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们没时间在这里久拖……”情况压倒性不利,两个队伍显然已经联手加入互戒方,而他们负责布局的萨丘尔还在遥远的圣盔谷,“这个时候突然发布战争支线什么的……”
“……”
能够想到的方法,是留一部分人在这里,其余人继续原行动。但是对手是两个轮回小队,能留多少人才能胜利?
或者直接说,要牺牲多少人才能活下去?
这种时候不仅需要伊芙,还需要唐宵的决断,可是连他也无法说出口。队伍里也许不是全部队员都算他最重要的人,但是任何一个人他都给予性命相托的信任。
声音干涩,深情隐忍,但是……
“作战地点是森林地形,莫炔喻谅……”他咬牙,“我能拜托你们吗?”
我把性命交给你们,然后你们会把胜利交给我。
“我也留下。”
“亚历山大?!”
“请让我留下。”
从cube到魔戒,俄罗斯男人第一次明确表达了自己的选择——从生到死都是,团队第一。
“那么,我也留下。”是新人伊莱亚斯,“总得有人给你们收尸。”
听上去十分不吉利的话,唐宵也不明白对方究竟出于什么做出这样和找死无差的决定。但是能够拒绝吗?
“我知道了。”伊芙从唐宵身后侧身站到他之前,“那么,我等大家回来。”
亚历山大和伊莱都拍了拍伊芙的肩膀,而莫炔则罕见的向唐宵他们做过很多次的一样,揉了揉女孩的发顶。
“没事的。”
喻谅听见莫炔的安慰,即使说服力不高,也足够他笑起来,看向唐宵。
我们队长就拜托你啦。
他相信对方一定是看懂了眼镜背后没说出口的话。
02
他并不知道伊莱亚斯是怎么想的,那个人和自己的思维永远南辕北辙,如同火与水得不可调和。
不痛苦,不反抗,不思考。
忍耐,妥协,服从。
麻木不仁。
亚历山大坚信自己在最后他仍然这么活着,像这样迎来结局在战场之上用最后的力气挥刀,服从命令直到死亡。
四个人脑子里是喻谅的精神链接,首领是莫炔的目标,而他一开始看中的就是被两只轮回小队护在身后的剧情角色。
……那么,选谁呢?
当刀剑刺进胸膛溅出炙热滚烫的血,亚历山大也想到自己做出同样举动时的场景。那个时候死在自己手下的人是否也和他一样思绪千百倍放慢,走马灯一般回忆过往呢?
因为他现在手中的刀的特性,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手下的尸体飚出鲜血了,不过也不怀念。
他赞同丹的一句话,人生是只有一次的。正因如此此刻残留的痛感才显得弥足珍贵,当他的身躯如同思维一样冰冷,那大概就是人生完结的时候了。
他服从命令,又似乎并不仅仅是命令,更像是主动地去为这个队伍做出一点什么。
亚历山大意外这种按照自己心中所想行动的感觉并没有什么不好。在生命完结的倒计时里,他发现了这一点。
03
恐怖片里面的剧情角色也没有几个是好相与的,这一点估计对方和他们一样感同身受。莫炔拉弓对准敌方军队首领——那个百发百中的精灵弓箭手,然后发现对方手中的弓同样瞄准了他。
呵。
发出短促的气音,凝血为箭,上弦而出!
他看到对方脑袋开出血花扑通倒下去,骄傲的精灵此刻和普通士兵也没什么两样。王将已死,胜利在望,于是莫炔推开围上来想要给他治疗的人。
正中心肺,如果是平时也许还能修复,但是他自己知道暗精灵的能力在就透支了,补血瓶无济于事。此刻他被箭失穿胸而过,甚至出血量都只是浸透身上的衣衫。
就算没有这一箭,估计自己也没多久好活。
倒在堡垒之后喘息了几秒的莫炔静静地站起来,枉顾外面冷兵器兵戈相接的铿锵声和弓箭嗖嗖的破空声,已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姿态竟然还真给他摸到了目的地。
他伸出手,搭在已经闭上眼睛的喻谅肩上,惊讶于对方竟然睁开了眼睛。
“阿炔。”
大概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但是莫炔只是不动声色的应了他一句。
“嗯?”
“你后悔过吗?”
“后悔什么。”
“当初接受我的委托。”
喻谅曾经说自己后悔让他执行委托,莫炔却觉得没什么不好。
从被同伴背叛的阴影中挣脱出来,遇见能再次性命相托的同伴,当然还有遇见喻谅这件事。如果没有那场委托,自己错过的只会比得到的多。
所以对于这一切莫炔都很珍惜。
所幸他们都并不是挂在嘴边才能听到爱的人,所以他只是再次用那个答案回复喻谅。
“没有。”
从来没有。
像是解开心结一样,对方笑着握住他的手,看破莫炔强撑的身体也看破了自己所剩不多的时间。
“那么一起?”
“一起。”
04
如同那个叫唐宵的人所说的一样,基因锁开启后带来的基因崩溃直直能掠夺一个人的思维,疼痛钻心刺骨的挤在细胞里。
但伊莱亚斯举起手,看向自己的掌心只觉得快意。
他不如亚历山大对队伍有忠诚的感情,自私自利在他看来大部分时候还是个褒义词,所以更清楚像对方一样战死沙场的壮烈不合适自己。
他得到胜利,然后从战场上活下来,基因崩溃随之而来的死神的阴影也不能掩盖伊莱亚斯眼中的自得。
越是这么想,笑声就越是止不住从口中溢出,直到变成猖狂的大笑,混合着剧烈疼痛变成说不清的爽快。
伊莱亚斯忍着疼痛,从清扫战场的人那里找到了亚历山大的尸体,被敌人的刀剑桶地千疮百孔,几乎认不出原本是个人了。
其实他和对方的关系并熟络,做出那样哥俩好的模样不过是因为膈应那个严肃不苟言笑的男人,让他露出见鬼的表情十分有趣。
啊,似乎这一点也和唐宵前辈很像呢~
他想到那个总是站在唐宵身后压低帽檐的乐行,确实很像。不过他和亚历山大大概关系永远也不会和唐宵乐行一样甜蜜。
他喜欢的,所谓相爱相杀,乐此不疲。
接下来他又找到了莫炔和喻谅的遗体。
手指紧紧相握,一副生不同穴死同裘的见鬼恩爱姿态。
啧。
伊莱亚斯咋舌。
他们队伍里面闪瞎狗眼的基佬会不会太多了一点?
挖了三个坑把亚历山大、莫炔喻谅丢下去,身体的疼痛已经无法忽视。唔,反正一开始说好替他们收尸的约定已经履行了,墓碑什么的还真是请饶了他。
扯过身边一个不认识的家伙,伊莱亚斯对他说,“等会麻烦你填一下土啊~”然后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下跳下第三个自己挖的墓穴。
基因崩溃,就该是这样。
即使死亡,我也死在自己手里,并不辜负骄傲。
有什么不满意?
05
他手中紧拽着的,是写着那些人名字的残页。
像是在乐行身上发生一样的,轻轻一碰就碎在空气里。
“糖糖……”
……
唐宵摸了摸伊芙的发顶,语气坚决。
“继续前进。”
+展开
04-01
无条件走在荆棘丛林
·开头杀有,血海队
·今天的海洋也在秀死快
「三十秒内进入光柱,转移目标锁定,魔戒第三纪元开始传送。」
「二十九」
“艾尔?”
「二十六」
伊芙失措的接着艾尔丢过来的刀,唤猫铃在空中发出脆响的似乎在惋惜又一位持有者的离去。
「二十四」
“亚历山大先生……还有大家……”金发的男孩无论如何都无法止住汹涌而出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主神空间无论何时都一尘不染的地板上发出小小的哀鸣。
「十八」
明明只是短短的几天而已,看见鬼魂的时候,差点被杀的时候,杀人的时候,却让他有了全盘崩溃的感觉。
「十五」
好可怕,不想再杀人了。
「十二」
如果要这样沾满鲜血才能活下去,也许死掉会更轻松也说不定。
「十」
亚历山大先生,我好害怕……
「九」
“该死!”
俄罗斯男人拳头打在光柱上却只带起轻微的涟漪。
「八」
谁都好……
「七」
请救救我。
「六」
我想回到那个平凡的日子。
「五」
即使是在马戏团训练得哭出来的时候也好怀念啊。
「四」
可是只有一件事,我必须要道歉。
「三」
即使做了那样的事情,我也非常喜欢团队里的每一个人。
「二」
没有勇气陪你们走下去真的非常……
「一」
“对不起。”
稍微有一点后悔吧,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说给大家听,马戏团的任务是带给人们欢笑,所以我还想要再看看大家的笑容哦。
「时间到,放弃任务,抹杀。」
可是,男孩在这个世界最后听到的不过是来自主神冷冰冰的声音。
——————————
“怎么说呢……”新人还没有苏醒的时间里,林鸮有些头痛的看着死寂一般的队伍连吐槽也说不出了,“感觉还真是差。”
“我觉得艾尔是个好孩子啊……”喻谅也几近叹息地附和了一句。
莫炔在一旁握住他的手,“别想太多。”
千岛结衣看上去焉焉的搭着头,捏着裙子边不说话,表情难过又委屈,就是那个“想太多”的例子。
艾尔弗雷德的性格在海洋队可以说是十分难得,大家都喜欢这个有些天真的孩子。得到这样的结果,唐宵也觉得遗憾。
到底不是一路人啊。
艾尔弗雷德不是在主神的命令下能够活下去的人,尤其是在他们这种做法的小队里。前方的未来是荆棘丛林吸食鲜血将他吞进深渊的梦魇。
“打起精神来,新人都已经起来了。”唐宵拍拍手,“老规矩,阿喻你来解说一下。”
“虽然说是介绍,其实主神都存在与你们的脑海里面了……这方面倒是挺亲切的。活着完成任务回到主神空间,能够换到你能想到的任何东西,当然回家除外……”他不由吐了句槽,“时间不多了,在隔绝外界的防护罩消失之前先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
“感谢前辈,我是伊莱亚斯,亚历山大的熟人。”长发青年一只手搭在亚历山大的肩上一瞬间笑容似乎加深了些,俄罗斯男人看上去一副很想甩开的样子却没有动作,“擅长杀人。虽然还不能完全信任你们,不过请多多指教。”
这副优雅从容的表情让所有人都若有若无瞥了唐宵一眼。而对方一边微笑一边神游。
总觉得伊莱亚斯这个名字从哪里听到过,不过在现实世界他的重心基本都放在工作和乐行身上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我就说似曾相识。”萨丘尔嘟囔一个固有词汇,“唐宵的笑。”
都听见了,萨丘尔。我怎么可能笑得这么虚伪。
唐宵在心中狠狠记了军师一笔。
“诺曼,是一位内科医生。虽然这幅模样……其实我才二十多岁啦。”看上去已经是中年男子的人看向一身白大褂的林鸮,“……这位也是医生吗?有时间来讨论一下吧。”
“啊我……”
“这个话题你们私下讨论,下一个。”
唐宵看着准备长篇大论的林鸮,强制终止。
说着他轻轻推了一下看上去似乎不在状态的最后一个人。
“诶诶就到我了吗?不过其实名字什么的也不太重要吧,一个人不知道叫x就好,两个人的话就变成两个x,都不知道的话三个x就可以了。职业是水管工。”
“这是什么歪理啊……”
“请多指教了,三叉先生。”
伊芙就这么轻易接受了吗!
唐宵有些头疼,名字都不愿透露,这种人实在是难以信任。而那个叫伊莱亚斯的青年笑起来更是充满同类气息……
感觉从萨丘尔开始新人一个比一个难搞了,真不是个愉悦的消息。再看任务,光是“复活索伦”这样的主线,主神倒是真的把他们丢在邪恶阵营一去不复还的样子。
不过没关系,正义女神的守则像是千人一面的哈姆雷特,至少唐宵只在活下去的前提下才有心思维持大部分人理解的正义。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防护罩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空气中。
“恐怖片开始了。”伊芙说,“主神提前没有提醒团战,有些麻烦了……先来分析一下现状吧。”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进去了团战,立场是邪恶方。好在主神安排的身份很便利……”萨丘尔指着主神手表示意其他人都去查看,“既然是被派遣过来征兵的征募官,那么我们已经省去了很多难以解释的麻烦,至少不用从头获取索伦的信任。最大问题还是团战,我们需要一个小队去弄清楚他们的任务和我们有多大的冲突。”
林鸮跟上讨论,难得的严肃正经,“眼下还有一个征兵的支线任务,看来我们已经进入卢恩了。”
“我们是最晚进入恐怖片的小队。”因为萨丘尔没有几个阅读过,唐宵替他做出补充,“也就是说在主神评价中我们是实力最强的小队。”
他认为这一点有些奇怪,毕竟上一部恐怖片他们的成员大幅度死亡,按理说评价应该降低了很多才对。
“征兵结束后,我和糖糖机动性比较强,去寻找另外两个队伍……”
唐宵忍不住皱眉看了乐行一眼,好巧不巧对方也看着他,双方大概是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又或许什么也没有,唐宵就再一次回过头去,舒展眉头。
他想到回到空间感情尘埃落定后,小小的约定。
伊芙还没说完,萨丘尔又自顾自接下去了。
“问题是那么作为邪恶一方的我们能够取得的势力有很多局限,虽然看起来有很多选择,实际上真正有必要的不多。”新任军师此刻给
差点拔刀的唐宵一种“这家伙有时候也没那么欠揍”的感觉,从鬼门关绕一圈活着回来了。
“伊芙唐宵在探查的时候顺便把我放在萨鲁曼的巫师塔吧,这个是最合适的选择。”
你看。
伊芙用眼神沟通唐宵。
秋儿也是好好听了别人的话的嘛。
“我们没问题。”
“那么全员先完成征兵支线。”萨丘尔点了点头,“我对魔戒的世界观比较了解,可以由我布置。”
唐宵绝对有理由相信这两个人的打算不会是口头上这么简单。
不过作为非脑力工作者,他也懒得在意了。
征兵的工作枯燥无味,唐宵听见林鸮在队伍比较后方的位置和自己的人造人小声咬耳朵说,“我还以为我们要沦落到张贴小广告的地步了。”
“然后联系方式就是saqiusaqiusaqiuqiu吗?”
他第一次觉得听力好不是件好事。
因为要憋笑实在是太辛苦了。
十分了解某人笑点低的乐行深沉地拍了拍唐宵不断抖动的肩膀。
萨丘尔在和部族的首领交流着,约摸等一会说不定还要来一个动员大会,想象萨丘尔平日死板着的脸变出一副慷慨激昂的表情站在高台之上他的笑容不由得又有点止不住。
约莫是见到了他这幅表情,身披重甲的恶龙禁卫军将领抽出剑,遥遥指向他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他听不懂的话。
“他要证明我们的实力,想和你打一场。”萨丘尔干巴巴的说,随即又小声压低声音,“机会难得,用罪歌能够隐蔽取得操控权。”
还用得着你说?
唐宵胡乱点点头,妖刀从手中抽出,站在临时空出来的场地上。
双方刚刚做好准备,对方就骑着马横批而来,却挥了个空——要说速度整个队伍唐宵都是能傲视群雄的那一个。
(基本速度和力道都已经了解了,就是马有些麻烦……按理直接从空中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不行,这场比赛无法取巧,为了他们的示威必须要纯力量上得压制才足够直观告诉所有的——强者为尊!
于是唐宵没有打开滑翔翼,只是靠着速度在空中短暂滞留的时间妖刀化为重剑压下,对手本准备策马避过战马却突然发出哀鸣——唐宵手中的飞针刺进它的腿肉,又没人规定他发暗器非得把千机闸大喇喇拿出来说“看好我要放大招了”,他可是刺客唉。
悲剧的是作为一个输出我觉得自己最近一直在做肉盾的活儿。
避无可避,禁卫军首领只能兵戈相接,唐宵清楚自己力气是不敌的,也算耍了个花枪,擦伤对方紧握兵器的手背就开启了血统,战场上只剩下了首领一人一马,唐宵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了。
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首领脖子一痛,消失的人缓缓显出身影,笑盈盈地侧头看了眼其他人,另一只手臂却死死掐着飞刀在对手右手经脉处。
首领艰难的吞了口唾沫,丢下武器——这是服输的意思,于是唐宵也就从善如流的撤下刀走到队伍里,回握乐行伸出的手,步履坚定一如沉默地走在荆棘丛林。
反正早已无路可退。
——————————
没什么心思创作,所以写到后面有点神志不清也不知道有没有错别字什么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活过这一场,看战争支线可能有点难度。
因为是倒数阶段,所以干脆把早就想好的每一部一个标题在魔戒一次性大放送啦,最后大概会详细解释一下。
几天内发生了很多事,我想好好写完魔戒在倒计时几章里能给孩子一个最妥帖的结局也就足够了。
+展开
女巫从魔法阵里出来的时候的BGM:http://xiami.com/song/1771975658
之前的上删掉了……发完整的吧直接……
孤堡惊魂总产出50000达成【咳血
说起来也是很开心呢,第一场参加的恐怖片就可以爆到5W,关键是第一章还有没填完了(虽然不打算填了……
诶,等等。
我的肝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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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个恐怖片世界中存在三股势力——岛民、女巫和我们。而李秀吉计算到了一点,绝对真实的一点——三方中只有一方可以活下来。那么这一方一定要是我们。”萨丘尔擦拭着眼镜,用不大的音量说道:“问题是,我们怎么活下来?”顿了顿,“猜想,利用岛民和女巫的敌对关系,引发混战,最后渔翁得利。”
接着他不说话了,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开口:“结论:我们分成……”
“分成两组。”伊芙接过了他的话,苍白的少女开始讲述作战布局。她确实更有资格发言——自己不过是个新人而已,“一组进攻,在女巫没有挣脱砖粉的束缚之前引发与岛民的战斗,糖糖的罪歌很关键,可以伤害一部分原住民,转化成我们的‘势’。”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唐宵。
唐宵只是做了一个同意的手势,并没有发出声音,但这不代表他的眼睛不会说话。萨丘尔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无尽杀意。
还有仇恨。
他对这种感情太过熟悉了,在人生最初的十四年中,这种感情几乎就是他的一切。
“秋儿现在掌握队伍中的辅助能力,对进攻有用,加入进攻组。阿喻的精神力扫描是必须的,而我也加入。
“剩余一组防御,岛民应该很快就会来。”
“以上。”
(有领袖的气质,但是太生硬,太勉强。以及我不喜欢Chuller 这个称呼。)
萨丘尔在心中评价道。
“……这是用秀吉的生命换来的机会。我同意。”
唐宵抿了抿嘴,露出了微笑。
这又是“唐宵的微笑”——在萨丘尔心中这几乎是笑里藏刀的代名词。
(他很开心的样子?难道他曾经做过这种事情?不可能,他身上没有那种动辄屠戮千百人的血腥……)
总之,这是一个杀胚。
“我同意。”
萨丘尔干脆地回答道,把擦干净的眼镜重新戴上。他杀过人,十四岁的时候就杀过人,所以只要能够活下来,杀死一个人和杀死七十亿人是一个概念,都是死亡,永恒的安宁的痛苦的绝望的死亡,能够给自己铺开一条血红生路的死亡。
“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自然同意。”林鸮和Frost同时说道,他们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说罢,他们两个互相瞪了一眼,要不是艾妮的发言打断了他们,满腔的吐槽估计就要喷薄而出了。
“不介意。”艾妮轻声说道,接着抬起头,和唐宵的眼神碰撞。
“嗯……那就好。”伊芙点点头,这动作还是太过别扭,就像是有一只透明的手按在她的脑后,强迫她这样做一样。她是在强迫自己。
“总是要做的。”亚历山大耸耸肩膀,双眼麻木。这才是真正浴血过的人,在他的身上杀戮欲望是无需被掩藏的,这是“人”首先作为“野兽”所具有的一种本能。艾尔在他身边颤颤发抖,却也没有拒绝。
没错,总是要做的。在自己的生存面前,其他的生命都如虫豸一般微不足道。
“如果大家没意见……nami也可以啦……”小女孩怯怯地说道,但眼中却是坚决。
“我同意。”女军人如此说道。丹的反应似乎让伊芙有些慌乱——是因为她们两个之间突然的对视吗?她从她的眼中读出了什么?“但是我不会伤害老幼。”丹补充道,“我还没有那样的觉悟。”她说。
“我不会拒绝。”喻谅终于开口,他的措辞委婉很多,但是眼神却异常犀利,不复先前好好先生的样子,“至少为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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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特克·冥。
为了拖延女巫追上队友的时间,他牺牲了。
白星·岚。
为了保护老友,她也死了。
亚德·炎。
为了队伍战斗到最后一刻,在那之后就是破晓,而他只看到了黎明前的无尽幽暗。
七岛由纪。
爱上一个人,于是到死都在信任他。
李秀吉。
为了队伍做出了最大胆、大胆到几乎生死一线间的计划,以自己为死棋换得了对女巫一次致命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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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为了他们……因为信任和所谓的“同伴”吗?)
他看到了远方,在那个命运的转角处,萨索斯·拉莱耶满脸鲜血,狰狞地笑着。他说:“我给你信任,你给我谋杀。”而他回答:“我不相信有百分之百无条件的信任。”
“那就试着做做看,弟弟,试着去相信别人,再活一次,为了自己,也为了你可能会寄予信任的人。”
“我同意。”莫炔的声音传来,他这才发现几乎所有人都表态完毕了。
所有人都选择了浑水摸鱼。
(作为外来者,轮回小队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势,而力也被绝对强大的巫毒法术所压制。唯有引起混战才可以浑水摸鱼……)
而浑水摸鱼的最后就是杀戮,屠尽除他们以外的所有生命。这种选择很残忍,很自私,但唯有两条路:残忍地活着,或是仁慈地死去。
所有人都会选择活下去吧。活下去才能变得更强大,才能为已经死去的人复仇,并且不再重蹈覆辙。仇恨真是世上最锋利的剑刃了,它可以切断一切具象或抽象的障碍,但它没有剑柄。握着它,让刀锋割裂手心的皮肤,痛苦地让自己的血滋润它锈蚀干涸的血槽,然后挥舞它,让自己的血与敌人的血交融,最后仇恨会和生命一同腐朽。
“根据原有计划进行。”伊芙低声说道,“我,唐宵,萨丘尔,喻谅组成进攻组。进入森林后完全展开精神力扫描,搜索Hoodoo村落的大本营。”
“……我希望乐行能一起来。”
唐宵说道,语气里很坚决,丝毫没有刚才那种“我服从组织安排”的感觉。伊芙的眼中产生了明显的犹豫,但她最后还是点头了。
“我跟着进攻组,这样能保持两队的联络?”Frost提出建议,但她的眼神明显在说:“我不要跟这个死胖子一组。”
没有人提出异议,包括瞪着眼几乎要用眼神杀死自己的女体的林鸮。
“……我也来。”
丹向前一步,眼神决绝。萨丘尔心想伊芙肯定无法拒绝了,事实证明了他的猜想。
“……嗯,那就这么决定了。”伊芙最后说道。
城堡外传来了喧哗声,岛民已经包围城堡了。
(这么快……看来要加速行动了。)
似乎是要合他的意,伊芙迅速地倒数了三个数,之后和唐宵率先冲了出去。而他拿着唐宵丢给他的AT滑轮,稍微研究了一下,发现这东西其实不难使用,便很快装备上,和喻谅还有丹迅速跟在后面。
之后是Frost和乐行,两个造人的身体素质丝毫不亚于几个团队中的强者,速度也没有落下许多。
最前面的唐宵已经探到路了,他的传讯响在了队员们的脑海中,“往森林里走!”
(麻烦,平衡还控制不好……Fuck?!)
当他还没有维持好平衡,在左右晃动的时候,漆黑的或是成团或是成束的光宛若天幕倾泻而下,发出了“嘶嘶”的刺耳声音。
“我说,没必要用军队级的待遇对待我们吧!”
Frost悲鸣了一声,以相当狼狈的姿势躲过一发咒语。萨丘尔一边调整平衡,一边尝试躲避那些咒语,原先整齐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他暗暗骂了几句,却没这份闲心去整理它们。在这样下去迟早要被箭雨战术给淹没掉……
“那边那个西装男,用加速!”
丹的声音在精神连接中响起。萨丘尔冷哼一声,按动了滑轮上的一个按钮。淡青色的火焰从中喷射而出,这速度变化之快令他手足无措,发出了阵阵惨叫。他或是旋转或是侧身,在如雨的弹幕中穿行,每一刻都是在与死神共舞。他的耳边是死亡的高鸣,它们是祭祀在邪恶的神殿中高唱的渎神圣歌,是隐藏在阴影中时刻准备窜出的毒蛇发出的嘶鸣。风声混在里面,发出阵阵尖锐的爆鸣声。他闭上眼睛,听到了刀与空气剧烈摩擦的声音,发出龙吼般的咆哮,子弹出膛的声音也不绝于耳,如同雄狮的怒吼。一切都凝固了,世界中不再有什么触觉视觉嗅觉,仅存了听觉。无尽的声音代替了无尽的色彩构成了这个世界。
直到他们冲进了森林。一切都重新归于静止,唯有风声呼啸。
他睁开眼睛,看到周围模糊的景象。唐宵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减慢速度,打开精神力扫描——”
“——用直线扫描。”
语言学家再一次不顾别人的感受,脸色煞白地打断了唐宵的话。他也不管唐宵有没有想杀了他了,目前来看直线扫描的效率最快,毋庸置疑。
“消灭Hoodoo大本营,奖励C级支线剧情一个。”主神冰冷无情的声音比喻谅搜索的速度快了许多,这几乎是告诉了他们已经接近了目的地——
并且可以将其“消灭”。
(主神也认同了这个计划吗?还是说……这本来就是这个问题的最优解?)
“这个东西……是在鼓励我们破坏啊!”Frost也叫起来,语气中有着异常的兴奋。
“就拜托阿喻一直开着扫描了。”伊芙的声音在大脑中回响,“乐行和Frost到时请全力用武器破坏,我和秋儿进去找封印的方法。”
“我在村庄边缘杀死出来的村民,你别管什么是杀……该死,让我说完话不行吗?!”
唐宵话音刚落,就化作了一道虚影。长刀出鞘,几乎只是闪烁了一秒都不到,便混杂着鲜血落到地上。紧跟其后的是一个——不,两截巨大的东西,看起来像是……
“……巨蟒?”
伊芙示意其他人停下,而Frost则不满地皱眉。
“会有这么大的?”黑长直的女孩自言自语,“肢体退化的还不明显……这条蛇是,古代的蛇?”
“抱歉,直线扫描的话只能大致感觉,等一等……”喻谅闭上眼睛,眉头拧成了“川”字,他显然是要把所有精神力都调动起来,来刺透面前的浓雾。
萨丘尔也闭上眼,脑海中映出了一幅图像。这让他惊恐地睁大眼睛,瞳孔骤然缩小。
(开玩笑吧……)
那浓雾后所遮掩的,是一棵巨大的参天古树,树皮已经成了青灰色,刀刻般的裂纹胡乱地分布在上面,粗糙感令人产生了“手在上面轻轻蹭一下都可以刮出一道大口子”的感觉。青灰色的压抑总是让人不由得联想到死亡——如果说紫色是忧伤的死亡,那么青灰色就是没有生气的死亡。不含任何感性因素,那是绝对理性的压迫感,将“死亡”化作了客观事实无情地陈述出来,作为了客观实在无法被抹去。
啊,这可不是一棵,而是一片。无数这样代表死亡的巨树相互联结,组成了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唯独留了一个入口。
“……是迷宫。”他轻声说道,率先走上前去。似乎唐宵实在没忍住骂了他两句——因为他好像听见有人在背后骂骂咧咧的,声音很像唐宵。之后他们很快追了上来,在迷宫门口停下。
随着距离拉近,视觉中树木之间的排列越发拥挤。“死亡”在这里扎堆,挤走了最后一丝生者的气息。精神力扫描没有新的发现,上无止尽,两边失去了实感——不如说这里唯一存在的实感便是“死亡”。死亡是一名无赖,它粗暴地挡在前进的路上,却又对它无可奈何。
“……明白吗?这就叫死亡。”
萨丘尔在伊芙耳边轻声说道。
(你似乎是不明白死亡的意义的,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死亡。于是你就可以知道在死亡面前没有什么是真的,全是虚的,只有死亡的实实在在的,可以被信任的。)
伊芙微微睁大眼睛,仰视周围的巨木。
“……好像有那么一点明白,但还是不明白。”她轻轻地应答,声音很低,几乎听不到。
Frost突然出声,“我们没有时间了。他们守卫的时间越久,危险就越大。”她的记忆似乎是和林鸮共享的,看来来自于古堡战场的消息正源源不断地涌进她的记忆中。
“进去吧。一直开着扫描。”
唐宵深吸一口气,率先走进了迷宫,乐行紧紧跟在他旁边。队员们紧紧跟上,踏进了看起来永远无法走出的迷宫。
似乎知道乐行要干什么,Frost出声阻止道:“不要用那个方法,来不及了。”
“扫描一下大致路径就行。接到我们身上。”她停顿一下,接着说道。
喻谅默默点头,萨丘尔突然感觉到脑中出现了一幅图像。这正是路径所在。岔路口很多,看来他是被分到了一个支线。
“都是死路。”他听到了Frost的声音。
“死路。”唐宵也这么说。
萨丘尔闭上眼睛,开始专注地寻找可靠的路线。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的路径是通路,便说道:“这边可以。”
睁开眼,那条漆黑无止境的小径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墓场的入口。
“准备好了?”唐宵的声音传来。
“随时。”队员们纷纷答道,于是他也应了一声。
喻谅把那条小径中所有的野兽都标记了出来,就像游戏中的小地图那样。
“走!”
随着一声令下,Frost和乐行同时掏出枪,利落地扣动扳机,那动作就像训练过千百万遍一样娴熟。枪口发出一声闷响,子弹破膛而出,划过一道笔直的弹道,钻进了两头蓄势待发的豹子的头颅,鲜血如花般绽放,飞溅的血液如同纷飞的花瓣,残忍而凄美。
“右转!”
萨丘尔开口喊道。众人急急转弯,却没想到转角处又窜出一头雄狮般大的狼,它张着血盆大口,发出饥渴和残暴的吼声,飞扑而来。唐宵敏捷地翻身,手中早就握住了乌兹微型冲锋枪,子弹从枪膛中倾泻而出,一枚又一枚地嵌进了怪物的皮肉之中,发出了“噗”的轻响。
“居然打中了!”
Frost不忘调侃一句——要是正体的林鸮在这里估计也会说这句话吧。唐宵的声音回荡在所有人的脑中,“……再不练好被你们笑吗!”
“秋儿和喻谅不要消耗体力,怪物交给我们……!”伊芙的声音在大脑中传来,她向唐宵和丹比了一个手势,身后的书架若隐若现。
“刚才我就忘了问,秋儿(Chuller)是什么啊?!”萨丘尔不满地通过精神力连接回应道,同时嘴巴也没停下,“左转!”
原本用来屠戮狼人的银弹不断地发射出来,每一次的出击都伴随着“砰”的震响。一只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巨型蜈蚣在刚刚扬起身子的瞬间就被硬生生打成两截,黑绿色的血向四周喷溅。之后又是几只疑似蝙蝠的生物,无一例外都被精准地打爆了头部,血肉模糊。丹的枪法绝对是所有人中最准的,她能用最少的子弹消灭最多的怪物。
“糟糕,我才发现氧浓度好高……”Frost在精神连接中慌乱地说道:“应该会有很多像刚才那只一样的大型昆虫!”
飞速爬行的蝎子冲出草丛,“沙沙”的声音伴随着尖锐恐怖的叫声越发接近,紧接着它们猛地甩尾,尾刺准确地扎在透明的防护结界上,漾起一阵波纹。唐宵瞪了她一眼,举起手中的枪,眼睛似乎在说:“别给我乱立flag!”
他的双眼变得一片茫然,扣动扳机的手变得敏捷有力,打爆了那些蝎子的先锋,随后他大喝一声,大概意思是让队员们退后。不知何时,他的两只手中都已经各拿上了一把微冲,向着窸窸窣窣骚动的草丛中一阵精确点射。他的定力几乎无视了后坐力,每一发子弹都可以带出一片迷蒙的血雾。过了一会让,他扣动扳机,却发现打不出子弹,于是他便扔掉了手中的枪,拔出名为罪歌的长刀。
萨丘尔大吼一声:“右转!”众人跟着他的声音转向,唐宵咬着牙,臂部肌肉猛地膨胀,罪歌也重塑成了一柄巨剑。他粗暴地向周边的树丛劈砍,好似无视一切阻碍的前进。那头可怜的灰熊还未能发出证明它存在的咆哮,便被拦腰切成两半,腥臭的脏器从断处流出,令人一阵反胃。
这是最后了。萨丘尔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走出了这危险的迷宫——尽管在强力的掩护下,比起称之为“冒险”,更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屠杀。
“岛民好像要开始进攻了——再快点!”Frost的声音越发急促,可以料想古堡战场的严峻。
“那我们就去吧。”
唐宵恶狠狠地说道,脸上没有了微笑。
“同伴的血,总要有人偿还!”
(如果说微笑还能算是他的面具,那卸下面具的他……更加可怕。)
接近了尽头,只见一艘破烂的小船无力地倚在码头旁边,一直向下便可以到达Hoodoo的大本营。远远看去,那与百万年前人类的原始社会生活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比那会儿更危险。)
“秋儿!”
悬浮飞行的伊芙向语言学家伸出手。萨丘尔抽了抽嘴角,简单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大概是把他的行为当成了对之后所发生的一切的默许,苍白少女伸出手,拖着他在湖面上飞了过去。
“你!倒!是!慢!点!啊!”
语言学家对于这种粗暴的行为只能在斥骂一句后保持沉默,他闭上眼睛,等到风声停止,他双脚有了触地的感觉,才睁开眼睛。
“Frost和乐行……开火!”
他这才注意到其他人都到了,眼前一阵强光闪耀,隐约可以看见两名火力手担当的造人对着村庄倾泻出了令人生畏的火力,橙黄色的光把湖面都染得发亮。猛然发射出了一发火炮,在夜空中划过,如同流星般耀眼。
唐宵和伊芙轻轻拥抱了一下,好像说了什么。萨丘尔不关心这些,他只知道:自己将和伊芙深入敌阵。
他们一同冲进了火光冲天的村落。岛民们还不知所措地拥挤奔逃着。
萨丘尔不禁想到了古代欧洲的攻城战。那些聪慧的机械师们设计出了投车,投掷出像醋罐一样宽的家伙,那东西的尾部向长矛那样,传出天震地骇的战吼,犹如飞龙划过夜空,狂暴地降落并吐出无法熄灭的致命烈火。
那名为希腊火的恶魔般的奇迹,被远处的两名火力手,用枪支和弹药重现在了这原始的大地上。
“最显眼的那个!”
他听到喻谅的声音,“里面有很多奇怪的文稿,咒语应该在里面!”
循着声音,萨丘尔抬起头。那是一座倚着山壁建造的房屋,灰色的墙上爬满了藤蔓,墨绿的叶子掩映着枯手一类的邪恶图案,就和那座古堡一样。窗户灰蒙蒙的,落了许多灰,应该是许久没有开过了。他的大脑在很短的时间内读取了这些讯息,并迅速想象出了这样的画面:击败了女巫的岛民们将封印女巫的咒语写在了羊皮纸上,羽毛笔划过的墨痕在魔法的加持下可以永存。之后他们郑重其事地建造了这一幢建筑,将封印女巫的咒语放了进去。
这是一座墓碑。
“黑之书姬的血统只能让我读懂那些文字,不读完的话我是不知道那是不是能封印女巫的咒语的——”伊芙急促的声音传来,看来她也发现了村庄正在恢复秩序。
“——了解。”
(是这样吗……只能够读懂“文字”本身而无法深入其中探知其作用,而这一点只有身为语言学家的我可以做到。但是我需要现场学习推敲那些咒语……啊,明白了。)
伊芙站在他前面,准备先一步轰开建筑物已经锈蚀的大门。
“糟……小心!”他不禁脱口而出,一名小孩巫师的嘴唇飞快地颤动,细微到几乎无声的咒语正在转化为仿若有实质的力量。几乎和他同时出声的还有枪膛的震响,一道银色流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碎了小孩的心脏,随后从他的后背处贯穿而出。
(……嘁,我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另外可以为了一个人而打破自己之前的承诺,这又算什么?过度的保护欲?信任?)
“啊……哥哥。”
他轻声说道。
闪电从少女的指尖迸出,鞭笞着铁门。然而铁门却异常坚固,闪电只是在上面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可怖的焦痕。
“闪开!”
喻谅的声音再次传来。萨丘尔几乎下意识地侧身,铁门旋即发出了嘎啦嘎啦的声响,伴随着窸窸窣窣的铁屑落地声,被拧成了一大坨废铁。脑海中传来了喻谅的声音,但语言学家已经顾不得他说了什么了。
(一切要快!)
他闯进了建筑物内部,直奔喻谅投射进思维处的地图的标记处。那是在二楼,他粗暴地踩在木制的楼梯上,在皮鞋硬底的挤压下发出了声声哀号。
(在那里……!)
他进入书房。
这是一间阴暗逼仄的屋子,隐约可以看到在不大的书桌上有一支燃尽的蜡烛。羊皮纸卷整整齐齐地叠在书桌上,羽毛笔插在墨水瓶中,靠着瓶嘴的边缘。萨丘尔一步、一步地走进去,双手撑在书桌上。自从看到这景象,他的大脑就一片混沌。
桌上有星星点点黑色的墨渍。
燃烧的蜡烛。
燃尽的蜡烛。
燃烧的蜡烛。
散落的羊皮卷。
整齐的羊皮卷。
散落的羊皮卷。
纸上的羽毛笔。
瓶中的羽毛笔。
纸上的羽毛笔。
纸上的墨渍。
桌上的墨渍。
纸上的墨渍。
死亡的气味。
死亡的气味。
死亡的气味。
阴暗的房间。
阴暗的房间。
阴暗的房间。
记忆和现实激烈地碰撞,重叠,交融。记忆中的色彩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自己好像已经处在了那时候的屋子,充斥着禁断知识与死亡气息的屋子。
他眼前看到了一点昏暗的、摇曳着的烛光映出了泛黄的羊皮纸。窜动着,嘶嘶地嘲笑着,好像随时都会熄灭,又好像是不朽的烛光下,羊皮纸上显出用黑色墨水写出的扭曲的、不详的、如同毒蛇一般的文字。羊皮纸的边缘沾着星星点点的墨渍,如同一只只深不可测的眼瞳,深深地刺入内心。
“我不知道为了这一条道路我付出了多少,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一切都出于我心,这是一条我自愿踏上的路。尽管在每一个路口,我都能听到萨索斯·拉莱耶的嘲笑声……”他低声说道,看间见萨索斯。兄长向他招手,面带微笑,满面鲜血。
“……再活一次,我会的,哥哥。如果可以的话。”
他喃喃自语,抓起手边的羊皮卷开始了飞速的阅读——一如他人生最初的十四年中自记事起开始每天所做的。他的眼前只剩下泛黄的羊皮纸和上面漆黑的文字,扭曲的字符用他所不理解的语言书写。似乎是《神秘语言入门》上那种文字的变体?
身后传来“嗡嗡”的声音,偶然回头,却发现苍白的少女背对着他,面前透明的屏障承受着无数黑色的攻击法术。萨丘尔重新投入进了破译那种语言的工作中。有了之前《神秘语言入门》的基础,这次的破译顺利得多。只要词汇意义变动不是太大,具体的意思还是可以推敲出来的。
“这一个……不是,无意义的记录。那个,也不是……”他皱着眉头,飞快阅读后飞快排除他过手的信件。他不知道伊芙可以撑多久,所以必须快。
“对称的界限,孤独的长眠,以永夜般的黑暗……葬送虚无的黑暗。是这个。”他喃喃着,听到远处传来了村民的怒吼,“马上离开那座房子!”
(被闯入墓碑很不好受吧?更何况你们清楚这墓碑所埋葬的是一个活物,一旦放出来就可以把整个世界都变成墓碑。)
(而且,我们离开了又如何?还不是被杀。抱歉,被杀的是你们。)
为了生存……
“离开了你们还放过我们不成?伊芙,我找到咒语了。”他用精神连接通知了伊芙目前的成果,而苍白的少女应该是听到了他的话,手一松,那涌浪般凶狠的法术之雨砸在结界上,结界出现了点点裂纹,之后破碎,如同天空中破碎的星辰般反射着光芒。
当务之急是逃出去。如果逃不出去,自己恐怕就要变成那些破碎星辰中的一员了。
他按下了AT滑轮的加速键,青色的火焰再次喷发出来,推着他向前。萨丘尔维持着自身的平衡,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名为《戏言》的幻书。在岛民施法的空档期,他和伊芙撞开了人群,肢体碰撞的剧烈疼痛在此存亡时刻似乎也可以被忽略。“拜托你了。”他听到伊芙这样说。
(你信任我?)
(哥哥……哥哥啊!)
“好的,好的……你信任我……”他自言自语,眼前不再是黑压压的人群,而是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在屋顶上。萨索斯对他说:“再活一次。”
再活一次……
再活一次!
在观察到伊芙点手指的动作的一瞬间,他读出了咒语。无数条关于这个法术的知识涌进了他的脑中,是比起第一次使用时更加详细的说明。庞大的信息量涌进了他的脑中,更加全面地构筑起名为知识的壁垒。忍受着大脑几乎要裂开的痛苦,他低声说道:“光线扭曲……法力释放。”
那些岛民都愣住了,大约是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大活人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这样奇怪的事实。少女身后的书架中飘出一本如同石板一样——不,那就是一个石板——的幻书。萨丘尔几乎在同时就调出了大脑中的数据库,并且辨别出了这是《乌加里特粘土版文书》。他知道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少女高声吟唱起来,萨丘尔在头痛欲裂的同时维持着干扰法术的作用。得益于光线扭曲的作用,又是一道漆黑的光束击空。似乎那些愚蠢的岛民是认为他们凭空蒸发了,已经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已经有人转身逃走。照这个趋势下去,他们将自生自灭。
(只需要通知其他人注意清理逃兵就行了,把方位发给他们……)
(……等等?!)
他大喊一声:“右转!”便带着吟唱中的少女与女兵拐过一个路口。
(图像上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
又是一次转弯,他脚下一个急刹车。将他拦住的是一大群巫师。他们穿着黑色的长袍,手中的木杖源源不断地涌出粘稠的黑水一样的东西。那些东西构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结界。
(他们能屏蔽精神力扫描……)
他恶狠狠地咬着牙。这一点完全无需推理——这是这个恐怖片世界中仅次于女巫的强大战力,“Hoodoo”的精英巫师。他们开始了恶毒咒语的吟唱,那恶意几乎就要把他给杀了。
不能死在这里……
(不能死在这里!)
他嘶哑着吼出声,摊开手中的幻书。巨大的信息量再一次争先恐后地冲进他的大脑,他忍住发出惨叫的冲动,强迫自己的大脑超负荷运转,迅速把那些杂乱无章的信息排列整齐,几乎是一刹那间构成了使用法术的知识结构。
(不行……按照这个结构所发出的禁声术只能持续三秒钟,三秒钟不够……不够!)
精英的巫师们吟唱更加响亮,他们吐露恶毒的词句,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把刀狠狠地剐着他的灵魂。
他再一次强制大脑开始运转,大脑中的法术构造再一次变动,无数谜样的字符开始重组,时不时有新的信息加入进来。法术的结构开始维护修理,剔去无用的部分,加入有用的部分,最终完成革新。
这些都不是他的意志——或者说表意志所驱动的,而是一种类似天赋的,潜意识中的东西在掌管一切。
在无意间,他的双眼开始变得茫然。但是还留有一点神智。
“禁声术叠加……法力释放!”
“你有六秒钟的时间,伊芙!”
(别让我死在这里!)
正在施法的巫师神情一滞,喉结惊恐地上下滚动,他们扯着嗓子但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脑好痛啊,要死掉了一样……我的结局会是脑死亡吗?)
他虚弱地瘫坐在地上,已经没有任何声音可以发出,任何力气可以使用了。身体里的某些东西似乎在崩坏,发出了阵阵令他痛不欲生的疼。一名巫师欺身贴近,一柄长矛向他的心窝扎来。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一切都结束了……我已经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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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还没尽力,也还没结束。”
“……哥哥?”
他站在了无尽空虚的黑暗中。在这黑暗中只有他和萨索斯。
“已经死了吗?”
“你觉得呢?”萨索斯出声了。他转过身,不是十六岁少年的样子,而是和他一般年龄的模样。萨丘尔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似的,杵在原地不知做什么。
萨索斯看到自己弟弟的反应,笑了笑,走上前拍拍他的脸,“要是我可以一直活着,应该会长成这样的。我们果然是兄弟呢,轮廓都这么像。”
“我已经死了吗?如果死了这里又是哪里?”
“还是那个问题:你觉得呢?”萨索斯向后退了几步,背着手转个圈,轻声笑道:“你认为,死亡应该是什么感受?”
“……应该是没有感受的吧。”萨丘尔干巴巴地回答,他搞不懂自己的兄长是什么意思,“死亡应该是一个安静的过程,安静到没有任何的感受,或甜美或痛苦或悲哀或释怀,都没有。安静地闭上眼,等待自己最后一丝知觉消失,思维冷却,心脏停止跳动……有的只是……只是死亡。”
他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萨索斯已经贴近了他。兄弟俩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萨丘尔从兄长那双湛蓝色的瞳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像。“你错了,弟弟。生命有两个时刻是最伟大的,那是出生与死亡。”他狡黠地笑道,“你说的那种感觉大概是出生,出生是人与世界接触的第一时刻,一切都是空白的。所以会有你所说的‘宁静’。
“但是死亡不一样。死亡是人生的最后一道菜,每个人在品尝的时候品尝到的口味都不一样。有惊讶有不甘有平静有痛苦有甜蜜有解脱有悔恨……甚至有人可以同时品尝到许多种口味。这是生命最后一道菜,也是生命中唯一一道大餐。我已经提前品尝过了,这味道……似乎还不错。”
“可是……”他踌躇着开口,“我并不能体验到死亡的感觉。在我看来,死亡恰恰是空白的。”
“那是因为你死得太早了。”萨索斯淡淡地笑着,揉了揉萨丘尔的头,“你还没有来得及品尝死亡就把自己杀了,或者说就让父亲把你杀了,你只剩下了名为‘家族责任’的丝线操纵你没有生气的躯壳,那些丝线随时可能断开——直到‘盗火计划’的人彻底剪断了丝线。
“现在你已经回来了,你挣脱了家庭责任的线,你是你自己,萨丘尔·拉莱耶。再活一次,为了你,为了我,为了你能信任的人。”
“可是我……”
萨索斯打断了他的弟弟,“没有可是。”他说:“你以为再活一次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这是一次试炼。你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一具躯壳,但是你的自我已经开始填满这个躯壳了。现在,活下去,为了完成这个试炼。”
“最好的东西要留到最后享用,所以不要那么快去品尝死亡的味道。”萨索斯微笑着,向后退去。他距离萨丘尔越来越远,慢慢地被周围的黑暗所吞噬。
语言学家伸出手,却无法挽留慢慢远去的兄长。他只能大喊道:“萨索斯已经死了,那么你是谁?!”
“我是萨索斯·拉莱耶,我是你兄长;我是萨丘尔·拉莱耶,我是你自己。你其实知道我是谁,在那无数的黑色与红色交织的梦境中,你一直知道我是谁,不是吗?”
他的声音消失了,光打碎了周围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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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去!)
在那几乎小到万分之一秒的时刻,萨丘尔猛地睁开眼睛,两眼中完全是一片茫然。他掏出了那把袖珍手枪——勃朗宁M1910。
不需要大脑下达指令,他的身体知道该怎么做。这仿佛是某种被封印的本能被开启了。
人类原始的本能,尚为野兽时期的,能让自己活下去的生存本能。
无师自通一般的,没有任何瞄准的过程,他就果断地扣动了扳机,枪口对着拿着长矛的巫师射出了致命的子弹。螺旋的子弹没有给那个巫师任何活下去的余地,先是在他厚实的袍子上打开一个洞,再是刺进他的胸口,精确无误地,“砰”一声绞碎了他的心脏,没有破出他的后背,而是永远留在了他的尸体里。
好疼啊……
(这就是再活一次的感觉吗?)
不……还不够!
(伊芙,你信任我,好,那么我也信任你……我已经还给你我的信任了,接下来轮到我在你身上下注了……告诉我你要怎么做,告诉我你能不能让我再活一次!)
他张开嘴,喉咙如同灼烧般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
六秒钟过去了,禁声术自动解除。他看着伊芙依然在进行吟唱,幻书围绕着她,而那本《乌加里特粘土版文书》悬停在她的身后。她飘忽的言语中有雄厚的,等着爆发的力量。而巫师们也开始了吟唱,受到禁声术影响的他们更加愤怒。
巫师的手中黑光闪耀。
命悬一线!
少女停止了吟唱,向天空举起双手!
“双重咏唱·二重天雷!”
四道耀眼的金黄光柱自天而降,这让他想起了帕提农神庙雄伟的石柱。它们疯狂地旋转,电光像一根根刺在光柱的表面跃动。当它们撞在大地上的时候,宏伟的气浪澎湃着,咆哮着,细如“嘶嘶”,重如“轰轰”的声音交织回响。天雷在地面横行,所到之处是一片焦土。它们极其霸道地将这无边大地占为己有,狂舞着杀戮着席卷一切摧毁一切。这是并非幻觉的,真正的盛宴。精锐的巫师军团在这伟力面前也如同蝼蚁般渺小。
光柱慢慢黯淡下去,带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比如生命。
直到它们彻底消失,天地静切。
焦土之上,一片残败。
“……你。”
(你还是不能理解吗?什么是死亡……)
稍微缓过来的萨丘尔嘶哑着挤出一个字。伊芙回过头,笑了一声。那样子似乎有些吓人。
巫师军团,全灭。
她沉默着。大约过了两分钟,她将一块绿色晶片高高抛起。
(她想做什么?!)
被压缩到极致的黑色光束射在晶片上,通过晶片不同的面被分割成无数条光束。光束在地面上横行,切割碾碎那些尚显完整的尸体。
(……他们已经死了啊!)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又看到伊芙停下了动作。似乎是被谁制止了一样。之后她晕了过去,倒在丹的怀里。
(她无法理解死亡的意义……那么她也无法品尝到死亡这道生命最后的大餐了吗?)
静静等候了一会儿,少女醒了过来,脸似乎有些红。此时,乐行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向着这个方向走就是镇子了,我们在等着你们。”
萨丘尔默默地按下AT滑轮的加速按钮,跟着其他人一起行动起来。
“快点快点!”Frost催促道:“古堡那边还在防守……”然后看了一眼萨丘尔,“你没事吧?”
“没事。”萨丘尔虚弱地回答道。给人的感觉会很冷淡吧,他想,我也没力气去调动情绪了。看来“强化”真的很重要,自己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体实在难以承受如此高强度的战斗节奏。
(啊,对了……)
语言学家把那张记录着封印方法的羊皮纸递给丹,“这个是封印女巫的方法。虽然已经记住了,但是这张纸本身还有用处,要利用它女巫才可能在小镇再次现身。”他没有再解释下去,因为已经没有必要解释了。丹默默地点头,接过羊皮纸,丢进空间袋里。
“抓紧时间恢复吧,人型核弹。我本来还以为秀吉以前这么叫你是开玩笑的呢。”
听了Frost的话,几个人露出了笑容。唐宵挥了挥手中的长刀,上面的血被甩在地上。
“那么出发吧。”他展开了背后的滑翔翼,高举长刀,“目标是山古镇——罪歌军团!”
(……军团?!)
身后的树林中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声,一大群村民从中走出来,手中提着各式各样的刀剑。他们的眼中闪着红光,没有生气。就像傀儡一样。
或者说就是傀儡。
那还只是一部分,在他目力所不能及的地方一定还有许许多多,黑压压成了一片。红眼的光闪烁着,空洞无神。
他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
(是这样吗?确实对布局的完成很有利……)
前往镇子的途中一路无话,街边的建筑明灭着淡黄色的灯光,格外温暖和安详。
“不要心软。”似乎是看出了喻谅的反应,唐宵提醒道。喻谅踌躇着,慢吞吞地说道:“我知道。”
生怕别人不相信,他又重复道:“我知道。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嘛。”
“——失去兽性,失去一切。”
他想到了这句话,出自很久以前他看过的一本中国的科幻小说。
失去兽性,那么就会失去一切在危险时刻该有的素质。例如决绝,例如冷酷。
伊芙倚在丹的身边,看上去比平时更加苍白。而Frost则是调皮地笑着,似乎刚才那些或是浑身弹孔或是半个身子被熔化的尸体不是出自她手。
唐宵低声对伊芙说了什么,之后离开了队伍。伊芙似乎对他很信任。
(这就是队友吗?)
伊芙在唐宵离开后,立刻对两名造人说道:“Frost,乐行,拜托你们了。”
两人点点头,等待三声倒数结束的一刹。那一瞬间到来了,一枚巴鲁康宁的炮弹划过天际,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同时绽开一朵橙黄色的花,罪恶的橙黄色花朵绽开的花瓣喷吐烈火,带起的气浪拍碎了房屋窗户的玻璃,碎块映着火光,紧随其后的是最大功率的裂变聚能枪子弹,那媲美中大型爆弹威力的射击不断轰到地上,一次又一次的爆响中必然混杂着村民们不明所以的惨叫。
萨丘尔闭上眼睛,喻谅的精神力扫描图像呈现在眼前。他看到一名巫师冲进了火海中,眼神充满了牺牲之前的决绝。他的嘴唇开始动作,应该是开始吟唱咒语。
没有人不想活下去。
那个巫师有一幢小楼,里面还微微闪着灯光。这应该是一个家庭吧,他似乎看到楼中还有人影。
他是想守护吗?守护自己和家庭是人类的爱,爱是应该被致敬的。
但总要有人死去,用他们的鲜血铺就别人活下去的道路。
忽然间鼓膜被“砰”的声音震得发痛,一道银光在精神力扫描图像中一闪而过。死亡的银弹几乎把巫师的身子打成了两截,血雾弥漫着。
他的眼中充满眷恋
还有仇恨。
之后他的身躯被乳白色的光所环绕,他的身子开始分解,变成一颗颗乳白色光粒,在有限的空间里聚集,同时爆出灼目的光,如同一口涌泉般喷发。乳白色的光柱冲上了天际,伴随着嗡嗡的震颤声。
(这是信号……)
“要开始反击了!”萨丘尔喊道。伊芙会意地对乐行说道:“乐行,换成附魔的连射炮……会有结界!”
Frost的裂变聚能枪在此刻的恐怖作用恰恰成了巫师集结的契机。他们的房屋都被摧毁,已经没有安身之处了。
萨丘尔冷冷地看着巫师们,像身边的丹伸出手。
(等到混战的时候就是计划开始的时候……)
羊皮纸的触感传来,他抓住那张纸,露出了冷笑。
伊芙抬起手,她身后怪异扭曲的人偶颤颤地动起来,嘎吱嘎吱地向前方冲锋。Frost收起裂变聚能枪,拿出了装满灵类子弹的乌兹微型冲锋枪。
“啧……”
“哒哒哒”的声音不绝于耳,尽管子弹的速度快到无法看见,但其效果却是明显的。就像雨丝看不见,但坠落到池塘中依然会引起涟漪一般,子弹掀起了一场人为制造的大暴雨,“哗哗”声变成了“哒哒”声,乱舞般地倾泻在结界的外壁,剧烈的波纹像一只只睁大了的恐惧的眼。
“这么好的武器用不了,宅男的浪漫都消失了啊。”
开心的吹了声口哨,身后传来了连射炮霸道粗犷的轰击声。一枚又一枚的炮弹直落到屏障上,结界隐隐有了些裂痕。趁着火力交接的空档,Frost用颇为帅气的动作给冲锋枪换了个弹夹,再次扣下扳机。火炮与子弹,粗暴与细密,两种形式的火力再次交融在一起,宛如野兽与美女的舞蹈,是极致的美。
他看到伊芙操纵的人偶还未来得及摆成阵型就遭到了巫师们法术的干扰,不得不说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人偶的数量终究有限……要是有一个方法可以代替这种肉盾战术就好了……)
“他们来了!”
喻谅的声音传入他的脑海。除了两名火力手,其他队员都向后看去。巨大的影钢魔像载着留守古堡的队员高速飞行,他们把武器都对准了这边。它巨大的身躯冲过队员身边,没有发出一点风声,便把防守组的人全部放下。金发的男孩哆嗦地晃动唤猫铃,清脆悠长的铃声回荡起来。
大脑的感觉好了一点。
数以千计的巫师终于集结完毕,邪恶的咒语所催动的法术极有效率地摧毁了人偶们。然而就在那一刻,结界终于支撑不住连续不断的火力,停止了波纹的颤动。浑圆的波纹停滞在一刹,然后带着结界一同急剧收缩,放出了万丈光华,最终成为了一个点,消失不见。
“去吧,去吧!烛火终将熄灭!我们同伴的血——”
“——就由你们来偿还!”
唐宵再次挥刀,他身后的军团冲出树林,喉嗓中发出奇怪的声音。他们只知道为自己的主人而战,浑然不管对面到底是谁——敌人?朋友?亲人?
不会管这些的。
巫师们无法对自己昔日的亲人朋友下手。很短的时间内他们便倒下了许多。萨丘尔默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只杀死过一个人,而那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现在他依然在上面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萨丘尔把羊皮纸折一折,放进了口袋中。紧接着他双手开始有所动作,像是在虚空中描绘着什么。
“伟大的神赐我们力量,狂野,征服,放纵……”
虚幻的黑色线条慢慢组合成了完整的图形。
“于是伟大的神要我们收敛。”
“启动对称的界限,陷入孤独的长眠。”
黑色的法阵慢慢成型,但依然是虚幻的,虚幻到旁人几乎注意不到。法阵上方映出了下方的空间,两边对称,呈现了规律的美。
“以永夜般的黑暗,葬送虚无的黑暗。”
“封印启动。”
他深深鞠躬。
耳边传来了阵阵爆响,虚幻的法阵急速旋转起来,同时缓慢地转向,渐渐与地面垂直。原本纯黑的色彩在飞速旋转下变得炫目,凌空飞起,法阵左右的世界对称,像一面镜子。一只纤手轻轻地贴上了法阵,平静如水的黑色表面漾起了一圈涟漪。紧接着那只手微微颤动了两下,像是在发力。法阵上的涟漪扩散得更大,隐隐有钟鸣声。手的影像变得模糊,就像电磁干扰的图像那般扭曲,但是没过太久,这现象就消失了。那玉手破开了法阵,从一个对称的镜面世界伸到了这一片世界。她从容地走出,脚下踏着稳定的步伐,面带捉摸不透的微笑,深紫色的裙摆在风中微微飘着,似是降临人间的圣女,又若嬉戏尘世的魔女。
那一瞬间,天地为之静默,唯有狂风为之伴舞。
萨丘尔高举那张羊皮纸,艰难地立在原地,嘴角上扬,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好痛啊……快结束吧。)
周遭的巫师们终于反应过来了,对着身穿西装的家伙发射魔法光束。黑色的咒语疯狂地爆射而出,千万根箭矢齐射一般铺开来,似乎世界都因此成了墨黑色。
萨丘尔只感觉到衣领处一股巨力袭来,回头看去却是唐宵拽起了他。千钧一发之际所有的光束都撞在一块,一切声音都沉寂下来,随后便是震耳欲聋的声响,伴随着不断扩散的一大块不规则形状的黑光,像是要吞噬这里的一切。
女巫戏谑地“哼”了一声,打了一个响指。扩散的黑色光幕霎时间停止,急剧收缩,最后消失不见。
之后,女巫甜美而恶毒的嗓音响彻整个天空。
“把那张纸交出来!”
那些巫师可算是停止了骚动,而罪歌军团的士兵们眼中的红光也渐渐褪去。这代表着这个世界最强力量的存在散发出虎狮般的压迫感,没有人不会在这气场下臣服。即使是被迫的。
——当然,凡事总有那么几个例外。
在其他人都沉默的时候,语言学家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他用尽了全力,以极其嘶哑的声音高吼着:“你说这个?!”
他捏着手中羊皮纸的一角,任它在空中翻飞。纸上漆黑扭曲的字符熠熠发光。女巫恶狠狠地看着他,他则是毫不畏惧地与女巫对视。
他就像海洋中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被海浪掀翻。
(可是孤舟可以毁了你,毁了这一切,婊子。)
“你想要,就拿去吧!”他松开手指。羊皮纸随风飘走。他满意地看到女巫的表情变得扭曲。他在上面看到了仇恨。
仇恨是最为尖锐的利刃。
女巫的魔法几乎是一瞬间爆出,刺得人眼睛生疼。萨丘尔再次被唐宵拎起来,在半空中高速逃亡。他浑身都觉得要散架一样,大脑超负荷运转后也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而那种来自于生命本源的痛苦实在是难以忍受。加上高速移动中呼吸也变得困难,他这时竟萌发了“不如杀了我比较好”的念头。
身后传来了炸响。他闭上眼,看着喻谅的精神力扫描图像。
女巫凶狠地杀戮着镇上的居民,他们是她的仇人。她快意地将他们碾碎,而他们艰难地抵抗着她。萨丘尔能够想象到女巫此时在想什么。她的脑海中一定是在回放那些过去的记忆。事实上,在启动封印法阵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读到了女巫的记忆,尽管这只是一些记忆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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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哎老人家这没什么的,您再休息几天,仪式的效力过去了您就可以下床运动了。”
“孩子们吶,以前觉得这个什么,啊,巫毒啊,是个坏东西,还真没想到可以用来救人……孩子们,你们真是好人啊。”
“哈哈,哪里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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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收钱的时候了啊……嘿嘿。”
“可是今年岛上会很冷,还会下雪。您就延一下期限吧,要相信他们啊。”
“闭嘴,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们滚出去!别忘了是谁给你们发工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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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们滚出去!”
“我……”
“我们救了您父亲的命,先生。”他低声下气地说道。
“那给我解释一下这个图案啊?!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银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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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身体不错呢,亲爱的。”
“是啊,就是我不喜欢这个样子。”
“迫不得已的,亲爱的,我们迟早会换掉。”
“那怎么处理这几个家伙?”
“就让他们在这里晃荡吧,看着他们剥削来的现在却不能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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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是啊,自从我们杀光他们之后,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大家都是hoodoo的巫师呢……这里应该是世界上最邪恶的地方了吧?”
“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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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火焰。
橘黄色光。
闪。
闪。
热。
高热。
“亲爱的……不……不行!你们住手!”
“……你们把他炼成了油,现在轮到我了吗?”
镜子。
啪啦——
碎裂。
“好孤独啊……”
黑暗。
“好想杀了你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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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
镜子。
里外对称的世界。
“我恨你们……”
黑暗。
“我恨你们!——”
黑暗。
黑暗。
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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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和仇恨,这就是让你一直活着的营养液吗?如果不是这两种情绪支撑着你,你早就被毁灭了吧。抱歉,利用了你。)
五颜六色的光彩交织螺旋爆炸,高低不齐的吟唱声不断响起。女巫疯狂地大笑着,笑声中藏着仇恨和孤独。她释放出最原始最狂乱的魔力,高亢的声音把咒语的音节压缩在一起,几乎要刺穿人的鼓膜。这才是战争,千人对一人,无数蝼蚁般的力量汇集起来对抗一股强大力量的战争。爆炸随时都在发生,密集而剧烈,疯狂地摧毁一切。这就好比是毕加索的画,极端变形和夸张,用最不羁的风格挥洒出最壮阔最淋漓的画卷。
不用再去看了。
最后的时间,就让她尽情释放自己的仇恨吧。
仇恨真是世上最锋利的剑刃了,它可以切断一切具象或抽象的障碍,但它没有剑柄。握着它,让刀锋割裂手心的皮肤,痛苦地让自己的血滋润它锈蚀干涸的血槽,然后挥舞它,让自己的血与敌人的血交融,最后仇恨会和生命一同腐朽。
“完成了。”萨丘尔努力跟紧众人的脚步,他们正在远离战场。
(距离封印开始还有半分钟……)
趁着这个时间,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向队员们解释布局。
“我们在古堡中的布局几乎没有漏洞,不如说虽然疯狂但是无懈可击。但是几乎没有漏洞,不等于没有漏洞。问题是:我们要怎样才能让女巫选择在小镇现身?……如果你们是女巫的话,会选择在满是自己仇敌的小镇中再次现身吗?”
(二十五秒。)
他扶了扶眼镜。女巫的法术大范围地碾压那群巫师,直到把他们碾成齑粉。她丧心病狂地大笑着,笑声中有无限的孤独。
“她只是在等待时机……但如果我们拼死从大本营中抢出一张纸,然后站在小镇的中心拿出它,并开始使用封印咒文的话呢?”
(二十三秒。)
巫师们合力施放了一个威力极大的法术,发出了极其绚烂的光芒。在那光芒中,女巫坠到地上。
“猜测有二:女巫冲出来杀死使用咒文的人,或者乖乖的呆在那里等死。这对于我们来说或许是危险的赌注,但对于女巫来说是不得不走进去的阳谋!我和伊芙之前对这张纸的交流基本上是些似是而非的概括,就是为了这个——因为那时女巫很可能就在我们的旁边!还记得伊芙的独白吗?她的独白留出了那么大一个漏洞……有这种致命漏洞的布局,怎么可能是那位军师布下的?”
(十七秒。)
“留下这个漏洞,是军师大人让我这么做的。”伊芙接过话,萨丘尔则了然的点头。
“那么处在灵魂状态,听到我们那样的布局之后的女巫,又会怎么做?这位布下城堡的局,让我们不得不解除她封印的智者,几乎肯定会注意到这个巨大漏洞。而被李秀吉所算计到了的她,又怎么可能小看这位军师的布局?”
“但是漏洞又无法解释。而这时我们拼着性命得到这份咒语,并在混战中做出启动咒语一般的行为,就仿佛这个咒语就是我们胜利的关键……没错,只要我们在混战中封印女巫,就可以用封印女巫的镜子作为要挟走出小镇,如果攻击我们的话,就再次放出女巫,你死我活!”
(十秒。)
女巫歇斯底里地大叫,她左突右冲,却无法冲出岛民们的包围圈。她游刃有余地对岛民的攻击进行防守,一边开始准备某个大范围攻击法术。
“这样不但让岛上的巫师与我们保持平衡,又成功制住了女巫。”
(八秒。)
(坚持住……至少要让他们知道这些布局……虽然啊,已经赢定了。)
“所以这对于女巫就是阳谋。她要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再度被封印,要么来到小镇中,和上千巫师对抗!”
(六秒。)
“这样的话……她有七成以上的可能会选择后者,选择复仇!”
(四秒。)
“这才是李秀吉的布局,由他、我和伊芙共同完成的布局。大势在我们,女巫……死定了!”
三。
二。
一。
时间到!
女巫再次发出了尖叫。这是难以置信的尖叫。萨丘尔从图像上看到她无意识地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看来,眼神中饱含仇恨。她用仇恨杀了自己的仇人,自己却又被仇恨杀死。
最后仇恨会和生命一同腐朽。
爆炸几乎席卷了整个岛屿,就像无可阻挡的海啸那般,雄奇壮丽。在那纯粹的光之后必然弥漫着血的味道。他直视那爆炸,任由强光灼烧他的双眼。镜子破碎的声音在凶残的爆炸中显得如此纤弱和孤独。
这是堪称神迹的一幕。爆炸的火光就像是舞台上的帷幕,它遮住了舞台背后的情境,表明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中,一个邪恶的时代终于画下了句号。
尽管这个句号残缺不全。
爆炸持续了许久,他也坚持站立,看了许久。他在这个恐怖片世界里只杀了一个人,而那是因为对方也想杀了他。其余时候,他都很抗拒亲手杀人。他不害怕杀人但是他害怕用自己的双手去沾上那些血腥。
但是他仍然闻到了浓稠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从自己的双手上。
“你不会亲手杀人,因为你害怕,害怕自己的手‘变脏’……可是有什么用呢?你还记得你杀过多少人吗?你又为何沦落到这样的境况?你不想用自己的刀杀人可是你也用别人的刀杀无数的人,后悔吗?后悔有用吗?闻闻你的双手,上面已经有了抹不去的死亡的味道。你是一个艺术家,懂吗?死亡艺术家。”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低喃。
爆炸结束的那一刻,他的视野旋即模糊起来,世界在他眼中变成了一团一团搅和在一起的色块。
萨丘尔耳边传来了冰冷的声音,这是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杀死所有巫师,提前完成任务,三十秒后回归主神空间。”
+展开
語言學家開口了。
“這個恐怖片裡,存在著三股勢力,也就是我們,島民還有女巫。而李秀吉,計算到了一點,”提到了死去的軍師,他抬了抬鏡片,繼續說到,“絕對真實的一點……那就是,在這三個勢力中只有一個能存活下來……其勢必是我們。”
死寂瀰漫著,這似乎是男人想要的效果,他摘下眼鏡來,擦拭起鏡片,然後緩慢地說道:“現在的問題來了--我們該怎麼活下來……一個猜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利用村民們與女巫的關係。”他停了下來,快速地掃視了一遍眾人。亞歷山大靜靜地聽著,這個看法太過理想,不過,他不認為有更好的方法了。語言學教授似乎善於用演講捕獲人的注意力,所有人都在沉默,半晌,學者再度開口了:“結論,我們分成兩組,…”
“一組進攻村莊,一組固守城堡。”伊芙輕輕說到,白髮姑娘平靜地分析起了戰局:“進攻組要在女巫突破束縛以前,控制住島民,而剩下的那組,則留下來,固守城堡。”她頓了頓,看了眼唐宵,後者的眼神凌厲,似乎早已對接下來的戰鬥做好了準備。“糖糖的妖刀在團體戰中有優勢,可以將島民的一部分轉化為我們的勢,而秋兒的輔助能力對進攻有利。至於阿喻,他的精神掃描能力是必須的,我也加入進攻組。”
亞歷山大等待著白髮姑娘的下一句話,但對方似乎沒有更多的話要說了:“剩下的人固守城堡。以上。”
沒什麼可質疑的命令。
“這是秀吉用生命換來的機會,我同意。”唐宵回答,他微笑著,那張猶如少女般的清秀臉龐,此刻卻帶著讓人脊背發涼的寒冷眼神。薩邱爾則重新戴上了眼鏡:“我同意。”
沒什麼可否定的命令。若是放棄這一線機會,便是功虧一簣。
“既然你們同意了,那我自然也同意。”林鴞與Frost異口同聲,兩人互相瞪了對方一眼。艾妮的聲音打斷了兩人。“不在意。”她說。
亞歷山大吸了一口氣,他意識到,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其他的退路。
他們有別的抉擇嗎?沒有。像他這種剛剛和隊伍建立聯繫的新人讚且不論,伊芙和唐宵又怎麼會讓李秀吉的犧牲歸於無用?更不要說他們原本就沒有其他方法能殺出這個見鬼的恐怖片了。
“總是要做的。”亞歷山大說道,他聳肩,身旁的艾爾在發抖,少見地啞然。亞歷山大拍了拍對方的肩,想安撫對方,不過這拙劣的舉動卻沒有什麼作用。
小孩真是麻煩。他想。但少年卻鎮定了下來,他抬起頭,似乎是思考了很久後,得出了答案:
“如果是為了活下來。”
為了活下去。
亞歷山大有片刻感到了愧疚,似乎不該讓眼前的少年這麼早就接受如此殘酷的事實,但很快,那不安消失了。
孩子總會成長。他只能祝福對方,在那條道路上逐漸強壯。
就像以往一樣,沒什麼可說的。他看向艾爾的雙眼,似乎是因為下定了決心,那雙碧綠的眼眸裡多了堅毅。
女孩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嘛,如果大家都決定了的話,那麼nami也同意。”
“我也同意。不過,我不會傷害老幼,我還沒有那樣的覺悟。”女性軍人緩緩地說道。
亞歷山大在內心中讚嘆這份凜然的正義。
他羨慕這種正義,並喜歡它的美。這份正義從來不會屬於他,但很耀眼。他甚至認為帶有這份正義的人適合做為一個信仰的象徵。他欣賞丹一如外表的高潔與正直。
然後,機械師發話了。
“我同意。”
那雙帶著決心的雙眼,看向眾人。
“至少為了他們。”
隊伍按照戰略分為兩組。亞歷山大的右手握上寒冰的劍柄,此時此刻,武器使他感到安心。
一如伊芙的預測,村民們進攻起城堡。
第一個衝上來的,是個年輕的男人,亞歷山大吸了口氣,提起劍,砍向那男人。他敬佩年輕人的勇氣。不過到此為止。
肉體被刀劍斬開時帶有的獨特觸感通過劍柄傳來。
亞歷山大在主神空間裡和唐宵訓練時,自然是沒有機會傷到對方,論起使用冷兵器,他並非熟手,是敵不過久經訓練的唐宵的。然而眼前的狀況卻並非如此。
對於經過強化的身軀來說,斬斷敵人的身體輕而易舉。無論是反應速度還是力量,都只能視作一種壓制。
些許名為狂喜的情緒正在心臟中躁動不安。
他想起少年時在寒冷骯髒的街道上與同齡人鬥毆的往事,最簡單的肉體衝突,偶爾會加入廉價的刀片,從一開始對他來說,人類的身體就只剩下--
打了以後容易死的弱點,和不怎麼會死的地方而已。
被兩肋保護的心臟和肺部,柔軟的脂肪包覆的內臟,腿,手腳,脖頸,咽喉,動脈,眼睛,頭……簡單易懂。
砍刺劈剜斬。
殺。
年輕人的頭顱落了下來,亞歷山大再度提起劍,劈向下一個敵人。戰鬥,永遠沒有片刻的喘息時間。
不沉痛,不憐憫,不思考。
這就是他的生存方式。
亞歷山大揮劍,斬向一個身著黑袍的巫師,對手躲過了這攻擊--他隨即拿出形狀特意的武器來,抬手刺向亞歷山大。
不去認識對方依然是人類的事實,不去了解對方是否還有感情,不去設想對方的痛苦,不去臆測對方是否還有人在等待。
黑袍的巫師利用片刻的機會奪取了少許優勢,亞歷山大的肩膀被刺中。
不痛苦,不反抗,不思慮。
忍耐,妥協,服從。
麻木不仁。
這就是活著。
亞歷山大一直以來如此活著。他不是一個戰士,也不是一個軍人。他沒有那種屬於戰士和軍人的榮耀感與責任,他只是一個殺人者罷了,真要說的話,屠夫說不定要更妥當些。他甚至有些記不清楚自己殺過多少人了--十個,二十個,還是上百個?但那些事情根本就不重要。
在戰鬥中殺人者與被殺者的關係變化得很快,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思考。
畢竟他也有被殺的可能,這是公平的。無論對手是什麼人,擅長做什麼事,在逃避死亡這本能面前,所有人類,不,所有生命是一樣的。
亞歷山大微微後退,躲過對方的法術,然後,寒冰再度染上了血的顏色。
在攻島組成功之前防守城堡。
這就是他的任務,毋須多言。正如往常一樣,他擅長服從命令。
+展开
“以上。”
白发少女站在队员们眼前。气氛如同深海般凝重。
“……这是秀吉用生命换来的机会。我同意”
唐宵抿了抿嘴,然后微笑着回答道。即使是他大概也没有杀过一个村庄,甚至一个镇子的人。队员嘴角勾起的弧度如此沉重,伊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同意。”
萨丘尔干脆地回答道,他板着脸整理好自己的西装。林鸮和Frost则对望了一下,露出无所谓的表情。
“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自然同意。”
他们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莫炔则让视线从喻谅身上扫过,一言不发。
“不介意。”
艾妮轻声说着,唐宵略显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不过少女丝毫不在意,仰头和对方的眼神接触。
“嗯……那就好。”
伊芙说出这句话,她正在让自己逐渐习惯队长的职务。这职务像是套在灵魂上的诺言或者誓约,慢慢改变着被束缚的人。
公主早就不是公主了。
“总是要做的。”
亚历山大叹了口气。俄罗斯男人做了个颇有韵味的耸肩的动作,他身边的艾尔则因为恐惧微微颤抖着。
“我同意。但是我不会伤害老幼。”
退役军人终于说出话。她从刚才起一直闭着眼睛,到了现在才睁开眼,和面前的白发少女对视。
“我还没有那样的觉悟。”她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我不会拒绝。”
喻谅说完这话后,摇了摇头。莫炔也闭上眼睛,他知道身边的人在想着些什么。
我们终究也只是自私的人而已,为了活下去。如果活下去这种理由也不能让你抛弃善良的话,那就握住仇恨好了。
复仇是世上最锐利的剑刃。虽然只有握着它的人才知道,这样的力量使用起来有多么痛苦。
“至少为了他们。”
喻谅抬起眼,原本温和的眼瞳在那一刻燃烧了一下。
“我同意。”
莫炔在最后说道。海洋队员们相互交换视线,听着古堡外逐渐喧闹起来的,岛民们的声音。
“根据原有计划进行。”伊芙低声呢喃,然后让思维穿过所有的岔路,“我,唐宵,萨丘尔,喻谅组成进攻组。进入森林后完全展开精神力扫描,搜索Hoodoo村落的大本营。”
“……我希望乐行能一起来。”
唐宵说道,伊芙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
“嗯。”
“我跟着进攻组,这样能保持两队的联络?”Frost提出建议,没有人对此有意见。
“……我也来。”
丹向前一步。伊芙有些被气势压倒。
狙击手很适合防守,她本来想这么说的。丹呆在防守组的作用要远大于进攻组这点是不争的事实,但伊芙是不会拒绝的人,若是被拒绝——
她基本上会放弃。
这是除了人间失格以外,少女作为队长最大的弱点了。
“嗯。那么就决定了。”
伊芙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丹的要求。他们不但要毁灭大本营,还要取得封印女巫的办法。有狙击手做掩护成功率应该会上升不少。
“三。”
她低声念道,队友们抓紧手中的武器。
“二。”
少女的声音在队员中响着。
“一!”
如同扇动无形的风之羽翼,唐宵和伊芙率先冲了出去。喻谅、萨丘尔和丹装备着很久以前兑换来,正巧还多了一双的AT滑轮,飞速跟在后面。Frost和乐行在最后奔跑,仅以身体的速度,丝毫不亚于其它的人。
“往森林里走!”
唐宵在精神连接中传讯,众人则了然的追上。萨丘尔并没有操作这装备的经验,显得有些掌握不好平衡,但是姑且跟的上队友的速度。
暗色的抛射物散发着不吉的黑烟,铺天盖地的向着众人冲来。岛民们早就守在门口,准备攻进古堡。
“我说、没必要用军队级的待遇对待我们吧!”
Frost悲鸣了一声,以相当狼狈的姿势躲过一发咒语。萨丘尔原先整齐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他却没这份闲心去整理它们,而是努力适应着自己脚上的装备。
“那边那个西装男,用加速!”
丹的声音在精神连接中响起,语言学家不复之前的傲慢和沉稳,下意识的启动了加速设备,于是——
“啊啊啊啊啊?!”
发出了相当没风度的惨叫呢。
妖刀罪歌一刀斩断烟雾,暗影箭和银色子弹交替击发,致死的弹幕终于被躲过。
他们冲进了森林。
“减慢速度,打开精神力扫描——”
“——用直线扫描。”
语言学家的脸色依旧煞白,不过从他打断唐宵说话这点来看,似乎已经稍微恢复过来了。身着女装的少年抽了抽嘴角,尽力说服自己不要上去用刀背给萨丘尔来上一下。
寻找到目标的速度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快,没有等喻谅把扫描的情况连接到所有人的脑海里,主神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消灭Hoodoo大本营,奖励C级支线剧情一个。”
连费时间判断它是不是大本营都不必。
“这个东西……是在鼓励我们破坏啊!”
这个东西大概是指主神,大家默认了Frost的话,然后开始向村庄冲去。
“就拜托阿喻一直开着扫描了。”伊芙在连接里说道。“乐行和Frost到时请全力用武器破坏,我和秋儿进去找封印的方法。”
“我在村庄边缘杀死出来的村民,你别管什么是杀……该死,让我说完话不行吗?!”
唐宵的身影猛地加速,一刀斩断从树上冲下的东西。鲜血从旁边洒落,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巨蟒?”
伊芙慌忙让其他队员停了下来,Frost皱了皱自己小巧的鼻子。
“会有这么大的?”黑长直的女孩喃喃道,“肢体退化的还不明显……这条蛇是,古代的蛇?”
“抱歉,直线扫描的话只能大致感觉,等一等……”
喻谅后怕的看了看那条巨蟒,然后闭上自己的眼睛。清晰的范围扫描展开,前方的环境出现在唐宵、伊芙、萨丘尔和丹的脑海里。
他们四个倒吸了一口冷气,留下Frost和乐行莫名其妙。
那是因为不知究竟有何秘密的白雾覆盖,而看不到顶端的巨木。不是“一株”巨木——
而是“一片”。
无数的巨木连成墙壁,独留一个奇怪的入口。
“……是迷宫。”
不用萨丘尔的自言自语,几人也清楚了。那里面的树木整齐的排列,留下一条条小径。
队员们慢慢地前进。树木变得原来越高大,前进也越发辛苦起来。雾仿佛笼罩在整座岛上一般,在这里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光线渐淡,连树干也变得像是站立在森林中,默默注视着你的黑影。
空档。由巨木构成的巨墙立在众人眼前,而迷宫内部一片昏暗,用精神力扫描也没什么新的发现。
向上看不到尽头,向左看不到尽头,向右看不到尽头。它就这么伫立在眼前,无法绕过,挡在你前进的路上。
“……明白吗?这就叫死亡。”
萨丘尔放低声音,站在白发少女身边。退役的军人沉默的立在另一边,如同骑士。
伊芙微微睁大眼睛,仰视着象征死亡的巨墙。
“……好像有那么一点明白。”她说道,声音不知为何细弱游丝,“但还是不明白。”
“我们没有时间了。他们守卫的时间越久,危险就越大。”
Frost提醒到,她和林鸮连接着意识。显然对战还没有完全爆发,但是危险正踏着沉重的脚步,不可阻挡的前进着。
“进去吧。一直开着扫描。”
唐宵深吸一口气,率先走进了迷宫,乐行紧紧跟在他旁边。不管怎么看,他似乎都更适合成为队长……
犹豫了一下,名为伊芙的少女不好意思的伸出手指,搭在退役军人的手掌上。后者的手没有躲避,稍微捏了捏少女的手指。
这就够了。
仿佛获得了勇气一般,伊芙向前迈出一步,跟着队友们走进了迷宫。
“不要用那个方法,来不及了。”Frost阻止了把手放在树林墙壁上的乐行,然后把头转向喻谅。
“扫描一下大致路径就行。接到我们身上。”
喻谅点点头,会意的把扫描图像连接到Frost,伊芙和萨丘尔脑中。三个人闭上眼睛,默默算了起来。
“都是死路。”
“死路。”
“这边可以。”
最后只有萨丘尔分到的那几条路口中有通路,他指了指右手边漆黑的小径。
“准备好了?”
“随时。”
精神力扫描早就显示出了迷宫里的野兽。队员们拿出了枪械,沉默地弓身准备。
“走!”
狂风卷起树叶,奔跑的两个机械人使用自己的武器,把子弹送进不知为何出现在森林里的豹子的脑袋中。队员们一路向前冲着,把喻谅和萨丘尔围在中间。
“右转!”
萨丘尔喊出路径。唐宵灵巧的翻身躲过黑影的飞扑,挥动他的那把UZI,扣动扳机——
“居然打中了!”
Frost不忘调侃一句,唐宵没空用发声器官来和她斗嘴,于是在精神连接里回了过去。
“……再不练好被你们笑吗!”
“秋儿和喻谅不要消耗体力,怪物交给我们……!”
“刚才我就忘了问,秋儿是什么啊?!”
被叫成秋儿的语言学家现在是集中精力使用滑轮和指挥路径的状态,根本没有闲工夫开枪。喻谅倒是放下了沙漠之鹰,继续专注着精神力扫描。
“左转!”
丹手中Glock18一次又一次的震动,银色的子弹击中扬起上半身的巨大蜈蚣。她的枪法在一群新手中成了最准的,把死亡带给冲出来的一只又一只野兽。
“糟糕,我才发现氧浓度好高……”Frost的声音在精神连接中响起,听上去有些慌乱,“应该会有很多像刚才那只一样的大型昆虫!”
于是飞速爬行的蝎子冲出草丛,蛰针猛地扎在伊芙透明的结界上。
“闭嘴吧你!”唐宵把枪口指向Frost,几枪射杀了那只险些杀了Frost的蝎子——它可是往脑袋上扎的!
他进入了解开基因锁的状态。
子弹开始射向刚刚开始摇摆的草丛,少年拿出两把UZI,向着会出现野兽的位置精准的点射,一蓬蓬血雾在各个位置爆开,然后他毫不犹豫的扔掉没有子弹的冲锋枪,拔出银月下反射冷光的妖刀罪歌。拉风的像是好莱坞电影里的特工。
“右转!”
唐宵的右手迅速膨胀起来,他拿着配合着第二阶基因锁变成巨剑的妖刀,向着还没有出现什么的角落一刀斩去。
还未来得及发出咆哮的灰熊,被一瞬间杀死。众人冲出迷宫。
“岛民好像要开始进攻了——”Frost的声音急促起来,“再快点!”
“那我们就去吧。”
唐宵冷冷地说道,声音里的血腥气越发浓重。
“同伴的血,总要有人偿还!”
小径的尽头已经可以看见,破烂的船只停靠在码头边,湖泊的下游就是Hoodoo的大本营,原始的仿佛刀耕火种的古老村庄。
“秋儿!”
悬浮飞行的伊芙向语言学家伸出手,对方抽了抽嘴角以示对称呼的不满,然后一把抓住少女纤细的手,等着看对方怎么越过水面。
于是少女直接拖着他在湖面上飞了过去。
“你!倒!是!慢!点!啊!”
语言学家在空中咆哮了起来。唐宵在后面展开滑翔翼,带着Frost飞起。丹、乐行和喻谅坐上一艘小船,向着这边划来。
“Frost和乐行……开火!”
伊芙比唐宵晚一步到达湖岸,后者像往常一样笑着,然后不同于往常的,抱了抱少女。
“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队长。”
他对着愣住的伊芙说道,乐行的火炮从他们头上的夜空越过,像是坠落的流星。
“……嗯。”
少女回答。两人转向不同的方向。
人间失格和语言学家冲入因为强融枪和火炮一瞬间陷入混乱,还来不及反应的村庄。
“最显眼的那个!”喻谅的声音在两人的脑中响起,“里面有很多奇怪的文稿,咒语应该在里面!”
“好,就是那里……”并不擅长说很多话的白发少女似乎在这时被压出了潜能,她看向那座靠着山壁建造,显得精美的多的房屋,“黑之书姬的血统只能让我读懂那些文字,不读完的话我是不知道那是不是能封印女巫的咒语的——”
“——了解。”
萨丘尔回答,只有身为语言学家的他能顺利看出“解读文字的方法”,这方法能用来判断文稿是不是咒语。伊芙的左边射出一道银光,击穿了打算对她使用咒语的某个小孩。
“糟……小心点!”他大声喊道。
村民的反击开始了。
仅仅因此就破坏了不伤害老幼的决心吗,狙击手?为了你要守护的那位不问世事的公主?
萨丘尔不带感情的想到。他紧紧地跟着身前的伊芙,少女的眼中只有目标的那座屋子,仿佛有了远处那不断射来的,发着银光的狙击子弹,她就可以放下一切的警惕心似的。
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无条件的信任,和自己那被推下屋顶的哥哥所拥有的一样。
直到最后语言学家才发现,对于这种信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想发出的是嘲讽的冷笑,还是无声的祝福了。
“进不去……后退一下。”
房屋的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紧紧地锁着,无法直接推开。但没等伊芙用出什么魔法,那扇门就猛地被扭曲成一堆破碎的木板,直接露出了里面的房间。
“好,里面没有人,你们可以直接进去。文稿的话在二楼……可能没办法支援了,我的眼睛很痛。”喻谅的声音在两人脑中响起,听上去有些疲累,“村民们已经开始反击,我把扫描接到你们那里,小心。”
“拜托了。”伊芙回应他,然后背对房屋,面对注意到这边的村民们。她的幻书在身后悬浮,仿佛那里有着无形的书架。萨丘尔发出啧的一声,几步冲上了二楼,木质楼梯嘎吱作响。
现在是盾。伊芙想。现在我是盾。
《埃里奥斯之书》在身后哗啦啦的翻动。这本能引导天象能量,却没有记载如何使用它们的幻书几乎不能发挥出什么威力。但是从来就没有规定……只能拥有一本幻书。
九十万零六百六十六册。象征知识的丹特丽安。恶魔所拥有的书架——
对于以黑色冠名的书姬而言,书籍就代表了力量。记载使用能量方法的幻书……正悬浮在白发少女的身边,伸手就能碰到。
随着咏唱的完成,庞大的能量被引导进构成防护结界的符文。伊芙的双眼一片茫然,在开启基因锁的状态下,仅仅十秒钟左右就放出了这个魔法。
村民们的咒语终于到来。伊芙面前的空气被黑色的烟雾团击中,泛起一阵阵涟漪。白发少女不断挥动手指,给结界引导进新的魔力——那层厚重的结界并不是完全不可见,隐隐约约的银色光点在它里面闪烁着,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马上离开那座房子!”
村民朝白发少女咆哮起来。但伊芙只是不断维持着结界的存在,挡住所有不吉的黑团。萨丘尔在精神链接里发出一声冷笑。
“离开了你们还放过我们不成——?伊芙,我找到咒语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并不是那么轻松。伊芙也放弃了维持那面结界,任凭铺天盖地而来的咒语击来。苍穹之下的结界闪烁着如同夜空般的光点,咒语发出撕裂般的风声,流星似的撞在上面。
星辰之中,坠落下夜空的碎片。
“……拜托你了。”
你信任我?萨丘尔撇了撇嘴。信任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信任有那么廉价?
或者你只是不明白什么是死亡,所以不明白失败了会有什么后果?
不过感觉不坏。他在前冲的时候拿出了那本名为戏言的幻书,结果因为还是没有掌握AT滑轮的缘故险些摔倒。
结界破碎。他们冲出人群,黑色的咒语擦着头顶掠过。
“现在!”
伊芙的那只被双天归盾救回来的左手仍在隐隐作痛,于是她点了下手指,风带着水雾向四周弥漫了开来。手持幻书,准备好魔法的萨丘尔抬起手——
光线扭曲!
两人的身影闪烁了两下就消失了,村民们的咒语一下子失了准头,射中自己着火的房屋。那房屋居然顷刻间就被腐蚀殆尽,有这样恐怖的威力,也怪不得伊芙消耗了三四成魔力才放出的大结界一下子就被轻松击破。白发少女让石板一样的幻书悬浮到自己身边,保持着解开一阶基因锁的状态,念诵起迄今为止最长的咒语。
那是召唤雷神的咏唱。萨丘尔借助《戏言》放出了感知失控的魔法,没有经过任何强化,仅仅只是被幻书承认了的他不断留下汗滴,脸色有些发白。
村民的咒语又一次偏离。那些由青年男子组成的队伍发出慌乱和愤怒的喊声,不敢再念出任何咒语。伊芙的咏唱此时才进行到一半,她身边的所有幻书都绕着她旋转,唯独那本《乌加里特粘土版文书》悬浮在她的右手边,似乎是表明了这个咒语的来由。
“……”萨丘尔用眼神剜了她一刀。两人同时冲过向路口的另一边,咒语在身边呼啸而过,其中藏着的力量让人汗毛倒竖。
“村子不大,那边的逃兵由唐宵解决……身后……看人数大约……”
糟糕,这边的人呢?精神力扫描图像里没有啊!
“小心!”
萨丘尔意识到这一点,然后大声喊道。他再次拐弯,冲过着火的房屋。伊芙继续念诵着那段冗长的咒文,跟在语言学家的后面。那本古老的幻书的文字上流动着实质化的魔力,微微震颤着。
两人本来路径的前方突然爆炸出一团浓稠的黑水,一队人站在那里,手中的木杖不断散发出烟雾。
他们能屏蔽精神力扫描——
大本营。萨丘尔狠狠的咬着牙。这么简单的结论完全无需推理便可得出,这是Hoodoo的精英部队。
他不知道队长所拥有的战力大小,也无法进行结果预判。但是语言学家明白,如果那个咏唱时间长得吓人的魔法无法释放出来的话……不要说他们,连村子外围的队友也有危险!
管不了那么多了!
萨丘尔再次读出幻书中的内容。刚刚出现在路边,想要对前方的两人放出咒语的精英巫师们一下子发不出任何声音,惊恐的伸手抓住自己的喉咙。
禁声术。这是最后一个魔法了。语言学家虚脱的瘫坐到地上,有一个精英巫师拿出长矛,直接向着他们刺来。
砰。
萨丘尔手中袖珍手枪发出响声,巫师应声倒地,其他巫师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然后开始挣脱起禁声术的束缚。
我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你的信任我已经还给你了!你赌我能拖延巫师的脚步,现在轮到我在你身上下注了!因为有人让我……再活一次!
他在心底高声喊道,所有的巫师慢慢围上他们,有人手里已经闪烁起黑光——
生死一线!
因为高速咏唱导致的无法听见单音节的,长长的咒语终于接近尾声,伊芙仰起自己的头,竖直向上伸出自己的手。
“双重咏唱•二重天雷!”
四道耀眼的天雷猛地砸落下来,然后剧烈的闪烁。这些天雷不似自然的雷电,维持极其短暂的一瞬间就消失,而是带着几乎能让人耳膜破裂的巨响,像是有生命的雷柱一般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划动。
那是众神宫殿的巨柱,岂是巫师们的咒语可以抵挡的?
大地焦黑破碎,巫师们来不及反应就被卷入其中。最后那四道天雷才变得不像一开始那样耀眼,它们消失在连血液和断肢都没剩多少的废墟之中,带着某种残忍的快意。
支撑天空的雷柱毁灭了路径上的一切。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毁灭。
巫师军团全灭!
“……你。”
萨丘尔嘶哑着说出一个词。他的耳朵因为雷鸣的影响,现在只能听见嗡嗡的杂音。白发少女维持着刚才的动作,看着自己的手,然后不自觉的发出声音。
“哈。”
她轻笑出来,那样子有些吓人。萨丘尔不禁皱了皱眉。
这个法术几乎抽干了她所有的魔力,顺带掠走了伊芙本就没有多少的体力。她现在还能维持着漂浮状态而不软倒在地上,全靠着幻书自身的运转。
然后少女看向天雷波及范围外的一片废墟,里面有着尚且完整的尸体。
“……?!”
透明的绿色晶片被她抛向空中,然后压缩到最细的漆黑光柱击在上面,从另一面射出被散射的无数光束。少女的嘴角不自觉的弯起,大范围的光束击中尸体,把它们碾成了更加细小的碎块。
“够了、伊芙!已经结束了!他们已经死了!”
唐宵的声音猛地切入精神连接,但是少女引导着那片晶片悬浮到不同的角度,把自己仅剩的魔力和透支出的生命力放出,摧毁那些已经不能移动的尸体。
“不是……他们已经失去行动力了,不用再继续了!”
唐宵再次出声,随着这一句话,绿色晶片的耐久消耗到了极限,破碎成无数碎片,伊芙一下子愣住,然后停了下来。
记住生命是仅此一次的。
那时退役军人在月光下对伊芙说道。少女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只要想到它,她心中涌动的那股黑色的、危险的冲动就被溶解一般,静悄悄地消失不见了。
“小心!”
从一旁冲出的人影把呆滞不动的伊芙扑倒在地,躲过了射向她的绿色粘液。Glock18枪口的火焰闪烁了几次,把那个刚从废墟下钻出,幸存下来的小孩子巫师杀死。
等伊芙从天旋地转和主神完成任务的提示中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被丹抱在怀里。退役军人的表情有点难受,大概是被擦伤了。
“诶……丹?”
少女的脸腾的红了起来。丹无言的抱着她起身,然后干脆用公主抱的方式抱住已经没有任何力气的伊芙,叹了口气。
“下次小心点。”
她只是这么说。伊芙不自在的挪了挪身体。
“……嗯。”
“向着这个方向走就是镇子了,我们在等着你们。”
乐行的声音在精神链接中响起,把萨丘尔“请别当我不存在”的话堵了回去。AT滑轮的光闪烁了一下,他们再次移动了起来。
“快点、快点!”Frost在前面喊道,“古堡那边还在防守……你没事吧?”
“没事。”
萨丘尔冷冷地回答,只是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刚刚几次险些被危险的咒语击中,还连续用了那么多魔法,身为新人的他已经很疲累了。语言学家把一张羊皮纸递给丹,后者把纸收进了空间戒指。
“这个是封印女巫的方法。虽然已经记住了,但是这张纸本身还有用处,要利用它女巫才可能在小镇再次现身。”
他在精神链接内说完后就没再解释,因为并无必要。
“抓紧时间恢复吧,人型核弹。”Frost这话是对伊芙说的,“我本来还以为秀吉以前这么叫你是开玩笑的呢。”
几个人露出了笑容。唐宵抿了抿嘴,向后甩了一下妖刀罪歌,鲜血洒落在草丛中。
“那么出发吧。”他再次展开背后的滑翔翼,然后高举妖刀,“目标是山古镇——罪歌军团!”
树林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被妖刀控制的村民睁开血红的眼睛,手中各式各样的刀刃,在冷月下反射着不亚于寒冰的冷光。
前往镇子的道路并无大事,深夜的山古镇寂静无声,只有几栋房子的窗口亮着淡黄色的灯光,有种与世隔绝般的安详。
“不要心软。”
唐宵提醒。喻谅深深叹了口气。
“我知道。”他说,然后重复了一遍。“我知道。失去人性,失去很多。”
“——失去兽性,失去一切。”
萨丘尔接道。
白发少女现在虚弱地靠在丹的身上,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Frost明白这句话的出处,露出狡猾的笑容。
她好像从始至终就没有负罪感。这样的人也只有在轮回世界才能如鱼得水的生存了。
“我去接应在后面追击的莫炔他们。马上就回来。”
最后一句话是低声对伊芙说的,白发少女明白他担心乐行。唐宵转身,向着城堡的方向潜行而去。
“Frost,乐行,拜托你们了。”
伊芙说道。两位机械人点点头,武器准备就绪。
“……三。二。”
“一!”
巴鲁康宁的炮弹坠落进村庄,裂变聚能枪的功率被调到最大,顷刻间街道损毁,房屋的玻璃剧烈地震颤,有的一瞬间就完全破碎。接着小镇中响起尖叫声,灯光一个接一个的亮起。
唯一反应过来的似乎是一个冲出房门的巫师,在喻谅的精神力扫描图像里,他已经举起带出来的木杖,高声咏唱起咒语。
砰!
银色的子弹穿胸而过,这个男人睁大了眼睛。他灰色的瞳孔渐渐无神,然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放出了魔法。
白色的光柱冲上天空。
丹在那一刹那有些后悔。男巫眼中闪烁着那样的光芒——他怎么能退后一步呢?他的妻子女儿就在他身后的房子里,他退后了的话又能怎么办呢?
退役军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愁善感,轮回空间非但没有磨去她的人性,反而勾起了她的软弱。在那一刻,她真的想阻止身边的Frost,阻止黑发的女孩再次扣下扳机。
可是在瞄准镜中,男人身后的那栋房子被炮弹击中,化为废墟。
小镇被男巫放出的光束惊醒了。战斗仍在继续。
“乐行,换成附魔的连射炮……会有结界!”
感觉到那些房子外逐渐成型的半球形的魔力,伊芙立刻说道。带着鸭舌帽的少年叹了口气,给自己换了新的武器。
Frost的裂变聚能枪发挥出了恐怖的作用。每一发射线都引发了高爆弹一般的爆炸效果,摧毁了射程内所有的人类和建筑。巫师们渐渐从房屋中涌出,就要组织起来了。
“就是现在……去吧!”
由唐宵留下的三十多个人偶在伊芙身后渐渐爬起来,颜料剥落的玻璃眼珠闪烁,它们弹出那刻满符文的袖剑,发出咯咯的声音——
木制关节怪异的扭曲,怪物们冲向前方。
“啧。这么好的武器用不了,宅男的浪漫都消失了啊,”
Frost说着和自己外貌不符的话,她收起那把科幻值Max的裂变聚能枪,拿出装满灵类子弹的UZI。因为巫师们的结界已经展开,科技武器根本就不能起到效果——
——海洋队的灵类子弹是用破邪之银作为刻刀量产的。那把C级的匕首上最重要的一条属性就是强化用它刻下的符文……这些灵类子弹对神秘侧的杀伤力,远大于直接兑换来的那些灵类子弹!
UZI发出单调的响声,但是那结界却泛起剧烈的涟漪。Frost开心的吹了声口哨,给冲锋枪换了个弹夹。
“……”萨丘尔看了看不断留下冷汗,伸出手来回操控着人偶的伊芙,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做,他只有最重要的那个任务要完成,而现在还不是时候。
结界被一个个击破,还没来得及组织阵势就被人偶们侵入的巫师一下子乱了阵脚。那些怪物的木质关节扭动的声音似乎这里也能听见,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他们来了!”
喻谅的声音突然在精神连接中响起。在古堡的方向,巨大的影钢魔像无声但快速的漂浮着,队员们坐在它的上面,武器全部对准了这边。
“围攻城堡的岛民呢……?啊!”
影钢魔像冲过众人身边,把队员们全部放下。艾尔手中的唤猫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一瞬间众人的疲惫都被驱散了不少。
镇子中数以千计的巫师们已经渐渐在小巷和街道中出现,那些人偶虽然难缠,但也终于被清理干净。唐宵冷笑一声,高高举起那把妖刀罪歌。
“去吧,去吧!烛火终将熄灭!我们同伴的血——”
“——就由你们来偿还!”
罪歌军团的成员们冲出树林,向着巫师们冲了过去。自己曾经的朋友和家人向着自己冲来,许多巫师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就被一刀砍倒。艾尔紧张的摇动唤猫铃,影钢魔像无声的抬起手,免疫魔法的怪物冲入街道之中,仿佛切入身体的利刃!
“冲入街道!现在!”
伊芙的声音响起,队员们迟疑了一下。
近千人对战十二人。
即使魔像能免疫魔法,即使罪歌军团会不断扩张,但是寡不敌众,他们终究会被淹没。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整个海洋队的存亡,都赌在了军师的布局,和对队长的信任上了!
亚历山大突然笑出声来。他一只手提起双手持握的巨剑,一只手拿着一把UZI,直接向着小镇冲了进去。妖刀罪歌毫不犹豫的切裂空气,贽殿遮那的火焰在暗夜中飞舞,暗鸦之羽的箭矢带动着影子形成暴风,弥撒亚之刃爆发出耀眼的闪光——
全军突击!
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敌阵之中。咒语声此起彼伏,光束四处射击,混乱的巷战之中巫师们反倒一时讨不了好。在这混乱之中,萨丘尔和退役军人的动作无人看到,他拿到手中的那张纸更无人注意,他站在那里,对着空中说出的话,也没人听见。
“封印启动——”
于是镇子上空发出剧烈的爆炸声,黑色的法阵凌空画出,无数的光束向着萨丘尔射出。绿色的植物和红顶的小屋在一瞬间失去了色彩,女巫从那里跨出,面若冰霜。
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刀砍伤几个巫师的唐宵直接揪起萨丘尔的领子,拉着他离开了危险的范围。那些光柱击在地面上,一瞬间炸死了周围的无数巫师。
“把那张纸交出来!”
女巫的声音响彻整座小镇,刹那间战斗和咒语都停息下来,罪歌军团的成员们恢复了意识,巫师也紧张的把法杖对准了女巫。这些巫师的咒语要比Hoodoo大本营的巫师弱的多,远没有他们一发毁灭一栋房子的威力,看来只是岛上的平民阶层而已——力量和地位都是。
“你说这个?”萨丘尔冷笑一声,他拍了拍被唐宵扯皱了的领子,随手把那张纸扔了出去,“想要就拿去吧!”
女巫的魔法立刻发出,唐宵再次抓起萨丘尔离开原位。感受着那让自己呼吸困难的速度,语言学家怀疑对方根本就是在报复自己而已。
剧烈的爆炸响起,巫师们都举起了法杖,对准了女巫,林立如同黑色的森林。而海洋队的成员们在精神链接的指挥下慢慢向后退去,聚集到了一起。
随后山崩地裂,如同恶魔咆哮。
这才是战争!
“逃!”
无需多言,众人一步步向着远离战场中心的方向撤退。显眼的影钢魔像早就被收起,他们一路抵挡偶尔攻击他们的巫师,慢慢退出了死亡率最为高的中心区域。现在那里不断爆发出恐怖的光芒,地面上无数的咒语划破夜空升起,如同从地面坠向苍穹的火流星雨。空中那个危险的存在,即使受过伤也像是死神一般无可抵挡,这场景——
——就仿佛军队讨伐巨龙一般!
“完成了。”萨丘尔跟着众人一起奔跑,他在精神链接中向疑惑的队员们解释了起来。
“我们在古堡中的布局几乎没有漏洞,不如说虽然疯狂但是无懈可击。但是几乎没有漏洞,不等于没有漏洞。问题是:我们要怎样才能让女巫选择在小镇现身?……如果你们是女巫的话,会选择在满是自己仇敌的小镇中再次现身吗?”
不需要回答,答案非常明显。于是语言学家只是稍作停顿,接着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她只是在等待时机……但如果我们拼死从大本营中抢出一张纸,然后站在小镇的中心拿出它,并开始使用封印咒文的话呢?”
“猜测有二:女巫冲出来杀死使用咒文的人,或者乖乖的呆在那里等死。这对于我们来说或许是危险的赌注,但对于女巫来说是不得不走进去的阳谋!我和伊芙之前对这张纸的交流基本上是些似是而非的概括,就是为了这个——因为那时女巫很可能就在我们的旁边!还记得伊芙的独白吗?她的独白留出了那么大一个漏洞……有这种致命漏洞的布局,怎么可能是那位军师布下的?”
“留下这个漏洞,是军师大人让我这么做的。”伊芙接过话,萨丘尔则了然的点头。
“那么处在灵魂状态,听到我们那样的布局之后的女巫,又会怎么做?这位布下城堡的局,让我们不得不解除她封印的智者,几乎肯定会注意到这个巨大漏洞。而被李秀吉所算计到了的她,又怎么可能小看这位军师的布局?”
“但是漏洞又无法解释。而这时我们拼着性命得到这份咒语,并在混战中做出启动咒语一般的行为,就仿佛这个咒语就是我们胜利的关键……没错,只要我们在混战中封印女巫,就可以用封印女巫的镜子作为要挟走出小镇,如果攻击我们的话,就再次放出女巫,你死我活!这样不但让岛上的巫师与我们保持平衡,又成功制住了女巫。所以这对于女巫就是阳谋。她要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再度被封印,要么来到小镇中,和上千巫师对抗!这样的话……她有七成以上的可能会选择后者,选择复仇!”
“这才是李秀吉的布局,由他、我和伊芙共同完成的布局。大势在我们,女巫……死定了!”
语言学家最后一句话说完,小镇中心再次发出爆炸声。隐隐约约的,悲伤的叫声中,光芒被收敛起来,最终破碎。奇怪的是,镜子的碎裂声仿佛在所有人耳边响起一般,清脆又孤独。
“启动吧……”
伊芙轻声说道。唐宵叹了口气,抚摸起自己的妖刀罪歌。
所有被他的刀所伤到,所有被罪歌军团的刀所伤到的巫师再次睁开红色的眼睛,拿出自己的刀刃。大战之后那片刻的轻松几乎骗过了剩下的所有的巫师,他们在顷刻间就被砍倒,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听着小镇里罪歌军团与巫师之间最后零零星星的战斗声音,沉默着向小镇外走去。丹看见那位被自己杀死的男巫倒在路边,身后是他守护的家。
“……伊芙。”
“嗯?”
“你还记得——”
她的声音到此为止了。那栋房屋的废墟中,眼神充满怨恨的小女孩探出上半身,手中的法杖发出了穿透退役军人心脏的,致命的咒语。伊芙吓得发出了惨叫,紧接着便是队友们手中枪械的响声,小女孩的头部中了一弹,睁着眼睛倒了下去。
“杀死所有巫师,提前完成任务,三十秒后回归主神空间。”
“丹、丹?!”
白发少女把丹放在地上,慌乱地用自己的手去堵住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林鸮蹲下身,伸出手测了一下脉搏。
“……”
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但是伊芙并不明白,她只是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安静地坐在旁边。
“没事的。”白发少女说,“只是很小的伤口……那个,很痛吧?不过我们马上就回去了,只要全身修复就行。”
“丹也真是运气不好呢,居然在这个时候被偷袭……林鸮不可以用那个治疗的技能吗?这样——”
半梦半醒。世界结束。
白色的光球悬浮在广场的中间,队员们安全返回。只是伊芙面前那位骑士——
消失了。
“……啊。”
伊芙怔怔地抬起头,队友们各自垂下视线。
她在这时想起了,自己与丹最后一次的单独对话。
“我们随时都有可能回不来,再也回不来……我接下来要说很多话,我说的话,伊芙可能听不懂。”
“——不过,可都要记住。知道了吗?”
“记住生命,是只有一次的。”
“以前我读这本小说的时候,有些不忍心看最终之战。在我看来,最终之战就是一群复制体之间的互相战斗。恶魔小队的人是复制体,连复活过一次的主角也是复制体。复活的时候,要看人生前的记忆。那不就是造人吗?”
“所以如果我有一天死了,又被你复活……我会为你攒够复活我花掉的钱,然后再自杀。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待复活的,但是这就是我眼中的复活。”
“伊芙不懂得什么是死亡,但是很想接近它对吧?最接近死亡的,也许就是毁灭了吧……总担心你哪一天会因为想要接近死亡而不断毁灭其他东西,你的心中,说不定就是有着这份冲动。”
“那时你要想起我说的这句话……记住生命是只有一次的。记住生命,是只有一次的。”
这是伊芙认识丹以来,丹所说的最长的一段话。尽管其中还有很多词语、很多情感不能让伊芙理解,但是她确确实实的记住了它。
那时月光沉静,如同注视她们的月神。
现在公主已经是女王,要比骑士强大的多。但是女王总觉得有什么的东西不见了,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被夺走了。
四周沉默着。队友们默然不语,仿佛全世界的细雨落在全世界的青草上一样……温柔的沉默着。
“……糖糖。”
“嗯?”
“我感觉有哪里变空了。”伊芙说,她的眼睛鲜红依旧。“有什么地方变空了……这就是死亡吗?”
“这就是你们说的死亡吗?”
“我……还是不懂。”
少女跪坐在原地。她终于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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