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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很好听,在手书使用的时候为适配做了升调处理,在此先给教主磕一个了orz
爆字数乃企划之日常.JPG
追加了很多马后炮所以字数库库地涨,好吧,还是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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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白砂五月愣愣地看着弥漫在屏幕上的蓝色荧光。
死,本应当是生的起始。
但,这里,什么都不会诞生,却有什么死去。
如同在学校里看见的,那些被带走,被调整,被抛弃的“不可控因素”。
他张开口——
嘣。
突兀的,思维如断裂的弦,坠向一片寂静的虚无。
2
恢复意识的时候,白砂五月已经站在了一片无比开阔的区域。
这里明显不同于抚养机构、牢房和演唱会场馆的闭塞,甚至还有连片的花圃盛开在这数百米高空的露台。
若不是有其他人在场,他现在就想把自己摊平在地上,然后打几个滚。
他随便扯了朵花叼在嘴里,嚼烂花心,咂出甜味后吐掉,当他的手伸向下一朵花时,女仆小姐毫不犹豫地出手阻止了这一毫不文明且可能有生命危险的行径。
小怪物笑嘻嘻地答应着,起身跑向起飞坪边缘的区域。
透过屏障看到的世界模模糊糊,但以他的身高也看不出更多的东西。
五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常守春日。
嗯...这个身高加上自己的身高应该够了。
“春日哥!”
3
白砂五月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更远的风景。
高的水泥盒子,矮的水泥盒子,奇形怪状的水泥盒子。
水泥盒子的下面有什么?
小怪物忍不住向前倾身,在瞥见下方渺小道路的瞬间,电火花和焦糊的灰烟也出现在他的眼前。
“呜哇!”
守护者和塞壬齐刷刷向后倒去,差点酿就一桩无头凶案。
好痛,超级痛,脑壳在嗡嗡作响。
五月摸摸脑袋,但这不是讨厌的疼痛。
“虽然现在有屏障这个碍事的东西...但是从这么高掉下去一定很爽吧?”
“或许吧,100楼向下的风一定很凉快。”春日和他一样摸着脑袋坐起来。
“坠落!然后啪地变成一地血花!呼...那现场一定很好闻,但是应该吃不到多少了。”五月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追逐感官享乐的怪物很中意这种死亡,无论是对他人还是自己。
“人也会粉身碎骨到不能吃的地步吧?还是说那样也能吃?”
可能是摔了一下的脑袋暂时不太灵光,春日罕见地跟着小怪物的思路走了下去。既然春日哥发问了,小怪物也不介意思考一下,给出自己的答案。
“如果周围没有人的话,我不介意舔两口地面......”
难得的沉默。
春日看了眼小怪物略显为难的表情,叹息道,“果然还是有点勉强了……”
小怪物吐吐舌头,正要站起身,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4
常世田世流拉起白砂五月的瞬间脸就青了,捂着嘴一副要吐的样子:“虽然有些冒昧,记得应该是叫做五月…?你是女性吗?”
啊,看上去很脆弱的人...他真的不要紧吗?五月眨了眨眼,这一刻,他的好奇心占了上风。
“要是我说是女性呢?”
哇,好像吐得更厉害了!
“非常遗憾,在你们的定义里我是男性呢!”
白砂五月烫嘴似的吐出一串词句,刚准备后撤一步,常世田的手已经伸向了下半身应当被自主规制的地方——
“失礼了。”
5
得到确定的答案之后,常世田收回了手,“虽然会被说这是骚扰,但我也是为了我的安全,你可以打我作为回敬。”
五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确认自己完全避开了呕吐物,“嗯?刚刚只是你在确认我的危险程度...可以这么说吗?这对我来说是可以接受的行为,我为什么要打你?我也不是那种低级的野兽,你也不是。”
常世田眨了眨眼,“喔,你人还挺好......话说回来,靠近那个屏障是很危险的哦,要是一不小心,接触到的部位就会,boom!”
“啊,刚刚我的一缕头发就那么灰飞烟灭啦。”,五月捻了捻额前那段焦糊的发丝,“要是经纪人在这里又要臭骂我一顿了。”
“那就没办法咯,想看风景还是离远点吧,不然要是不小心变成地中海就糟糕了~”
常世田吃吃笑着,背起手向五月身后的常守春日投去视线,“话说回来,没想到你们两个会一起行动。”
小怪物眨眨眼,“谁知道呢,醒过来就在这儿了......常世田醒来的时候在哪儿?来这里是为了...画画吗?”
“对啊。你看那里不是有个花园吗?我回去洗洗衣服就搬东西来这里画画。”
奇怪的人,五月看着他。小怪物听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却发觉像是戳进什么粘稠的浆糊里。
柔软的内里...流动的......好想搅动一下,吞下去看看,一定会发生奇妙的事情,但这一定很危险。嗯...他还没有“成型”......?
6
“而且因为要画很久,所以这一段时间应该都呆在那个花园里。”常世田的声音勉强唤回五月的注意,“这下都说不知道花园里是谁浇水,那就变成我来成为那个浇花的野人好了~”
“野人?要成为野人的话就得小心咯,不要被白大褂们抓回去当材料?”小怪物疑惑的歪歪脑袋。
“白大褂?哦,工作人员啊,反正我一开始就是材料,已经无所谓啦。”常世田耸耸肩,“说起来,五月亲是刚毕业就进了社研部?那我们都是被集团圈养的同类呢。”
“不过我觉得知道待在安全的地方应该就没关系,而且我一路上拿…啊不,邀请了很多黑白雀在我的房间。”
“那些吃不到的黑白团子呀......让人烦躁。”
明明吃到他们就能暂时解决一下饿肚子的问题,白砂五月想,既然罗勒做的菜也都是“虚假”的话,虚拟体吃虚拟体应当也能成为一种补充,骗骗自己的嘴总比继续饿着肚子要好一点。
“对它们带有攻击欲望肯定会逃跑的呢,小动物都比较纤细,所以不知不觉我就收集了一屋子。”毛绒狂热分子似乎在解答他的疑惑,但五月的思绪已经飘到了那些口感温暖柔软的小家伙上。
“哇...下次我可以去常世田的屋子抓只咬咬看吗?”
“我觉得可以哦!那这样的话,我们就是朋友了吧?”
7
朋友?啊,是偶尔能在学校里听到的词语。小怪物在脑子里捡拾着久远的记忆碎片。学校里的“朋友”一般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在五月的记忆里,“朋友”和“互相吞噬”是一个意思。
“朋友?可以吃的对吗?好哦!”
“连我也要吃吗?那等我什么时候死了就给你吃——不过因为我是个很糟糕的家伙,说不定味道很难吃。而且不是都说,所谓祸害遗千年——所以五月亲想要吃到我,恐怕得一千年以后呢。”
常世田依旧笑着,仿佛这样刻薄的评价不是他对自己说出来的。
“哇,我们能活到一千年以后吗?那时候骨头都剩不下啦!现在能吃当然要吃!但是好像现在也吃不了...常世田酱...不对,应该是熔岩蛋糕?”啊,不小心说出来了。不过没关系,既然约定好了,那他也是我的听众?白砂五月如是想着。
“现在我们是数据吧?”常世田似乎在思考什么,“我倒是觉得被吃一口也没关系,倒不如说我有点想试试看被吃是什么感觉。”
“那我画完我的画就给你吃吃看好了,提前到不用等我死了~”常世田很快笃定了自己的奇思妙想,“需要我画完画以后把自己洗干净吗?可以的话,我想听你一边吃一边说的感受。”
好奇怪的愿望,小怪物咽了下口水,第一次遇到这种“送上门,且认真的要求实际体验”的猎物,他很惊讶。不过现在......五月叹了口气,“诶,常世田酱这么急吗?但是我是好孩子,现在正在拼命忍耐...猎手和猎物应该是平等的关系,但是现在被摆出来评来评去,甚至都来不及腐烂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应该把这个游戏的设计者塞进焚化炉呢。”
“我倒是同意,而且被你吃不会影响画画的地方但是无所谓,所以胳膊,手是不行的呢。”常世田点点头,给出了自己的方案,“但是等我画完再讨论也可以,毕竟对我来说,画画比什么都重要。”
只吃掉一部分?那么只要保证熔岩蛋糕没有生命危险就好了......五月思考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画画是你的生存手段。嗯嗯我明白了,约好了,我会等你的,常世田酱”
“约好了。”常世田伸出小指,可惜小怪物完全不理解这个行为的含义。他歪歪头,“这是什么?我不能吃你的手不是吗?”
“这是约定的意思,和你勾小指就是说明我会遵守和你的约定。即使只是一个形式,但我最后也会让你吃掉我的一部分的。”
喔,是我不知道的约定的仪式。白砂五月学着常世田的样子,伸出自己的小指,“这是外面的人的约定仪式啊...嗯,一定让我尝尝你。”二人的小指勾在一起,常世田就这样拉着他的手晃了两下,“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因为五月亲也是很不错的好人呢,所以我会多关照你的。”常世田难得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同样,定下契约的感觉让怪物如此安心,躁动的食欲多少平息了一些。
“我先去洗衣服咯,有事就来我的房间或者花园里找我^^”
“好♪”
8
都说某些凶手喜欢重游犯罪现场,小怪物也不能例外。从71F到80F,再从96F到98F,虽然大部分地方都被那败坏兴致的屏障封起来了,但他多少记得每一扇门后的摆设,以及他的“狩猎场”。
不过,这里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奇美拉正和他一样在这个闲逛。
“喂——我记得你是...白砂五月?”奇美拉挥挥手,“白砂君来这里干什么呢?也是来看集团的黑暗秘密吗?”小怪物看着好奇心旺盛的“电子支配者”,“其实,我这算故地重游?毕竟之前不管是‘吃饭’还是‘作曲’都是在这里进行的呢。”
“咦?也就是说,白砂君知道这些门后面有什么咯!”
好容易上钩的猎物,五月决定把这场“捕猎游戏”进行下去。他笑嘻嘻地拍拍手,故作神秘地靠近奇美拉身边,“锵锵,最高机密之一活生生站在你眼前!”
“哇!里面是什么样子!有没有什么有趣的黑料!还有...吃人是什么感觉!”不出意料,小家伙上钩了,五月很自然地提出了他的要求——
“那,你让我咬一口,我就都告诉你。”
奇美拉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也不是不行啊,我还挺好奇你会怎么评价我的!”
白砂五月眨眨眼,这是一句轻飘飘的约定,之前有研究员也说过这样的话,咬过他们之后总是会被关进禁闭室。不过,在这里要是咬奇美拉一口的话,他一定会像一些哺乳类幼崽一样吱哇乱叫吧,小怪物如是想着。
好吵,现在没法杀掉,太吵了,吓唬他一下吧。
白砂五月笑嘻嘻地贴过去,然后一口咬住奇美拉的肩膀。
“哇啊啊啊啊要吃人了!!!!”
不对,我应该更正一下,他是一只尖叫鸡玩具。五月松开口,揉了揉被叫喊震得发痛的耳朵。奇美拉的肩膀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牙印,但他的表情像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人揍了他一顿,甚至眼角还泛着泪花。
“你的味道其实还不错的,奇美拉酱。”五月笑眯眯的背着手离开了,留下奇美拉一人在原地大声抗议指控他的残暴。
9
“白砂君!”
常守春日造访了白砂五月小小的工作间,很可惜,没有人回应他。简洁空旷的临时住所里,只有一个蹲在人体工学椅子上,戴着隔音耳机,在电脑前噼噼啪啪敲打着midi键盘的小怪物。守护者的手伸到戴着隔音耳机的塞壬眼前晃了晃,然后收回手。
一分钟后,白砂五月摘下了耳机。
“怎么了,春日哥?找我有事吗?还是说我可以咬你一口了?”
小怪物的椅子转了几个圈,他笑着从椅子上跳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踏入自己领地的人...和那人从头顶摘下来的,那个与之前不太一样的护目镜。
“我拜托奇美拉君给它做了些改造。现在来找白砂君,是为了在这个护目镜里录入一下你的虹膜信息。”
依旧和在这个世界里的初次见面一样,常守春日俯下身,将护目镜的镜片对齐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眸。片刻后,改造后的护目镜里传出轻微的滴滴声。
『虹膜信息录入成功——』
“话说回来,春日哥为什么要把我的眼睛录进这副护目镜里?”
手指点点嘴唇,思考了一番的白砂五月仍旧疑惑地询问常守春日,小怪物想不通此中的缘由,但直觉告诉他,这后面一定有什么被眼前这位“守护者”挡在身前的事情。
“这下白砂君也可以访问这些权限啦,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这个护目镜也可以陪伴着你。”
常守春日依旧笑着,他重新带好护目镜,伸手摸了摸五月的头发,同他告别,“我还有些事情,就不打扰你——”
后面的话音被白砂五月的直觉撕裂成尖锐的碎片,在他脑中化作轰鸣的不和谐音。
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会消失——?他会消失——!
你要去哪里?
你要去做什么?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只看着我,只满足我的欲望,只成为我的——
白砂五月低着头,片刻间,他的手已经死死钳住常守春日的手腕。守护者下意识地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却被失控的怪物狠狠地往下一拽。常守春日踉跄了一下,抬头间正对上塞壬那双泛着凶光的紫色眼眸。
小怪物呲着牙扑了上去,不出意外的,他收到了对方一个完美的过肩摔和一记不轻不重手刀。
天旋地转间,怪物看到如羽毛般轻盈的,一个怜悯的,悲伤的眼神。
你也要离开了?
只留下这道模糊,暧昧,无可奈何的乐句?
失去羽翼的怪物在深渊中发出朦胧的哀鸣。
白砂五月失去了意识。
10
再度醒来时,白砂五月已经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对小怪物来说陌生的天花板,但盖在身上的被子整整齐齐,甚至掖了被角;床头瓷白色的柜子上,放着一个尚且温热的小份血包,捐献人一栏上龙飞凤舞地签着那个熟悉的名字。
好吧,好吧,他确实爱干这样的事。白砂五月伸手拿过血包,恨恨地咬开一个破口,用力吸食着里面的鲜血。
不管怎么样,春日哥至少会履行我和他的约定......小怪物随手把空袋子丢到一边,一摊烂泥似的倒在床上,空虚的胃终于得到了安抚,他放任自己沉入泛着蓝色的炫目幻觉之中。
+展开
(因为来迟了而滑跪)
【并不是不够悲伤,而是不打算在此事上表演悲伤】【勾勒出新的面具】很喜欢这方面的说法,以及那段循环都很喜欢(?)
不过看到后面的内容wwwww倒像是nano开始思虑更多所导致的偏差呢(露出那种谜一样的笑容)
感觉红和其他维稳都……还真没想到那方面去(啥也没干状态.jpg
时间线是混沌的,字数是无限膨胀的,但是我写完了呵呵呵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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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一闭一睁,然后来到一个陌生的空间,这对白砂五月来说是如呼吸一样自然的体验。有时候是新的交流和讯问,有的时候是把他关进狭小的禁闭室。这其中最不可或缺的一环,就是镶嵌在他两侧下臼齿上的电击器。它们的信号与自己的颈环相连,而颈环里装着五次份的麻醉剂,无论是让他原地昏睡还是进行人道处决,都是那些研究员按一下按钮的事。
生命依靠吞噬而生,白砂五月想着。他吞噬那群白大褂的情感,吞噬送到他面前的一切血肉,活人;而那群人吞噬掉他的音乐,他的身体,他的...自由?
很少有人跟他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也很少在乎。从有自我意识开始的18年,光是“隐藏”这一点就已经让他竭尽全力。音乐是他最喜欢的东西,这不是谎言。他喜欢这些振动,无论是弦音、吹奏,亦或是演唱,他能感受到自己,也能感受到他人生命的鼓动,那鲜活的,令人垂涎的——【疯狂】
18岁前的每次演奏,都已他手臂的鲜血淋漓为休止符。
藏起来藏起来藏起来藏起来藏起来藏起来——
不要被“■■”看到——
他舔舐着自己小臂上的鲜血,脑海中回响着飘渺的记忆。
“妈...妈?”
他记得温暖的水声,轻柔的哼唱;他记得女声的尖叫,摇晃的臂弯;他记得那些癫狂的呓语,血色的眼珠。
我生下来的是个怪物,她说。
要藏起来,小怪物,她说。
不然你会和我一样,被贪婪的访客折断翅膀,扔进暗无天日的深渊,她说。
永无自由,她说。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个约定,尽管懵懵懂懂,他依旧努力隐藏着自己的异常。
直到18岁时,他与所有人一样躺进了那个机器,再次醒来时,就被关进了那个曾存在于学生们口口相传的怪谈里的监狱。
他观察着每一个进来的人,咽下每一份递到他手里的血食,直到他被穿上束缚衣,冰冷的机械强制撑开他的口腔,为他安上量身定制的枷锁。
从此之后,他吞下再多的血食,演奏再多的乐曲,都听不见那个声音了。
海妖被折断翅膀,堕入寂静的深渊。只有岸上人投来的饵料为他带来新的声音。
比如,“自由”。
少年很久没想起过这个词了,直到又一次的“捕食”实验里,他的猎物没有挣扎,没有逃跑,只是安静地承受着痛苦,直到停止呼吸。
他在断气之前一直嘶哑地呢喃着“自由”。
这里为他许下了什么样的愿景?我的音乐让他看到了什么?
白砂五月平生第一次后悔自己下口太快,让这件事成为了永恒的谜团。他询问着研究员之外每一个他能接触到的人。经常来为他打扫房间的女仆小姐说那是一种麻烦的东西;接手策划演唱会的春日哥说那是“飞向空中的权利”,还有“对外面世界的憧憬”。
“即使死亡?”
“即使死亡。”
他最喜欢的食物依旧微笑着回答他。
好贪心啊,白砂五月想,不过没关系,他也很贪心,贪心到想吞下整个世界。
那是他第一次自己敲定演唱会的主题——“鸟与海”。
即使坠落也没有关系,海妖会在礁石上歌唱,给予他们最终的安宁。
这场音乐会永远不会有听众,但他拿起小提琴,奏响深渊的安魂曲。
不出所料,两个周后他收到了一纸轻飘的否定裁决,取代而之的是另一套索然无味的演出方案:“让所有人都幸福”的音乐,应用着他的作曲原理,把乐句都变得粘稠甜腻。在白砂五月看来,那就像是孩童无意间掉落在沙土上的、吃剩的糖块,而蜂拥而至的蚁虫踩踏着同类的尸体,得到了此生无忧的食粮。
白砂五月最后看了一眼观众席,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模一样的,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啊——这可太无聊了。
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走上豪华的囚车,车上的“工作人员”全副武装,围着他忙碌不停。
“口枷上锁,确认;手铐上锁,确认;脚镣上锁,确认:手臂拘束器上锁,确认。”
“感官隔绝,确认。拘束衣捆缚,确认。”
折翼的海妖被再度投入深渊,随着他喉中不被允许的歌谣沉入众人的梦境。
这次,白砂五月睁开眼,看见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从睡眠仓里爬出来的时候没有人架着,也没有束缚带。虽然有个奇怪的人和一群奇怪的鸟说了一大堆奇怪的话,但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自相残杀?他和这群人又算不上多么熟悉,现在顶多变成了猎人与猎物的关系而已。他不在乎生,也不是很想死,那就再看会儿热闹吧。
白砂五月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一下进来之前被电得隐隐作痛的下颚,左手摸索着冰冷的机器外壳,开始了醒来之后的第一次小小“演出”。
遗憾而幸运的是,没人注意到那混入众人心跳的敲击声,没有熟悉的电击,那些黑白色的鸟雀也没有叼着那些迷你机关枪,给他来上一梭子。
真是新奇的体验,小怪物疑惑地眨眨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这能说是“自由”吗?
刚刚那些黑白团子结束耸人听闻的宣言后,有人不着痕迹地和他人同行,有人带着恐惧的迷茫去探索楼层。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白砂五月才慢吞吞地走向电梯。嗜吃的小怪物决定先去食堂看看,接下来无论出去也好,出不去也罢,总不能亏待了自己的嘴。
随着电梯门开的叮咚声,白砂五月赞叹起自己的幸运:他最喜欢的厨师就在那里。那个金发的青年似乎正在捣鼓着那些厨具,又时不时停下手中的摆弄,思考着什么。
白砂五月背着手,灵巧地潜行到罗勒身边,而金发的青年早就发现了他,笑眯眯地同他打招呼,又问他要不要开个小灶。
看着桌上那些新鲜的食材和齐全的厨具,白砂五月眨眨眼。
“一杯仿制特调吧,今早吃得很好,有点意犹未尽。”
罗勒知道他在说什么,白砂五月坐上一旁的椅子,乖巧地等待着自己的加餐。他曾经和厨师合作过一期网络节目,掩盖在那天特别仿制菜品真相上的是“万圣节特约”和“吸血鬼与狼人主题”的幌子。白砂五月咬着吸管,哼着小调啜饮那杯粘稠的“果汁”。
“五月哼的是之前出的新曲吗?我好像没有听过?”罗勒手里的厨刀未曾停下,刀刃切断食材落在案板上的声音很是悦耳,白砂五月在可旋转的餐椅上扭来扭去,“不,这首曲子还在那群书呆子的手里审核,但是肯定能过审啦......”
白砂五月喝掉最后一口“果汁”,捏起杯边搭配的盐橄榄。他喜欢这种腌渍果的口感,一如怀念他第一次咬碎眼珠时带来的惊喜。
“多谢款待——”
“对了,五月晚餐想吃什么?”罗勒笑眯眯地拍了一下五月凑过来想顺走黄瓜条的手,“这是用生食刀切的,不可以吃哦。”
“那就...蔬菜餐吧!今天上午虽说吃得很好,但也有些腻......”白砂五月讪讪地摸摸被拍的手,那黄瓜条看上去新鲜得很,清新的果香挠得他心痒痒。
作为开小灶的回报,白砂五月答应帮罗勒去问问其他人的理想菜单。
于是小怪物雀跃着去其他楼层了。
白砂五月闭着眼按下一个楼层按钮,出来的时候却正撞上他熟悉的女仆小姐。
“哇,是最棒的女仆staff芝之!”
匆忙经过的女仆嘴里在念念有词,差点忽略掉向她热情招呼的怪物,“.......啊!白砂五月!”
“女仆姐姐刚刚在念叨什么,连我的问好都没听见?”
不小心无视掉怪物的后果比较严重,女仆深谙这个道理,她略显慌乱地理了理自己的裙摆,“我刚刚说的给大家准备的甜点...白砂五月要不要来试吃一下?”
“哦!那我要吃!”
小怪物伸了个懒腰,亦步亦趋地跟上女仆,并决定看在她负责了他无数场演唱会后勤的份上,忽略掉刚刚听见的话。
虽然女仆小姐的保质期短,但是个好人。她有很多好吃的手工零食,也经常来帮他打扫房间,整理手稿。白砂五月坐在高脚凳上晃着腿,喝下加了柠檬片和方糖的红茶,酥脆的现烤曲奇让他心满意足。芝之同样在安静地忙碌,她正在把烤盘中的曲奇一块一块码放到铁盒里,看上去这些饼干是要作为正式的茶点,出现在某个相对正式的桌子上。
他舔掉嘴角的饼干屑,喝下最后一口酸甜的红茶,躁动的食欲得到了最充分的安抚。女仆小姐严正拒绝了小怪物热情地拥抱,按着他的肩膀“礼貌送客”——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出了房间。
好吧,现在应该是去找一件趁手的乐器了。
“管理员,黑白团子——”
“chi!白砂五月找管理员有什么事chi!”
白砂五月伸出手,黑白毛色的山雀自然而然地停在上面。他低下头,用鼻尖蹭蹭鸟雀柔软的羽毛。
虽然有哪里怪怪的,但确实是生命的味道,小怪物深深吸了一口黑白团子的背毛,隐秘地吞下口水,“麻烦你带我去去有小提琴的琴房,可以吗?”
“没问题chi!请跟随我的指示走chichi!”
黑白团子尽职尽责地挥舞着翅膀为白砂五月指路,一直到琴房的门口。
“就是这里了chi!”
“嗯,谢谢你,黑白团子......”
少年轻轻抚摸着黑白色的鸟雀,看上去只是在享受毛茸茸的乐趣,而鸟雀也不曾抗拒,也未曾意识到小小的身躯正逐渐靠近怪物的嘴边。猝然间,白砂五月张大了嘴,将黑白色的鸟雀连着自己的手指一同咬入口中。
意料之外的,他的口腔里没有丝毫羽毛濡湿的触感,反而是来自手指的剧痛让他皱起了眉。他的唇齿之间溢满了温热咸腥的液体,但小怪物毫不在乎地吞咽着,直到聒噪的鸟雀重新回到他面前。
“不可以吃管理员chi!”黑白雀气呼呼地闪现到空中,“这违反了规定chichi!”
“哎呀,小气鬼。”白砂五月舔舔被自己咬伤的手指,“你们有那么多,让我吃一个也没关系嘛。”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chi!再出现这种情况就把你关起来chichi!”
黑白雀气呼呼地跟着其他来支援的同类飞走了。罪魁祸首看上去对这件事毫不在乎,在确认自己右手手指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之后,他悠哉地推开琴房厚重的的门。
这里的琴房非常开阔,房间两侧的墙壁和地板上陈列着各式乐器。外侧的房间除了陈列乐器外,似乎还担任了旧时代livehouse的功能,房间的尽头是一个简易的舞台,具黑白雀所说,如果想要单独练习,可以拐进另一侧的小练习室。
白砂五月摘下耳机丢在隔音地毯上,踮脚从墙上取下一把小提琴,简单确认琴身状态后就将琴架上肩膀,随手拉响四个空弦音。
饱满的音色在琴室中回响,又逐渐消弭于空气中。
小怪物很满意,这把琴与他在第一次演出后从公司那里得到的“奖励”不相上下,甚至还要更加流畅。
他拎着琴,几乎是跑上那小小的舞台。当他刚刚站定,就看到一人从练琴隔间推门而出——
岛津明成,最让白砂五月头疼的人。
在社会研究部里见面的时候,岛津见到他的第一件事就是道谢,感谢他的演唱会安抚了鹿儿岛事件后的民众。
但是在白砂五月眼里,他是一个无比复杂且枯燥无味的宫廷古典乐集合体,还让他加班三个月,剥夺了他难以数计的睡眠时间的存在。
好吧,他多少也是个听众。
白砂五月喊住了岛津明成,邀请他来听自己的练习曲。板着脸的大叔总算停下了脚步,他席地而坐,示意他开始演奏。
台上的演奏者拉响第一个音符。
这是只有一个声部的D大调卡农独奏,略显单调,却是演奏者最喜欢的练习曲。
一把小提琴,一个演奏者,还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听众。
今天,他亲爱的听众是一款磅蛋糕。
磅蛋糕,与其说存在时间悠久,不如说是大道至简。虽然一板一眼,但是口味丰富,难以捉摸,也最能体现“原料”——【人生】的味道。
这是怪物无法理解的人,自然,他也不会想要去“捕食”。若是毫无敬意地去染指“未知”......
白砂五月想到了,曾经那个因为聆听自己饥饿时作出的曲子而癫狂的研究员。
那下场可不会太妙。
一曲终了,演奏者微微欠身,而听众则非常认真地为他送上掌声。
“下次加点奶油涂一涂吧,磅蛋糕先生”
岛津先生对五月这样突兀而奇怪的发言并不在意,他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原来我是磅蛋糕呢,我的家乡也有这种蛋糕。”
“啊,那下次见面,磅蛋糕先生给我讲讲你的家乡吧。”
岛津明成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消失在那扇厚重的门后。
终于,白砂五月成功地从壁橱里翻出一个小提琴包。将琴,琴弓和松香通通收纳好后,小怪物重新戴上耳机,拎着琴包雀跃地出了门,开始在楼层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很快,他隐约听到了风的声音,还有机械中内置风扇的声音。
小怪物驻足在游戏室门口,透过门缝,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蓝色——常守春日。
第一次与常守春日见面的时候,白砂五月就觉得,这个人,一定很好吃。
这是白砂五月对常守春日的第一印象,同时,他也对常守春日这么说了。
他感觉到身后的特勤人员紧张地端起了架势,蓝发的青年却在微笑着安抚那两个人。
小怪物的脑袋里冒出了小小的疑惑,他意识到这个人似乎不知道什么是恐惧;又或者,那是他无法理解的东西,却有致命的吸引力。
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开端。
常守春日不会沉溺于五月即兴创作的催眠曲,却答应了他的“请求”,许诺分给他自己的尸体;不出几天,白砂五月甚至收到了来自常守春日,以“研究”为名送来的血包。
小怪物戳了戳放在“投喂口”尚且温热的血袋,又看看房间上面的摄像头。
咦,那些白大褂居然真的允许了?
白砂五月迅速抓起血包塞进嘴里。尖锐的牙齿撕开裂口,小怪物拼命地吮吸着,吞咽着,生怕镜头后面的人一个反悔,夺走他最爱的甜点。
要是能一直吃到这么美味的零食就好了,白砂五月想。
此刻,小怪物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来到常守春日的身后。守护者正在全身心地享受着放松的一刻,五月自然不会打扰。他只是安静地关注着屏幕上的动态和春日的操作,并在游戏结束的同时发出合适的感叹。
“好厉害!春日哥能教教我怎么玩吗!”
其实在刚刚的那场“观赛”中,白砂五月已经对这台机器的操作学了个七七八八。在春日的允许后,他启动了4D赛车。
整体操作接近真实,但为了模拟高速前进而设置的出风口实在太煞风景了,五月拧紧了眉头,那风里夹杂着他人难以察觉的机械味道,他实在喜欢不起来。
很快,白砂五月失去了对这个游戏机的兴趣。他微微偏头,瞥了一眼常守春日的脖颈。
他能听到那里的搏动,他想咬下去,想品尝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挣扎,他的惊愕,他的坦然,他的虚弱,他的死亡——
在这之后呢?他将迎来什么?
他意识到那甚至不是有意义的休止符,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虚无。
白砂五月不是美食家,他的进食只为裹腹,而不是追求所谓的“品尝”和“美味”。不过,当真正的盛宴出现的时候,他不会拒绝。
可怜的小怪物,他知道那之后同样意味着他的毁灭。
所以,可以再等等,再等等......白砂五月从不缺乏耐心,他想看看他的“蓝莓蛋糕”会走向什么样的末路,在这之后他可以吞噬一个怎样的人生。
“砰”的一声,面前的游戏机响起8bit的结束音乐,五月操控的车在终点线前撞到了围栏。
意料之外的走神让怪物的模仿到此为止。守护者从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但怪物知道自己只是虚有其表的空壳。于是他咽下一些话语,将自己转换成另一种样子。
“春日哥之后有什么打算吗?我们好像有一段时间出不去了,我会....忍不住演奏的。”
守护者伸出手,像是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嗯……我这几天大概会和我的其他朋友一起四处看看?说实话我们也在寻找一些针对现状的办法,不过说实话不太放心其他人就是了……”
“不放心其他人?自己一个人不好吗?”
啊——人类是这样呢,在这种时候抱团,但是我要的不是“这个”,我想要的是......
“是这样的,白砂君,我们每个人,单独的能力十分有限。因此为了寻找办法,我们需要齐心协力,但是又有可能有叛徒会企图破坏这样的和谐,所以才说不放心……”
“我倒是随便啦,因为你知道我‘不是人’呢......所以,能填饱肚子的话,我在哪里都无所谓。”
不对,不对,也不是这个。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但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你有这样的觉悟吗?”
“觉悟?你是说...准备?要和那些研究员一样准备很多仪器或者在头上贴什么东西吗?或者找一个空空的白色房间,大家都戴上隔音耳机?”
对!是这个!
“不,只是说这条路很危险,你做好准备了吗?即使...失去生命,也没问题吗?”
啊......白砂五月,再耐心点,摘掉一层伪装试试,对,试试这样......
“一遍又一遍......你是在质疑我吗,烂好人?”
“不,只是有点担心罢了,我不能把任何人平白无故扯进来。”
应该再激进一点,打破禁忌也没关系,这是只有用“脆弱”才换的来的东西——
白砂五月张开嘴,小指勾住自己的嘴角,毫不留情地向外拉扯。他的口腔内侧完全暴露在空气中,那套黑色的牙箍锁套在灯光下泛着寒光。
他们都很清楚,这个东西的含义。
“这样,也能说是平白无故吗?”
常守春日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好吧,我会向我的同伴介绍你的。”守护者如是说。
“那我就等着你的消息啦,春日哥。”白砂五月蹦跳着向后退两步,然后挥挥手,“希望下次春日哥能教我玩一些更有意思的游戏哦。”
+展开呀,感觉是小怪物漫长的探险之旅,而主题是自由。从他的开始,舞台,再到系统内……和大家的互动都好可爱啊!是磅蛋糕真是对不起了!(?)
没想到让春日哥介绍小怪物的缘由是一款……威胁(什么)真是各种意义上都有点危险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