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名舒规,字不详。 本为书香世家的独女,后因卷入动乱家破人亡,举目无亲。幸得家中教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因此得以栖身楠栝州的青楼,以卖艺为生。由于本人擅长诗赋,文采出众而小有名气。十七岁时被几个家中有官职的,引以为知己的公子哥赎身。本以为脱离风尘,却未曾想此几人看中了她的生辰八字,另有图谋。几人假借其擅长的诗词,实则把她当作高人一等的祭品,当作高级饵料以达成自己的目的。在其他受害者的帮助下,苟活性命,重伤于荒野山涧。幸而一盲眼长白丹门人为了寻药路过此地,由此被救下。 养伤中因机缘巧合识得千思兮门人,因过往深刻入骨而夜不能寐,最终决定不惜代价也要报仇,拜入千思兮。苦练数载,歪门邪法尽数尝试,终于在走火入魔,性情大变之后有所成。自此返回楠栝州,寻觅“故人”。 只知数月后楼中变迁,一位红衣花魁舞袖翩飞,而此间老人……唯言不可评说。
——我亦飘零久——
不论时节,南边的地方一整个湿得发闷,热中裹着一层薄薄的水雾黏在人身上,好似长了另一层皮。可这地方的人皮肉很不算结识。南边太富了,金银晃得人眼迷离,来去春秋、拂花问柳,是个酩酊大醉的好地方,人也自然如玉如琉璃,漂亮又易碎。本来楠栝州不常下雪,近年来更是如此,但张竹之当年给师父守灵的几天偏偏就有鹅毛大雪,胜似别春州的严寒,也就是那阵子让大当家落下了肺病,每日都得煨着药汤伺候。如今一去十二年,离二当家单枪匹马杀出鸿门宴的日子过了许久,张竹之每每感怀都笑自己太多事,自己又不是和当初那般的毛头小子,走的也不是师父那条路,怎么可能落得一个下场?如今他的典当铺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任谁也想不到这闹市胡同里有一家走得起杀头货的典当铺,而铺子下面的商路条条价值金银万两。
从小胡同走出去,往前几个路口,能见到那地方门上有块大匾,字迹宛如游龙、遒劲有力肆意张扬,一眼便知是名家所赠。牌匾所属正是一家酒楼,楼宇自上到下建设使用的木料极好,天气热了隐约能闻见些木香,但若是凑得太近正应上那些迎来送往的莺莺燕燕,就无从添香了。姑娘们的脂粉似春花春芳,羡煞旁人。大路旁边有这么一家酒楼招摇过市,简直就是把金山银山往人面前炫耀,只不过在楠栝州这样的酒楼不止一家,可老板手底下的酒楼、也不止一家。
这奢靡至极的酒楼老板姓蒋名一,用张竹之的话说,傻子听了都知道是假名。知蒋老板排场铺张的人未必知道张掌柜的经营,可知道张竹之是什么角色的人大多都知道蒋一比看着的还要放肆许多——活脱脱一个赌徒。因而两人关系自开始便不和睦,张竹之离了师父与白手起家相差不远,用惯了阴毒狠辣的手段也看惯了星罗棋布的局,那蒋一到底还是年轻一些、行事更明朗,也格外有几分豪情侠义在身上。说到底,赌徒和棋手合不来,在金子银子里面是天经地义的事。
酒楼沿河而设,离大路还算近,远去路边的深处也有几座楼,比这栋酒楼小一些、模样精巧,红帘罗帐挂在窗边,男人们见着便晓得这是叫人快活的地方。把沿河的街坊当做四方布局,典当铺子斜对角最远的那家青楼,其女主人善舞绫罗绸缎,不知世间魍魉横行一般整日造弄风月,打听后就知道女主人只有绰号叫右诡,喊亲昵一些就是右姑娘、右姐姐。
几度斜阳时,街上的人都要趁天黑之前往回赶,张竹之只身去了右诡的青楼,见面未经交谈,便两人同往一间房去。房中除桌椅罗床外,长期点着淡淡的熏香,茶盏被一苗条女子端进来,又为两人拉上了香纱幕帘。幕帘后右诡略躬身行礼,后将茶叶从罐中拨出,温水洗器,投茶摇香。一整套茶礼做得无比熟稔,等张竹之喝上茶,天边夕照只剩了金光几尺,照得人间影影绰绰。这是右诡待他的礼节,非红尘女子待客的做法。毕竟他来这里从不谈风月,只谈人间百态。
“武林大会在即了……真是不见消停,先生才安生下来不到半年吧,”右诡笑着开口,“不过就算先生再忙,也比不上楠栝州活似个陀螺一样转得没完。”
“看来都有各自要忙的事。”张竹之回道。
右诡点头应答:“先生的铺子确实不比武林大会吸引人了,这会儿有谁还顾着先生,那只怕是有心之人。”
他们说话语焉不详,说白了只是对账近日的楠栝州是否还有人盯着张竹之手下的商路。每次和右诡谈及这些之前,张竹之自己便有一番琢磨,等到了右姑娘这儿只需几句话就能明了,防隔墙有耳也防人心叵测。他当然信得过右诡,烟花柳巷的花魁也非一朝一夕就成了如今模样,右姑娘性情带着坚韧的烈性,是个对内心思诚挚的人。可他的算计不分这些,何况有些事也不该让热忱之人来考量,只由他担着便好。典当铺子——或者说走货的商路和放贷的布局也才稳了不到三年,三年里张竹之做的净是斩草除根谋财害命的事,他能倚仗的也只有满身算计,要想在名利场上过得安宁,起码得布好自己的局。
“不过有些事还得劳烦先生。”右诡讲完张竹之想知道的,才施施然开口了自己的事。
人在江湖多少都有门派所属,武林大会的八大门派齐聚一堂,右诡也要去。离了这么多人青楼和铺子都不能无人照看,怎么安置空城般的各大营生,就是张竹之要考虑的了。
“是想做些什么?”张竹之问道。
“找人,”右诡很是坦然,“机会难得,试试寻不寻得到故人吧。”
这话右诡也问了他,张竹之答得如出一辙,不过理由是他找的人都在江湖、多半都得去那风起云涌的武林大会,应当不费力就能遇见。话说得如此随性,右诡便知道不是张竹之本意,张竹之要做的事从来不会毫无定数。但眼前人不愿说,她就不会多问,她明白有些事只能张竹之自己思量。二人去武林大会的脚程不一,张竹之到了时还不见右诡的身影,便独自带着人往黑市里面去。黑市有规矩,不能有真名、不能有真面目,他给自己和护卫各取一样面具,上面绘着红白纹样,戴上时像个挑眼的狐狸。张竹之的护卫没多少人记得,倒不是不显眼,只是人通常懒得去记行事不上台面的角色——尤其只在主人家身边看护,显得像条狗的人。而对张竹之来说护卫阿伽利叶始终像个难驯的野犬,又是把世间难寻的好刀:一个不会背叛、不会讲话,听话又嗜杀的护卫,难道不是最好的护身刀?
往黑市深处没走多远,阿伽利叶就想揪头上的发绳,一抬手就被张竹之用扇子打了。如果不是要掩藏身形,阿伽利叶只会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破烂的布料,给他换新衣也会因为厮打而不出几日报废,能把人捯饬成现在这个整洁的样子张竹之甚为满意,只想能多保持一阵子就多一时微妙的快乐。在铺子里的时候为了教会这茹毛饮血的野人有个正常的生活习性,张竹之花了番心思,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这隐秘的、对一个活生生的人去塑造,像是工匠的刻刀削在木头上,阿伽利叶是块又硬又沉的木头,他磋磨至今得到的虽已叫人满意,却仍不是那么尽善尽美。比如阿伽利叶好吃,一旦吃起东西便没什么节制,张竹之曾给了一顿纯萝卜的饭,被当成夺了阿伽利叶原本的肉,叫这野人一口咬住了手。后来阿伽利叶也学会了吃点菜就能换一顿好肉的做派,只是遇见吃的仍像护食一样,任张竹之随心所欲施展那阴晴不定的掌控手段,也始终把吃的看做头等大事。
让张竹之来看,他总不能和没有神智的人计较这些,权当平日的无聊时打发时间,无事便与野人抛去脑子一样胡来一通。黑市曲道幽长,没人留意这俩身披斗篷的人,只在外围叫一名侠客认出,不如说是侠客认出了阿伽利叶,才喊住他们。
扮成这样都能看出来啊。张竹之暗自感叹,见来人是长期逗留塞北的严冥,也便心下了然。这么一来就不算太奇怪了,严冥与阿伽利叶认识的时间他不清楚,但这脸上几道狰狞伤疤的侠士总会给阿伽利叶捎带些吃食,以至于哪次没拿来,阿伽利叶便面露不悦死盯着严冥。而另一桩事与商道有关,严冥虽然不愿参与金银的事,可早年家中行商,对商道的事知悉颇多,张竹之偶然也会得到些消息。
正让严冥拿了面具,这人从袖中又掏出来些东西递到张竹之手里,张竹之打开一看里面整齐几块塞北的奶糕、酥油饼,还有熏干的肉。一瞬间阿伽利叶的手就伸过来了,张竹之拿扇子敲打,阿伽利叶就心有不甘地瞪他,一旁严冥看了无言片刻,仿佛所有人的正事都被阿伽利叶带偏了些。最终张竹之还是抢不过这蛮荒之地出来的原始人,阿伽利叶先把熏肉风卷残云地吃干净,对着酥油饼和奶糕开始做抉择。
“……”严冥定了定神,“掌柜的…近来商路是看着平稳了,不过麻烦可能更多。”
“此话怎讲?”
“商道越是平稳,下面的人越没什么机会,人都盼着一步登天…龙头不死,他们没机会可盼。”
商路来去不过数百条,能腥风血雨千年不止,便是这个道理。张竹之手里也有商路,虽不显眼,但至关紧要,招来性命之虞实属平常。面具遮去严冥脸上的大半伤疤,来去迅速的刀客转眼消失在人流中,留张竹之原地看守阿伽利叶胡吃海喝半晌。这小玩意肯定没人和他抢了,张竹之心想,但又和阿伽利叶说不通。在大漠上阿伽利叶最缺这口吃食,杀人、越货、抢掠都是为了吃,沙匪为了让阿伽利叶更有动力杀,经常克扣着食物让他干活,到现在阿伽利叶都不能明白以张竹之的经营,人再也不会要他的食物,只要他的命了。
等小野人吃完张竹之才动身,直奔那溶洞深处的拍卖行。先前和右诡说了假话,他来找人才是次要,拍卖会的东西算是主要,一来为走些惹眼的货钓暗流里的鱼,二来为些前尘旧事。虽说商行没那么江湖,但也算半个江湖,大当家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现在更是和风中残烛一般,全凭那一世枭雄的魄力撑着。二十多年前的大当家如日中天,素来好接济弟兄,杀伐决断也有情有义,令人敬佩,身边的二当家既是打手也是幕僚,温文尔雅颇有君子之风,商行之间无不津津乐道。但这般行事都在明面上,最终挟声名害人的招数就卡住了他们的要害,二当家最终落到迫不得已以死换生的地步。尽管那些都与张竹之无关了,情分也好念旧也罢,他只当一己私心,来拍下这儿的仙丹灵药试试。
论远近亲疏,他和大当家只剩了往昔诸事能关联。可正因如此张竹之放不下去,他不能再喊二当家师父,但若不是二当家的一句天资聪慧,他又怎可能走上今天的路?
拍卖行一楼设赌桌,人还没进去就能听见阵阵喧闹,叫嚣吆喝下注,每一样都是张竹之心烦的东西。刚巧这烦人的地方中心站着一最为惹眼的人,红衣披挂金丝玉缕,两人对上目光不过刹那就知晓对方身份,哪怕面戴脸谱。结下梁子的人,相认比亲熟的好友还快,张竹之心下无言,却早有不悦上涌——见着次次掀桌的赌徒就罢了,还是在赌桌上,要人命呢。
被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赌徒正是蒋一,赢了钱还在兴头上,张口便喊:“这位掌柜的要不要来一局?”
“赌这么爽快,不怕有人出千?”张竹之答非所问。
“我先出千不就得了,”蒋一嗤笑道,“哪有一台桌上,两人同时出千的?”
“那看来运气不怎么样,”话一拐就是给人添堵的,张竹之提着扇子过去,“不然也犯不着出千啊。”
这话呛得蒋一也面露不虞,耸耸肩坐回赌桌:“所以赌还是不赌?”
“一局。”张竹之答。
在楠栝州里蒋一和张竹之远算不上至关利益的你死我活,但多少提及对方时就想着那人何时才走到死路,说到底竟是性情不合远超出利益关系。张竹之大概明白自己的不悦从何而来,熟悉了闯进商道的毛头小子后,知道蒋一有位仗剑天涯的师父兜底,而这小子在楠栝州一掷千金的路数比比皆是,次次都赌,赌一次出人头地,再赌一次一本万利,好似全然不顾身前身后只管一醉方休。这放纵的机会对张竹之来说少得可怜,少得几乎是张竹之的黄粱一梦,他是攻于算计,能让账本的白纸黑字都为之倒错,可若是有那样的机会,谁都不想从一开始就走这条路。
他介怀蒋一挥金豪赌,蒋一亦厌恶他算计人心,这梁子只要二人还在楠栝州,早晚得结。麻将三人,蒋一起手坐庄,下家是位翠绿长衫的侠士,随后轮到张竹之起牌。面前的牌拉了一列,他手里全是隔数的牌,而缺漏那张迟迟不出,想来是另外两人手中各分了搭子和刻子。张竹之暗自腹诽,但凡事情依赖运气他总得遭些罪,何况赌局这种毫无道理的场面。蒋一抓牌玩得兴致高昂,不过一会便到了听牌阶段,颇为戏谑地看着张竹之,好似一只咬了猎物开始消磨乏味的兽,难免让张竹之想起自己曾经生死一线时,那夺人性命的杀手也是这般模样。二当家是打手,闻名四方的君子剑,但张竹之始终不会用剑。有些知晓内情的总以此讽刺,料想不到君子剑教出了个不择手段的小人,而杀到他身边的人便进一步知道,他也不是不愿练,只是天资过差、再好的功法到了他手下也得慢上几分,叫善武的人难免生出些轻蔑的玩弄心思。
粗略算过牌,张竹之发觉蒋一缺的牌在自己手中竟有两张。这赌疯子艺高人胆大,给留了个单张收尾的局面,说不定是玩得兴起、以此解乏。这牌大约还没别人拿到手中,否则下家的人早就当废牌扔出来,张竹之愈发觉得了无生趣,难道他还要拖着时间和蒋一赌谁先起到那牌?
“点炮,钱放这里。”张竹之推牌出列,起身准备离场。
“……”蒋一脸色变了,似有愠怒,转而又开怀笑出声,“这就不玩了?”
“牌不好,我也不是嗜赌的人。”
“——下次赌可得上真东西,你不练练手?”
这话听着叫他好笑,张竹之看蒋一的模样,到底没说这玩意靠的也不是练手:“你开你的赌局,我设我的棋局。怎么?让我陪你一钱搏万两银?折煞我啊。”
“我要就想这样呢。”
蒋一懒散地把钱收了,一副未到餍足的样子盯过来,惹得张竹之冷笑着甩开扇子转头就走,把话留在这儿。
“那看你本事了,叫人入局的事难不成你还想请我进去。”
不欢而散在赌桌很常见,没激起太大波澜,不过多久人群便再次拥挤在赌桌附近,阿伽利叶自外围不知何时又跟上张竹之,两人横穿过喧闹的人们,沿着浮雕墙壁往二楼去。出去不多久就看见远处同样有两人,一人白发、笑盈盈地袖着手,一人高大健壮、金发青白衣衫。张竹之出来时白发那人朝这边笑了笑,好整以暇等张竹之过去。若说张竹之真来找什么人,找的就是这位了。此人是个家传的算命先生,姓姬名樊,旁边那高个子是他的养子。二当家逝世后大当家请了这人来算陵墓的宝地,又隐秘着给自己算了一卦,据说结果不算好,如今病入膏肓的大当家也是应了那卦。因姬樊本就是卦师,取的代号也是风水卦象,张竹之一时没喊顺口,顿了几顿才说出来。
“巽先生,别来无恙。”
“掌柜的才真称得上这句别来无恙,不用多客气。”姬樊挂着笑,“方才输了牌,本该我宽慰你,但想来青掌柜也用不上吧。”
总不能和算命的抱怨自己运气差。张竹之摇摇头表示无碍,随口寒暄几句。实际上,认识时间虽久,他和姬樊的关系也没近多少,十年前的姬樊还不似现在一头发白胜雪,人说话格外温和熨帖,怎看都不是个时常带笑心思莫测的人。张竹之只听过有些人生逢大难一夜白头,实际上见还是头一次,与姬樊每提及往事便如前尘旧梦。两人都与当时模样相去甚远,要说起来,熟络的可能才是微乎其微。
如此一来寒暄时的分寸就格外重要,姬樊身边的养子当年还是虎头虎脑的小孩,现在和门神一样对他养父寸步不离,张竹之也不愿多说,只讲了自己来是为了求药。一时两人相顾无言,稍有心就能猜到药不会拿去给安然无恙的张竹之用,只可能是那个卧病在床的大当家。
“…掌柜的这般凉薄,也会为那将死之人求药。”良久后姬樊随口调侃,“这命吊着也是煎熬。”
“故人寥寥,私心也不多这一次了。”张竹之淡淡回话,想想又笑道,“也是好奇先生算过的事,当真都无可解了?”
“……自然并非,命数这东西,做些什么就会向什么方向去些,不然我们算命岂不就像给人划生死簿?那乐意听的人可就不多了。”姬樊不动声色,拢着袖子缓缓道来,等张竹之要以为他不再往下说了,又看向别处、极快地轻声道,“我倒希望能看走眼一回。”
张竹之的话音卡在嘴边断了,不知道该不该接最后那句,思来想去还是惯常地笑,接着就问:“要不先生帮我算一次?”他把话讲得很是轻佻,没让姬樊反应又接上,“不过啊,我这种人的命,不看也知道没什么好下场——总归是贪心念着天意是否能眷顾几分。”
他原本以为姬樊会揭过这话题,不曾想算命人的笑意更甚:“嘛、有些事不算算又怎知道?逆天改命的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些人的路本就违逆天命,但还为了那点可能前赴后继、飞蛾扑火一般。”
“……毕竟他有愧悔之事,”张竹之收敛了原先的态度,只字未提大当家的名讳,“我们这种人…一旦觉得自己真能做到什么,就想着再争一把,直到最后试与天争,与疯魔无异。”
话说得有些深了,姬樊只道人本性如此,不再往下说,两手从袖中出来真开始给张竹之起卦。卦象起起落落、增增减减,张竹之学过些奇门八卦,但也不算了解,思虑幽深时只觉得自己荒唐,好端端的想着来问命数做什么?他又不可能认命,也绝无回头的路。姬樊掐算的卦象于他而言…能料中便是应有之事,始料不及便是疑似从无,这岂不是既轻贱自己的计策,又薄待了姬樊这次卜算?可命数万万千千、归到从前,也只不过当初那个黄口小儿僭越了众人直答二当家的话,让人错把珠算当玉圆,方才招来横亘数年的无可奈何。十年前大当家说,若是他来日搬弄人心、作假造孽,便不必认这个师父了,他师父是君子剑,从不曾教过这些。张竹之手攥得指节发白,不知自己怎么一瞬间回想起诸多事由,幸而脸上戴着面具,没叫人看见。
那年师父说,幸好他不会。不会什么?剑法?还是道义?
那样一个谦和的师父,说的大约是剑法。历来侠以武犯忌,不能出剑便是一场大劫,就算看得透、算得清,刀剑这种东西拿到手中时,便是你死我活的局。师父对他道,刀剑总归是伤人,就算一个孩童…只要拿起来那东西,就会被斩草除根,生杀予夺的兵器素来这么残忍无道。可张竹之总在想,他从没能拿起过剑,难道双手就干净了?若是如此,大当家何必说那一番话,他又何必瞒天过海一般作弄风云。事事思来无可解,只恨昨日困今日,不见来年。
张竹之想得出神,一时也没看那卦象最终如何,只听到姬樊的语调好似早知如此,平静而淡漠。
“掌柜的,时运七杀配印,于江湖人来说,前程似锦。”
“……”张竹之没曾想过是这般结果,一时怔愣。
“不过掌柜本就有弃命从财的格局 ,还是凡事少思虑,莫将自己走到死局了。”
“……多谢先生。”
这算什么结果?张竹之告辞了姬樊,走出去些距离停住,阿伽利叶直撞到他背后,颇为困惑看着他。方才的话虽不该叫外人听,可阿伽利叶又听不懂,只知道他办完事了,跟着便走上来,金色的眸子无悲无喜,映着自己几番踌躇。被盯了些时候,张竹之不由苦笑出声,原来这一步错步步错的命竟往前程似锦去了,他这前程里,可有师父命定的死?可有如今无亲无故的凉薄?看来命数也凉薄,好似人间不得月圆一般,竟还真的眷顾了他几分。
Tbc.
捉虫“人皮肉很不算结识” 第一段的结构是气候→人→地域→事件→影响→结果(同时也是故事开头)南边太富了这句是给整段乃至全文定调,因为富才有真金白银的交易,才能有后面的故事,同样因为富,所有的比方举例都绕着富来,人是如玉石似琉璃的,下一段的大酒楼是“金山银山”,还有“金子和银子里面”泛指一切交易。因为富裕,所以才会有家里临时用不上的,可以典当的物件,有了当铺,才有当铺麻雀羽翼下所要遮盖的一切。 第二段的手法好眼熟阿(回忆)想不起来了,应该是某个有名作家用过的,比第一段更给人一种“这正是会作文的写法”的既视感。不写鎏金缀银而写字匾香木,刻板印象中的江南多雅士,换句话说,多附庸风雅的,纯金屋顶是暴发户所为,真懂行的是要把金银用到奢侈稀奇物,乃至最不起眼的物件上。实写无一字着金银,而虚写字字句句都是黄白物。
一些不做人的右姑娘以及后半部分完全不是奇艺比斗的奇艺比斗
叁回目
随着武林大会擂台比武开擂的时间越近,相关的准备事宜反而越来越多。
就比如说在急救疗伤这一块,长白丹就经历了一次规模不算太小的安排调动。毕竟刀剑无眼,真上了擂台,哪怕没有上头,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点到为止可不是那么好把控的,见红受伤基本是在所难免。
“所以说啊,难不成常大夫真能报了擂台赛上去打一架吗?”
右诡坐在低洼的河岸边上,侧着头认真对身旁的人问道。
“他不会。”蹲在她旁边的徐凤摇摇头,“他救人。”
“可不是说。”右诡手撑着脸,眯起眼睛,“所以咱俩还是先躲躲吧。”
不得不说这此地选的确实不错,地势低,却又可以依稀看到擂台那边的情况,有个什么事可以及时跑路,而且他们俩在这待了这么半天也没有一个人靠近过这边,足够隐秘。
徐凤的视线转了一圈又回来,再次放回了两人身上,他看着仿佛种在这儿的两朵奇形怪状大蘑菇的两人,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仰起头打算开口。
“……啊啊啊啊啊你别说!”然后被右诡的超小声爆鸣结结实实地打断了,“我知道我知道,我真的已经联系人做门了,这两天,这两天一定就做好然后咱们一起送过去!”
于是徐凤就真的闭上嘴安静地缩回去,重新变成了一朵黑压压长在地上的大蘑菇。
他侧头,看了看旁边完全不再端着架子,抱着自己的红绸生怕它们落到地上,鼓着脸小声嘀咕,别说什么成熟可靠,甚至有点放飞自己的右诡,陷入了新的迷惑。
明明只是见过两次,其中一次还打了一架,为什么他们俩现在会一副这么熟的样子啊?
‘嗯?咱俩也算是赤诚见过心肝的人了,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不久前问出这个问题,却得到右诡这么一句回答的徐凤只觉得哪都不对,但是对上右诡笑盈盈的脸,又实在说不出口那一句别人的心肝也算吗。
这对吗?这不对吧?
反正事情的结果就是他被右诡用‘我们一起躲一下常大夫’的借口拉了过来,坐在这里看看河水,再吹吹风……其实在某种意义上还是蛮惬意的。就是对徐凤来说是真的浑身都不舒坦。
“话说……你来的路上应该也是穿过了东临州的吧?”没安静一会儿,右诡突然问了句,“见过稻田了吗?”
“嗯。”徐凤闷闷地应了声。
“哦,那你有听见什么或者看见什么吗?”右诡好似不经意地接了一句,“东临州的乡亲们应该也给你塞了五谷饭吧?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她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会话,于是有点疑惑的回过头,正对上徐凤看过来的眼神。只见此人面无表情地往那一蹲……哦,也不能算是面无表情,那脸上一左一右写了两个打字,左边一个“没”,右边一个“有”,结结实实回答了右诡的问题。
“……唉!”右诡一个巴掌拍上自己的脸,“你说我问你干嘛……你们两位主哪个像是能和这个有瓜葛的。”
眼见着右诡就这么开始捂着脸叹气,刚用脸回答完的徐凤想了想,垂下眼。“所以,你现在找我,有什么事?”问出了他们认识到现在最长的一句话。
“?”右诡放下手抬起头,“其实不是找你来着……嗯,也算找你?”
对此,徐凤表示:“?”
“哎呀,这不是昨天和……你姑姑约了一下。”右诡笑了一下,唐突地有点扭捏,“约好了今天一起出来逛逛。”
……所以说啊。徐凤地内心再次冒出了同样的,而且即将变成经久不衰十大难题之一的疑问。你到底是怎么和姑姑关系这么好的?
“话说,你们万归义是不是有一个小师弟来着?”
直到真的把右诡带到属于万归义的那块地方,徐凤也还是没能太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被对方硬拉走的。
二人一照面就打了一架,打坏了常大夫的地和门,徐凤本来打算当场表演个“负荆请罪”。哪成想帮着右诡找到了她的这,这位右姑娘却非要抓着他离开,说着什么与其留下来挨骂不如待她置办好了东西回来道歉,他二人还能凭空变出个门板来不成?她说着说着,突然喝了声“不好!快走!”扯上徐凤就跑,徐凤被她惊了一下,一来一回已经远走了。
这途中右诡又单方面进行了什么二人间的掰扯徐凤也是记不太起来了,就记得最后突然提了个小师弟还是什么,总之弄得徐凤内心问号刷屏,糊里糊涂就把右诡带了回去。
然后这右姑娘又突然可怜兮兮地问他有水没有,说自己口干舌燥真的要不行了。
一套连环拳下来,徐凤直到推开屋门,看见屋子里的徐芳蕊才意识到不妥,只是此时右诡也已经从敞开的门里看到了徐芳蕊,并且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咦?”。
徐芳蕊闻声望过来,徐凤的脊背紧绷,想要往侧边一步挡住身后的右姑娘,却没想到右诡一个滑溜直接从他旁边探出了头:“美人姐姐!怎么是你?好巧啊!”
看见右姑娘,徐芳蕊眯起眼,只瞧了右姑娘一眼没有理会,走到一边去了。右诡也不在乎,笑眯眯地随着徐凤进了屋,坐在了离徐芳蕊不远也不近的地方,先和徐凤说了几句话,然后突然开口夸起了徐芳蕊。
于是徐凤就看着右诡完全不在意徐芳蕊冷着脸不理会,就像是和徐凤交流一样,自己一个人也热热闹闹的聊了起来。这也就算了,徐凤看得出来,徐芳蕊也不是完全没有在听右诡说的话,可是叫徐凤在一旁越听越迷惑。
毕竟这位右姑娘确实也是为美人,又比姑姑年轻一些,按常理来说……总之就是,感觉姑姑现在这样也是挺奇迹的了。
反正也象不太明白,徐凤索性也不再思考这些,他安静地放空发了会儿呆,然后突兀地想起来之前右诡要来是因为口渴想要喝水。那她说了这么多岂不是应该更渴了?徐凤想想觉得是这么个理,起身一看,却发现屋里刚好没有水了。
挑水的地方并不太远,这两人看着又好像达成了诡异的平和,最主要的是徐凤现在在屋子里呆的浑身都不得劲。索性他也不再多想,提起水桶就径直出了门去挑水。
尽管心里觉得应该没有大碍,但是这一路上徐凤还是加快了脚步,担心会有个万一。于是等他匆匆提着水回来,一推门,就看见屋里的两位主此时已经坐到了一起去,说上了小话。
徐凤忍不住微微后撤了一点,确认了一下自己没走错,又看过去,确实没花眼。
然后他又反复确认了下,自己这一来一回确实没有耽误时间,这会儿离他出门的时候也没有过去多久。
所以……姑姑在他离开的时候不是还一脸冷漠又爱答不理吗,怎么就这么一会儿,两人就做到一起去了,甚至姑姑还会在右姑娘说话时偶尔应上两声。
他只是离开了两盏茶……不是离开了两年吧……?
站在屋门口,机械性关上房门,僵直在原地的徐凤,在一片空白的眼神,缓慢放飞了大脑。
“啊呀,时辰差不多了。”右诡看看天色,一个起身,举手投足间给人的感觉就与方才截然不同,“徐少侠慢侯,奴家先行一步。”
见状,徐凤跟着起身:“尚早。”
“是奴家的比斗要开始了。”右诡笑着解释,“可不能晚了去。”
徐凤的目光由此移动到不远仍然空空如也的擂台,顿了下,又移回来,一句话没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奴家现在要比的是奇艺。”右诡眨眨眼,故意又加了一句,“不过也确实报名了擂台赛。”
于是徐凤的视线又跑到了右诡身披的红绸上。“你真的……?”他有些迟疑,以右诡这么宝贝自己红绸的态度,上了擂台可什么也不好说,“要打?”
“……怎么你也是这么个反应?”右诡一撇嘴,“好不容易来一次武林大会,我上擂台怎么了?”然后她突然有些怨念地开始小声叨叨:“真是的,那家伙也是明明说了让我好好享受,结果知道了我要去打擂也是一样的反应……”
“加油。”徐凤果断开口。
右诡就又瞥过来一眼。“有意思。”她抿唇一笑,“侠士明明对旁的人也没有如此话少。怎么偏生不爱理奴家呢?”说着,看过来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委屈。
亲眼看着一抬头之间就当场来了个我见犹怜,甚至再不开口就要进化为梨花带雨的右诡,说实话,自两人见过之后,徐凤几乎要看习惯了右诡这随时随地,无差切换的变脸技术。但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反问右诡一句,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
徐凤:“::::::”
他有不止六个点要讲。
和徐凤进行了一场愉快地交流之后,右诡心情大好地漫步来到了奇艺的比斗场地,时间刚刚好。
她和另一位比试者被提前告知了对手和比斗内容,她没有特意去了解,只知道这位被匹配到同场比斗的是一位叫宗政巳的同门。也好,至少不是真的在擂台上变成了同门内战,不然乐子可就大了。
虽然现在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奇艺奇艺,比斗内容和比斗对手完全是随机抽选,当时看到那些个极为有趣的候选内容,右诡想也不想就报了名,等到放榜那天一看,嚯,分钱点额,仔细一看内容,其实就是把铸币分开,分别数清记数。
倒也不是不会,当年刚回到楠栝州的时候这些个事情都是她自己一手操办的……就是因为全是自己干的,当时那昏天暗地的场景,至今想想都让人心有余悸。所以甫一看到这比试内容,右诡只感觉眼前一黑,坏了,头好像有点晕。到了此时,这些个遗留症状倒是没有了,只是一看这一堆混在一起的不同铸币,右诡还是忍不住露出个苦瓜脸。
临近比斗开始,右诡也终于见到了这位同门的真面目,第一眼看过去她还以为是个小姑娘,等人转过来再一看,哦,原来是位师弟啊。
长得还挺可爱哩。右诡悄悄在心里想。
于是这场比斗就这么安静地悄无声息地开始了,两位选手都没有带什么朋友来助威,只是对着面前的一堆铸币,开始了漫长的分类和清算。
大概是真的很久没有干过这些了,一开始右诡面对眼前这一大堆也是有点焦头烂额,挑拣的动作也生疏的不行。就这么有些晕头晕脑地数了会儿,终于理清思路找回了之前的肢体记忆,渐渐上起手来。
右诡这才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看宗政巳的情况,却发现这位师弟手里的动作不紧不慢,却明显非常娴熟。再一细看,右诡发现对方其实走神已久,思维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此刻完全是身体下意识地在动作着。
这倒是挺有意思,右诡眯起眼认真地观察了一番宗政巳,好似是一位富家弟子出身的小少爷哩。
于是右诡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慢了下来。此二人其实都可以快速地把这些铸币理清楚,偏偏又都不是很在乎输赢,一副有一搭没一搭的样子。期间也有不少侠客路过他们比斗的场子,偶有几人停下来观看,却见比斗双方皆是一副神游天外心不在此的模样,场上唯有一阵阵铸币哗哗作响的声音,催眠入脑,便匆匆看了两眼就离开了。
只能说此二人也是将将好,把两位特立独行的凑到了一起,最后真的合成了一朵大奇葩,以其难以评价的浑然天成之势自成一派,何尝不是只要我够离谱,就是我鼓励了其他所有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右诡以为这场比斗要一直像这样到结束的时候,突然发觉宗政巳抬起头,似乎是看了她一眼,过一会儿后,突然开口唤了她一声:“师姐。”
这时候突然这么一声,也说不清楚是不是一句问好,好在右诡也不在意,冲着宗政巳点头一笑:“师弟。”
然后宗政巳就低下头,好像把注意力放到了铸币上一般。右诡手上动作一顿,歪头看着对方,若有所思。
“看师弟似乎也是一人到此,”于是场上没能安静多久就响起了右诡的声音,“不知师弟是何许人也?”
也如她所料,虽然宗政巳没有抬头,却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楠栝州。”
“那倒是巧了,师姐也是楠栝州人士。可惜这地界大了,咱们似乎是没见过的。”右诡回了一句,也就是无聊地感慨一下,后面也不打算再说些什么了。
“师姐离开过楠栝州吗?”却没想到宗政巳又问了句。
右诡的手一颤,几枚铸币稀稀拉拉掉在地面。“有的。”她回答时脸上保持着完美弧度的微笑,和刚才别无二致。“我……离开过一次。”短短几字,过往流年如走马观花一般流过眼前,丝缕甘甜留于表面,“大概有那么几个月吧。”微笑中,绵长苦意被囫囵埋没,咀嚼于口,吞入腹中。
宗政巳果然没有注意到:“楠栝州外,是怎样的呢?”
于是右诡的笑容中带上了几分真挚与喜悦,她给他讲了那些山野林涧,说起乡村山民的豪爽与好客,描绘那些闲卧山水之间,自由惬意,宁静致远的神仙日子。
“那为什么要回来。”
“……这就是生活啊。”她落下一句结语,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你看这来的路上,东临州的乡亲们那么热情好客,咱也不会留下不是?每个人都只是位过客罢了。”
在两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宗政巳一直没有太大的反应,也没有抬起头,这一会儿手上的动作却突然细微地停顿了一下:“五谷饭很好吃。”
那自然是逃不过右诡的眼睛。“说起来也不知五谷饭好吃呢,就这次穿过东林州赶路的时候,也是遇上了不少食为天弟子,好好享了次口服。”她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果然见宗政巳手上的速度慢了下来,头仍然没抬,但明显支楞起耳朵再认真听着,“前几日路遇了一位食为天的妹妹亲自下厨,直接端了一大口火锅上来,鲜香浓郁,馋的过路人一个劲往里面探头探脑……”
她说着,就看宗政巳受伤的动作越来越慢,明显注意力逐渐放到了这边。
“在路上的一座茶楼认识了一位妹妹,那一手糕点做的也是绝了……”
宗政巳忽地抬起头,看了过来:“点心?”
“是啊,说实话,感觉妹妹做的点心比楠栝州那家老字号的点心也不差,有些种类甚至还要更胜一筹……”右诡叹了口气,“妹妹怎么就是东临州人士呢,要是楠栝州的就好了。”
“比老字号还好吗……”宗政巳喃喃道。
右诡看着宗政巳一直表情淡淡的脸上终于有了反应,在提到点心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立刻笑着继续街上话。两人就这么就着点心相关的话题,把楠栝州的点心铺子数了个遍,然后又逐一评判起来哪家的什么点心最为好吃。
又有些侠客路过此地,发现有人在比斗,驻足看了一会儿,却听了一耳朵的点心鉴赏大全,直听得口齿生津,胃里的馋虫都被勾了起来。更为离谱的是这两位参赛选手聊得高兴了之后,竟然齐齐面向场外的观众们,询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加入话题。寻常人哪入得了他们这话题啊?于是众人纷纷摇头,这二人倒也无所谓,身子一转又继续开始了激烈的探讨。那可真是嘴上有多火热,手里就有多冷淡,那不慌不忙的样子真是让场外的人都看着想上去帮他们数。
事已至此,这比斗是没什么看头,肚子倒是震天响,几位围观的侠士互相看着对方,竟生出一点同病相怜的意味,索性相约着一起去了食为天的摊子,先把馋虫压一压,填饱了肚子再说。
“龙井鲜爽甘醇,如果把龙井茶香融入蛋黄酥中呢?”宗政巳的表情极为认真,仿佛在面对什么生死攸关之难题,“水蜜桃汁多肥美,香甜如蜜,同样混入其中,是否会有奇效?”
“值得尝试一番。”右诡同样凝眉沉思,“若是如此,或许应将水蜜桃切开,以桃丁形式裹入其中,口感更佳。”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二位别说吃过了,更是细品过各色各样的糕点点心。闲聊中发现双方在这方面的口味出奇的一致,更是直接谈起了自己的想法,开始变着法探讨有没有可能做出更多的口味和花样,那卯足了劲的架势,仿佛要扔开糕点师傅,自己亲自上手。
转眼间这话题就一茬又一茬的过去,此时正说到苹果和柿子能否当作馅料,宗政巳话才说了一半,手上自然而然地一摸,空了!他这才低下头去看,却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把那一堆铸币整理完毕。裁判冲上来查看,又询问一声,他下意识报出脑子里的数字,被裁判确认了并未数错。
“可是恭喜师弟了。”右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侧,宗政巳探头去看,见右诡那一堆也清理的差不多了,只是还余下了一点。
宗政巳刚想说些什么,一股勾人的香甜味就袭了上来,他闻香而去,就见右诡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包子红绸,抖搂开,竟是一堆不同种类的糕点。
“来!师弟!看看你想吃点什么,先垫一下!”右诡招呼着宗政巳,朝对方眨眨眼,“然后师姐带你去食为天的摊子探一探。”
闻言,宗政巳也不犹豫,上来精准的取了这堆糕点里的蛋黄酥,又零星挑了一点别的。可别说,右诡这些糕点的种类那是真的全乎,宗政巳比较喜欢的那几种里面都有。
见宗政巳挑完了,右诡这才自己也拿了几块出来,把剩下的收好。手腕一松一挑,饶是一直盯着看的宗政巳也没看出来,对方究竟是把这包糕点的红绸放在了何处。
“走吧!”右诡伸手以一种让人舒适的程度附上宗政巳的肩膀,“且看看,要说这次食为天的摊子呀……”
两人就这么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了去,路过裁判的时候,右诡还专门给对方也塞了几块糕点,笑眯眯地说了些辛苦了,多担待,然后领着一言不发只是点头的宗政巳离开。
望着二人离开的身影,裁判先是有些无语地摇摇头,随即看了看手里的糕点,想起刚才他们聊得那些内容,只感觉自己的肚子好像也有些饿了,索性便拿起吃了起来。
你别说,嚼嚼嚼,这糕点,嚼嚼嚼,还真是好吃,嚼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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