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列格从白光里踏出,他的两侧是其他神情沉重的队员和一个神经病战士。
他们回到的正是他们离开时的那个房间,卡利亚手里拿着一块饼,用看杂技表演的眼神看着他们凭空出现,然后饶有兴致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饼。
“葱油饼?哎?哪来的……”奥列格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了看从军营出发时带的包裹,里面的食物已经全部被清空了。
“这啥地方看起来乌烟瘴气的……”瑞贝利安还没站稳就喊道,然而并没有人理他。
“哟,这次又有新面孔啊。”卡利亚向他们打招呼。
“房间挺漂亮啊,真想把干净的墙壁破坏掉。”瑞贝利安环顾了四周之后这么评价道,然而再次被无视了。
奥列格向前迈了一步:“我在离开之前说过会和你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的。”
卡利亚点点头,把饼剩下的部分塞进嘴里:“请便。”
奥列格不会对自己喜欢的人们食言,因此一早就做好了要把事情都告诉给卡利亚的心理准备——然而也只做好了心理上的准备。
之前也说过,奥列格是生活在现在进行时里的人,他在回到无名之城期间把全部的思绪都放在了安抚队友和对付某个叫瑞贝利安的人类战士上,连仇恨和愤怒都被暂时放在心底,对卡利亚的说明应该从何讲起这事儿更是一星半点儿也没有事先想过。
而当场即兴发挥的下场就是离题万里,奥列格在说明第五季的情况的时候顺道表达了自己对珂宁和艾瑞克的喜爱、对兀烈卡卡和拉玛的强烈兴趣,在即将开始叽里呱啦地称赞大地之母优泽的时候,阿伦德尔大概是终于看不下去卡利亚越发迷茫的样子,出言补充了几句。背景音是瑞贝利安把他的巨剑挥舞的呼呼作响的声音,不过没人理会他在干什么。
奥列格的话题回到了正轨,卡利亚沉思着他们的话语,似乎在判断这些话的可信度,眼中时而闪过几许惊讶。
意识到卡利亚大致上相信了他们的话,奥列格心里松了口气。
瑞贝利安很不开心。
他、被、无、视、了。
而且,他、想、看、的、不、是、这、些。
他是被这群人的伤痛吸引,想要从中获得更多更多的厌恶和受伤的眼神才想要加入的,眼前这一派和谐的景象真是没劲透了!
他不爽地高举起右手——然后向卡利亚竖起了中指。
奥列格的脸瞬间扭曲了。
卡利亚皱眉,询问地看向奥列格。
奥列格咬牙切齿:“卡利亚,别理那边那个……好吧,那个姑且把他称作是人的家伙。”
收获了厌烦眼神的瑞贝利安露出了舒心的神情,一脸欠揍地走过来,奥列格警戒地看着他,谁知他突然伸手摸了摸奥列格的头发。
“噢,我突然非常想剃个光头。”奥列格迅速用幻术把被摸到部分的头发变成了恶心人的深绿色,恨恨地用余光鄙视瑞贝利安,没想到对方半开玩笑似的用同样的眼神斜视了回来。
“……”
奥列格气极。
在他短短的四十年人生中,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让人厌烦又像牛皮糖一样甩不开的人。简直讨人厌到可以载入史册——哦不,这太可怕了,他一点也不想在书上看到这人!
看到别人不开心自己就开心的人他也不是没见过,那时候他略施幻术把那个人耍得团团转,最后在苏古塔最寒冷的季节——虽然那里四季温差不大——掉到了水池里。谁叫他想拿刚刚过世的爷爷的事情来刺激他来着。他从来不把多余的注意力放在自己不喜欢的人身上,那次为了能成功地耍人他花了那么多心思,那人应该心存感激才是。
但是瑞贝利安可比那人油盐不进多了。在过去的几日里,就算他发现奥列格在刻意用幻术耍人,也一直笑呵呵地出言嘲讽,半点不快也看不出来;试图引他掉到粪坑里的计划因为没找到粪坑无法实行(“无名之城的环境卫生很好啊真不愧是第五季的城市!”);其他各种损招也大半被躲过了,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直觉强。至于那些真的伤人性命的事情,一方面他做不来,另一方面他正面也抗不过作为战士的瑞贝利安。
卡利亚露出了“你们这次的队友脑袋不太好”的表情,然后看了看沉浸在思绪里、一会点头一会摇头、偶尔还念念有词的奥列格之后,那个表情又变成了“你们那么快就被传染了啊”。
“……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继续搜索。”蓝无视了某个振臂高呼“当然是去玩啦”的人类战士,冷静地答道,“我们得知道这个塔到底是怎么回事。队长。”
奥列格想了想,点头:“嗯,那先去探索一下一楼吧。”
他刚想补充“别走太快注意周围”,瑞贝利安就如同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冲向了一楼。
这家伙……
……
……是空气。
对,刚才跑过去的只是一团空气。
奥列格一边反复念叨着“空气空气”,一边向着一楼走去。
法师塔的一楼没有房间,只在靠着墙角的地方堆放着一些木箱子,走近去看,箱子上堆积着厚厚的灰,看来很久都没有人打扫过了。
“这个塔究竟是怎么回事……”奥列格自言自语着,“有着会吃人的植物,那个应该是植物吧?但是有植物却没有人?植物是谁养的呢,塔主吗?塔主为什么没有自己出现然后警告我们呢?他不在塔里吗?啊,说不定箱子上会有什么机关?打开箱子的时候小心一点比较好,嗯,轻手轻脚轻手轻脚~”
背景音是瑞贝利安哗啦啦地大手大脚地翻动着(或者说破坏着)箱子的声音。
“箱子里好多没写过字的白纸啊!咦还有钢笔……墨水也有……不过已经干掉了,真可惜呢……”
阿伦德尔把几个生锈的水壶扒拉了出来,蓝和川途发现了几本已经泛黄到完全看不清的程度的书,叙泽特找到几个造型精致的蜡烛台。不过这些东西目前都没什么用。
“哐当!”
“噢噢噢噢快看我找到了什么!”瑞贝利安在一个角落大喊起来。
奥列格原本揉着太阳穴想假装没听到的,不过走过去想揍人的蓝在看清被找到的东西之后小声惊呼:“……是地图!”
大家立即围了过去。
“还是有点用的嘛。”蓝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要去拿地图,谁知瑞贝利安一侧身躲开了他的手。
“……地图给我。”
“不给。”
阿伦德尔心烦地扶了扶帽子:“或者,你愿意直接告诉我们地图上有些什么的话,也是可以的。”
对于这个折中建议,瑞贝利安理直气壮地答复道:“我看不懂!”
卧槽?你看不懂你抢地图干嘛?你看不懂你还不给我们?你说这不是脑子有坑是什么!?
大家心里都跑过了一万匹羊驼。
“我不入深渊谁入深渊,面子诚可贵地图价更高,”奥列格默念着莫名其妙的现编谚语,猛地抬头冲着瑞贝利安甜甜地笑了一下,“小瑞把地图给我们也看一下嘛~”
大家都被雷了一下。
目标人物瑞贝利安则无动于衷地瞥了他一眼:“不给,就不给。”
呵——呵——奥列格一秒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转身,制止了准备动手的蓝:“我们分头找别的吧!线索肯定不止那么一点的,别管那张地图了。”
这句话的效果比奥列格预想的还要好很多,一看到蓝准备收回武器和奥列格一起转身离开,瑞贝利安一惊,大喊着“哎等等?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你们憋走?”冲了上来,把地图在奥列格鼻子前面晃来晃去:“喂,你看你看。”
奸计得逞的奥列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手夺过了地图,一口气跑远了几步,队员们很有默契地在他周围迅速围成了一个圈,把瑞贝利安隔绝在圈外,蓝和川途一人举弓一人持刀防备着。
“我说你们……给我看啊给我看……”他嘀嘀咕咕地绕着他们走了几圈,碍于那明晃晃的弓刀还是没有靠近,稍微安静了几秒钟。
其他人立即研究起了地图上的信息。
地图上标注了每层楼的房间,信息非常简洁明了,一楼没有房间,只有他们现在所在的大厅和刚才他们走下来的楼梯,奥列格紧蹙着眉毛想从中看出些隐藏信息。
“如何?”川途一边用他的刀指着刚刚放弃了突破包围圈、在大厅里到处蹦跶的瑞贝利安一边问道。
叙泽特摇头:“塔有五层,从地图上看不出什么可疑的地方。”
既然唯一的法系职业者这么说了,其他人对法师塔的了解肯定超不过她,因此也不指望能从地图上看出些什么来。奥列格失望地叹了口气。
“要逐层搜索吗?把菲尔扎·裘德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奥列格脑子卡了一下,茫然地转头看向阿伦德尔,“菲尔扎·裘德是谁?”
阿伦德尔难以置信地回望:“……他是我们的暗杀对象啊?你不记得我们是为了什么进塔的吗?”
啊……原来我们进塔不是因为我对法师塔的好奇心吗……奥列格艰难地把这句话咽了回去。他一直都没太把暗杀菲尔扎·裘德这件事放在心上,在见过面发现对方不是他感兴趣的类型之后就把人忘到脑后了什么的,还是别让阿伦知道为好。
“那就把每一层都看一下吧。”他转移话题道。
瑞贝利安一听这话仿佛开了闸的水,嗖地就往楼上蹿。
阿伦德尔有一瞬间的手痒,他转头看了看奥列格的反应,却见奥列格气定神闲地慢悠悠往前走,仿佛刚才蹿出去的那家伙是空气一样。他沉默了半晌,悟了,也把瑞贝利安视为一团吵闹的空气。
不过转瞬之间,一支满载着杀气的箭就向着那团空气射去,空气、啊不、瑞贝利安往旁边跳了一步险险躲开,箭插在了他的脚边。
蓝把第二支箭搭在弦上,拉满了弓:“给我停下。”不停下更好,他就可以一箭射死他了。
瑞贝利安动作顿了顿,然后果然更加兴奋地往前跑去:“我偏不停啊哈哈哈哈有本事你来追我啊来追啊!”
“你要我把你钉墙上吗?”蓝把箭对准了猎物的肩膀,心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松开了弦。
川途脸色微变,脚一蹬地以和箭几乎同等的速度冲了出去。
奥列格没有理会那边的打斗和瑞贝利是死是活,被揍死的话也是活该嘛。他仔细想想还是十分在意这座塔目前状况的成因,于是一边上楼一边走到了卡利亚旁边,此时卡利亚正用“这群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真的没问题吗”“我要怀疑人生了”的复杂眼神注视着打斗中的几人。
“……最近出现的传闻?你指什么?”
前方传来了“咚”的一声,奥列格脑袋没动,把眼睛转过去瞥了一眼,看到箭被川途阻拦只堪堪擦着瑞贝利安的肩膀过去,不过由于冲力的原因瑞贝利安还是倒在了地上,川途拿着箭往回走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踩了他几脚。
奥列格把眼睛转了回来。
“嗯比如……关于塔的传闻之类的?或者最近在这里发生过什么异常现象吗?地震啊海啸啊火山爆发啊动物反季节迁移啊之类之类的……”
“……比起这些,你的队友没问题吗?”卡利亚动作僵硬地转回了脑袋,嘴角还有一点抽。
“没问题没问题,放心吧!”奥列格笑眯眯地大力点头。
前方又传来了一阵殴打声。
“……。”卡利亚叹了口气,看起来有点心累。他告诉奥列格,之前有段时间他并不在这一带,所以详细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军营里有传闻说,之前那个王国军将军死的时候有座塔出现。
由远及近的噪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被蓝追杀着的人类战士生命力顽强地从前方狂奔回来,一边跑一边还出言挑衅,要不是川途多加阻拦,恐怕他此时已被盛怒中的半卓尔万箭穿心不知道多少次了。
瑞贝利安一边从他们身边飞奔而过一边大喊大叫着,充斥着整条走廊的欠扁喊声和夹杂其中的呵呵呵哈哈哈简直让人头疼。大地之母优泽啊,请让这家伙化为您的养料吧……
突然扭头发现蓝在川途的安抚下已经平静下来,瑞贝利安立即停下脚步对着他们做怪腔,不过这一次蓝没有理他。瑞贝利安看起来很失望。
卡利亚摊手:“总而言之应该就是这座塔,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原来如此!真是难为你被打断后还记得刚才我们讲到哪里了!”奥列格向着卡利亚的头顶伸出手,然而即使踮起了脚,身高只有一米的奥列格也没能够到卡利亚的脑袋,想了想之后,他用幻术延长了手臂拍了拍卡利亚肩膀,“谢谢!”
“塔?什么塔?”瑞贝利安的声音从地板的方向传来。就在刚才他再接再厉作死成功,蓝和川途一起把他踩在了脚下。
“我们在一座塔里。”不想继续听到弱智问题的奥列格做出了回答,不过他们给川途解释他们在法师塔里的时候这家伙不是也在旁边听的么……好吧也并不指望他会去用心记。
不信你看,得到了答案的瑞贝利安还是一副“啥?你在说啥?”的茫然表情。
他们把二楼重新搜索了一遍,不过并没有什么新线索,唯一的好消息是期间川途“出于安全考虑”用绳子绑住了瑞贝利安的双手,坏消息则是这个举动完全没有减少这家伙惹人烦的固有能力,大家都一肚子气地踏向了三楼。
刚迈上三楼,一声惨叫划破了塔里的空气。
奥列格脸色一变,他身边的阿伦德尔低呼了一句:“又来了?”拔腿就冲了出去。
在专心致志试图解开绳子的瑞贝利安一听到这声音就眼前一亮,摇摇晃晃地想过去凑热闹。
就在小队成员向着惨叫声的方向跑去的途中,那边陆陆续续又传来了呼救声:“救命!!不要啊——救命——我还不想死——!”听声音,和发出惨叫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本来很兴奋的瑞贝利安听到这声音突然又焉了下来,兴致缺缺地说道:“切,要救人啊……感觉好麻烦,你们加油——”
奥列格完全没办法理解这家伙的“有趣”和“麻烦”是怎么定义的,不过此时也没有思考这些的余裕,叙泽特身形敏捷地冲在了最前面,其他人也全速跑了过去。
三楼的走廊上有几条从房间里延续出来的藤蔓,其中两条将一个正在不断挣扎的人缠绕着高高举起,其他几条则在靠近地面的位置扭曲抽打着。
“……就是这些东西……”奥列格咬牙切齿地低语着,“就是这些藤蔓——杀死了她们两个——!!!”
蓝和阿伦脸色一变。
“我要看这些东西死干净!!绝对!!一根都不可以留下!!!!”
奥列格从包里掏出了他的乐器“奥兰吉”(ORANGE),吹奏起了安魂曲。
虽然他曾经吹过爷爷用竹子削的笛子,不过上次休息周做好这玩意之后,由于瑞贝利安的骚扰,他还没有吹过奥兰吉,因此调整了几次口型才让它发出声音来。
轻颤着的弦乐由轻到响,逐渐充斥了这条走廊,藤蔓仿佛也能听懂这音乐,动作稍稍的慢了下来。老实说奥列格本人听到声音还挺惊讶的,没想到这个乐器的吹奏模式奏出的音乐听起来竟然会如此像弦乐。不过比起直接唱,用乐器吹奏出来的安魂曲果然效果好很多。
他环视了周围,就在刚才他捣鼓乐器的间隙,叙泽特已经冲到了最前方,她高举起了手中的短刀与藤蔓进行着搏斗,她的短刀凝集起了一团明亮的光芒,滋滋作响的电流环绕在刀刃周围,当藤蔓被短刀砍到的时候就会被烧焦一大片。在藤蔓的另一面,阿伦小心翼翼地往深处行走着,似乎是在寻找藤蔓的根系。
然而被举起的那个人的挣扎动作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迟缓,呼救声也逐渐减轻。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到我们救他下来啊,奥列格想道。
蓝拿出了他拿手的弓箭,把箭搭在了弓上。
当看清蓝手中所拿的弓箭指向何方的时候,奥列格倒抽一口气几乎惊叫出声,蓝的箭之所指竟然不是藤蔓,而是那个被藤蔓缠住的人!
虽然立即重新开始了吹奏,但刚才那个明显的停顿和与之前相比非常不稳定的吹奏气息使得安魂曲的效用降低了,植物再次暴躁地扭动了起来。蓝也扭头看了过来。
奥列格一边分神注意着走在前面打斗的队员,一边回头瞪视着蓝,用眼神传递着“你在搞什么鬼”的谴责。
蓝认真地眯起了眼睛:“他已经快死了吧?我相信作为一名士兵,他比起身受重伤被人救,更愿意英勇地死去,以免被人看到难堪的一面,就让我来为他消除痛苦吧…………只要一下子就能好了,很快的,不会疼的。”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奥列格几乎可以想到他面具下应该是挂着怎样柔和的笑意。
比起活着……死了更好吗?真的会这样吗?他轻微地动摇了。而且那个人的穿着打扮,仔细一看和在塔外的时候遇到的敌人是相同的,救下来之后万一反水怎么办?万一因为救了他反而导致其他人陷入危险的话…………
…………真的要救他吗?
+展开
----2471字----
瑞贝利安盯着自己的旁边的队长,表情非常认真。
“那个叫菲什么扎什么德是谁啊?”
如果说这名战士在加入瓦尔哈拉之前就态度恶劣地挑衅了队员的行为本身让队员们对他有所排斥的话,他擅自加入队伍之后的反复捣乱和不配合就让其他人不打算和他分享信息。他虽然和他们一起被传送到这座塔里,但事实上他一点关于塔,关于战争,关于任务的信息都不知道。尽管瑞贝利安可以说他关心的只是如何熊成一个熊孩子该有的样子,但是在队友频繁提起菲尔札·裘德的名字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必须知道这个人是谁不可。
这么想了,所以就这么问了,但是奥列格也是一脸茫然地看回他。
“那个叫菲什么扎什么德的人……咦这人是谁啊?”
重复了一下瑞贝利安的问句,奥列格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偷偷扭头看了旁边的阿伦德尔。半精灵露出来难以置信的表情,而旁边的卡利亚估计已经开始后悔最初和他们一起出来执行暗杀任务了吧。
“他是邻国的将军,也是我们的暗杀对象。”阿伦德尔苦笑着给自己的队长讲解,此时他余光感觉到其他几位队员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觉得这群人里记得最初暗杀任务的人只有自己和卡利亚了。
“咳咳,所以继续去探索第三层吧。”奥列格尴尬地干咳两声,推着阿伦德尔向某个房间走去,还不忘回头招呼一声不打算走的卡利亚:“我们要走咯,千万别掉队啊。”
突然被点名,卡利亚露出一个遗憾的笑容,摇了摇头:“我把这位小哥带去一楼,你们继续寻找菲尔札·裘德吧。”
毕竟这个任务是安排给他们这群人的,卡利亚只要尽了引路人和监督人的本分就好。阿伦德尔这么想着,某种无奈之上的情绪又在袭击鼻腔。接下这个任务的人,并不是现在的瓦尔哈拉的全部队员。
想起永远脱队的两名队员,就会陷入混乱状态——这是阿伦德尔近期的情况。
刚加入队伍的时候,他几乎算是个无神论者,自由并且独立。他带着对自己能力的信任和遗都赠送的谨慎被传送到无名之城,然后就折服于“第五季”的光辉和神圣,女神保佑,他随后又在高等精灵面前打碎自己之前所有的骄傲,回到童年时期被歧视折磨的那副样子。但那时又出现了温柔的画面:队友的无条件信任,高等精灵捉摸不定的关心,以及两名同是半精灵的少女的陪伴和支持。自信与自卑,这些要素构成了第一次的混乱。他觉得自己要克服这些混乱了,因为在瓦尔哈拉小队内,他对自己的信任又一次逐步构建起来。然而温柔画面易碎易消散,最该被好好保护的少女成了法师塔的猎物。回眸时刻录在脑内的尖叫和血光至今仍然在阿伦德尔的梦境中盘旋,把他脑海里的正面的积极的部分击得粉碎。这种情况在瑞贝利安加入之后变得更加严重。对死的恐惧和对队友之死的自责,这是第二次混乱。
若不是有奥列格和suzette的存在,他可能要混乱到崩溃了吧。
此时奥列格推着他往前走的脚步停了。
“你要暂时脱队吗?辛苦啦!”奥列格无限有活力的对卡利亚说,而对方在瑞贝利安的“卡利亚叔叔再见”声里转过身,朝奥列格挥挥手。和他一起走下去的那名士兵本来低着头,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瓦尔哈拉的众人喊着:
“魔法!菲尔扎·裘德大人说瓦伦找到了魔法,他说这里有魔法——”
“魔法……”诸位冒险者几乎同时把玩起这个词来。
这种力量一直是库瑞比克世界居民所忌惮和追寻的,是天赋的产物,也是强大的代名词。这种力量只属于法师,或者暮刃,只要一出现就会被追捧和膜拜。瓦尔哈拉小队没有法师,但是他们有暮刃,而在那名不常说话的高等精灵身畔流动的就是魔法的力量。Suzette听了这话没什么表现,她注意到队员看过来的视线,也只是皱皱眉头不说话。在瑞贝利安闹起来吸引走队友的目光时,suzette轻轻吁了口气。
“接下来,继续探索吧”送走了卡利亚,奥列格第三次发出这种指令。现在在他们眼前的是三楼的六个房间,从左往右数,逐个编号,奥列格又转了一圈。
在楼梯左边的是一号房间,之前那些植物就往一号房间躲过去,所以冒险者们毫无分歧地选择往与之相对的六号房间跑。
推开古旧厚重的门,一阵灰尘让冒险者们忍不住打起喷嚏。这个房间积满灰尘,而灰尘掩盖下也不过是普通的储物间。并排的几个柜子,桌子,以及摆在桌子上的刀叉、停住不走的钟表之类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都一股脑儿地放在这里,阿伦德尔觉得如果自己有一个这样的小房间的话,也会懒得打扫任由它们招灰尘的。他觉得这座法师塔和想象里的法师塔不太一样,到现在为止那些堆到屋顶的魔法书,复杂的龙语手稿和魔法道具都没有出现,反而是厨房和储物间一个接一个。
此时瑞贝利安已经冲进房间里一个一个摸着房间里的东西。他完全不管灰尘,抓起几件桌子上好玩的东西就扔进口袋。受到他这番动作的影响,其余几名队员也走得更近,阿伦德尔打开柜子,想找一些书籍和笔迹,但是柜子里也摆着刀叉等物品。
“这位法师挺喜欢宴请宾客的,他积攒了这么多刀叉啊!”奥列格踮起脚看清了柜子里的东西,发出惊叹的声音。随后他做了让阿伦德尔吓了一跳的事情:侏儒收集了一大堆刀叉丢进包裹里,一边收集一边还在说“作为武器”。旁边的蓝也拉着川途走过来,他和队长不一样,他只收集小刀。
这种无聊的资源回收工作让瑞贝利安很快失去了兴趣,他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掌灰尘,环视一周,发现其他队员已经进入搜刮的扫尾阶段。他迫不及待地朝第五号房间冲去——
比起六号房间,五号房间显然更有价值。阿伦德尔走进去的时候,感觉自己之前的所有疲劳都是有价值的。这个房间似乎是书房,几个巨大的书柜上堆满了书籍,但是有一些已经散落出来,还有一些书被摊开扔在桌子上,好像被谁翻找过。但这些痕迹已经非常古老,翻开的书页上都满是灰尘。阿伦德尔靠近一本被摊开的书,弯下腰吹掉上面的灰尘,使纸张内容显露出来,发现上面都是龙语的笔记。可惜他不会龙语,所以他有些失落地放弃这些书,去看地上一本附带插图的书,女神保佑,那是用通用语写的。此时川途也靠近这本书,先是弯腰看,随后直接蹲下。
这本书的这一页画着悲荒之神萨玛菲。
“这是什么?”奥列格也注意到这本书,看清楚插图之后倒吸一口冷气。逝去的神祗总能让人想起过往的战斗和雄厚悲壮的史诗。但是他站起来之后,发现更加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瑞贝利安没有在这间房里。
不管有多不喜欢,这名战士都是他的队员,奥列格脑子里已经出现了数百种可怕的影像,他身体颤抖了一下,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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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伤心
+展开*WPS计字5042
*卡了一周的boss战……
*自从回家每天都在被gank……
*下一次川途回家
14.
它们跳舞,它们在月下旋转,它们的泪水流下,便是那溪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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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振作!顶住!保护叙泽特发动魔法!!”奥列格大喊,他清亮的声音像是浊水中的一道清流。
蓝的眼前还在一阵阵地发白。
火花在耳边爆裂炸响,植物摩擦的声音像是哭伤了的喉咙,人们在大喊,侏儒在尖叫。
他大脑里回荡着笑声和影子,思维仿佛呆滞,只知道一支支将自己手中的箭发射出去,把那些恼人的绿色生物钉死在墙壁上,光洁无缝的白色石墙被箭支扎得千疮百孔。
手边的箭用完了。
少年机械性地伸手向背后箭筒,想要去拿下一把,却摸了个空——
箭用光了。
而植物挣脱了箭支的禁锢向他扑来,被挣脱或腐蚀断裂的箭杆散落一地。
他向后跳跃,藤蔓抽打在他面前的地面上,留下一道被粘液腐蚀成焦黄的痕迹。另一枝藤蔓正待向已经躲闪不及的少年头上落下,一只手斜刺里伸出来将他拉到一边:“这里!”
男孩的手心是温软的,手指却比蓝不间断地放箭而导致脱力颤抖的手要有力得多。
藤蔓带着粘液擦着他的肩膀过去,斗篷上瞬间出现被烧灼的黑色印记,散发着刺鼻酸味的灰烬掉落之后露出下面棕色的皮衣和蓝色的皮肤。
他下意识地拔出腰间匕首,随时准备给这堆狂舞乱动的植物来上一刀。
而另一侧的高等精灵则是到了咒语吟唱的最后关头,她身周的火星已经凝聚成了火球,植物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发热泛红,绿色的恶魔们开始躁动,似乎感到了危险的临近,愈发狂乱地挥舞起枝条来,而叙泽特的声音也从开始的喃喃自语变成了高呼出声。
她的声音仿佛响彻塔上的天空,从那朱唇中吐出的字眼已经不是咒语,那是号令,是召唤,一瞬间这绝美的高等精灵仿佛有着引领天下的气势——
“天地疾风,地底不息之火,以吾之名,唤汝而来,呼之红莲,为吾之剑,于此燃尽世间一切不敬不净不静之徒,流星火陨!”
——一息间的静默。
而后,天空陨落。
火红的流星从虚空中诞生,裹挟着灼人的空气扑向粘滑的藤蔓,瞬间燃起的大火照亮了整个四层小厅,植物在火中发出难听的啸叫,它们根系所生长的地方变成了流动的火池,。
火焰之间仿佛有什么在咆哮嘶吼,绿色的枝条被灼成难看的焦黑色,一行人似乎听到了枝蔓间缠绕的号哭和尖叫,像是挣破了牢笼的斗兽向他们扑来,而后穿过他们的身体远去,离开这座塔,离开这个世界。
烈火燃过,大部分植物化作恶臭的灰烬,“漆黑之月”的碎片也掉落在地,整座塔都轻微的抖动起来,似乎是楼下的大门打开了。
“可以歇一下了么……?”看着植物留下的遗骸,阿伦德尔声音里似乎有点喘。
“先不要轻举妄动。”叙泽特脸色发白地站在那里,似乎在使用了这么一个高阶法术之后有些脱力,却也看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蓝则是尽快从四周搜罗回还可以使用的箭,以防还有什么出人意料的战斗。
安静的环境保持了不到一分钟,遗骸中就悉悉索索的有什么在响动,吓得几人一瞬间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然后一个黑色的……人形,只能称为人形的东西从里面站了起来。
人形甩了甩头,跺了跺脚,又抹了一把脸,破口大骂。
“妈的,老子要被烤熟了!”
听到熟悉声音的几人一瞬间放松了下来,瑞贝利安的声音从未让他们这样庆幸,然而几人脑子里同时抑制不住的还有一种“居然没把他烧死真可惜”的想法。
瑞贝利安狼狈不堪地从灰烬里爬出来,其他几人离得这一身恶臭的熊货远远的不提,再次做好了防御准备的一行人谨慎地收好碎片,准备撤退——他们已经不愿在这塔里多待一分钟。
“走吧。”阿伦德尔声音里带着深重的疲累,听起来并不是身体的累,而是失望和无力造成的沙哑。叙泽特和奥列格没有作声,算是默认了。
转身,白色的楼梯依然发着淡淡的光,和他们上来时如出一辙。
“你们……走不掉了。”
有人在他们背后这样说。
15.
他们向光芒奔跑,无论是真实或是伪装,那人守护这光芒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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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燃尽的藤蔓开始缓慢地蠕动,掉落,露出那具原本惨惨然躺在其中的白骨。
然后那白骨在惊疑不定的几人面前站起,关节相撞喀喀作响,像是被一个拙劣的艺人指挥的劣质人偶,以一种被悬吊而起的诡异姿势歪歪斜斜地浮在那里,除此以外安静得和一具普通的白骨没有什么区别。
然后它站直了。
就像突然被电流击中一样,这白骨从诡异扭曲的姿态变成一种有自我意识的人类才可能做出的正立动作。
这还不是全部,它站直之后开始以一种奇异的频率抖动,或者说振动。一颗暗红的心脏随着振动渐渐诞生于它原本无生命的枯槁胸腔,被青色的血管围绕,却并不跳动——继而是肺,气管、肝脏,枯白色的骨上也凭空出现鲜红的肌肉、粉色的筋腱和脂肪,最后一层皮肤将这些全部包裹。
死而复生的男人睁开眼睛,全身肌肉依旧虬结,黑发依然像没修剪过的树朝着天空张牙舞爪,只是那双原本凌厉的瞳孔中已经完全浑浊,没有一丝生人的气息。
——真实的复生人。
对于复生人的传说蓝也早有耳闻,只是未曾想到会有一天与这种存在面对面地对峙。面前的菲尔扎·裘德从表面上看仍然是那个盛气凌人、手按在剑柄上扬言要杀掉他们的人,然而从本质上已经完全不同了——他甚至已经不能被称为“人”,只能被称为“生物”,或者更加差劲一点,“工具”。
“那是……什么东西……”阿伦德尔看着仿佛从腐烂状态回复的男人,震惊到表情连大脑的停滞都表现了出来。
然而那一路添乱到底的战士却不这么认为,他正跳着脚大喊,说的话是种奇怪的方言,蓝似乎在哪里听过然而还是听不太懂,似乎掺杂着“好帅”“帅爆了”一类的词语。
——帅爆了你也去当那具白骨好不好呀。
男人浑浊的眼珠开始左右转动,渐渐被红色的血丝充满。他活动了下脖子,嘴角以一种奇怪的弧度咧开,发出奇异而狂乱的笑声。
“多亏你们……”他笑着,声音与在塔下时的洪亮刺耳不同,是一种浑浊和阴沉,和他那死人的眼珠一样令人不适。
“多亏你们……打败了那些家伙,现在……”
他狂笑,鹅般的笑声在狭窄的塔内回荡,刺激着瓦尔哈拉众人已经备受摧残的神经,叙泽特已经皱着眉揉起了额角。
“……现在,这座塔已经归我所有了……!”
塔在男人的声音中震动,浑浊的人声里不知何时掺入了另一个尖厉恼人的音调,像是鹦鹉从喉管里挤出的声音。
阿伦德尔的手停在琴弦上,迟迟无法奏响破咒曲的第一个音:“这是……法术吗?”
他话音还未落,一本书从通往五楼的狭窄楼梯上飞下,书页在风中哗啦啦地响着,一具白骨——说是白骨似乎有些不确切,因为这白骨给人的感觉比裘德的那具有血有肉的身体还有生命力,然而它又确实是具货真价实的白骨——那具白骨继续用那鹦鹉般的音调叫喊:“正是因为那些讨厌的植物!才没法让我的力量渗透这里!”
“难道不是谁打败了这些鬼东西这塔归谁吗?”阿伦少年一脸不可思议,拿着乐器的动作几乎把曼陀铃砸出去,“本质上这塔已经是叙泽特的东西了吧?”
“你难道就是……所谓的死灵法师么!”蓝已经是本能反应一样地拉开弓,脑中转的却是过去听过的那些少得可怜的对于死灵法师的传言。
“你是死灵法师吗!”瑞贝利安抡起了那已经被植物腐蚀出了一块块黑色的大剑,看起来也是威风凛凛,然而接下来的话却立刻暴露了智商:“不过死灵法师是啥?”
白骨并不回答他们的话,只是发出刺耳的尖笑,和裘德毫无美感的鹅叫声一起在塔内回荡。
“你们真是帮了大忙了,年轻人!”
白骨无肉无皮的脸上本应该看不出表情,然而这一瞬间,所有的人都觉得它在笑。
“死亡的力量将灌注这里——!”
白骨带着它特有的尖厉笑声扑上了菲尔扎·裘德的身体,一瞬间令人不适的绿光猛地在众人眼前爆炸,书在污浊的光芒中升上半空,书页间仿佛飞驰而过的凄惨呼叫似乎在哪里听过,又好像不是应该在这活人的世界出现的声音。
“能……撤退么……。”
蓝清楚地听到自己吞咽唾液的声音,心脏的跳动冲击着少年的鼓膜,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细如蚊鸣,手虽然本能地张弓搭箭,身体却在不自觉地发抖。
“我可不愿意背对着这种玩意。”
阿伦德尔似乎同样对这种东西没有好感,然而他握紧了手中的曼陀铃,破咒曲铿锵的旋律开始在他指间流淌。
这是少年生命中,第一个与非生命针锋相对的时刻。
他并不知道,此生中是否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种经历,然而他唯一知道的,是现在他必须直面这他未知的恐惧,即使这恐惧将会令他再也没有第二次三次的机会去面对。
16.
孤灯一盏曳于晚风,璀璨花树燃尽此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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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咒曲似乎并没有起到它应该起到的作用。这个家伙——暂且称它为“白骨裘德”——白骨裘德所使用的法术似乎与几人熟知的那些法师所用的并不完全相似,所以破咒曲无法通过影响它的精神而打断法术。
奥列格清亮舒缓的安魂曲似乎对这东西反倒是起了作用,它发动那些魔法的速度明显变慢了,还有机会让川途从不知哪个角落出来对着它乒乒乓乓一顿刺砍。
蓝稳定了下自己的手,瞄准这一脸狞笑的法师那颗惹眼的脑袋放出一箭。
没有射偏,箭尾在空气中划出完美的轨迹,然后……
被偏转了。
铁质的箭支掉在地上,叮的一声。
完全愣住的少年表示无法理解目前发生了什么,他看看自己的手和弓,又看了眼那支落在远处的箭,脚似乎被钉在地上无法动弹,而泛着恶心绿色的魔法脉冲像是要报复他的射击一样朝他的喉咙袭来。
……这就是命?
这也许也是惩罚吧,惩罚自己的无能,惩罚自己没能救下那两个无辜的女孩。
“你找死呀!”
男孩的声音在他耳边叫喊,像是平地里炸响了一个滚雷。
天旋地转间他的脸已经被按在地上——说是按其实并不准确,他是由于背后的人将他死死压在地上才无法起身,然而这种压力也仅仅存在了一瞬间,川途的短暂的惊叫和他背后的力道一同消失,少年一手撑地翻身而起,看到川途靠在墙边,黑色的血正从他支撑在地上的那只胳膊下蜿蜒而出,像条恶毒的蛇。
“你谁都保护不了,更别说什么可笑的报仇,你这小杂种……”
半蛇人丑陋的脸又出现在少年眼前,它手中的刀横在少年脖子上,被磨得极薄的刀刃将少年蓝色的皮肤切割出一道黑色的血痕,那张吐着信子的大嘴几乎占据了脸上一半的位置,它血红的小眼睛盯着少年灰色的瞳孔,用话语嘲笑着少年的血统和决意。
“为你那没用的父亲报仇?蛇鼠……”
它的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灰黑色的脑袋就这样在少年面前掉了下去,腥臭的血溅了蓝一脸。
“你没事吧?去我家洗个脸么?”
金发的少年攀着一根绳子挂在他面前,左手匕首上的血污还在滴落。
那是半卓尔与换生灵第一次的相见,之后他们的生命仿佛被相互捆绑,不再分离。
蓝的喉咙干渴,并不是水分不足,只是他不知这一次是不是真的会面临他一直不敢想像的东西。
男孩的手臂终于没了力气,顺着白墙滑下,背后的伤口正在缓缓地腐烂,看起来再持续个把钟头就能到见骨的地步。少年三步并作两步将他揽住放在墙边。
手上似乎有什么滑腻的液体,他很清楚那是川途背后的血。
川途睁眼,虽然仍然蹙着眉头,靛蓝的眸子里却是平静无波。
“白骨身边……有防护层,我的飞刀无法进入,”他说话有点吃力,似乎是由于会扯到背后的伤口,“他会用白骨做的短剑和奇怪的火焰……防御,那种火焰,让我……恐惧。”
“你别动了。”蓝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不敢看川途的眼睛,虽然嘴里说着恐惧这个词,那双眼睛里面却没有丝毫动摇和恐惧,男孩此时拥有的沉静已经不仅是超越了他孩子般的外表,更是超越了他的年龄——一个二十岁的大男孩应该是拥有无尽的激情,而不是这种老者一样有些沉闷无情的冷静。
“计算……。”川途重新闭上眼睛,似乎在忍耐伤口的疼痛。
再次拿起弓的少年灰色的眼睛中仿佛点燃了火,一支支铁箭以奇异的角度和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力道突破那道原本让他无计可施的可恶屏障,铁质箭头嵌进肉里的声音在他听来是最悦耳的音乐,已经超过了队内两位吟游诗人的歌声和演奏。
“你们还挺有本事的啊!”仍然是双重声,菲尔扎·裘德的嘴虽然在动,这声音却仿佛直接传进了在场的所有人脑中。
黑色的火焰原本仅仅围绕着书本和男人旋转,如今却分为几道向着他们扑来,如同乌鸦的羽翼,带着恐惧——“死”的恐惧。
发现破咒曲无效的阿伦德尔果断放弃,开始演奏不知什么时候学会的军乐,这曲子被这音乐天赋相当优秀的半精灵改编后提神效果出奇的好,甚至超过了那种“提振士气”的传统音乐。
箭再次发射一空。
——但是这次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少年这样告诉自己,使用起自己并不擅长的战斗方式,左手紧握川途的匕首,右手拿着自己的短刀,开始向着白骨裘德高速奔跑。另一边的瑞贝利安和叙泽特早已和这法师战成一团,瑞贝利安手中的大剑挥舞得如同旋风,而高傲的精灵则是在战士的剑和旁边的地面上来回移动,手中长剑上电光闪动,不时带起一泼黑色的血花。
他们都是不知何为恐惧的人。
抑或说,在他们的世界里,恐惧这个词原本就毫无意义。
他高高跃起,怒吼出声,面具被火焰和他自身带起的气流掀掉,白色的犬齿大概是第一次暴露在嘴唇之外,两把武器交互地或削或砍,一次次刺在这已经不能被称为人类的人身上,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一如他十六岁的那年。
+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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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第一声,随后就是持续不断的“救命救命来来人啊——”和含糊不清的呻吟迎接来到三楼的瓦尔哈拉队员。
“又来了!?”听见这些声音的阿伦德尔无可避免地想起来那个红房间,也因此脚下顿了一秒。
“是菲尔札·裘德吗?”suzette抽出长剑,剑上由精灵长老精心加持的祝福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显示了剑主人对战斗的渴望。阿伦德尔意识到,这名暮刃已经很久没有痛快一战了。
“不要——救命啊——我还不想死——!”
第二声惨叫就像启动符号一样,但是最先冲出去的是瑞贝利安和蓝。此时两人的性格又截然不同地显现了。蓝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加急了脚步,而瑞贝利安在听清求救的叫喊之后停下了急行的脚步,改换为懒懒散散的步子。
蓝畏惧未知,因为他是巡林客,而巡林客膜拜的森林,乃至自然本身就是未知而全知的存在。但是在听见别人的求救之后,即使冒犯未知,巡林客也不会见死不救。与之相对的,瑞贝利安只是对未知事物怀有好奇,他是生长在遗都的战士,遗都不欢迎愣头青。在那座城市,好奇是值得鼓励的,而伸出援手是危险的,因此瑞贝利安以“好麻烦啊,你们加油吧”这类理由殿后。
阿伦德尔清楚这些,这是遗都的生存方式。
阿伦德尔跟着自己的队友一起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跑去。
包括卡利亚都和他们脚步一致。
冲出楼梯间,急促地拐弯,向发出喊叫声的地方跑去,拐过墙壁,不出所料的又是那些没完没了的植物。植物朝着一个中心蜂拥,就好像群蛇乱舞。而在植物缠绕的中心部分是一个狼狈不堪的士兵。此时铠甲武器衣料已经散落一地了,士兵徒然在植物的触手间扭动动作并没有使自己获救,反而浪费力气,被植物把四肢扭到了使不上力气的角度。他应该被抓住有一阵子了,现在他的挣扎求救频率降低,刚才那几声或许只是回光返照吧。现在suzette试图砍断藤蔓,但是砍断一根还有另一根,任凭她不断挥剑,缠上士兵的植物还是越辩越多。现在植物已经缠在士兵的脖子上,再不帮他解开的话,这名士兵就要变成这座塔的另一个牺牲品了。
蓝拉开了弓。
箭尖被指向那名士兵的眉心。
巡林客能做到百步穿杨,箭无虚发,但是植物的扭动和士兵的挣扎使瞄准变得格外困难。如果射不准的话会给他更多痛苦吧,他无意如此,所以保持拉弓搭箭的姿势等待一个稍微合适的时机,送出那致命温柔的一下,帮助士兵从无限的恐惧和痛苦中解脱。而旁边奥列格已经开始唱起安魂曲。
深呼吸,低音起调,用精灵语的呢喃叹息,搭配呼唤灵魂沟通冥界的具有魔力的词汇,一口气平稳地吐出。这如同流水穿过鹅卵石一样流畅平和地被唱出的歌曲,具有安抚灵魂的能力。这首歌可以安抚活人的情绪,但一般用于对付不死生物,或是抚慰猝死者的灵魂。
安 魂 曲
“你们想干什么!?”阿伦德尔原本在寻找藤蔓的根系,想要分辨它们的弱点,听见了安魂曲的熟悉曲调,心跳骤然加快。这首安魂曲不是唱给植物的,而肯定是唱给士兵的。然而那个士兵需要的不是带来安静或平和的安魂曲,他需要的是激发战意的“提振士气”才对。这首安魂曲莫非不是给这名士兵,还是说,暂时不是给他的呢?
阿伦德尔不敢往下想。
“他们会帮他解脱。”奥列格还在继续那段不祥的歌曲,而蓝也聚精会神地瞄准,旁边的川途就替他们回答了。旁边一脸不耐烦做看戏状的瑞贝利安朝着士兵吹了声口哨,一脸笑容地鼓掌到:“哟哟,大兄弟加油啊!”
而卡利亚也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如何是好。在菲尔札·裘德失踪(或者已经死了)的情况下,这名士兵应该作为俘虏带回去才对。但是瓦尔哈拉小队不一致的举动让他选择暂时观望。而在潜意识里,他已经遵从了队长的意愿,
“你们都给我闭嘴!快来救人!”
打破僵局的是suzette。美丽的高等精灵在植物缠绕的中心部分挥舞自己的剑,砍断了不少藤蔓,但是总有更多的涌过来。她愈战愈勇,但也渐渐力不从心,而这时植物拖着士兵往什么地方移动,更是加重了她战斗的难度。因此高傲的精灵在发现队员的分歧时才动了肝火。
“我们要救他吗?” 奥列格的吟唱被打断了,他看起来表情有些迷茫,歪着头问自己的队员。
“看戏呗看戏呗!”瑞贝利安翘了个二郎腿朝奥列格晃一晃,“我突然想要阻碍你们哦!!”
但是阿伦德尔跟他说:“救人。”
“救人吗?”
奥列格没再说话,而蓝的话语在突破面具封锁之前就消散在喉咙里,他的箭尖移动,对准了植物的根部。他看见阿伦德尔站在植物的根部,努力想要弄断植物的根部。他看见旁边瑞贝利安弹起来朝半精灵诗人撞过去,于是急急放箭,但战士侧身闪过。
银光闪过,然后是“哐”的一声。被植物疯狂扭动的触手拦住的suzette左手拔出短剑,右手同时把长剑当作朝瑞贝利安丢出,打断了他的捣乱行为。高速旋转的剑闪烁着不祥的光芒,最后以剑柄打在战士身上。比战士反应更快的,诗人在长剑落地前抓到了它,然后一个侧滚翻远离战士。
“帮我一下!”蓝听见阿伦德尔这么喊着。蓝抽出来第二支箭。
阿伦德尔是第一次握剑,他惊异于它的重量和美丽,这种沉重的武器被暮刃像身体的延伸一般自如使用,但现在在他手里就显得屈才和无限别扭。他理植物的根部最近,这些植物就像了解他的实力一样对他不设防。
阿伦德尔努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握住剑。
他希望自己没有看起来那么好欺负,尽管半精灵往往是善良的。
但是他是会还手的。
半精灵砍断了植物的根。
受到突然的一击,植物的触手纷纷陷入混乱,那个受尽折磨的士兵也被丢在地上。植物感觉到了瓦尔哈拉小队的靠近,就动作缓慢地缩回房间。不多时,塔里回复了平静,只留下细细簌簌的植物生长的声音。再往后连声音也消失了,只听见谁丝丝的抽气声。
“这个人还活着吗?”阿伦德尔把士兵翻过来,手指探到对方口鼻处,感觉到了微弱的呼吸,他松了口气。这名士兵由于惊吓和呼吸不畅暂时昏迷,实际上没有什么伤口。接下来他们只要等他醒过来就好了。旁边卡利亚因为跟丢了菲尔札·裘德而心情不好,不过这位俘虏大概能让他心情良好一阵子。
不过在这之前还要解决一个麻烦吧——
“瑞贝利安,你快去干掉这个士兵。”奥列格·尤里·谢尔盖,这名侏儒面带奇异表情对他之前无视的战士发出指令。这名战士的性格特点就是破坏,破坏秩序或是违背命令,冲破禁令或是限制。奥列格已经找到对这种人的最好的驾驭方式,他对瑞贝利安说出了完全相反的指令,以此推动对方按自己的本意行事。
“你快把老子的绳子解开啊!!”战士不高兴地蹦起来。刚刚打在他身上的那一下好像一点杀伤力都没有,suzette暗自咬紧银牙。
“你别吵。”阿伦德尔突然一摆手,吓了人一跳。
此时士兵的喘气正有所起伏,像是要醒过来了。他眼睛短暂地睁开了一下,然后又合上,手指微弱活动了一下,眼睛才再次睁开。他的眼睛很迷茫,隔着一层雾气看天花板。须臾间雾气散开,身体有了实感,四肢,随后是手指脚趾都回到了可控范围。他猛地坐起来,看着周围一圈敌人,高的矮的,人类侏儒和精灵。身体又一次失去控制了。
到底是被那些植物吃掉了还是获救了呢?士兵的大脑已经停滞,但运行在意识的更深层,处于大脑皮层难以察觉的角落里的潜意识被这个问题困住。
“发生了什么啊?”对方阵营的侏儒靠近他,拍拍他的肩膀,士兵才身体一震,回到现实世界来。
“你还好吗?”站在后方,浑身上下包裹得紧紧的人蹲下来,仿佛目光平视地问他问题。
已经不会死了。
“呜啊——”他抱住靠得比较近,也看起来比较无害的侏儒,眼泪几乎流下来了。
“谢谢你们救了我!我会投奔你们的,我会和你们一起去跟帝国军,和将军大人,不,菲尔札·裘德战斗的!!”
只要跟着这群人就不会死了吧?比起随意丢弃他们,把他们当作炮灰的将军,这群人看起来更加友善的样子。
士兵这么想着,在弥漫的雾气里看见了出生的村庄和母亲。
虽然加入军队后,成为精英近卫队时,就被告知了要随时为将军大人献出生命,但是在战场上为了保护将军奋战而死与在奇怪的塔里被诡异的触手缠绕而死,是截然不同的事情。他加入军队的誓言和被反复锻炼的精神在超越理解范围的现实下被击打直到粉碎,如果说现在的这位士兵和在塔前与瓦尔哈拉对峙的士兵完全不是一个人,也不会有错的。
“我们来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吗?”奥列格一直轻轻拍士兵的肩膀,等他的气息平稳下来,才重新开口问他。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旁边瑞贝利安一直努力解开绳子,但是在这种时间也不忘跟着问一句。
“呜哇!对不起对不起,刚刚真的太害怕了所以没听清你的问题!”士兵猛地离开侏儒。虽然没有继续抱着了,但两只手还抓在对方的肩膀上,这种一惊一乍的动作让侏儒身形晃了一晃。劳烦后面川途稍微扶了他一下,不然就真的要失去平衡了。
“我们和将军大人——不,菲尔札·裘德一起进入塔里,然后就突然受到了攻击……”士兵说到“我们”的时候哽咽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植物跑进去的那个房间。那里的门虚掩着,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总觉得光线比别的地方暗。他打了个冷战。
“看清攻击你们的东西是什么吗?是不是刚刚的那种植物?”阿伦德尔询问的时候声音显得急切和不亲和,他向士兵靠近了一些,但是肢体语言带着危险的意味。士兵在半精灵绿色眼睛的注视下张张嘴一时语塞,喉咙里“咔咔”一阵子,好像没有保养好的乐器突然演奏起来生涩难受。继而,士兵突然火山爆发一样地喊叫“都是植物,全都是植物,将军大人被卷到上面了,只剩下我们了”。他一边叫喊一边双手交叉抱住自己的肩膀,脸上泛起不健康的红晕,就好像缺氧濒死的人一样。这种狂乱的叫喊一直持续到奥列格吹起安魂曲还没有停止,士兵颤抖着,叫喊逐渐转变成野兽一样的呜呜声,听起来好像是“完了,完了”。最后他伏在大口大口喘气,偶尔呼吸太紧呛到自己。半精灵自知太过着急吓坏了对方,所以也没再开口问他其他事情,而是像以往母亲安抚被吓到的自己的时候一样轻轻拍着对方的肩膀。此时好像回到他暂住遗都之前——那阵子他还和母亲差不多高——两人一起在小镇间旅行的日子。恍若隔世。
“呜哇,这里的植物到底有多少呢!?”瑞贝利安终于解开了绳子,现在他扳着指头计算植物的数量,先是用右手在左手指腹上点了一遍,又把左手翻过来,在指甲盖上点了一遍,随后两只手换了一下,继续点数。没多久就被自己绕晕了,放弃了计算。
“这座塔是从植物里面长出来的吗……”蓝没头没尾地接话,声音本来就不大,透过面具更显得不像此世之声,众人听了都一个激灵。原本因为瑞贝利安动作而脸上泛起高傲微笑的suzette面色一凛,川途面色阴沉,而瑞贝利安脚下一滑。
“我们难道一直在这些植物的胃里吗?我们逃得掉吧?”
听见蓝的话,士兵抬起头,直视面前戴着面具的人,以颤抖的声音提问。奥列格觉得这名士兵还是继续哭着比较好。现下他的情绪很不稳定,而这种不稳定也在一点点侵蚀着瓦尔哈拉小队敏感的神经。即使有卡利亚一直保持冷静,但人群中的不安也在不断扩散。放任这样的情况恶化的话,奥列格不敢猜测这个小队会发生什么。
“我们还是先把第三层探索一遍吧?”发现自己的队员都或多或少地被突发事件打断了原本的思路,奥列格急忙插入一句话。按照原本的安排,应该一层一层的仔细探索才对,但是碰见这个意外打断了他们的探索,不,根本就是把大家的紧张情绪提高了。如果怀着这种心情继续下去的话……
“不过啊,那个叫菲什么扎什么德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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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是三分之二的部分。
逻辑已死表达能力已死,不过终于开始探索第三层了(累趴
希望下次投稿能有灵感……等等,今晚就是死线吗???
司磷。
+展开实在是太忙,先丢一小段防爆
瓦尔哈啦——最后一个字也许是拉,是由六个人组成的冒险小队,除了瑞贝利安,还有之前遇到的高等精灵与侏儒以外,另外还有三位成员。
一位叫做阿伦德尔,和身为队长的侏儒,奥列格·以下省略一样,是位吟游诗人。而从他全身上下散发出的贵族气质不难推测,这位在参与冒险之前一定是哪家的大户少爷。虽然看起来谦和彬彬有礼,却也或多或少地和高等精灵一样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质,瑞贝利安自然很不喜欢这家伙
剩下的两个人似乎整天厮混在一起,瑞贝利安认识其中一个,是那天的蓝不啦叽,名字也很直白地叫做“蓝”。有些容易炸毛的性格对瑞贝利安来说是最好的玩具。而一直和蓝在一起的少年似乎被叫做川途,以瑞贝利安那可怜的理解力来看蓝和川途是老熟人,但更深层的关系就不可捉摸了。
狗男男,这是瑞贝利安对那两个人的评价。
自打瑞贝利安记事以来——虽然他的记忆缺失了一部分——他从来没有过与这么多人一起组队行动的经历。虽然曾经跟随过佣兵团,但那期间他所受到的只是欺压与白眼。所以极度匮乏团队精神与交流经验的瑞贝利安,在队伍中自然得不到任何欢迎。说得稍微过分一点,没人承认瑞贝利安是瓦尔哈拉的一员,只是他自己要跟上来的,甚至连他本人都没有“加入了小队”的意识。
只是这样一来,本着“只要喜欢就去做”的思考回路的瑞贝利安像橡皮糖一样黏着小队的行为也变得令人无可奈何起来。因为归根结底,瑞贝利安不算小队的成员,所以没人有权利去命令他什么。至于强行驱赶——也只会让他更加死皮赖脸。事实上,在蓝带着川途回来前,瑞贝利安和高等精灵,叙泽特,已经爆发了一场不小的冲突。但这并没有改变瑞贝利安要跟着队伍的想法。所以虽然神烦,但众人似乎都默许了瑞贝利安的存在。
这让瑞贝利安觉得轻松了些,至少他暂且不用为了食物之类的发愁。而冒险者组成的小队显然也会通向什么他从未见过的地方。对瑞贝利安来说这种事情简直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糖果一般,既满足了他的好奇心,又给了他可以娱乐的对象。
于是瓦尔哈拉暂时成为了瑞贝利安的栖身之所。那之后瑞贝利安的生活就变成了挑逗一下侏儒,看他不得不用幻术把自己的身体变高,骚扰一下小少爷,看他一不耐烦的动作迅速离开,鄙视一下高等精灵,看她审视跳梁小丑一般的眼神,挑衅一下蓝,看他因为愤怒而试图挥拳打上来。至于川途,没什么存在感的腼腆少年成为了他和蓝爆发冲突时的调味品。
瓦尔哈拉的大家都很有趣啊!
唯一遗憾的是,瓦尔哈拉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六个人中只有两位是女性
嗯?除了叙泽特,还有谁是女性呢?
瑞贝利安啊
虽然不太像,但瑞贝利安的生理方面,是确确实实的女性。这么说或许有些令人惊讶——瑞贝利安自己也很惊讶,因为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过女性来看待。而从现状来看,小队的诸位也没有丝毫发现这一点的迹象。
这也难怪,如果不扒光衣服,瑞贝利安根本完全没有任何的女性特征。不论是力量还是性格都显得很男性化。而因为他这粗犷的嗓门和令人厌恶的性格,多数人一见到他便排除了“女孩子”的可能性。
不过这并不重要,瑞贝利安依旧认为自己是个纯爷们,甚至在他人面前裸露上身他也完全不会在意,所以即便是继续成瑞贝利安为“他”也并没有什么不对。
——这些都只是题外话,对瑞贝利安来说,比起自己的性别,瑞贝利安更期待瓦尔哈拉究竟能够带给他怎样的乐趣
乐趣很快就出现了。
据说把瑞贝利安传送到这座城市的,那个被称为“第五季”的神,再度发挥了他的力量,将整个瓦尔哈拉小队传送到了一座塔之中。被传送门搞得七荤八素的瑞贝利安差点没吐出来。但很快他便发现,踏入这座塔之后,其它人的气氛顿时肃杀了起来。根据队友们的反应,瑞贝利安判断这个叫做法师塔的地方,八成是之前让他们失去了两名队友的地狱
有趣
对于死者没有丝毫敬畏之情的瑞贝利安左顾右盼,似乎想要看出这座看似普通的塔究竟有什么蹊跷,能够吞噬两个人的生命。而那些家伙们的反应和吊唁?关我屁事!
不过在左顾右盼之时,后知后觉的瑞贝利安突然发现,在现场的不止六个人,而是七个
七个!?
对于队伍里何时出现了一个看似精壮的盗贼青年,瑞贝利安迟钝的脑子没有丝毫反应。而侏儒和青年似乎很熟络的样子。判断出眼前的青年没有敌意之后,受到了惊吓的瑞贝利安果断地赏了面前这个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一个漂亮而标准的中指
对于第一次见到面的人来说,这种举动无异于神经病。但瑞贝利安本来就把自己定义为“神经病”,还觉得这是个褒义词,所以对于队友和青年的眼神,他并未有任何不适
而且这个盗贼,虽然看起来很年轻很帅,但说不定是个活了不知道几百岁的大叔呢——瑞贝利安如是想到
以后就叫他大叔啦
一边和队友互动一边胡思乱想的瑞贝利安,做出了这个可能让别人产生心理阴影的决定
很快,大家不再顾及捣乱的瑞贝利安,转而开始关注这座塔本身。对瑞贝利安来说,除了名字,他并不是很清楚这里是座塔。不论是从建筑的结构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来看,笨得有些可怜的瑞贝利安根本看不出这个地方的构造。他只能似懂非懂地听着大家的讨论,然后颠儿颠儿地跟着行动。
很快,侏儒队长便下发了第一条连瑞贝利安也能听懂的指令:搜索一层
一层的构造非常简单,没有迷一样的房间,也没有什么错综复杂的道路,所以大家似乎并不用担心迷路之类的问题。只是看着这座夺走了两条性命的法师塔,没人能够放下警惕心
除了瑞贝利安
从一进来开始,这个陌生的地方便仿佛在勾引他,没什么团队精神的战士恨不得立刻离开队伍去探索一下这座塔。只是碍于杀气腾腾的蓝不啦叽和一边高冷精灵散发的戾气,瑞贝利安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不过忍耐也到此为止,听到搜索的命令之后,瑞贝利安饥渴地窜向一层,开始四处搜寻,甚至连一块地砖都不放过。虽然大家也多多少少进行了搜查,但没人会像瑞贝利安那样做出把地砖掀起来的事情
不过这种有些过了头的搜查方式有时也有好处,比如现在,瑞贝利安很快便在一个平常人不会注意到的犄角旮旯里找出了一张画着奇怪图案的纸
瑞贝利安并不清楚如何阅读“地图”这种东西
作为一个合格的路痴,每次他都会带上地图,然后每次地图都会被看不懂又烦躁的他撕成碎片。所以现在手中这张画着重要信息的纸对他来说只是一张废纸罢了
但对瓦尔哈拉可不是。大家看到瑞贝利安手里的纸后纷纷靠了过来
在经过了一阵深思熟虑后,瑞贝利安决定装傻。以“看不懂这是什么玩意儿”开头, 以众人向其索求地图而他不肯交出结尾。
气氛凝重了起来
蓝不拉叽显然努力忍耐着他的杀气,而他的男票在努力拦着他;小少爷也暗搓搓地撸起袖字盘算着如何干翻面前这个智障;高等精灵虽然面无表情但谁都可以看得出她体内的杀意;至于队长奥列格以下省略——他卖了个萌,当然没有得到瑞贝利安的重视
一番沉默后,最终还是队长有所建树——他使用了对付瑞贝利安最强的大招:无视
效果拔群
瑞贝利安承认自己只是想引起注目罢了,尤其是当手里拿着大家都想要的东西时。对于他来说,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确实是个享受。然而当对方表现得失去了兴趣,明知是陷阱,瑞贝利安也会努力去挽回他人的注意力。所以奥列格以下省略的行为可谓是拯救了整个瓦尔哈拉被瑞贝利安戏耍的命运。
被机智的侏儒队长摆了一道又被队友们华丽丽地排除在外之后,瑞贝利安本人倒并未显得很在意。失去了一种乐趣后只要再找一种就可以了,根本没有懊恼或者沮丧的必要,这就是瑞贝利安的人生哲学。所以在进行了进一步搜索而一无所获的奥列格以下省略的命令下,瑞贝利安再度首当其冲地跑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而且压根没有考虑陷阱之类的事情——或者说他的脑子并考虑不到那种深层次的东西。哪怕是台阶上处处都有些触目惊心的干涸血迹也没能引起战士的进一步警觉
不过瑞贝利安没警觉,蓝不拉叽倒是先不耐烦了起来。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蓝不拉叽现在的心情已经达到了几乎要爆发的地步——然而瑞贝利安不知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还是大愚若大智若愚——总而言之他并没有过多在意已经得到了半张杀人许可证的半卓尔少年。以至于对方的警告对他来说也只是区区耳边风的程度
“你给我停下”
“就不停就不停!”
这几乎已经是约定俗成的模式了,瑞贝利安正在兴头上,丝毫没有注意身后已经瞄准的箭矢
而那箭矢无情地朝着瑞贝利安飞了过来,带着真真切切忍无可忍的杀意。对于这种赤裸裸的杀意,看似非常“友善”的队员们几乎没有人伸手阻止。瑞贝利安的的确确已经犯了众怒,大家都希望尽快除掉这个该死的麻烦。
老实说,如果不是蓝不拉叽的小男票,现在的瑞贝利安脑壳说不定已经被射爆了。然而他幸运地被救了下来,被那个小男票。
以他的脑袋瓜,估计打死也想不到小男票来救他的理由。明明脸上同样挂着厌恶,明明连制服他的时候都带着捏脏东西的表情。或许是他想阻止他那蓝不拉叽的友人犯罪。但不管怎样,这让瑞贝利安感受到了比射爆脑门还不爽的情感
多管闲事
不论出于什么理由,他最讨厌的就是多管闲事的家伙
那个女孩子气十足的小男票,你给我等着瞧吧——瑞贝利安如是想
冒险的一开始便冲突不断,这并不是个好兆头,或者是瑞贝利安视角的好兆头。但不论如何,属于瑞贝利安和瓦尔哈拉的第一次冒险,就这样一点也不一帆风顺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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