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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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几千米,赞德拉已经能看到那座纸醉金迷的城市在夜空下闪烁着七彩斑斓的光。即使有了思想准备,当越野车逐渐靠近目的地,她的眉头仍不禁微微皱起。蹲坐在副驾驶位上的花豹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低头用力顶了过来,令正在走神的瓦尔基里险些把车开到沟里去。
“我没事,战神,没事的。”赞德拉连忙拉回方向盘,笑着拍了拍大猫的头作为安抚。
毕竟,她从未靠近过红河城附近,对年轻的战士来说,“血注”啦,“红河”啦,简直像出现在前辈口中的吓唬小孩的故事,而偶尔失踪的同僚也证明事实的确如此。她回忆着几年前唯一见过的一名敌对的瓦尔基里,是个金发碧眼的少女,看上去那么天真、可爱,一步步引诱赞德拉靠近,只是为了抢夺她的灵装。若不是骑士团的导师出手相助,当时她就要迅速结束自己短暂的第二次生命了。
赞德拉讨厌血注,讨厌所有利益至上的家伙,无论是人类还是瓦尔基里。此时此刻,她一心希望能赶紧结束在这边的任务,重返荒野,和单纯的动物们在一起才安心。
几分钟后,她把车停在城镇边缘,从汽车后座摸出一个专门为大型猫科动物定做的宠物牵引带,以人类的视角来说,黑色和军绿色的搭配十分帅气,花豹可不这么想。战神低嚎了两声以表达不悦,让赞德拉半哄半求了好一会,终于同意戴上带子,并获得了一个用于赔礼道歉的猫罐罐。等同伴彻底平静下来,赞德拉继续往城内开去。
现在刚过晚上八点,正是赌城最热闹的时候,街上随处可见抓着筹码或现金、准备放手一搏的赌徒,还有其他投机倒把者,渴望在这里捞上一笔,不管用什么方式。红河城处处是机会,也处处是陷阱。
由于赞德拉提前和埃利亚斯通过电话,在得知了巨大裂隙存在的前提下,还能看到这么多不要命的人类令她着实有些惊讶,没来得及细想,她又看到了背着灵装大摇大摆路过的复生者们,听到地下竞技场在大肆宣传瓦尔基里格斗赛的广播,用词富有煽动性又十分露骨。
赞德拉放慢车速,沉思并冷静了一会。
“爸爸!看斑点大猫猫!”路边的女童指着越野车副驾侧半开的车窗发出惊呼。回应她的是战神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低吼,威慑力足以吓哭任何小孩。
正在开车的少女冷着脸关上窗,踩下油门,直奔集合点的坐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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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铄金赌场不难,城里最大也最豪华的建筑矗立在市中心,镶金的外壁和晃得人睁不开眼的灯光分外醒目,何况还有两队瓦尔基里在门口争执。
等一下?
有个人长得好像埃利亚斯?
赞德拉的身体比大脑先一步行动,急刹在赌场门外,抄起弓就跳下了车,气势汹汹地直奔骑士团的熟面孔而来。两波人都愣了一下,拿不准新来的家伙打算干什么,还是埃利亚斯最先反应过来,轻笑出声。
“我们没在打架,赞迪。”高大的负责人一手按下赞德拉手里的武器,另一手摸了摸她的头,动作熟练得让人怀疑这一幕曾上演过很多次。
赞德拉眨眨眼,“嗯”了一声,站到埃利亚斯身侧,全然无视了对面也差点拔出武器的血注成员。
“干什么?来找茬的?”为首的赌场打手站出来叉着腰问。那是个约八岁的女童,如果能忽视她身后背着一把比人还高的大斧的话,其嘟着嘴的模样确实分外可爱。有一瞬间,赞德拉觉得自己在欺负小孩,又很快收回了这一想法,几年来她早已学会,绝对不能小看任何一名瓦尔基里。
埃利亚斯温和地笑笑,没有回答对方的挑衅,“凯莱布已经同意临时关闭铄金赌场了,各位没有必要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有任何疑问可以去问你们的老大。”她顿了顿,换上更为诚恳的语气,“以前鲜少出现如此巨大的裂隙,死棘随时可能涌现,届时所有人的安全都无法得到保障。我们是来帮忙的,和你们一样想保护这座城市,请让开吧,把接下来的工作交给我。”
若不是场面不合适,赞德拉几乎要为埃利亚斯的口才鼓起掌来,初次见面时她就对这位善良而富有责任心的领袖颇具好感,眼下其友善的态度很明显同样打动了血注的无赖,或者只是让她们不知该如何回应,不管怎样,结果最重要。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那个有着小孩外表的家伙愤愤地哼了一声,“要是这里少了一块砖,凯莱布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她用手指着面带微笑的埃利亚斯,甩了一下头发转身离开,“散了散了,真没劲!”
目送那些人离开后,骑士团的负责人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对等候在一旁的同伴说,“大家先疏散附近的平民,设立警戒线。”她又看向赞德拉,“很高兴你来得这么快,赞迪。”
“算晚吗?”赞德拉将长弓背到身后,轻轻拥抱了对方,直到这时花豹才溜下车,来到一旁用力顶了顶埃利亚斯的手。
后者揉揉战神的脖子,回答道,“不,你是第一批到的,比赛莉还早。”
想到自己的导师赛莉,赞德拉也笑了,她环顾四周,看着同伴们有秩序地执行埃利亚斯的命令,也有些跃跃欲试。“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希望你留在这里,”埃利亚斯停顿片刻补充,“和我一起。”她看着蓝发猎人的表情由失落转为高兴,继续说,“此刻裂隙毫无动静,我们必须严加防守,绝不能错过任何变化,你是我所认识的最有耐心的人之一,观察力十分敏锐,偶尔有点冒失,”她笑了笑,“但仍然是最好的。”
赞德拉用力点点头,语气认真,“交给我吧。”
“现在嘛……”埃利亚斯又变魔术般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几袋猫咪吃的小零食,花豹立刻开心地发出了锯木头般的呼噜声,“我给战神带了见面礼。”她对赞德拉眨眨眼,尽管这些肉看着还不够大猫塞牙缝的,也足以证明为什么她是花豹第二喜欢的人,地位不可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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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德拉自己第二喜欢的人,或者说第二喜欢的瓦尔基里是赛莉。
赛莉有着一头淡金色的长发,宛如柔和的月光,不出任务时喜欢穿白色的连衣裙,看起来像个文静的小淑女,性格却不是那样。当初她第一个发现了站在骑士团分部大门外局促不安、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的赞德拉,热情地将她捡了回去,又在其他人觉得这名新同伴过于沉默内敛、不好相处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担任了她的导师。
赞德拉对此十分感动。
但她从未见过话这么密的人。
赛莉外表大约十三、四岁,开口时仿佛化身所有人的远房姑妈,赞德拉只用了一天时间就知道了近十年骑士团发生的所有重要事件,附加无数八卦和小道消息。
第二天,赞德拉交代了自己的人生过往,从以前的工作到怎么死的,再到交过几个女朋友。
赛莉说她曾经是杀手的时候,赞德拉又一次震惊了。她很想知道杀手平时可以说这么多话吗,又对两个人的身份原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死后”却坐在一起聊八卦而感到不可思议。
“那加入血注或单干不是更适合你吗?”很不会聊天的赞德拉问出了没心没肺的问题。
“咳,以前是没得选,现在有选择了,”赞德拉还记得赛莉当时的笑容和淡然的语气,“就想着做点好事。”
后来赞德拉知道赛莉死于一次任务时的失手,也知道了她上辈子为什么那么需要钱。
她的小女儿身患重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最后妻子也放弃了这个家,但她没想过放弃。可惜她任务失败,成为瓦尔基里后赶回医院时,她的女儿还是没能活下来。
那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孩,叫塞莉西亚。
偶尔赛莉会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拉起裙摆转几圈。就在赞德拉打算过去安慰两句时,赛莉却用自豪的语气说,“这副外表比我女儿差远啦,她要是能活到这个年纪,一定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
“介绍完了我的名字,你自己起好没有?”然后她问。
“赞德拉。”
“挺罕见的,有什么寓意吗?”
“它的意思是'守护者',”猎人目光坚定,“我还有很多想保护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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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德拉蹲在地下停车场的楼梯旁思维发散的时候,她的导师像一阵风般出现在楼梯上。
“想什么呢?宝贝?”赛莉在同伴们的注目中来到赞德拉面前,随手揉了揉趴在一旁的花豹的耳朵,换来一声懒洋洋的吼叫。
“……发呆。”对方的经历曾听得自己要掉眼泪,但看到本人在眼前晃,每次赞德拉刚酝酿起来的伤感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真过分,你都没有想我吗?”赛莉夸张地叫了起来,踮起脚拍拍赞德拉的头,“我们已经一年零九十三天没见了,你最近过得好吗?不会每天只吃压缩饼干吧?”
“真的?”赞德拉一愣,心中温暖,顾不上回答其他问题,“你数了?”
“瞎编的。”赛莉做了个鬼脸,“还是这么好骗可不行啊,小赞。”
“我近距离观察过,裂隙没有任何动静。”赞德拉知道对付赛莉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顺着接话,“也尝试碰触了……”
“你摸了?!”导师的嗓音提到了天花板,连战神都抬起头动了动耳朵,她一把抓起赞德拉的手反复查看,“天啊,小赞,没事吧?”
后者无奈地笑了,“没事,但你不要重复这一行为。”她继续说,带着难得的犹豫,“那东西……会说话,它在找什么人。”她复述了自己听到的内容,“我现在还感觉浑身不自在。”
“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难怪埃利走时让我下来陪你待着……”
“她去哪了?”赞德拉立刻打断赛莉,“走了多久?”
“好像是和血注谈话吧,对我们有意见的那些,大概……一小时前?”
“一个人?往哪个方向?”赞德拉拿起长弓。
赛莉慢悠悠地指了个方向,“对,她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她的后半句还没说完,猎人已经像箭一样冲了出去,只留下一句“帮我照看战神”。
“一点没变呢。”留在原地的少女眨了眨蓝眼睛,毫不客气地转身抱住了大猫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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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德拉找到埃利亚斯的时候,会面已经结束了,看上去似乎很顺利。骑士背着显眼的斧枪走在深夜的小巷里,月光洒在她金棕色的长发上,令她看起来像黑暗中一团温暖的光。
猎人站在两公里外的钟楼上,遥望着对方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她就是在这时发现异状的。
两名陌生的瓦尔基里一前一后出现在小巷两端,一个双持匕首,一个手里拿着丝线般的灵装。她们明显来者不善,专挑长柄武器无法施展的狭窄空间下手。赞德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弓弦上。
埃利亚斯停下脚步,斧枪轻松地提在手中,她开口说了什么,大概是劝阻,不知能否有效。
猎人拉满了弓,瞄准其中一人,等待着开战信号。
几秒之间,她突然想起自己以前救助过的一头白狮子,当时她手握步枪,分明先一步发现了偷猎者,却碍于种种法律条规,必须等对方有所行动才能出手阻止。但轮到她开枪的时候已经晚了,没能察觉的狮子被猎枪子弹击中后腿,余生只能跛脚走路,无法奔跑。
那是一头非常英俊、刚步入成年的雄狮,正满怀斗志地准备开拓自己的领地,它本该去征服广阔的草原,最后却老死在动物园的一角。曾有无数游客去探望它,惊叹于它美丽的白色鬃毛,赞德拉却只回忆起它望向远处的目光,很多动物都有死前归乡的习惯,但它的夙愿只能随风而逝。
赞德拉很少犯错,每次都刻骨铭心。
她已经不用管那些条条框框了,这一世,她不想再发生任何让自己后悔的事。
赞德拉松开手指,强有力的魔法箭矢精准地射向离埃利亚斯更近的那个人,战斗既然打响,她丝毫不敢松懈,没确定结果便接着射出第二箭,第三箭……蓝色的魔法能量划破夜空,照亮了骑士略微惊讶、又不是很意外的脸。
仿佛也在等待信号,埃利亚斯同一时间向另一名敌人挥出斧枪,这把武器几乎与她的身体融为一体,成为她手臂的延申,灵活地游走于墙壁和敌人之间,完全不受地形的限制影响。敌方使用的武器虽然更适合这里,但应付从头顶掠过的利刃同时,还要提防着远处射来的箭矢。
三十秒内,胜负已分。
赞德拉的箭击穿了巷口拐角处厚重的水泥墙壁,射中躲在后方的瓦尔基里的胸口。埃利亚斯也从缕缕丝线的包围中脱身,将力量凝聚在斧刃上,致命的一击斩断了敌人的武器,也劈开了她的身体。
看着两名偷袭者倒地后逐渐化为灵光消散,赞德拉轻巧地跳下塔楼,跑向埃利亚斯。
骑士捡起没被破坏的两把匕首,在手中掂了掂,递给冲过来的同伴。“你拿着,”她笑了笑,“正好近战时防身。”
赞德拉接过灵装,插在腰间的皮带扣上,她已经克服了击杀同族的心理负担,现在满心只有守护了崇敬之人的安心。
“谢谢,”埃利亚斯又说,摸了摸赞德拉的头,“我们回去吧。”
猎人仰头看看她,随她向车边走去,“你知道我在?”
“不知道哦。”
“我是不是多余出手了?”
“没有你我可打不过两个人。”埃利亚斯笑道。
“那……”赞德拉顿了顿,“她们确定要攻击你?”
骑士轻轻把手放在她的头顶,“那不重要,赞迪,”她语气温柔,“你保护了我。”
两人回到路边,灯光映出赞德拉释怀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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凳凳给画的赛莉:https://elfartworld.com/works/9695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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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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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德拉藏身于夜幕之中。
月光透过林间的枝叶照耀在她身上,留下一片斑驳的阴影。她站在一处山坡之上,四周是茂密的草丛和盛开的鲜花,但她却没心思欣赏眼前的美景。
时值五月,万物复苏,温暖的气候令黄石国家公园里的动物纷纷活跃起来,繁衍生息,但这也是偷猎者们最喜爱的季节。分娩和照料幼崽常令母兽不得不独自留在巢穴之中,等待族群打猎归来,即使这段时期护崽的母兽格外凶猛,会拼死抵抗外来者,相比外出狩猎的团体也仍然好对付得多。运气好的时候,偷猎者能连母兽和小崽一起抓走,卖个高价,再不济也能杀死大的,带走小的,一只嗷嗷叫的小东西可比单独贩卖野兽的身体部位值钱多了。幼崽的销路非常广,私人收藏,地下展览,人工繁殖,动物表演……还有种种普通人想不到的可能,只要能用来赚钱,用来炫耀,人类并不会关心动物的想法和遭遇。
想到这里,赞德拉的眼神暗了暗,继续观察位于两公里外正在扎营的几个人。她是在大约一天半前发现他们的,尽管他们穿着花衬衫,戴着墨镜,像普通游客一样买了门票大摇大摆地开车进了公园,但成为瓦尔基里之后得到的优秀超远距离视力让赞德拉发现了很多细节。没有游客会把自己的越野车加装防撞栏,那些人的动作明显是用枪好手,进入公园后目的地也非常明确,直奔灰狼活动的领地而来,最后,几个男大学生组队来玩很常见,但一群浑身肌肉的壮年男人?赞德拉很确定他们从未打开过的车后储物箱里放着至少两把消音步枪。
不过推测归推测,她已经不是NPS(国家公园管理局)的一员了,她没有执法权,也不能用这副小姑娘的模样走过去要求搜查他们的车,她只能暗中跟踪、等待,而赞德拉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
那群人刚支好了帐篷,正在准备晚餐,食物的香气随风飘散过来,令趴在赞德拉身后等待的花豹“战神”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催促般的呼噜声,十分低沉,不了解的人以为它在示威,但赞德拉知道它不过是在撒娇罢了。偷猎者暂时不会行动,追踪者也稍微放松下来,摘下背后的长弓,一边用力揉搓战神的脑袋,一边从车上的保温箱里取出一只未经处理过的新鲜野兔。战神的眼睛立刻瞪圆了,高兴地将兔子叼到一旁,跳到远处又假装猛扑过来,反复几次后再用爪子来回拨弄,直到玩尽兴了才开始撕咬吞食。
看着它无忧无虑、还把自己当成小猫的样子,赞德拉不禁露出微笑。战神今年四岁了,正值巅峰期,作为被人类抚养长大的雌性花豹,它身长接近两米,体重超过七十公斤,一身漂亮的斑点毛皮在月光下反射着迷人的光辉。当时赞德拉从一艘走私船上把它救出来,一度以为这个刚断奶的小家伙活不长,没想到它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没多久便恢复了活力。由于美国周边没有合适的放归环境,只得一直养着,还好怀俄明州的骑士团分部给赞德拉提供了宿舍,她现在只需要为动物伙伴的伙食费操心。
赞德拉咬了一口压缩饼干,瞄着山坡下的动静,吃饭对于她比起能量补充,更像一种习惯。以人类的标准来说,她的心理年龄超过五十岁了,外表却是未成年少女,当她死于偷猎者的子弹后,带着一把惹眼的长弓赤身裸体地出现在骑士团大门外,立刻让所有同伴都记住了有这么一个人,而埃利亚斯的指导与照顾也迅速赢得了她的好感与忠诚。
她花了一点时间与过去告别,看着家人朋友埋葬了自己的人类之躯,便不再伤感与停留,转身投入与死棘的战斗中。收养战神之后,她又多了一个打发时间的“小爱好”,积极惩治与打劫偷猎者,毕竟孩子还在长身体,绝对不能亏了嘴,再多出来的钱她全部捐给了骑士团和野生动物保护协会。
对于这具瓦尔基里的身体,她没有任何排斥或不适,在自然界中,很多动物都是由雌性担任族群的领袖,雌性从力量到体型都更强大,更勇猛也更睿智,这样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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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德拉将手中的饼干屑洒在地上的一个小小蚁穴旁,拍拍屁股上的土站起身。
夜色渐浓,偷猎者果然有了动作,他们从车后拿出了捕兽夹、捕兽网和装有消音器的枪械,避开监控,无视了禁止通行的警告牌,往灰狼的领地深入而去。
在他们身后,猎人背起弓悄然跟上。她没有呼唤战神,它不是她的宠物或打手,大猫有自己的想法。这一次,花豹打算参与赞德拉的狩猎游戏。
对方一共五个人,属于中型犯罪团伙,手里至少有两把步枪,每个人都配了手枪,体格壮硕。对于获得了强化的瓦尔基里来说,从两公里外射中他们的膝盖并不难,难在必须一次制服所有人,确保他们不会逃走或反击。
趁他们布置陷阱的时候,赞德拉选中一处位置绝佳的制高点山坡,她没有片刻犹豫,举弓瞄准疑似首领的男人,一个呼吸之后,松开了弓弦。
冰蓝色的魔法箭矢乘风呼啸而去,精准地命中了对方的小腿,带走一大块血肉,同时响起的还有男人的哀嚎和他的同伴惊疑不定的呼喊。可惜他们不是新手,一秒后就反应迅速地分散开来,拖着受伤的人躲到了岩石或树后。
在他们还没看清袭击者方位的时候,赞德拉已经射出第二箭,重伤了另一个人的肩膀,这轮攻击也激起了敌人疯狂的还击。几个人胡乱对着箭矢射出的方向开了枪,子弹落在赞德拉身边不远处的土地上,让她想起了一段极为不愉快的回忆。
双方进行了一番你来我往的远距离交火,不需要换弹匣的赞德拉占优,不过当她的利箭擦着第三个人的太阳穴掠过,激起一片血花的时候,她突然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只有四个人在持续开火,第五个人呢?
意识到这点的下一秒,猎人感到左后方传来一阵强烈的杀气。她猛地转过身,刚好用弓身格挡住了对方的战术匕首,利刃在离赞德拉鼻尖几英寸的地方闪烁着寒光。
赞德拉并不紧张,她早已无数次体会过瓦尔基里的身躯有多么坚韧,伤口痊愈速度多么惊人,她冷冷地对上偷猎者惊诧的目光,无视了对方发出的一连串咒骂。她正要发力推开敌人,另一个矫健的身影突然从阴影中扑了上来,爆发出一阵令人战栗的低沉怒吼。
战神看上去比赞德拉更激动,或许夜晚的森林是它的主场,或许它愤怒于居然有人敢伤害自己的长期饭票。在所有大猫中,花豹的咬合力并不是最强的,但足以咬穿一个成年男性的颈骨,压碎气管。赞德拉还没来得及出声制止,战神就完成了一次完美的扑杀,一击致命。她看着偷猎者捂着不住冒血的喉咙在地上抽搐,不禁叹了口气,夸奖地拍拍花豹的头,拿出手机给前NPS的同事们发送了当前的坐标。
他们赶来的这段时间里,足够她去对付最后一个偷猎者了。
半小时后,躲在远处的赞德拉看着管理局制服了所有罪犯,将他们押送上车后才算安心。
她搂过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的花豹,将脸埋在了它脖颈处柔软又厚实的毛皮中,后者玩闹般地用肉垫推着她的脸,轻咬她的手和肩膀,放松地享受着与她亲昵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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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时,赞德拉听到了那个声音。
在她前身死去的那一刻听到过,在数次死棘来犯时听到过,她自己的、曾是男性的声音。
而且一如既往,那个声音只给出了一个坐标,简明扼要,没有任何多余的沟通。
猎人打开地图定位后不禁皱了皱眉,但她从不质疑。
“走吧,战神。”少女亲吻了花豹的额头,起身带它回到车上,乘着漫天星辰,向红河城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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