要保姆照看的未成年人,对祖母耳背的毛病,他一句一句重复回应。驾驶位上的老人高兴得活像一个过境抢劫犯:“摩西!小心你的小脑袋!磕成傻子连我也不要你啦!”
坐在田埂上,迎着加州的夏风,先知的名字混着水壶里的咸度适宜的盐水流进戈多的胃里,汗腺丧失了功能,太阳越来越烈,犹太男孩拉下他的帽子,他不得不知道了,他亲爱的祖母从不害怕让人知道,她大叫“摩西”的名字,她无意中让戈多完完全全明白,除了年龄,他正面临着难以避免的衰老危机。
他没有走近他们,仅仅作观望状。他浑身无力。
把车停靠在树下的女士正与肥胖的身体抗争,在她从安全带的束缚中挣脱出来的过程中,上一秒乖巧至极的摩西转身把手里的糖丢进嘴里。动作之快令人咋舌。而女士却突然猛地回过身,想要摩西帮忙解开安全带扣,好事行将败露——法国男孩含着糖的嘴尴尬地鼓起一边,他捏着衣角的手心几乎湿透。
“亲爱的伊莎贝拉女士!!”
坐在车上的二人一齐将视线放远,投射到他们从未注意的地方。
戈多把手圈在嘴边,大声呼喊:“用力!如若不行,您的锤子正跃跃欲试!!!”
“亲爱的!我亲爱的!”车上的伊莎贝拉喜不自胜,用力扭动使她被勒得更不舒服,她的半个身子几乎要越过车窗,“你什么时候来的?你该提早告诉我一声!……”
摩西口中的糖趁机飞速融化。树叶筛落下的阳光碎片掉在他睫毛上,将它们染成金色羽毛。他不言不语,蒙混过关丝毫没有给他带来快意。
“今天你可以叫他戈多,”伊莎贝拉说,“明天叫他哥哥。”
“后天呢?”
“嘿小子,别装傻。有一个一起捣蛋的兄弟,你该高兴才对。”
“噢你知道,我从不捣蛋。”
“好的,坏小伙。”
他们的好日子到来了,或者,是小先生罗森博格少见的快活日子来了。
互相接近对于两个成年人像是一个各自磨心相嵌的过程,而两个孩童,他们的距离却可忽近忽远,他们之前缠着绳子,这绳子可无限度地拉近拉远,和等待一样漫长,和希望破灭一样短暂。
摩西一开始对戈多视而不见,毕竟他没有雀斑,更没有灰色的眼睛,如果摩西在“罗森博格”一家中是透明的,那么戈多在他眼里更胜虚无。
既然只是一开始,就要有以后。日子总要过下去。
暑气渐消。戈多提着他的军用水壶,像来时一样匆匆,不过这回,他算知情人。
他留下了第一次见面时摩西丢下的糖纸,想着母亲教他的方法,手指翻飞,折了一个皱巴巴的千纸鹤。
给弟弟。他附了张简便的纸条。
集齐50张糖纸可兑一把玩具水枪。他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叫什么名字?”犹太教的忠实信徒——他的父亲是第三个知道法国男孩存在的人。
“ummm,”夹着书页的手指停在半空,他几乎不带停顿地回应,“爱斯特拉冈。”
摩西是个落伍的人,到十二岁他还没看过电影。
“舞台剧,我看过舞台剧。”
戈多说,“那不比去爱德华的果园好玩。”
“我请你看戏。”
“希斯克利夫养的鸡下新蛋了。”
“无聊。无聊极了。我建议你……”
“罗伯特饲养的兔子昨天见了上帝。”
“是猫。戈多。”伊莎贝拉在一旁洗涤新采摘下来的果蔬。
“那不重要,”他晃着脑袋,表示很不在意,“我是说我准备去参军。”
到了总结陈词时刻。摩西·罗森博格有模有样地清了清嗓子,夕阳西下,矮而斜的土坡上,戈多像个等待戏剧落幕的观众一样,拼命地拍打自己的手掌。
摩西深吸了口气,并告诉自己,无人使他紧张。
他沉默了良久,他从未这样严肃过。
这是一出无聊至极的最普通的法国剧目,由他和他的兄弟以让人眩晕的方式分饰各个角色演出完毕。
他们的无聊假日,亦要结束。
“生命本身就是等待。”
“而等待的人永远不会来。”
“哦,真逊!”戈多忍不住笑,他跑上前去勾住摩西的肩膀,让自己的取笑全数落尽摩西的耳里。
“抄台词……一点诚意都没有。你这是在偷懒!爱斯特拉冈!”
他剩下的所有能被称为一切安好的假日时光,是和“罗森博格”家的另两个人度过的。在加州地平线爬上爬下的烈日之心,在一次一次令他大为光火过后又余情无限的戏剧排练中,在漫无目的等待戈多时,摩西,像一个被充饱气的氢气球,飞向无限远的、巨大的、以黑色的河为主要场景的蓝幕之中,对黄金州以唇形诉之密语。
耶和华,他永不再来。
*奥布斯居尔意为卑微的人。
*摩西为犹太教先知之名。
*爱斯特拉冈为《等待戈多》一剧中的主角之一。
*“生命本身就是等待。”“而等待的人永远不会来。”为《等待戈多》中的台词。
到达的第二天,克罗恩本以为自己能有一些多的时间来好好调整一下自己有些乱的作息。但很可惜,他没有。一团乱的生物钟如果足够让克罗恩为此感到非常烦躁的话,那么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在等着他。
现在他坐在桌子的对面,看着那个放在桌上的药品,无奈的揉着自己的眉心。白色的药瓶上赫然写着“丙咪嗪”几个字,对,那是货真价实的抗抑郁药物。克罗恩具有非常严重抑郁症和PTSD症状,而他自己也并不否认这点。逼近事实就是事实,即便他想掩盖最终暴露也是时间问题而已。
然而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
如果用药他的情况会被最大限度的压制,但是会有药物上瘾的危险;然而不用,他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精神问题而被遣返。
[所以自己还有的选么。]
克罗恩无奈的笑了一下,拿起了药瓶倒出几颗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服药后再将瓶子收好。他还有事情要做,虽然现在0049中有两个医疗兵,但是作为班长的夏洛克·亚历克斯为了将效率最大化决定让这两个医疗兵以轮班的方式工作。现在是克罗恩·H·霍夫曼,也就是他轮班的时间。他扫了眼詹森离开之前留下的一些书面工作,现在需要观察的一个重症应该是那个叫亚德·撒东·瓦西里耶夫的重机枪助手。几天前的遭遇战中头部挨了一枪,但所幸他带着头盔所以需要着重注意的是颈部的挫伤,头部的淤血和脑震荡。光从名字就能看出来,那是个俄国人。想到这里,克罗恩撇了撇嘴角,将含在口中的药片咬碎咽下。
他不喜欢药物入口时的那种苦涩的感觉,即便他是一个拥有完整职业资格认证并且非常出色的军医。他拿着查房需要的病例和诊断书离开了办公室,往平时那些需要观察的伤员进行留院的病房走去。
“……”他突然没有来由的停下,与此同时他用手写板挡住了从左侧来的踢击。攻击方是个有着祖母绿色双目的年轻人,看起来那应该就是詹森在名单上写的需要观察的“重症”,亚德·撒东·瓦西里耶夫。
似乎惊讶于眼前那个医官挡住了他的第一击,随后他又曲腿连接着上一次的踢击施展了一个足以称得上是漂亮的膝撞。
“……”克罗恩没有发话,他交叠双手挡住了这直接冲着他腹部而来的膝撞,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很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徒手格斗挑战,或许陪眼前这个人玩儿玩儿也是不错的选择。这样想着,他一脸淡然的低身躲开了一连串的连续踢击。
踢击?速度上是挺不错的,但是这家伙似乎动作太大,导致他的攻击轨迹很容易被猜出来。
[要不要索性给他点教训呢?]
似乎是做出了什么有意思的决定,克罗恩眼中多了一些或许对他的对手而言有些不详的笑意。
亚德也许察觉到了自己的踢击无法伤害到眼前这个军医一丝一毫,他果断的放弃了踢击换成了出拳。
[察觉到踢击无法起作用就很果断的放弃了,这份果断值得赞赏。不过攻击太过单一反而更容易让人猜得出攻击者的目的。]
克罗恩将自己手上的文件夹高高丢起,也就是那一瞬间亚德的视线离开了克罗恩,看向了那个蓝色的文件夹,而胜负也就在一瞬之间被揭晓。
“放松……Doc.我只是想试试你的身手。”亚德紧张的看着那个距离自己的眼球仅仅只有零点几厘米的钢笔笔尖,冒出了冷汗。谁能想到就是在自己愣神的那一瞬间,这个军医就抓住了自己左腕强行将它压制到自己的背后,然后将笔尖放在自己的眼球之前压制住了自己。精通格斗的亚德自然清楚,眼前这个军医的一招一式根本就不是从正统格斗术中学到的,相反那完全是以杀了对手为目的而被创造出来的百分百用实战堆叠出来的格斗技巧。
听到亚德说出了试探他的目的,克罗恩也松了手。他自然知道对方只是以玩闹性质的方式在试探他,不然刚刚那几下的力道绝非不是那么好挡住的。他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文件夹,重新将钢笔放回了自己白大褂胸前的口袋中。那个名叫亚德的士兵足足185公分的身高如果他愿意,或许压制自己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而克罗恩如果想要脱身也要花不少功夫,就像当时仅仅只是因为误会而和他战了一场的那个红发,身材非常魁梧的人一样。
说起来……那次好像是自己第一次在格斗上输给谁。早知道就问问他的名字了。想到这,克罗恩不自觉得叹了口气,然后用一种非常愤怒的眼神看向了站在那里嬉皮笑脸的亚德。
[怎么?身上都不疼了?]
亚德发誓,他从医官用劲写字留下的痕迹中感觉到了对方的愤怒。
“是詹森说的吧,其实完全没有那么严重啊医生。”他决定装傻,这样说着他慢慢往后退去。“不信你看我活蹦乱跳的。”
[哦,是哦。我看到了一个不遵循医嘱还来找麻烦的家伙,你说,我要折断这家伙多少肋骨才能够让他老老实实的回到床上呆着呢?]
克罗恩露出了恶魔一般的笑容,然后他捏着关节发出“喀喀——”的声音走向了亚德。
“等……你真的是军医么!这是加重伤情啊。”嬉笑着,他利用身高优势将足足比他矮了差不多一个头的克罗恩堵在了墙边,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算不上强壮也算不上高大的军医。
“哦,是么。”终于,克罗恩放弃了用写的。“那么就不怪我了。”
一时间,响起的尖叫声惊动了栖息在树木上的一群鸟类。
回到医院中,亚德用一种非常凄惨的姿势趴在地上,若有若无的颤抖着。
“我收回前言,你根本不是军医……你是恶魔……”捂着刚才被攻击的,两腿之间不能言明的地方,他颤抖着站了起来。“然而……俄罗斯的铁血男儿绝对不会因为一点点困难就退缩……我可是有着钢铁之躯的军人,那个地方也是如此……”再一次的,他用双手撑在墙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克罗恩。
[不吸取教训的家伙啊……]
克罗恩叹了口气。
[那就没必要留情了。]
比上一次更加凄惨的哀嚎声响彻0049营地的天际。
互动对象:莫里斯,詹森,戴尔斯和JOE【躺平】肝的比较急,请笑纳。如有OOC的地方请用力打不用留情。
=================================
“德国人说他们斯图加特军用机场附近的制空权被夺取了,现在所有的飞机都被困在机场里无法起飞。”一个挂着上校军官的成年人站在了0049小队的班长,夏洛克·亚历克斯面前这样解释着。“所以预计今天能到达的医疗兵是来不了了。”他摘下了贝雷帽露出了有些花白的头发,那双深褐色的眼睛仿佛一只猛禽一样打量着站在那里的少年兵领队。“虽然非常抱歉告诉你这个消息,但是目前为止你们那里的医疗兵,他叫什么来着……詹森是吧,恐怕他还要再单独撑一会儿了。”
“请恕我直言长官。”并没有畏惧军衔上的差距,夏洛克一巴掌拍在了上校的办公桌上。“詹森他已经足足四天没有好好休息,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医疗兵,0049已经无法承受再损失第二个。请你务必转告德意志那边,请他们尽可能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人尽快送过来。”那双蔚蓝色的眼睛仿佛一只小兽一般,散发着不可退让的强烈信息。“您知道0049对这场战局还有用,至少我们扼守着一条咽喉要道不是么?”
“好吧。”终于,年迈的上校做出了让步。“德国人那里说他们最快能打开窗口时间是在一个小时之后,他们最快也会在一个小时后起飞。”说到这里,中年人坐在了桌前。“我们尽全力帮你找到了最好的人,希望你能让他最大限度的发挥作用。”一叠档案被甩到了夏洛克的面前。“希望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夏洛克·亚历克斯少尉。”
夏洛克可以感觉得到,上校的话语中所包含着的,那一丝丝火药味和威胁的意味。他用余光扫了一眼那个档案上的名字。
[克罗恩·海因茨·霍夫曼]
[德意志联邦国防军第五装甲师第六侦察营]
断断续续的词语印入他的脑海之中,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新的医疗兵到底是个什么来历,但是可以断定的是那绝非泛泛之辈。
“Understood,Sir.”他默默地离开了上校的办公室,当然,他离开的同时也顺手拿走了那份资料。
[克罗恩·海因茨·霍夫曼,德国慕尼黑人,德意志联邦国防军第五装甲师第六侦察营上士,曾隶属于空军第83空降师08空降大队……]
等等,第83空降师?看到这个番号,夏洛克心中一凛。他知道83空降师08空降大队这个Lost Number(幽灵番号),在三年前,这个番号突然被神秘的取消不管怎么查德国空降兵部队的番号,这支队伍都仿佛不复存在一样。有传言说这支空降兵在执行什么不能言明的任务的时候,全军覆没了所以上面为了掩人耳目以人事调动为借口抹掉了这个等同于是个空壳的番号。据说这个代号是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塞什么特的。反正40多人突然人间蒸发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或许在等这个叫克罗恩的人到达后自己应该好好问问他。
与此同时
德国-斯图加特军用机场
当地时间:16:44 P.M
A400M重型运输机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限,少年本就不算强壮的身影彻底被满满的军用物资所隐藏,然而隐藏不掉的,却是枪械被反复拆卸然后组装的声音。
“上士,请你做好准备。”一名检查者装载货物的士官看了眼坐在里面的那个白发青年。“空军提前将起飞窗口打开了,我们要比预计的早20分钟起飞。”
“我知道了。”少年重新将手枪组装起,插入了枪套中。“是用战时规定的紧急起飞姿态吧(用最短的滑行距离进行的大角度起飞姿态),我知道的。”他检查了一下身上为数不多的装备后,将伞包的安全扣扣好。“希望你们尽快将我的装备也一起送达,太久不参加作战任务我的身手会生锈掉。”
隔着一层护目镜,那个技术士官看不透那个少年到底在想什么,他只知道对方是在他们预计起飞的半个小时前突然拿着军部的命令登机的。然而他执行什么任务,或者说他们要将他送哪儿去他也不得而知,仅仅只是被告知到了目标空域就打开货舱门让他伞降就可以了。然而在听到少年那沙哑的声音的一瞬间,他还是愣了神。这个年轻上士的语气是冰冷的,冷到好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从他后颈滑过一般带着彻骨的寒气和杀气。
“那祝你路途愉快,虽然这一趟会比较颠簸是难免的事情。”技术士官干笑着打圆场,走到了他的位置上。他已经不想在和那个他不知来历的少年兵打交道了,他的潜意识在告诉他那个少年已经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邻家的孩子,而是已经被战争雕琢成精密机器的士兵。或许那双藏在护目镜后面的眼睛也是仿佛死水一般,没有生命力的吧……
0049小队驻地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连日来没有好好休息,作为白种人本来就非常苍白的詹森脸上挂着严重的黑眼圈,并且面色更加的苍白。“我想我还能撑上一两天。”他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着,但是他却失手将卷好的绷带再次弄散。“不好意思……”
“詹森,这是作为班长的命令。”夏洛克自然很清楚作为营地内仅存的医疗兵,同时也是刚结束一场遭遇战的现下,詹森根本不可能休息的好。“你还是去睡会儿,剩下的那些伤员我会让会一些医疗技术的人来帮你处理。”夏洛克知道这个医疗兵已经足足四天没有好好合过眼,照这样的情况来看在勉强他支撑下去只怕是还没等新的医疗兵到,他就已经累倒下。现在夏洛克不想冒这个险,毕竟他们已经经不起医疗兵的非战斗减员了。
詹森并没有立刻执行夏洛克的命令,他只是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认夏洛克,他们的班长并不是在开玩笑后,他坐了下来。
“或许你是对的,但如果出现什么情况请一定要把我叫醒。”
A400M重型运输机上
克罗恩从胸前的口袋中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将其点燃后叼着,就好像有着数年烟瘾的老烟民一样熟练。而那个技术士官只是看着,他多多少少知道少年兵之间存在的那种心智过于早熟,或者很容易沾染上成年人习惯的问题,然而他也只能选择视而不见。少年兵这个制度已经不是第一年实施,或许在眼前这个上士之后还会有更多的少年兵投入战场。
“我们到地目标空域大概需要多久?”吞云吐雾之间,他眯起眼睛看向那个正在看着照片的技术士官。“是你女朋友?”他虽然看不清照片的全貌,但它还是可以判断出照片上的是一个女性,然后结合那个士官看着照片的眼神,他给出了判断。
“是我的未婚妻。”技术士官这样回答着,他看了眼手表。“我们大概会在六个小时后到达。”
“了解。”克罗恩眯起眼睛,将烟头用手掐灭。“如果你真的爱她的话,你应该努力活着回去,别成为战场上的孤魂野鬼。”
后面那句话声音很小,但是那个技术士官却听得很清楚。
[或许这个少年兵上士,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无情?]
“上士你是什么时候被被征兵入伍的?”抱着想和克罗恩交流的心态,技术士官小心翼翼的问着,毕竟他听说少年兵多为从小就开始培养,然后被强制性的征集入伍成为战力。“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魏登费勒。”
“我并不是被强征的,我是志愿兵,在慕尼黑入的伍。”叹了口气,克罗恩给予了名为魏登费勒的技术士官想要的答案。“克罗恩·H·霍夫曼,你可以叫我克罗恩。”他拧开水壶,喝了口水然后继续说着,“我入伍是为了复仇,因为那些外星佬攻下战地医院的时候我父母在里面,所以他们被屠杀了。”
所以才没有那种什么为国而战或者是为了保卫家乡才拿起武器奋战的漂亮话啊,从一开始他就是抱着自己特定的目的自愿被战争卷入,自愿拿起武器从一届普通人变成了战争机器。纵然看起来好像很无奈很可怜的样子,然而克罗恩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荣誉?同情?仅仅只是这些东西的话可能赢得战争么?
所以啊……那种不必要的东西,还是尽早抛弃的比较好。
技术士官看的很清楚,纵然克罗恩的双眼被半透明的护目镜所挡住,但是在那护目镜之下的眼神他却可以读懂。那是彻底放弃了人性,将自己当作野兽的表情。
[又一个么……]
六个小时后
0049的营地
事情好像有些大条了……
戴尔斯看着刚刚从班长的桌子上拿来的档案,他发誓他最初仅仅只是好奇那个即将到达的新的医疗兵是个什么样的人,结果档案上给出的资料所包含的巨大信息量却让他不自觉得感觉到自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对,就是那些被涂黑的地方。戴尔斯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毛孩,他自然清楚那代表着的含义,恐怕他们的新医官是个危险人物。匆忙之间,他扫了一眼那张一寸的证件照,上面是一个白发的青少年,然而上半部分面部被护目镜所挡住,根本看不清他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看完了自己想要看的部分,戴尔斯重新将那份资料放回了班长的桌子上,并且重新将其摆放成在被他拿走之前的样子。
与此同时
A400M重型运输机内
“克罗恩上士,我们距离目标空域还有四十分钟的航程,请你现在整装做好准备。”技术士官看了眼时间,他站了起来。“你的装备会在你离开机舱之后进行空投,届时就请你按照GPS信标去找你自己的装备。”
因为军部担心飞过敌控空域的时候被发现,所以这次克罗恩在0049的登场不得已变得很华丽——HALO(High Altitude Low Opening,高空跳出低空开伞)。
也正因为如此,HALO的装备本身携带量就非常可观,因此导致他根本不可能携带任何属于他自己的装备,因此大负重HALO会将武器装备独立装箱。待降落后再根据GPS定位系统找回自己的装备。
“了解。”克罗恩站了起来,开始一一将HALO即将携带的装备穿戴起来,这其中必然包括了那个对他而言有些不太符合尺寸的氧气面罩。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排除体内的氮气,不然极有可能在高空离开机舱后由于供氧不足而出现意识丧失的危险。失去意识落入敌阵,还是落到鬼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点……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这都不是个好结果。
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怎么样,但是他知道的是上级会选择他的缘故正是因为他足够的优秀。0049这个番号他没有听说过,只是根据自己的表哥,施特洛恩·C·霍夫曼的只字片语中大概可以判断那是个专门由少年兵组成的队伍。
[人格偏差?反社会人格?就因为这个理由就打算把我调离一线?]
“还有五分钟!我们已经告知了军部你即将空降的消息了,祝你武运昌隆,上士。”
克罗恩最后将自己身上的武装带固定好,控制在了一个松紧适宜的位置。现在他身上能够用来战斗的装备只有一把开山刀和一把手枪,如果因为意外他偏离了空降目标地点,那只怕他能够倚靠的也就只有那两样算得上简陋的武器。
0049的营地
“奇怪,德国人一向很守时的。”夏洛克·亚历克斯,0049的班长反复看着他右手手腕上的手表。“是不是出什么事情耽误了……”他并不是很了解德国那里的情况,只是听说虽然他们一度差点时丢失首都,但在一次斩首行动过后他们顺利的逆转了不利的近况,现在终于得以空出一只手来帮助情况更加不妙的同盟。那个上校说的很肯定,所以德国人应该是有什么办法能够确保那个医疗兵可以顺利地送过来……只是至于时间和别的,那就真的不好说了。
下意识的,他又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档案中那张照片。现在他知道的只有那个医疗兵叫克罗恩·H·霍夫曼,出生于德国慕尼黑的名门望族,17岁。持有德意志联邦十字勋章和一枚南丁格尔勋章,执行过几次特殊任务,不过具体是什么夏洛克倒是不知道,因为档案上的相关部分全部被涂黑了。
0049营地
上方15000米的高空
克罗恩已经从A400M跳下,现在他已经足足下降了5000米的高度,并且坠落还在持续。他看了眼手腕上上的高度针,现在距离他开伞的目标高度还有足足11000米的距离。当然,如果现在说有什么事情是让他比较担心的话,那莫过于他的新长官并不知道他即将到来的这件事。
高度指针上的数据还在不停的变化,终于在指到4500米的时候,克罗恩开伞了。
与此同时0049营地中
“长官。”莫里斯从门外走入,礼节性的敲了敲门。
“进来。”夏洛克将那份档案随手放到了抽屉里,看了眼走进来的莫里斯。“有什么事么?”
“有一样东西或许要你来亲眼看一下。”因为就在刚才,拿着望远镜的莫里斯发现了上空一个空降兵的身影。对方的装备经过他的观察后他可以肯定那是个HALO的空降兵,但是他从未听说过在附近有空降兵执行任务这件事,然而对方的装备却显示其实德意志来的情况。保险起见,他决定让0049的长官,作为班长的夏洛克来断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洛克从没见过这种场景,那的确是个空降兵,而且他可以断言那绝对是个非常专业的空降兵。他拿着莫里斯递过来的望远镜好好观察了一下后,他得出了结论,也许这就是他们的新医疗兵。
“他好像遇到了异常风。”莫里斯看的很清楚,虽然那个不知来历的空降兵一直在抓着伞绳意图和风力做对抗,但他还是慢慢偏离了降落轨迹。如果按照现在的风向的话……或许他会被吹到附近的那个森林里。
这样就不好办了,因为那边似乎是敌占区。
“Joe,你过来一下。”还没等莫里斯发话,夏洛克就通过无线电联络了别人。“我们新的医疗官似乎遇到了点问题,他现在落到北边的森林里。接下来就是你的任务,我给你一辆车,把他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所以我到底是得罪了哪位神明……]
他挣扎着,然而不论他怎么动那根树枝却纹丝不动。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克罗恩本来就快顺利降落了,然而那阵该死的偏北风却把他吹到了这个森林中。然而还有更不幸的……那就是他挂在了一棵树上。
[希望我不会摔骨折……]
他打开了连接着伞包的安全扣,伴随着中午落地的声音,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从十米高的地方掉落的感觉似乎并不好受,克罗恩发出了凄惨的闷哼。现在他距离他的目标地点足足往北偏了不知道有多远,他本来就已经迟到,现在又以一种非常凄惨的状态落到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他略不爽的将氧气面罩摘了下来,看起来今晚要在这里过夜了。做好了觉悟,他抽出了手枪,然后上膛。
克罗恩并不喜欢野外生存,然而不喜欢并不代表着不会,这种程度的野外生存是他曾经作为一名特战队医疗兵的最基本技能。
然而……
军用吉普的引擎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克罗恩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躲藏在了一颗大树的树干后。感谢他穿的是丛林迷彩,在这种密林中,他就好像隐身了一般。
Joe抬头看着那个挂在树枝上的降落伞,很明显班长让他找的人已经落地,并且想办法脱离了被挂在树枝上的窘境。打量了一下后,他开始低头寻找着任何能够告诉他那个伞兵到底去了哪儿的蛛丝马迹。
“……”好像发现了什么,他蹲下身,用匕首翻了翻一块很明显才被翻动过的新鲜树叶,终于一个防爆军靴留下的脚印映入眼帘。
这不是个好现象,本来他指望那个空降兵在落地后能够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等着人来接他,现在看来那个人似乎也发现了这并不是块适合逗留的地方,所以往他认为安全的地方走去。Joe看着脚印朝向的地方,皱了皱眉头。的确,撤离这里是个好想法,但如果对方是在往敌占区的地方行进的话,那就很明显不是个好现象了。
“长官,我找到他的踪迹。”打开无线电,他向夏洛克汇报着自己的发现。“然而我们的医官可能正在往敌占区移动。”
“收到,一定要在他被敌人发现前找到他。”
班长的命令很简单,也非常果断。
“Copy.”
克罗恩还躲在大树的树干之后,Joe向基地汇报的话他听得一字不差。然而他还不相信对方,那些毫无预兆就开始侵略的外星佬的智商并不低,或许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欺敌战术。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得握紧了手中开山刀的握柄。如果那真的是敌人,他会在一瞬间之内让对方身首异处。
Joe没有察觉此时此刻他在找的人就在附近,他依旧毫无防备的往脚印指向的方向——也就是大树那里走着。终于,克罗恩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嘶啦——]
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异常的刺耳。
Joe看着眼前那个白发的人,虽然从面貌来看是人类没错,但是他无法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人类,或者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当然,克罗恩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时间,在开山刀的那一击被挡住的瞬间他以左腿为轴心狠狠的就地旋转加速后踢出了一记力道十分霸道的侧踢。但是那一击却被Joe用胳膊接下,克罗恩不自觉得咂舌,防爆军靴的靴头是加着钢板的,然而眼前这个人却仿佛对那种疼痛置若罔闻一般。
Joe也不好受,刚刚他用手臂挡住了那一记侧踢的一瞬间,他的左臂就麻了。眼前的这家伙或许远没有他看起来的那么瘦弱,不自觉得,Joe皱起了眉头。
克罗恩还不打算放弃,他将开山刀换成反手握刀姿势,突然快速的对准对方的颈部削去。然而对方却躲过了这一击,并且乘机狠狠地给了他的胃部一拳。瞬间克罗恩觉得自己的胃中翻江倒海,但是现在如果在意这种事情的话那么可能的结果就是被杀。他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刺痛感让他勉强保持着冷静,他再度出拳。
然而他还是慢了,Joe抓住了那一瞬间的空档,抓住了克罗恩的手腕狠狠地将他往树干上摔去。
“咳啊——!”仅仅只是一瞬间,克罗恩的眼前一片昏花。之后就是颈部的冰凉触感,应该是刀子吧。
Joe此时用一种看起来很不文雅的姿势骑在那个躺在地上的年轻人身上,他左膝压在对方的胸口上压制着他,同时他将刀子按在对方的颈部准备给他个痛快。
“Joe!报告情况!立刻!”无线电中班长的声音响起,他的声音很急促。Joe抬眼,看了看那个似乎意识游离的对手,最终他决定一会儿再了结对手的性命。
“没什么,只是遇到了敌人。”
“敌人?”无线电中的声音充满了狐疑,“能描述一下对方的相貌么?”
“他带着金色的护目镜,我看不清他长什么样。”
“发色呢?是不是白色?然后看起来是白种人的样子身高在175公分左右?”夏洛克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他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对,白色。白种人体型偏瘦,身高差不多。”Joe大概目测了一下,给予了答复。
“立刻住手!他是克罗恩·H·霍夫曼上士!就是我让你过来找的医官!”
“哈?”
十分钟后
克罗恩拿着冰块靠在车身上给自己肿起来的手腕做着冰敷,Joe站在那边看着对方已经发紫的手腕,挠了挠头发最终仅仅只是憋出了“对不起,长官。”这样简单地三个字。
“……”克罗恩并没有接腔,他只是拽着刚刚在附近找到的装着自己装备的箱子将它搬上了那辆军用吉普车上。“没事……因为在那种环境下。”最终,似乎为了缓解沉闷的气氛一般,克罗恩走向了Joe,“克罗恩·海因茨·霍夫曼,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了。”这样说着,他伸出了手。
然而Joe的余光中突然出现了异样的闪光,仅仅只是一瞬间之间,他伸手推开了克罗恩,而自己的肩部中了一枪。
[狙击手!]
克罗恩没有耽搁,他立刻拽着Joe的衣领,将他拖到了吉普车后面。
[子弹贯通伤]
克罗恩撕开了Joe伤处的衣服,立刻他就判断出子弹并未残留在他的身体中。没有子弹碎片残留,看起来是没有感染的潜在危险,应该是中口径狙击步枪造成的伤口。判断出了伤情和致伤原因,克罗恩拆下了Joe的皮带在伤口以上的部位扎紧然后撕下了自己迷彩服的袖口部分用最快的速度给他进行包扎。
“这里环境比较简陋,你尽可能的压着止血,我去抓那个狙击手很快回来。”留下这句话,克罗恩拿起了他装备箱中的HK417侦察型自动步枪和开山刀往子弹飞来的地方跑去。
那个狙击手是个没怎么经过实战的新兵,打一枪换个地方是狙击手的金科玉律,然而那若有若无的瞄准镜闪光却暴露了那家伙还留在原地的信息。
[经验的差距往往导致的是天堂和地狱之间的两条路]
中口径狙击步枪的射程不会太远,而那个菜鸟距离他们仅仅只有800米。克罗恩用最快的速度在密林中冲刺着,他在抢时间,因为那个狙击手有一定的可能已经发现了0049营地的位置。而且,他无法放着Joe这个伤员不管。
当地时间21:45 P.M
0049营地
“非常抱歉我来晚了长官。”克罗恩走进了夏洛克的营房,随手将一颗头颅丢在了夏洛克的脚边。“顺便……我建议您好好派人打扫一下周围,今天我发现了一只老鼠顺手处理掉了,然而总不可能一直那么凑巧。”
不得不说,夏洛克的确被那血腥的“礼物”吓了一跳,他稍微打量了一下能头颅之后,他清了清嗓子。
“非常欢迎你的到来,克罗恩上士。请问你真的是医疗兵么?”他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意有所指的丢出了问题。
“如假包换。长官,请恕我直言。在成为医疗兵之前我是空降兵的尖兵,同时也在特战队干过,所以我觉得你不应该质疑我的专业素质。”说完后,克罗恩又一次对夏洛克敬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军礼。
“唐突了。”说到这里,夏洛克想起了Joe。“Joe呢?他的情况如何?”0049已经经不起任何减员,对医疗兵是这样,对战斗人员更是这样。
说道Joe,克罗恩又想起了稍早前的那可以算得上是一边倒的肉搏战。“请放心长官,他伤的并不严重,只要他能保证安静静养要不了多久就又能和之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的话,现在夏洛克是百分之百肯定了,眼前这个军医是已经习惯了战场上的生活,并且跟随着那一套非常官僚的制度。
“别总是叫我长官,长官的,我叫夏洛克·亚历克斯,你和别人一样叫我夏洛克就好。”这样笑着,他对着克罗恩伸出了手,“詹森会很高兴的,因为终于有人和他一起分担队伍中的伤员了。”
看着夏洛克伸出的手,克罗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回应了夏洛克的那份友善。
“我的荣幸,夏洛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